柳氏正在家里跟一个媒人说话呢,见她来,赶紧屋里让。
那媒人生了一双笑眼,打扮得很喜庆,梳着油亮的纂儿,一笑满脸的褶子。
“大嫂子,你别说我夸嘴,我说的是良心话,我介绍的这一家,那可是真好。儿子聪明能干,是个疼人的,家里房子一大片,比你们还多呢,地也一大片,得有个五六百亩的。那婆婆身体不咋好,整天生病,看那样子是挺不了两年的,以后家里就一个不怎么管事的公公,你们家二姑娘去了,那不是说一不二的主儿!”
张桂芳一听,立刻竖起了耳朵,笑道:“哟,这是说的哪一家?”
那媒人立刻警觉起来,打着哈哈不肯直说。
张桂芳笑道:“我又不是媒人,我是嫂子家的亲戚,一起织布的呢。”
柳氏也说是,媒人这才松了口气,笑道:“从咱们这里,往北三百里,长清县有个高家庄,老高家,你们只管去打听。”
张桂芳道:“那么远,要打听也费好劲呢。”
媒人笑眯眯的,“我做了四十年媒人了,可从来不骗人,撮合的好姻缘都数不清了,人家孙子都又要我说亲了呢。”
柳氏想了想她说的那人家,这么听着倒是不错,看起来是最理想的,那媒人见她动了心思,也就不再久留,告辞走了。
张桂芳听柳氏说了一下,道:“嫂子,我怎么寻思着不对劲呢,要是真那么好,何必要跑到三百里外来找人家?”
一般乡下人说亲,都喜欢熟人说,或者是就近说,因为人家什么样,自己都能看见,知根知底的最好。
远了去的话,相亲就不方便,有好多都是媒人在当中走动,亲家之前没见过面。
等到了成亲那天,新郎新娘才知道对方什么样。
那时候不喜欢可就晚了。
柳氏笑道:“反正先听着,人家说的是老娘身子弱,近了找怕人家犯忌讳。再说是闺女给冲的,就不好听了。不过保证儿子是好的,到时候让儿子来相看相看。”
张桂芳一听,赶紧把自己的话咽下去,笑道:“要是来相看的时候,嫂子可让我也来看看,我和秀娴好着呢,得替她掌掌眼。”
柳氏自然同意的。
没两天那媒人又来一次,和柳氏一通说,约好带那位哥儿来看看。
盛夏知了嘶鸣,天长夜短,人困狗乏的。
秀瑶上午去农场巡逻了一圈,做了一些调整安排,然后就领着小黑和小白回家,在大柳树下的摇椅上躺着晃悠悠的纳凉。秀芹刚让人送了信儿来,问柳氏秀娴的亲事如何,如果不行那就考虑一下白秀才家,反正是熟悉的人,知根知底。
据说那白秀才俊秀斯文,非常温柔和气,和秀娴的泼辣性子倒是相得益彰。
对于家人的亲事,秀瑶一向是尊重家人的意愿,力所能及的帮忙,只是这件事上,她可不想表态。
毕竟还有个徐振宜呢,谁知道二姐的意思,看张桂芳的意思是想替徐振宜说亲吧,不过奇怪的是一直没开口。秀瑶就觉得可能是因为现在家里好了,徐家觉得有点对不上。
尤其是徐家还好几个儿子呢,轮到徐振宜只怕也没有什么钱财来办一场不错的婚礼。
对于这点秀瑶倒是不担心,如果二姐喜欢,而徐振宜又能干,就算没钱自己家出钱也没关系,实在不行她把自己那些私房钱给二姐好了。
就是不知道徐振宜的父母好不好相处,不说是和二婶三婶那样的,就算是是张氏那样的,二姐也够呛的。
她悄悄的让地蛋等人帮她打探的,孩子去打探更容易,还不惹人怀疑呢。
正胡思乱想着,小黑突然就站起来,一脸的警戒架势,小白咬着一只秀瑶穿不上的绣花鞋,追着自己的尾巴玩,这时候它也扭头看过去。
“吼——吼——”小黑发出有点恐怖的声音,吓得那边正要过来的两个人没敢靠前。
秀瑶忙喝止它,“放羊去!”
小黑在她身边摆了摆尾巴,朝着小白喔了两声,领着小白跑去了养殖场。作者有话要说:三更。
225
秀瑶认识是那个媒人;姓宿的;人称宿金花。
她上一次来给二姐说的是高家村的高兴虎。
秀瑶忙上前问好,看了那个青年一眼;看起来有点文弱,细皮嫩肉的;挺和气。
高兴虎看秀瑶打量她;立刻就按照宿金花要求的,温和的笑了笑;“你就是秀瑶妹妹吧,我是高兴虎;高家庄的。”
秀瑶笑了笑,带他们家去;三姐和大嫂都在织坊呢;二姐和娘在家里做针线。
见宿媒婆来,柳氏忙热情地招待又让秀容去请张桂芳来吃饭,顺便帮着掌掌眼,高兴虎立刻就恭敬地行礼。
柳氏一看,这高兴虎生得眉清目秀的,看起来不那么壮,但是也不弱,和二显差不多。
想着这性子,应该是能让着秀娴的,心里就先同意了两分。
她将客人让进南屋的客房,让秀娴还做针线,秀瑶过去帮忙沏茶。
柳氏就和宿媒婆还有高兴虎说话,言谈间她诸多试探,发现那个高兴虎脾气挺随和的,没有一些青年的浮夸吹牛习气,而且看他干干净净的,也没有其他的不良小动作。
在她那么直白地审查下,高兴虎也没有特别不自然,柳氏就满意了。
然后又谈了一下家里的情况,只是高兴虎一听说母亲的病,就露出了难过的表情。
柳氏就更满意,觉得是个孝顺孩子。
高兴虎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地道:“婶子,让您见笑了。俺娘拉扯大俺们不容易,不过,俺娘也不是大病,都不用人伺候呢。”
柳氏忙安慰道:“父母病了,子女儿媳伺候本来就是应该的。”
只是看脾气如何了,脾气好,还好相处,脾气不好,那就是久病床前无孝子了。
她打量这个高兴虎,觉得能教养出这样懂礼得体的孩子来,父母应该不差。
至于生病,人家既然生了那么多年,只要家里没有因此搭进去不够过日子了,应该是就问题不大。
反正还要打探一下。
她相中了高兴虎,就觉得是不是找时间或者拖人去打探一下。
以前家里没这个条件,现在驴也有,钱也有,自己和她爹带了干粮花几天时间去看看也不是不行。
宿金花察言观色就知道她同意了,赶紧给高兴虎使眼色。
高兴虎自然也欢喜,更加对柳氏恭恭敬敬之余又多了几分亲近。
柳氏留他们吃饭,宿金花却不肯,说她再来谈聘礼的事情,她笑道:“只要大妹子你同意了,其他的都是一句话的事儿啊。咱们这个人家,可以点都不是抠门的,不是那些为了个聘礼嫁妆吵吵的亲家成了仇家的。”
高兴虎将带来的礼物留下,柳氏让了让,象征性留下一点,然后送他们出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打眼看着秀瑶和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子一起走过去,就知道那是秀娴,顿时眼前一亮,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就笑了起来。
宿金花连忙扯了扯他的袖子,他回过神来和柳氏告辞。
等他们一走,柳氏就把秀娴和秀瑶叫了来,问她们,“这位高哥哥怎么样?”
秀娴已经知道是给她相亲的了,略微有点不自然,点点头,“还行。”
柳氏再问,行在哪里,她就说不出来了。
她一挠头,嘿嘿笑道:“娘,我哪里知道,人家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还来问我。”
说着一扭头跑去隔壁院子担水了。
秀瑶就对柳氏笑道:“娘,我看着那人说叫高兴虎,一点也不虎头虎脑,不那么精神。”
柳氏笑道:“要那么精神干什么?这么温和体贴的,和你大姐夫差不多,我看着比你大姐夫疼人,进南屋的时候吧,门槛有点高,他还就手扶了我一下。我看那样子,可不是装的,是习惯成自然的,是个孝顺孩子。”
这一点,自己家的这些孩子也未必能做到。
柳氏觉得不错,结果等张桂芳来的时候,人家已经走了,张桂芳听柳氏喜欢,也就不好说什么。
看母亲喜欢,二姐不反对,秀瑶就不管了。
等她要水洗衣服了,发现二姐在隔壁院子里对着一桶水发呆。
秀娴可很少有这样的时候,平时都是爽利利的,泼辣辣的,发呆不如用来睡觉呢。
秀瑶唤了她一声,“二姐,你干嘛呢?”
秀娴忙回过神来,啊了一声,脸颊破天荒地红了一下,“没什么呢。”
她挑了水赶紧走了。
要说没什么可是假的,夜里她就开始翻来覆去睡不着,破天荒第一回失眠了。
她想徐振宜跟她说的话呢,说要是她喜欢,他就来提亲。
哼,他也没来提亲呀!
这个高兴虎,嗯,婚姻大事,本来就是爹娘说了算的。
娘喜欢高兴虎,那就高兴虎吧,娘是不会不为孩子想的,当年大姐大哥的事情,秀娴自然也知道得清楚。
家里穷的时候,娘不肯为了大哥委屈大姐,如今家里好了,娘更不会不为自己考虑的。
她本来想得就简单,而且也不是很想嫁人,觉得在自己家里最好的。
既然必须要出嫁,那就娘同意就好,反正她也没有什么感觉。
想着要出嫁,不能在家里了,她突然就涌上一阵伤感,看到高兴虎之前,虽然知道相亲的事情,可娘没有点头。她就没有什么感觉。
现在看了高兴虎,娘同意了,秀娴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要被分出去了,突然有一种自己不能掌控的无力感,那种惶恐的感觉,让她觉得非常陌生。这不像扁担和锄头一样,可以任由自己掌握。
那个高兴虎,自己不认识。
要是徐振宜,起码还认识,而且离家也近便,自己想回来,徐振宜也不会管的,抬脚就到了。
第一次她失眠了,连带着秀瑶也没睡好,以往要防备二姐睡觉打拳,昨天夜里,就听着二姐念经一样叨咕叨咕的,秀瑶还不好意思问她。
结果两人一早都顶着黑眼圈。
秀娴看了秀瑶一眼,笑了笑,揶揄她,“你一晚上干嘛了?梦游呢,看你黑眼圈,一看就是没睡着。”
秀瑶真是要扑上去挠她两下了,明明是她在那里想心事没睡着,还念念叨叨的,结果反而倒打一耙。
她笑道:“二姐,你想明白是徐家哥哥还是高家哥哥了?”
秀娴立刻大声道:“爹不是说让你合计合计那几个人是不是都留下吗?你快去跟他说吧。”
家里下半年没有养那么多猪,就养了自己家几只母猪下的猪崽,一共四十几头,所以人可能用不上那么多,秦大福寻思是不是要暂时先辞退两个。
秀瑶去跟他说,“爹,不用的,养殖场用不上,农场还用呢。咱们沼气池、菜园、果园、鸡鸭鹅的,都要人帮忙呢。而且来年下半年,说不定咱们还要多养猪呢。”
现在刘岩的生意非常好,在济南府、青州府、兖州府、新泰州、泰安等都有他的店铺,不仅如此,听说还顺着运河往南往北地走呢。
那些猪肉家禽的,除了鲜肉,还做成腊肉、熏肉等,销路不错。
他现在已经是几十家大户、大酒楼、客栈等的固定供应商,下家充足,还让她帮忙组织货源呢。
听她这么说,秦大福就同意了,他现在基本不用干体力活,主要是负责调度那些人。
可他闲不住,尤其是现在不是农忙,活儿少了,他一点忙也帮不上,整天闲着喝茶聊天,他又觉得难受。
原本还想着编草鞋和筐子,寻思家里现在好几亩地的棉槐条子,除了做绿肥和饲料,浪费了可惜。
后来编了几个,发现不如人家县里篾匠送的好看好用,只好都送了人。
秀瑶看秦大福的表情就立刻明白了,自己家这是经济上来了,但是精神享受没有跟上来。
爹这个人一辈子受苦了,以前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每天想着就是干活干活,如何赚顿饱饭吃。
现在温饱不是问题,每天还能大鱼大肉地吃,以前累死累活地,现在基本什么重活都不用他插手。
所以,他就闲了,开始觉得彷徨了,心里空牢牢的,不知道怎么办好。
或者换种说法,以前忙里忙外,现在什么不做,觉得有点不踏实。
秀瑶笑道:“爹,俺娘忙活姐姐们的婚事呢,你就管好咱们家的农场就好了。”
秦大福笑了笑,“瑶瑶,不是有你和你大哥吗?我又不懂什么。”
秀瑶笑嘻嘻地道:“爹,你怎么不懂呢?你不是要偷懒吧?早上你起来就去溜达一圈,挨个地方检查一下,看看大家有没有什么问题。吃饭的时候,关心一下大家,看看吃的好不好,晌午休息一下,傍晚在巡逻一圈,看看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她指了指一边冷峻得像尊冰雕一样的小黑和调皮得没心没肺的小白,“爹,这俩就是你的助手,另外,你让地蛋跟着你,给你传个话什么的。”
地蛋家里穷,秀瑶为了让他多赚点钱能拿回去,就让他在自己农场里帮忙的。
这小子机灵,能干,从来不偷懒,要是让他跟着爹,肯定能照顾得好好的。
秦大福犹豫了一下,“这样好,就是地蛋不用跟着我了,他还得喂鸡鸭鹅的呢,我领着大黑小白就好了。”
看了看这两条讨人喜欢的狗,他不禁想起了那只呆呆的小黄,要是它也在,说不定更热闹,唉。
可能因为那件事,大黑小白俩都记事儿了,除非是自己家人给东西,它们都不吃。
自己家人也得分,如果是秀瑶和柳氏给的,那就绝对吃,别人给的还得看看。
秦大福因为内疚,对小哥俩一直挺好的,所以也被列为了信任范畴,俩狗现在对他没有陌生感。
秀瑶只是要给他找事儿做,看他同意就好了,甚至还让他带上老秦头,免得爷爷也无聊没事做。
不过爷爷有点娱乐的,会下大梁,爹可不行,一直累惯了。
看来回头得给他找点娱乐活动,下棋、养鸟、品茶、听戏的都可以,反正别让他无聊就好。
不过秀娴的亲事就要定了,秦大福又有事儿忙活,帮着柳氏清点嫁妆等,不过都是忙活秀瑶,因为她要帮着记下来。
家里条件好了,柳氏就想给女儿多陪送一点,反正秀芹和别人不同,自然也不会不舒服的。
老白家条件好,秀芹也不受罪,自然不会计较。
秀瑶写得头昏脑胀的,发现好长一张单子,不说四季的衣裳、被褥这些必须的,比姐姐那时候多了好多。
日常用具、器皿、家具等,都多了不少。
以前是实用但是不那么精致的大衣柜,现在除了大衣柜,还有好看的橱柜。
另外卧房的一些摆设也都算上了,秀瑶算计着,还真是不少,加上到时候的陪送银子起码一百两银子,这要是爷爷嬷嬷知道了,只怕要了不得了。
除了周家,一百两银子嫁闺女,还真是没有。
不过秀瑶也替二姐高兴,以后三姐,还会更多的。作者有话要说:嗯,今天尽量继续加更哈。
感谢8613793,笑笑66、殷尛雨亲的地雷。
226
日子过得风快;转眼过了七月七;宿媒婆挑了个宜说媒的好日子,兴冲冲地就来了老秦家,商量聘礼以及嫁娶的那一套。
对方倒是大方,让秦大福大大地开了眼,简直比老白家还大方得多;只要柳氏提的;媒婆就没还口,还专挑好的。
除了自己家要的,人家高家准备的;也是上上等的。
一座三进的院子,只给新婚的夫妻住;老两口另外有大院子住,家里有四个灶上的,做饭女红不用秀娴。
家里还雇了长工若干,种地也有人,到时候秀娴去了,只要帮衬着管家就好了,粗活细活,一概不用。
秀瑶在当门一听,这不是少奶奶吗?
嫁到周家去,只怕也没这么轻快,还不让媳妇做针线,这婆婆还真好。
不过,会不会答应得太痛快了?
让她觉得跟那时候佘家有点像,但是这个高兴虎他们看了,没有什么问题。
这么想着,她就给柳氏使眼色,让娘不要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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