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之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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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之惑-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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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即将崩溃的命运……他代替历史选择了一位最好的抗敌领袖。
  李纲自少年起就负有报国之志,官场蹭蹬十余年,等的就是这电光火石的一瞬!他哪里是真心想催逼白时中这样的草包去领导抗敌?朽木从来不可雕,李纲早就料定,此刻决无大臣敢慷慨赴国难,那么,舍我其谁?舍我其谁!
  他上前一步,向钦宗启奏,声震屋宇:“大臣畏缩,难道朝中再无他人?陛下倘不以小臣无能,责臣守城,臣当万死不辞!然李纲微末小臣,威望不足以服众将士。”
  有人愿意出头去扛帅旗,钦宗当然高兴。官小不怕,可以当场任命么!钦宗环顾左右,急问:“执政中可还有官缺?”
  给事中赵野答道:“尚书右丞现缺。”
  钦宗不加思索,立即任命:“李纲任右丞!”
  按照宋朝官制,官服以官阶不同而有不同的颜色,加官晋爵之际,还要赐给新的官服。但钦宗在慌乱之余,完全把这事给忘了,李纲连忙提醒:“臣尚穿绿袍,今责以守城大任,如何能服中外?”
  钦宗这才想起来,立刻命内侍取来尚书右丞的冠带,亲手赐给李纲。李纲当场穿戴好,跪拜致谢,朗声说道:“时方艰难,臣不敢辞!”
  这一场较量与争论,竟然不知不觉从清晨吵到了正午。钦宗见尘埃落定,心理略略踏实,这才起身,乘车驾回去吃饭了。同时吩咐众宰执都不要回府了,就在崇政殿门外的厢房中摆宴赐食。
  下午,钦宗又召见宰执大臣等在福宁殿议事,继续讨论皇帝是去还是留的问题。各宰执仍是畏敌如虎,力劝钦宗早走为计,正式提出了“奉銮舆出狩”之议。
  什么叫“出狩”,不是去打猎,乃逃跑是也!作为一个皇帝,最大的失职,是弃国而不守,但是这样无耻的行径也要披一套冠冕的外衣,这就是自古以来的“高位者无错”原则,代代如此。
  钦宗心里何尝不想走,但是他刚刚即位,守土有责,如果真的要跑,总要给世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因此暂时没表态,只任命了李纲为东京留守、李棁为副留守。
  这个任命,其实大有深意在:既然“留守”都已经有了,皇帝当然是要走!
  李纲意识到:此乃国家生死存亡关头,有些话不说就永远没机会了,便不顾诸宰执的脸色,力陈皇帝决不可走的理由。他说:“昔日安史之乱,唐明皇闻听潼关失守,便仓促巡幸入蜀,结果宗社、朝廷都陷于贼手,经过多年才能收复。后人说,其失策,在于不能坚守以待勤王之师。今陛下初即大位,中外欣然拥戴,四方之兵不日云集,虏骑必不能久留。舍此都城而去,就如龙离水源,车驾朝发而都城夕乱。虽有臣等留守,于事何补?宗社、朝廷必将为废墟!愿陛下思之。”
  这番话,说得切中要害。据李纲后来回忆,“上意颇回”……钦宗终于被说动了。

谁都能跑皇帝你决不能跑(7)
然而怕死之人珍惜生命的意志,也是很难动摇的。就在此时,内侍王孝竭在一旁奏道:“皇后、贵妃、国戚都已出都门,陛下岂可留此!”
  钦宗一听,神色大变,霍地起身下了御榻,对着李纲等人哭道:“卿等就不要再留朕了,朕将亲往陕西,起兵以复都城,决不可留此!”说罢,便想拂衣而去。
  ……这一走,大宋这个名号,还能不能存于天下,就很成问题了!
  李纲像是受到猛然一击,索性什么也不顾了,拜伏在地上号啕大哭,最后爬到了钦宗跟前,一把抱住钦宗的腿,以死相阻。
  正在混乱间,燕王和越王两位亲王来到殿上,对钦宗说:“宗室虽人心惶惶,然臣等两家决计不走。虏骑孤军深入,人数不多,偌大京城如何就守不住?恳请陛下禁止宗室、国戚出行,以安人心!”
  恰在此时,殿前司(禁军武官职名)曹曚前来禀报军情,也言及“禁军同忾,决死守城”。
  听了他们的话,惶乱无主的钦宗这才稍稍稳住了神儿。他想了想,马上命人取来纸笔,御书“可回”二字,盖上了皇帝玉玺,派宦官去追皇后和国戚们回来。
  紧接着,钦宗眼睛盯住李纲说:“卿留朕,整兵御敌专以委卿,不能稍有疏漏。”
  皇帝这是把命都交给自己了。李纲一则喜悦,一则惶恐,再拜受命。然后,就和李棁一起出宫,开始部署城防了。
  敌骑不远,军情急如星火,朝堂上光是议论去留的问题,就浪费了一整天时间。李纲忧心如焚,当晚没有回家,就宿于尚书省,连夜筹划各处防守。宰执们也进入了战时状态,宿于内东门司。
  不久,派出去的宦官回来禀报说,中宫、国公出行已远,当晚无论如何也追不回来了。
  正月初四的这一日,真可谓翻云覆雨。到了半夜,钦宗突然又变卦,他被巨大的恐惧所压倒,连觉也不睡了,派宦官连夜出宫,命宰执大臣们准备好供路途上使用的军令状。
  初五日,天一蒙蒙亮,钦宗就把白时中等宰执召到宫中,反复商议,最后做出决定:坚决逃跑!
  白时中喜不自胜……小命终可得保!他假作慷慨地说:“陛下勿以李纲之论为意,尽早离京为好。即固守,亦不须陛下亲执干戈,留在都城何益?臣愿护圣驾出幸,他日朝野若有非议,罪只在臣。代君受过,古之亦然!”
  君臣当即议妥。接下来,整个皇家的逃跑行动,就以惊人的高效率展开了。
  等到天大亮后,李纲从尚书省起身去上朝,走到街上一看,不禁愕然!只见街上百姓三五成群,神情惶恐,都在纷纷传言,说“皇上就要南狩啦”;并言之凿凿地说,太庙里的先皇神位都已被搬出来了,暂时寄放在太常寺内!
  李纲惊疑不定,只顾打马快行。等到了祥曦殿,一切都被证实:宫中禁军卫士皆已全副披挂;皇上的车舆、仪仗已全部排列好;六宫女眷的被褥包袱也都装好了车。
  万事俱备,只欠开逃!
  李纲被这个突然变故闹懵了,一时间惶悚无计。
  ……这一片大好山河,难道真的就要在脚下塌陷了?
  他又一次热血直冲头顶,全然不顾生死,疾步来到那些整装待发的禁军士卒面前,厉声问道:“你等愿以死守宗社乎?愿扈从以巡幸乎?”
  禁军被这一声悲愤之问所激励,都举臂高呼:“愿以死守宗社!不留此,何处去?”
  壮士的一阵呐喊,山摇地动,连森严宫阙似乎也在颤抖。
  寒风中,队列前,李纲身上的一袭大红官服如烈火摇曳,备极悲壮!
  见军心尚可用,李纲不禁为之一振,决心力挽狂澜。他抢步上前,拉着禁军殿帅王宗楚等入见皇上,对钦宗说道:“陛下昨日己许诺留京,今复成行,为何?岂不知六军(禁军)之情己变,彼辈有父母妻子皆在都城,怎肯舍去?万一士卒在出巡途中散归,谁可护卫陛下?且虏骑己逼近,必知皇上乘舆之去未远,以健马疾追,又何以御之?”
  钦宗这才有所感悟,下令停止出行。
  李纲立刻对宰执说:“上意已定。敢有异议者,斩!”
  然后他转身出祥曦殿,向禁军宣示皇上的旨意。禁军卫士听到这个好消息,皆拜伏,山呼万岁,其声震地!
  李纲见大局已定,便趁热打铁,再回殿上,劝皇帝登上城楼去见见将士们。钦宗同意了,起驾登上宣德门。宰执、百官、将士都排列于城楼之前。
  钦宗伏着栏干,俯视良久,然后乘御辇下楼,走入队列中,慰劳众将士。
  李纲深知,御敌的关键,就在于士气。有不怕死的士兵,就能创造不怕死的奇迹。他和吴敏当场撰写了数十条口号,内容是讲金人犯境、欲危宗社,朝廷决策固守、各令勉励之意,让阁门官在军前宣读。
  每读一句,将士就自发地一声应诺。须臾,六军皆感泣流涕。固守之议,就此再无任何动摇的可能了!
  当日,钦宗也翻然悔悟,下了决心死守。他任命李纲为亲征行营使、马军太尉曹曚为副使。又将贪生怕死的白时中罢相,以李邦彦为太宰,张邦昌为少宰,吴敏知枢密院事,赵野为门下侍郎,建立了一个战时的指挥中枢。
  李纲担任的这个亲征行营使,并不是虚衔,而是实有的职务,设有专门的官署。办公就在大晟府,设置了参谋官(机要秘书)、勾当公事(文书、办事员)、统制(武官)等官职,皆听命于李纲。
  养士千日,用在一时。
  后人多有不知,“靖康”这个大宋乃至华夏的耻辱之年,也有忠贞之士奋起退敌的荣耀时刻。
  这一时刻,在数日之内,就要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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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城头的一场恶战(1)
●汴京城头的一场恶战
  大宋靖康元年正月初五至初九这几天,是宋史上被尘埃淹没了的最辉煌时刻。就在这几天里,自北而来的滚滚铁流,在貌似不堪一击的汴梁城下,受到空前顽强的阻击,损兵折将,鬼哭狼嚎!
  自大金立国以来,败绩从未有此惨烈,士气从未遭此挫折。
  他们第一次尝到了铜墙铁壁的滋味!
  这场惊天动地的攻防战,说明大宋的一贯软弱并不是天注定,而是这个民族从来就不愿把最适合的人放在最适合的位置上。
  这一场血战,如果仅就技术性的战果来看,大宋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历史也险些在这里来一个急转弯。大宋方面,城还是那个城,兵还是那些兵。从几天之前的畏敌如虎,到这几日的同仇敌忾,其转折,就在于历史的巨掌推出了一位英雄!
  这一年的冬季,天气十分寒冷,汴京城头一派阴云惨淡。京城以北,此时已无大宋的一兵一卒。大宋守军将要迎来的敌手,是大金两员从无败绩的虎将。
  担任主攻的大金东路军统帅,是金太宗的第二子完颜宗望。这位宗望,是当时金国无人可及的悍将。早年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南征北战时,他就常随左右,自少年时代起就身经百战,屡建殊功。到眼下,他的名字,几乎就等于大金军队的化身。
  大金军民对其相当敬佩,习惯上都称他为“皇子”。大宋百姓对之也极为敬畏,民间均呼为“二太子”。
  此刻,他亲率大军,号称三十万,从滑州出发,杀奔汴京。黄河南岸的宋朝大片国土上,满眼皆是大金的铁骑,人强马壮,旌旗蔽空!
  大金西路军的统帅宗翰,女真本名粘没喝,汉语译为粘罕。他是大金国相撒改的长子,也是大金的一员猛将,少年时即勇冠三军,史载“年十七,军中服其勇”,在灭辽战争中是立过奇功的。此次南征,他率军自河阴出发,一路如入无人之境,降朔州,克代州,围住了太原府。这之后,又在汾河之北大败宋河东、陕西四万援军,杀宋兵万余人,最终攻破太原……这是后话。
  因宗望这方面始终未与他通音讯,因此他自作主张提兵南下,号称二十万,兵锋迫近泽州(今山西泽州),意图与宗望大军会攻汴京。
  铁骑万千,卷地而来!
  在大宋这方面,用以阻遏这股铁流的,仅有一座孤城汴京。在那些看来颇有些凄清的城堞后面,是时刻想逃跑的昏君佞臣,是享受了百年安逸的京城百姓。
  而准备御敌的军中将士,此刻状况如何?
  初五日的一早,李纲对禁军做完了战前动员之后,便走出宫门,上马急赴景龙门。
  登上城楼望去,整个汴京城的万千屋宇,还都笼罩在灰蒙蒙的晨霭中。市井的景象一如既往,炊烟尚未散尽,孩童犹在嬉戏……
  我们揣想,李纲的胸中此时不可能平静。他想的也许是……
  拿什么来拯救你,我的大宋!
  他知道,在他脚下,城不可谓不坚,兵不可谓不勇。其实,大宋的“死穴”并不在这里,而是在……
  他向钦宗所上的《论用兵札子》,引用了《周易》里的一句话,反映了他的担忧,并以此对钦宗做了提醒。这句话是“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用”。
  小人勿用啊!
  这看似平淡的四个字,不知是由我们民族的多少血泪凝成!可是,这话说了有用吗?即使在文化昌明的今日,也难保这一条能起作用。
  此刻,李纲以一人之力,担负着天下兴亡的重责。如果一旦失败,不是战死,就是要以死而谢天下。然而对这个风险,他倒是不担心的,他害怕的是:自己在前线披坚执锐,有人却在后面釜底抽薪。因此,他在札子上恳求钦宗仔细思考圣人之言,一定要有主见,“无为浮议所动,则大功一成,中国数十年可以无夷狄之患”。否则的话,大宋之忧,就不止是一个世代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汴京城头的一场恶战(2)
钦宗在这札子上批的是“慎之慎之”……怕死者,从来不会承认自己怕死,他们冠冕堂皇地说来的,是慎重从事。
  好在钦宗这次被李纲近乎狂热的抗敌情绪所感染,是下了决心要拼死赌一把的。他不仅批准“亲征行营”有官署,有编制,而且下令从百官和各部吏员中调人,到行营任职。此外,钦宗也知道打仗要进行物质奖励,还特地拨了银、绢、钱各一百万,还有拟在战场上发给有功官员的空白委任状三千余份,允许李纲便宜从事……你愿封谁的官,就赏谁。
  只要领导用人不疑,事情就好办。
  眼下的汴京,脆弱是脆弱,但还并非不堪一击。对京城的兵力,李纲心里有数,搜罗搜罗,禁军总还有约九万余人,再加上百姓、厢军(杂役兵)做应援,总兵力有二十多万应该不成问题。
  以二十多万兵力对付将要杀到城下的三十万金兵,表面看起来兵力略弱,但是宋军其实并不见得弱。其原因,一是宋军为防守的一方,城坚炮利,这在古代战争中,是占有极大优势的。二是金兵虽然骁勇,但其长处是野战,铁骑在平原上易于取胜,而在攻坚战中则不见得行了。三是作为攻坚的一方,金军人数太少。孙子兵法云:“十倍则围之”,金与宋的兵力之比,连一倍都没有,在气势上压不倒对方,对战斗减员的心理承受力也有限。
  李纲向来信奉“天下无不可为之事”,他对汴京的城防,心中是有数的。四面城墙的防守器具,在当天就开始完善补充,所做的工作有;修城楼、挂毡幕(防箭矢)、安炮座、设弩床、运砖石、置擂石、备火油等等,“无不毕备”。
  在兵力部署上,以百步为一段,任命宗室和武将为提举官,分段负责。每百步所置兵将,要求必须守住这一百步。京城的四面墙,每一面部署正规军一万二千人,另有保甲民兵、居民、厢兵辅助。每个城门上,都有从宫中派出的大小宦官,也是分段防守。他们虽然不是完全的男丁,但值此紧急时刻也要派上用场。
  城中另外还有马、步军四万余人。李纲将他们集合起来,编成前、后、左、右、中五军,每军八千余人。其中,前军驻守在通津门(即东水门)外,保护延丰仓,这里存有军粮四十万石,是后勤命脉。后军驻扎在朝阳门外,据守樊家岗,加强薄弱环节的防守。其他左、右、中三军,留驻在城中,做为后备部队,一旦开打,哪里紧急就往哪里去。
  李纲没日没夜地忙了三天,城防工作就全部就绪了。
  经过他这一番部署,汴京城不说是固若金汤,起码也是一时啃不下来的骨头。
  ……宗望大人,请举起你的狼牙棒,来砸一砸这汴京城的百年城砖吧!
  一场生死攸关的恶战在即。
  李纲所亲撰的《靖康传信录》,传神地记录了这场值得大书特书的开封保卫战。他的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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