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广则是稍微有些拘谨的坐在周顺的身后。
“这就是你说的今日他们要渡河过来?”说话的同时,张贵的手隐隐的按在了腰间刀柄上,神色更是阴冷了一分。
“我也没有想到,他们会出尔反尔。”对于张贵的威胁,周顺神色不变道。
“哼,出尔反尔?他们恐怕从来没有想过会渡河与我们一战吧,从一开始就想与我们在陆地上决一死战。”张贵冷哼一声,不无讥讽道。
“恐怕是这个样子的。”周顺闻言沉默了片刻,随即,叹息一声道:“但是我们也确实需要那批珍珠。价值千金不算什么,我们这些年聚敛的财富也有数千金了。但是那批珍珠能够用来做礼。只要有了那批珍珠,加上我们本身的财富,献给张将军。我们就能调离这里,去北方过豪强的生活了。”
“张军侯说是不是?”说着,周顺抬起了头,诚恳的看着张贵道。
军侯这个称呼,让张贵的神色微微一变,他神色也变得有些犹豫了起来。
他与周顺二人曾经都是张绣帐下军侯,张绣在宛城的时候,投降了曹操,又疑心投降曹操后会遭遇到不测,就派遣了他们二人镇守这里。
成了水贼。
而这些年张绣在北方屡立战功,官做的越来越大,似乎也忘记了他们二人。他们二人于是就有献上一份厚礼,请求调用的心思。
不过,虽然钱他们有,但送金子始终上不了台面。而刘封的那一盒子价值不下千金的珍珠,却让周顺怦然心动。
“在这里做水贼,虽然能有机会报效曹公,获得战功。但跟着别的将军,我始终觉得不踏实,跟着张将军一起建功立业,才是我们的归宿。”说这些话的时候,周顺脸上的表情一改冷静,变得相当的狂热。
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一待就是这么多年,周顺渴望离开这里的心异常的坚定。
张贵承认他被周顺的话给打动了,他也希望离开这所谓的杜岛,去北方继续追随张绣。但是心动归心动,但是沉吟了片刻后,张贵还是觉得不现实。
“我们是水贼,才两百三十五人,若是在陆地上与一支三百人的军队发生交战,胜算不大。”跪了太久,张贵干脆盘着腿坐在垫子上,叹气道。
“刘表的军队怎么软弱你又不是不知道,怕什么。再说了,我们又不是硬拼,只要寻个适当的时机,出击就行了。为了我们自己,就算是拼光了这杜岛上的二百三十五名水贼,也是划算的。”周顺眼中闪着冷漠,狞声道。
坐在周顺身后的陈广浑身一哆嗦,他就知道周顺是什么样的人。该狠心的时候,就能很得下心的男人。
二百三十五名水贼,其中有一半是当年张贵,以及周顺从张绣军队里带出来的士卒,说抛弃就抛弃了。
但是周顺能狠下心还不行,现在拿主意的完全是张贵。
听完周顺的话后,张贵却是陷入了沉思之中。一边是跟随了他好些年的水贼弟兄,一边则是大好前程。
实在是两难。
当张贵陷入沉思后,周顺并没有再出声打扰,因为他知道是不需要的,虽然眼前这个人对手下弟兄向来很好,但是该狠下心的时候,也绝对能狠下心。
果然当时间缓缓流逝后,张贵脸上的表情渐渐变为了狰狞。
“就再听你一次,干了。”张贵从牙齿缝中道出了这句话。
“好。”周顺大叫了一声好,随即从袖子中抽出了一份地图,起身来到了张贵旁边,把地图摆在了案上。
地图很大,上边是杜岛附近的山水图。上边一些村落,道路,树林,甚至是刘表布置在襄阳城外的屯军营地都清晰可见。
“他们既然是甘愿做诱饵,那么警戒必定会很严格,劫营,半道拦截恐怕都会铩羽而归。只有选个合适的机会硬拼。这个地方最合适。”周顺迅速的指出了地图上的一块地方,把手重重的按在了上边道。
这地方赫然是刘封军队行进中,必定会经过的道路。一边是河道,另一边是森林,离刘表屯军的位置又相差数里。
属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可以作为偷袭的地方。
只要顺河道而下,埋伏在森林内,等待刘封进入这里,就可以掩军袭杀。获得那宝贵的珍珠。
让诱饵彻底变成猎物。
张贵也是军旅出身,而且等级也不低,乃是掌管五百人的军侯。想当年张绣帐下,也不过是二三万军队而已,一个掌管五百人的军侯,也算是相当有影响力的战斗力了。
他对于周顺选择的这个伏击地点,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不过有一点张贵还是比较在意的,他抬起头,冷声道:“你就这么肯定我会答应?”
周顺准备的这么充分,简直是吃定了他。张贵当然会觉得不舒服。
“我们都累了。”周顺抬头看着张贵,眼中闪着疲累道。
张贵默然,是啊他们都累了,不过还好,只要干掉了这支商队,获得了珍珠,他们就有了资本去寻找张绣了。
两个重量级的人物既然下了决定,整个杜岛立刻全力运转了起来。
张贵与周顺二人穿上了许久没有穿过的皮甲,配上了长剑,持着长矛。指挥着二百三十五名水贼,搬运干粮到舟船上。
准备出击。
不久后,水贼们坐上了十八艘小船,三艘大船,挂号了旗号,在张贵,以及周顺的带领下,顺江而下。
第069章 耐心
夜幕缓缓的降临,一条新野直通襄阳的大道上。一支拥有数十辆大车的商队缓缓的朝着襄阳行进着。
除了这支商队以外,还能看到不少的旅人,以及小商队。
荆州在刘表的经营下富态安康,不管是社会局势,还是商业气氛都是很宽松的。不管是小商队还是大商队,只要不要涉及军马,以及兵器铠甲等军用辎重,都可以与北方通商。
坐在马车上,刘封不时的掀起帘子看向外边。离襄阳越近,宽松的气氛就越是浓厚。
从这一方面,刘封真的很佩服刘表,这人虽然战争不行,但是治理州郡的能力却是极为高明的。
同时,刘封也有所体谅那些荆州的士人们,为什么在曹操大举南下,有一统天下气势面前,在刘表死后,仍然选择跟着刘备向南逃跑了。
为什么诸葛亮,庞统,徐庶这些人做着看似螳臂当车的蠢事,孕育了呈现三国鼎立的蜀汉神话。
恐怕有一大半是因为刘表打的基础吧。
政治环境,也是决定士人们态度的要素。
“大人,天色已晚是否扎营?”这时,陈大骑着一匹军马来到了刘封马车的旁边,低声问道。
一身皮甲,腰挂长剑,陈大丝毫没有掩饰军人的身份。
“阿。扎营吧。”刘封收回了思绪,轻声应道。
“诺。”陈大应了一声后,立刻掉转了马头,指挥着士卒在旁边的空地上扎营。
刘封的马车当然也停顿了下来。
在马车停下来后,刘封走下了马车,看着不远处滔滔的江水。这是他们出了临江村后的第二个夜晚。
按道理,也是最佳的袭击位置了。
因为离襄阳越近,四周的防御力量就越严密,不说五里一屯吧,二十里一屯应该是有的。
一屯足有五十到一百名的士卒,如果离那些屯营太近,对于水贼来说也算是不小的威胁。
这次,刘封带来了全部的三百名士卒,张道,许田,陈大都在,只有邓艾被刘封留在了新野军营之中。
很快,陈大就在旁边立下了一座极为不易的军营,军营中军帐林立,外围还有木栏做为防护。
甚至还安装了两个简易的大门。
军营立好后,刘封被请进了中军大帐居住。在士卒的服侍下用了膳食后,刘封小坐了片刻。
抬头吩咐在营帐外边守护的士卒道:“召张道,许田过来。”
“诺。”守门的士卒立刻应命一声,随即响起一阵脚步声,渐渐走远。
过了不久后,张道,许田走了进来。
二人脸上都带着凝重,身上罕见的都穿着武服,头上也都系着头巾。一副简便的打扮。
“大人召见我们何事?”二人进入后,齐齐对着刘封一拜道。
“别在意,没什么大事。”刘封见二人神色凝重,不由笑着说了一句,随即才解释道:“晚上水贼可能会来袭击,初次上阵,我心中到底是有些忐忑,你们就与我一起住着吧。”
张道二人齐齐一愣,不过随即心中涌起了一阵暖流。
刘封住的是中军大帐,防卫最是森严。若是敌军来袭,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刘封如此做,其实是为了他们的安全考虑。
“诺。”二人对视了一眼,回答的很洪亮。
“呵呵,来人,准备床铺。”刘封呵呵一笑,随即对着帐外喊道。
今晚,刘封三人也算是同帐而眠,而陈大则是负责巡视整个军营。不过,即使到了天亮的时候,他们也没有遇到想象中的袭击。
天还蒙蒙亮,但是刘封以及张道,许田却已经早早的起来了,都预见到了会有厮杀。三人昨夜都没有睡妥当。
脸上掩饰不住的疲倦。
除了三人之外,还有陈大。陈大脸上的倦意最浓,他昨晚却是带着人巡视军营直到天明。
昨晚没有遇到袭击,但是在场的人,脸上都没有轻松。这种情况,无外于两种局势。一是那水贼没上钩。
这对于想要练兵,强兵,顺便干点无本买卖的刘封来说打击最大。
第二种情况,就是水贼狡诈,意识到了他们在夜间的防卫会很森严,夜袭肯定不成,转而埋伏。
想着这种可能,四人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凝重。
不过,就算是如此,刘封也没有放弃的打算。乱世当道,如果领兵在外,会有各种各样的情况,以及无法预料的预防的事态会发生。
如果只是因为小小的变故,困难。而改变自己本来就已经计划好的目的。这样的人,或许是一个合格的将军,但绝对不会成为一代名将。
有时候,越是危险,就越有利可图。
“让昨晚巡夜的士卒们休息一个时辰,我们再出发。”说着,刘封看了眼满脸倦意的陈大,不由又补了一句,“包括你。”
“诺。”陈大闻言没有丝毫的意见,昨晚巡视军营的士卒多达一百人,若是这个时候选择出发,无疑会增加风险。休息一个时辰是最好的调整方法。
这一个时辰,刘封选择了闭目养神。
面上平静,但是心中却是起伏不已,若是真有厮杀的机会,那就再今日了。这支三百人的军队,训练了五月。
不管是每天膳食供养,还是训练量,或者是胆气的加练。刘封自负已经做的很好了,但是驴子是马,还是得拉出去溜溜才会知道好坏。
迈的过去这个坎儿就能朝着“破军”这个名号更进一步,若是迈步过去。
不,我一定能迈过去。
刘封心中否决了迈步过去这个该怎么办,这个颓废的想法。
闭目养神中,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刘封下令拆了军帐,全军开拔。
这一次,刘封的马车也不再是一马当先,而是被三百护卫围在中间行走。一马当先走在前边的换成了陈大这个军中老卒。
不过,这不代表刘封不会注视外边的情况,他不断的掀起帘子,查看外边的动静。直到队伍行进到了一个较为偏僻的地方。
左边是茂密的森林,右边是滚滚的江河。
第070章 战斗的洗礼
此刻天色大亮,在烈日的照耀下,大地上散发着阵阵闷热的气息。
陈大策马走在最前方,只觉得闷热难耐,他知道一部分是因为天气闷热,另一部分是自己身上的皮甲太厚重了。
额头上不断的冒着汗水,但是陈大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拿手去擦拭。
这地段实在是偏僻,若是真有埋伏,恐怕就是在这里了。陈大甚至心生大意,可能就会遭遇灭顶之灾。
“嗖……”再行进了片刻,忽然从林中射出了十余支箭矢,速度极快,转眼间就到了陈大等人的面前。
“敌袭,戒备。”突然窜出的箭矢并没有让陈大面色大变,他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丝解脱的笑容,非常镇定的举着长剑大喝道。
未知才是最危险的,如今见鱼儿终于露出了水面,反而没了威胁。就像刘封相信帐下士卒一样,陈大也相信他亲手训练了五个月的士卒。
箭矢的声音呼啸,再加上陈大的示警,士卒们早已经有了准备,有条不素的躲在了大车后边。但尽管如此,还是有三人中箭倒地。
“啊。”那三个倒地是士卒,纷纷按在自己中箭的地方,倒地哀嚎。
“还能叫就死不了,想想你们这一个月以来的训练吧,什么疼痛有比得上在锋利如刀刃一般的石头上训练更加痛苦呢。”陈大冷喝一声,随即又大声叫道:“长矛手向左边戒备,弓箭手举弓,瞄准。”
陈大的话音未落,旁边的森林中猛的杀出了一大群的人马。
这些人或穿着皮甲,或是穿着粗布短衫,手中持着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门,有刀剑,也有矛抢。
唯一相同的是这些人统统都是水贼,杀气凛冽。
周顺,张贵,陈广三人就混杂在队伍中向前猛冲。
在这种凛冽杀气面前,一般未上过沙场的新兵肯定会手忙脚乱,刘封帐下的三百士卒也是如此,但是陈大猛的一声大喝,很从容的指挥。使得手忙脚乱的士卒们纷纷镇定了下来。那三个倒地哀嚎的士卒,也咬着牙镇定了下来。
刘封的军队没有合格的弓箭手,甚至还没有经历过弓箭的训练。但是这次出来,刘封还是带了三十张强弓,以及一些箭矢。
只要对方人多,不管怎么射都会射杀人的。
三十个弓箭手在陈大的指挥下,纷纷抽出了背上的箭矢,搭在弦上,只瞄准了大的方向便射出了箭矢。
相比起来,水贼阵中的那些弓箭手则要从容了许多,根本不需要周顺等人的指挥就抽出了箭矢,与刘封军对射。
军队还没有互相厮杀,但是双方的弓箭手却已经展开了交锋。
不断的闷哼声中,双方都倒下了不少人。
对于这种情况,周顺也早已经有所预料。行进中猛的发出了一声大吼:“不要管这些人了,往马车上冲,那辆最豪华的马车冲。”
他们的目标始终都是那一盒子的珍珠罢了。为此死了多少人都无所谓。
“围起来,保护校尉大人,不要让他们冲进去。”己方设下的诱饵,陈大对于周顺等人的行动方向,目标都是了然于胸,见此相当镇定大声指挥着。自己更是策马直奔刘封的马车,片刻就来到了刘封马车前,持着长剑,挡在了马车的前边。
不仅是陈大,许多士卒也随着陈大的命令围拢到了刘封的马车前。
“冲过去,抢了珍珠,冲啊。”眼看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周顺等人眼中冒着狂热的光芒,纷纷大叫着,命令他们手下的水贼们前仆后继的冲杀了过来。就算是弓箭手也是放弃了弓箭,抽出了短刀,眼冒凶光随着大流向前。
一时间倒也是杀出了水贼的威风,气焰熏天。
在这股气势面前,刘封军士卒纷纷下意识的退却了半步,但是当他们后退了一步的时候,脑中却想起了军营中,刘封带着他们在石阵中训练的情况。
“这些锋利的石头就是敌人的刀,敌人的剑,敌人的箭矢。不要畏惧它,要迎上它,杀死敌人。”
那日,刘封亲手持着长矛,光着脚在石阵上练习刺杀之术的情景不由在士卒们的脑中浮现了起来。
无数士卒不禁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刀化在身上不过一个口子,长矛刺在身上不过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