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封不敢想象，他怕啊。
他一个男人可以承受，但是要一个女子怎么样才能承受住丈夫因为别的女人生下的儿子，就牵连了她，她的养子。而且如此的无情。
对于刘封来说，甘氏是如此一个完美的母亲，她宽容，慈爱，对待养子比亲生女儿都要好上三分，是如此的无私。
这个时候，刘封如果一走了之。也就坐实了那罪名，成了一个与养母有染的禽兽。甘氏也必定会绝望，不知道能不能熬得过去。若是甘氏承受不住，刘封怎么能心安啊。怎么能心安理得。
但如果不走，就只能陷入更加巨大的绝望中。
既然私德有亏这样的谣言都起了，他的日子又怎么会好过。陪着甘氏熬两年，三年？等待刘备的施舍？
现在的刘封无疑是陷入了两难之中。左右不是。
“少将军，少将军，不好了，夫人呕血了。”忽然，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响了起来，随即，一个侍女就闯了进来。神色苍白，无比的恐慌。
刘封豁然的站了起来，这个时候也不用问缘由了，缘由很清楚，纸始终还是没有包住火。
刘封身后的环儿也是心中一紧，跟着刘封站了起来。
她是甘氏亲手调教出来的，与甘氏的感情不差。当初甘氏还怜惜她年纪大了，刘封又没有纳下她，而考虑把她嫁人了。
无不是透着甘氏的善良，与对她的关爱。
“不用跟着，在屋子内等消息。”刘封转头对着环儿道了一声，就立刻出了屋子，直奔甘氏的府上。
行走间，刘封片刻不停。脸上的神色焦虑中带着无比的凝重，他知道今日必须要做决定了。
若是再拖下去，只会让甘氏受到更大的伤害。
第097章 疯狂
甘氏院子内，此刻正乱作一团。
屋外的侍女们无比的惊恐，屋子内，甘氏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发紫，糜氏跪坐在床边，脸上无比的担心，以及惊怒。
床下还跪着一个神色无比镇定的侍女，这个侍女三十余岁，长得俊俏，浑身散发着一股狐媚气息。
刘封很快就来到了甘氏的院子内，直入屋中。
看都没看跪在地上的侍女一眼，直奔甘氏的床头。
“急怒攻心，呕血三口。医者说需要休养。”床边的糜氏见刘封进入，松了一口气，低声道。
她虽然与甘氏情同姐妹，但是她却知道甘氏的心头肉还是刘封，只要刘封再这里，甘氏就能挺过去。
刘封沉着脸点了点头，随即来到了甘氏的床边。
看着甘氏虽然在昏睡之中，但是眉目间犹自隐含着惊怒，刘封就感觉到自己的心无比的揪了起来。
甘氏的慈爱历历在目。
头一日，甘氏带着笑眯眯的神色过来跟他说话。
就算面对他淡淡的疏离，甘氏也只当做是不知。继续每日过来与他聚聚。
甘氏第一次训斥他，反而是为了他的将来。那一日，刘封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也是那一日，他与甘氏再也没了距离。
随后三年中，甘氏每日带着两个妹妹，与她一起用膳。慈爱之心与日俱增。
看着甘氏，刘封的双目渐渐充血。一个个血丝，在眼中浮现。
糜氏正担忧的甘氏的情况，想回头吩咐刘封些东西。却猛的看见刘封那狰狞的神色，不由心下一骇。
三年中，刘封给人印象无不是谦和，知礼。如此狰狞，她还是头一次看见。
往往沉默寡言的人，反而是最能疯狂的人。
糜氏当然怕刘封想不开，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现在房顶上都开了个大洞，外边刮风下雨，要刘封再一个想不开。
这对母子真的就完了。
“封儿，你要镇定。现在你母亲这个样子，别胡来。”
“母亲，我很镇定。”刘封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充血的眼睛渐渐的回复了平静，轻声道。
但是刘封的样子，反而让糜氏更加心骇。
说着，刘封转身走了出去。
“封儿，封儿。”糜氏在背后不断的呼唤，但是刘封却充耳不闻。快步的离开了。
“这到底该如何是好啊？姐姐。”见刘封不顾她的呼喊，执意离开，糜氏眼中露出一丝迷茫，转头看着甘氏，喃喃道。
刘封走的很快，很快就来到了刘备的书房外边。
不顾门外的两个护卫的阻拦，也不用通报，就这么直的闯了进去。
屋子内，刘备正静静的坐着看书，神色平静。
“少将军，少将军，且容小的通报。”
忽然听见门外的喧哗声，不由眉头一皱，随即又见到刘封直直的闯进来，又不由平静了下来。
“父亲。”刘封进入书房后，依旧对着刘备喊了一声父亲，行礼道。
“有何事？”刘备放下了手中的竹简，轻声道。
“唐送此人阴险狡诈，儿子请求父亲诛杀之。”刘封抱拳轻声道。
这些日子如此诡异，刘封虽然已经对刘备绝望，但也想不出，这个计策是刘备亲自想出来的，除非是唐送那奸邪小人。
如果刘备诛杀了唐送，那么流言不攻自破。甘氏就能安全。
“你要我杀禅儿的舅舅？”刘备的目光依旧平静，淡淡的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继子，带着淡淡的讥讽，问道。
“如今刘氏已经有后，而寇氏人丁凋零，族人不旺，我愿意改回寇姓，回长沙。”刘封的神色同样一丝不变，抬头看着刘备道。
自称我。
刘备闻言顿了顿，目光闪速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给了刘封无比的绝望。
“我不会杀唐送。”刘备摇着头道。
此刻已然撕破了脸皮，刘封冷声问道：“那你干脆杀了我吧。”
“杀你不祥。”刘备深深的看了眼刘封，继续摇了摇头道。
“是啊，杀我不祥。你在无后的时候，过继了我，而当你有了儿子后，就选择一脚踢开我。怕世人耻笑，不由下狠心污秽我的名声，不惜连带着你的原配妻子。给世人以错觉，我实在是不堪，才会被你给厌恶。是也不是？”想着床上甘氏还生死不知，刘封豁然的抛开了一切，大骂刘备无耻。
刘备的脸色微微的一变，有一刻化作了滔天的杀机。但却稍纵即逝，缓缓的收敛了下来。
面对刘封的提问，没有一丝一毫的说法，只是平静且沉默的看着刘封。
“呵呵，看来我就算是抛开刘这个姓氏，您也不会放过我了，连带着母亲也跟着遭殃。”刘封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没有说什么狠话，等将来你不要后悔什么的。
那样不管用，在刘备的面前，他根本不算什么。等将来，刘封自然会让刘备知道，什么叫做不叫的狗，才是咬人的狗。
就算是化作一只狗，刘封也要咬下刘备一块肉来。
“其实，你只要安安稳稳的，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反而，你要是深深的承受了这个罪名，我反而会给你一生的荣华富贵。何必呢。”刘封走后，刘备摇了摇头，却也已经下定决心，当情势过去后，就只能赐死这个继子了。
走出刘备的书房后，刘封的脸色依旧很平静。
但是谁也不知道此刻刘封的心中正孕育着什么样疯狂的念头。
刘备发家不过是因为乘乱罢了，什么样的局势，什么样的机会，刘封一清二楚。
你不是污秽我与母亲有染吗，那我就提十万雄兵把母亲给抢回来。你不是因为亲子而害我们母子吗，那我就设计弄死他。
不仅如此。
你既然不肯收回姓氏，我就一口吞下你的帝国。
真正的让蜀汉的国运，绕着我转。
去襄阳投奔刘表，等赤壁之战后，我取公安，长沙，桂阳，零陵，武陵，积十万雄兵。
没有人知道此刻刘封的脑中是如何的疯狂，就算是提醒了刘封往外走，要比在新野更加的有机会的徐庶，恐怕也想不到。
第098章 提剑杀人
心中越是疯狂，但是刘封脑中却是越是清醒。
他不断的在脑中比对着这种可能性，但是各种情况，都告诉刘封那种可能性极高。
历史上，刘备在赤壁之战中兵败如山倒，最后靠着东吴才站立脚跟。无暇顾及南边。
只要时机正确，他夺取荆南的机会极大。
只要势力，有兵丁。
这一刻，刘封想到的是他的五百兵丁。
果然，乱世之中，还是要靠兵力说话。我花费了十个月训练出来的五百精兵，才是最重要的资本。
冷笑一声，刘封收敛了一下神色，尽量的平静下来。这才疾步赶回甘氏的院子。
一番对话，让刘封清楚的知道要让刘备平息这场动乱那是不可能的。
未来也已经有了打算，现在还有一个困难摆在刘封的面前，甘氏该如何挺过这二年。
刘备的无情，肯定让甘氏伤心无比。等二年后，劝说甘氏跟着他一起过，甘氏肯定也是心甘的。
但问题是要怎么熬过两年。
以甘氏的性格。
刘封心中一沉，更加快步的赶回了甘氏的屋子中。
此刻，屋子内，那个三十多岁的侍女还跪着，神色没有一丝不耐，糜氏还是跪坐在床边照顾着甘氏。
但是出乎刘封意料之外，甘氏已经醒了，而且还喝着糜氏亲手喂服的药汤。
只是目光中全无往日的灵动，只是一潭死水，似乎魂魄已经远离了她，只剩下了一具躯壳。
这一刻，刘封心中疯狂的念头，立刻平息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心痛。
这一刻，刘封的心就像是被万只蚂蚁啃食一样的疼痛，甘氏认下他这个儿子，真的是错了啊。
错的厉害啊。
叹了一口气，刘封慢慢的靠近了甘氏。途中，扫了一眼那个跪在地上的侍女，问糜氏道：“这个人是谁？”
“嚼舌根，跟姐姐说起那件事的人，等着你处置呢。”糜氏回头看了一眼道。
“为奴者，不尊上令。拉出去丈杀了。”身形顿了顿，刘封双目中猛的爆射出了一丝冷芒，淡淡道。
记得几日前，刘封就下了严令。禁止府中下人乱嚼舌根。没想到，不过几天的时间，就有人敢抗命了。
他的威严，地位遭受到了什么样的打击，从其中就可以窥视一二。
不仅是他，连甘氏也是如此。要是甘氏的地位稳健，这个侍女怎敢如此说话。
要是不严加惩处，何以保护甘氏的地位。
“丈杀？”跪在地上的那三十余的侍女，脸色再也不能保持平静，闻言浑身一抖，不可置信道。
“对，丈杀。你死定了。”刘封冷冷的回了一句。
“刘封，你别以为姓刘就了不起了，就以为自己就是少将军了。新野哪个不知道，左将军有了亲子，你这个过继来的便宜儿子还得靠边站，还真当自己是一棵葱了。”这侍女见刘封的脸色不像是作假，不由尖声叫道。
说着，脸上的表情立刻轻狂了起来，自己起身就想离开。
听到侍女这一声尖叫，甘氏本空洞无神的眼中猛的闪出一些泪光，浑身发抖。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后什么人给你撑腰。不过妹妹给左将军生了个儿子，就以为自己能翻云覆雨了。”糜氏见此，面色一变，猛的吼道。
这一声大吼，仿佛是发泄了最近几日受到的屈辱一样。
她与甘氏情同姐妹，甘氏受辱，她同样也是感同身受。现在甘氏这副模样，她也与刘封一样心疼的厉害。
“比你们两个不下蛋的母鸡要强。”这侍女脸上的轻狂之色渐浓，挑衅的看着糜氏道。
“住口。”刘封猛的叫了一声，随即，一个响亮的巴掌就扫了过去，管她是不是女人。
“碰。”一声脆响中，刘封猛的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扑哧。”在这侍女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猛的从肚子中刺入。
剑尖从背后透出。
一个是刘封的养母，一个刘封敬重如母的女子。这侍女一口就是骂了两个，刘封不怒才怪。
剑尖透体而出后，那侍女眼中的光芒立刻暗淡了下来，脸上残存着不可置信，以及痛苦。
不可置信刘封居然真的杀了她。她可是少将军刘禅舅舅的人，一个失势的继子也敢杀她。
“来人，拉出去。”刘封一把把长剑收了回来，随即，对着门外大喊道。
立刻有两个侍女走了进来，不过侍女一见房内血腥后，立刻浑身发抖，不敢上前。
“拉出去。”刘封森然道。
“是，是。”两个侍女这才诚惶诚恐的上前，拉着这个已经死透了的侍女走了出去。
随即，又从外边走进来了两个端着水盆侍女，对着刘封福了福后，立刻趴在地上擦拭起了血迹。
只是浑身颤抖，掩不住的恐惧。
“传令下去，谁敢对我母亲不敬，就是这个下场。除非我死了，才容许你们如此猖狂。”刘封冷冷的道了一声，这才还剑入鞘，转身回到了甘氏的身边。
早在刘封把剑杀人的时候，糜氏就已经捂住了甘氏的眼睛，当刘封下令完了之后，这才松开了手。
糜氏脸上还残存着些许的羞辱，显然那侍女的话，很刺中她的心。未能有孕，一直都是糜氏心中的痛。
刘封歉然的看了眼糜氏，刚才要是早些毙命了那侍女，也就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了。
迎着刘封的目光，糜氏摇着头，表示不是他的错。
糜氏没有大碍，这让刘封心中安了许多，他把头转过去看向甘氏。却是猛的一沉，只见甘氏的脸色添了许多灰败，一股绝望的气息环绕着她。
这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啊。
心中狂叫了一声，刘封慢慢的走近了甘氏，靠在床边后，缓缓的跪了下来。
“母亲，上半辈子，刘备辜负了您，下半辈子，您愿意跟着儿子过吗？”伸出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甘氏的额头，只觉得冰冷一片，心隐隐作痛中，刘封轻柔的问道。
一句轻柔的话语，立刻引起了甘氏激烈的反应。她的眼中，立刻就闪现出无比的光芒，充满了希冀。
但又迅速的黯淡了下去，以刘封无比心痛的绝望口气问道：
“我还有下半辈子吗？”
第099章 有；只要好好活着
“有，只要您好好的活着，就会有的。”刘封以坚定不移的语气，回答了甘氏的提问。
这一刻，刘封真的不像儿子，他更像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至少在甘氏的眼中是这个样子的。
看着散发着如此气息的刘封，甘氏双目越来越亮，直到最后，如同枯木逢春一般，充满了生机。
看着甘氏气息的改变，刘封喜悦的同时，心下也是松了一口气。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啊。
只要让甘氏熬过这一段日子，他们母子过好日子绝对不是什么梦想。
乘着这个时候，刘封当着糜氏的面，轻轻的站起了身子，朝着甘氏俯了下去。最后，轻轻的趴在甘氏的耳边，以极低极低的声音，道：“三年，只要母亲等我三年，我就提十万雄兵来此，接母亲跟我过，谁挡我，杀谁。”
轻声软语，但却充满了坚定不移。听在耳中，喜悦在心中。甘氏的脸色迅速的红润了起来，轻轻的点了点头。
其实甘氏只是急怒攻心，又感觉绝望，这才一脸的死气。但是刘封的几句话，却让甘氏看到了希望，自然谈不上死气了。
看着甘氏的脸色好转，刘封心中升起了无比的喜悦，他知道，不管怎么样，甘氏都会撑过这二三年的。
喜悦的同时，刘封心中又升起了无比的沉重。
三年，三年后他一定要回来。若是不能回来，这个慈爱无比的女子，就再也没有救了。
这一刻，刘封心中的决心，谁也难以更改。
“好了，睡一觉吧，儿子去处理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