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那人性命不保,大帅怪罪啊!”厅长连忙说:“你们在医院里守好了,让医生务必保住他的性命,我这就向大帅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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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雷峰塔倒(下)
浙江督军卢永祥,今年五十五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作为皖系军阀的骨干,此时他正处于人生的巅峰时刻。
卢永祥青年时,进入了山海关随营武备学堂。后来从军几年,又考入北洋武备学堂,毕业后被袁世凯聘为新军军官。袁世凯在天津小站练兵时,卢永祥与段琪瑞、王士珍等人成为密友。
辛亥革命爆发后,卢永祥随北洋第三镇统制曹锟入关,在山西井陉、固关地区镇压革命。中华民国成立后,他出任陆军第十师师长。袁世凯死后他投靠段祺瑞归入皖系,成为皖系军阀干将之一。
张勋复辟失败后,段祺瑞重掌北京政府权柄,为扩大皖系势力,任命卢永祥以淞沪护军使,兼江苏省军务会办。去年卢永祥改任浙江省督军,此时不只浙江省是卢永祥的地盘,上海也还在他的管辖之下。因为接任他淞沪护军使一职的,正是他的老部下何丰林。
卢永祥接到雷峰塔倒塌的消息之后,非常震惊。这座千年古塔,在明朝抗倭时期都没有倒塌,现在却倒在了自己的任上,他赶紧派警察去查明原因。
警察厅长打电话向卢永祥汇报之时,已经快晚上十点了。卢永祥听完汇报,赶紧让司机备车,连夜赶往医院。他来到医院时,林黑宝已经醒了。原来,林黑宝的心脏与常人不同,他的心脏长在了右胸。这样的几率不到万分之一,幸而落在他身上,捡回了一条命。
卢永祥来到病床前,对林黑宝说:“我就是卢永祥,听说你有重大秘密,要见到我才肯说?”林黑宝的命是保住了,但身体还很虚弱,他颤声问道:“您就是卢大帅?”卢永祥哈哈一笑说:“我当然就是!难道在浙江,还有谁敢冒充我?你有何事?快说吧!”
林黑宝点了点头,说:“卢大帅,小人仰慕您的英雄气概,听说您一言九鼎,言出必行。今天小人讲出这个秘密,不求荣华富贵,只求您保我性命,如何?”卢永祥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烦的说:“你快说吧!雷峰塔到底是怎么倒塌的,你怎么会在塔下面?你如实讲来,只要你不是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我就答应你的要求!”
林黑宝激动的说:“小人先谢过大帅!”然后,把整个事情的经过,详细的给卢永祥讲了一遍。讲完之后,林黑宝又说:“大帅,那金浦俍背信弃义,从背后杀我。我也用铁铲拍中了他的左臂,现在想来,他的臂骨应该是断了。他肯定走不远,人一定还在杭州,应该会去求医治伤。您只要派人守住医院,再多派巡警,把左臂骨折之人全都锁拿,让小人来辨认即可。”卢永祥听完,点了点头,对林黑宝说:“你在此安心修养,等我抓到金浦俍,必定让你报仇!”
卢永祥回到府中,来到书房里仔细思考此事。在这乱世之中,手里的军队和口袋里的钱是最重要的。卢永祥是一省督军,又在江南富庶之地,既有军队又不缺钱。但是他不甘心只屈居一省,也想参与到天下之争中。
第一次直奉战争后,直系军阀把持了北京政府。卢永祥与何丰林为了保持浙江、上海的地盘,与张作霖、孙中山联络,结成“反直三角同盟”。卢永祥想扩充军队,图谋北上争霸,这需要大量的经费。浙江虽然富庶,养他手下之兵没有问题,但他想要大量扩充军队,也得多方筹措资金才行。
浙江人口众多,不缺兵源,武器他已经联系好了日本人,现在只等资金,卢永祥最近正在为筹钱之事发愁。今天这件事,正好给了他一个机会,一个轻而易举就可以得到大量钱财的机会,所以卢永祥心动不已。
卢永祥拨通了警察厅长的电话,先是嘉奖了他一番,夸他办事得力。然后命他安排人手,对医院和诊所严加关注,并多派巡警上街巡逻。凡是左臂骨折之人,都要严加盘查,将可疑者锁拿,让林黑宝辨认。
警察厅长放下电话,转身对姨太太说:“今天真是多亏了你啊!大帅还是头一次嘉奖我,你看上的那个翡翠手镯,明天我就给你买了!”警察厅长将此事连夜安排下去,警察们接到命令,立刻遍布杭州各个医院和诊所,严查左臂骨折之人。
金浦俍哪知道这些,他一刀刺中林黑宝左胸心脏的位置,以为他必死无疑。金浦俍逃出雷峰塔地宫之后,来到杭州城中,找了个跌打医生接上臂骨,然后又找家旅店住了下来。在金浦俍离开诊所之后,林黑宝才苏醒过来,所以他避开了警察随后的搜捕。
金浦俍在旅店中仔细思量起今天的事,他有些后悔。去古墓挖宝之事,自己一个人很难完成,必须得找帮手才行。林黑宝本是最合适、最可信任的人选,但当时自己头脑一热,就把他给杀了。此时冷静下来一想,应该在事成之后,再把林黑宝除掉。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此刻也只能如此了。他计划盗宝之前,高价雇几个没见过世面、老实巴交的农夫,跟他一起进古墓,帮他搬运东西。反正乡下人好骗,到时候就说是自己祖先留下的东西,如今取出来报效国家。
那些人大字不识一个,哪知道古董值不值钱,自己多给他们点工钱,随便糊弄过去就行。想到这儿,金浦俍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面已经所剩无几。他后悔离开得匆忙,没能从地宫中带几样东西出来卖,现在还得先养好了伤,再去想办法弄钱了。
第二天,金浦俍留在旅店中养伤。他百无聊赖坐在窗前,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忽然,街上一阵嘈杂,两个警察抓着一个人,从旅店对面的医院走出来,那人大叫道:“你们为何要抓我?我爬树摘果子摔断了胳膊,难道这也犯法吗?”两个警察也不回答,带着他往警察局走去。
街上之人议论纷纷,一个老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唉!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这些警察专去医院,看到胳膊受伤的人就抓。这男的摔断了胳膊,刚到医院还没治病呢,立刻就被他们带走了。这要是抓错了人,不是耽误了人家的病情么!”
金浦俍听得一惊,心中暗想:警察在找胳膊受伤之人,难道是在找自己?莫非是林黑宝没有死,报了警来抓自己?当时真不应该心慈手软,再上去补上一刀就对了。自那之后,金浦俍每天窝在旅店之中,专心养伤,从不出门。直到两个月后,他身上的钱全部用光,胳膊也好了。金浦俍敲碎石膏,挥了挥胳膊,感觉一切如常,这才退房离开了旅店。
杭州警察每日搜捕胳膊受伤之人,自然是一无所获,卢永祥也渐渐对此失去信心,只好继续想别的办法筹款。
如今,全杭州只剩下两个人,仍然在惦记着抓捕金浦俍之事。一个人是重伤初愈的林黑宝,他是因为自己的仇恨;另一个人就是警察厅长的姨太太,她是为了丈夫的前程。女人神奇的第六感,让她坚信金浦俍还在杭州。所以她每天劝警察厅长:不要放松搜捕,如果能在连大帅都失望的时候,给他个惊喜,那收获必然更大。
厅长受不得她的唠叨,也因为上次听了她的话,得到了卢永祥的褒奖,所以这次就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一直没有放松对金浦俍的搜捕。警察也不傻,知道一个月的时间,已经可以让断臂长好。所以警察抓捕的重点,已经从断臂转移到相貌。
警察根据林黑宝的口述,画了一幅金浦俍的头像。修改几次之后,有了六七分相似,赶紧印刷多份,贴到了街头巷尾。金浦俍早就料到会如此,在躲避的这两个月时间里,他已经蓄起了一脸络腮胡。现在就算是林黑宝当面,不仔细看也认不出他来。
金浦俍来到杭州图书馆,找到地理图书类目,拿起一本《中国地理》翻来翻去。找了很久他也没有找到“太乙山”这个名字,只好放下这本书。金浦俍仔细想了想,决定换个思路来寻找。他曾出家当过和尚,对宗教用语比较敏感。思来想去,他觉得这“太乙”两字与道教有关,就托图书管理员帮他找到一本《道家流派浅析》。
中国道教流传近二千年,道家流派颇多,金浦俍知道的就有全真、茅山、灵宝、正一、净明等。全真教是诸多流派中最大最有影响力的,自从立教以来,一直被皇室尊为道教正统。金浦俍翻开这本书,第一个流派讲的就是全真教。这本书上对全真教如此描述:“全真教,南宋正隆四年(1159年)由王重阳创于陕西终南山。”
金浦俍见不是太乙山,难免有些失望,便继续往后翻。翻到后面一页时,他突然看到一段话:“终南山位于西安之南,西汉时曾于山口建造一座太乙宫,故而又名太乙山。王重阳本是咸阳人,自幼生长在此山下,深知山中福源深厚,所以他得道后便在此立教。”
金浦俍擦了擦眼睛,又仔细看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他非常高兴,得意的说:“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他又回到地理类目处,在《中国地理》上找到了终南山。他仔细看了看山的位置,自言自语道:“既然已经找到太乙山,那古墓想来也不难找了,我就去西安慢慢探寻吧。还好不是在洛阳的北邙山,否则可就惨了,那里可是有十万座古墓啊!”
金浦俍离开图书馆,边走边想如何能搞一笔钱,才好去陕西雇人挖宝。不知不觉中,他走到了西湖边上。金浦俍抬头朝雷峰塔方向看了看,回想起一个月前的自己。那时还只能想着挖几块塔砖去卖钱,现在竟然离巨大的财富如此接近。
正在金浦俍感慨之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半生不熟的汉语问道:“朋友,请问这座雷峰塔怎么不见了?我可是专程从上海来看雷峰夕照的。”金浦俍转身一看,原来是一个外国神父。
金浦俍笑了笑,刚想随便应付几句,突然心中一跳,想到了搞钱的办法。金浦俍猛然抽出腰间的匕首,一把抓住了那个神父,用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恶狠狠的说:“雷峰塔就是被老子挖倒的!你能把我怎么样?现在你被绑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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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初到上海(上)
1907年,大清光绪三十三年,湖北均县张家沟。
这时正值盛夏时节,一棵棵槐树遍布乡间,生的枝繁叶茂。知了们藏在叶子下、趴在树枝上,正懒洋洋的叫着夏天。一个混江湖打扮的人出现在张家沟,他浑身煞气,与这一片郁郁葱葱、充满活力的景象很不协调。这江湖人来到村边一个院子前,抬头看了看这院中的红瓦房,又看到门前结满榆钱的大榆树,确定了这就是他要找的地方。
这户人家的院门开着,一个小男孩正在门口玩泥巴。忽然感觉头顶一黑,一个阴影把他笼罩在内。小男孩抬头一看,只见面前站着一个满脸横肉、右腮上有颗黑痣、痣上还有一撮毛的男人。小男孩被这人的凶相吓呆了,跌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他。
这江湖人蹲了下来,问道:“小娃娃,这里是你家吗?”小男孩无助的点了点头,这时才感觉到恐惧,张开嘴就要哭出来。这人低声喝道:“不许哭!不听话我就揍你!你妈妈在家么?”小男孩忍住了哭泣,又点了点头,怯懦的说:“我妈妈在家里做饭呢……”这江湖人看左右无人,便一把拉起小男孩,走进了院中。
一个妇人正在屋中做饭,突然看到一个满脸凶相的男人,正拉着自己的儿子走进来。她大吃一惊,连忙喊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闯进我家?快放开我儿子!不然我就喊人了!”这江湖人放开了小男孩,掏出一封信递给过去,嘿嘿一笑说:“你先别急着叫喊,我是来给你送信的!这是你男人写的信,快看看吧!”
这妇人一听,心中非常奇怪。自己男人虽然经常出门在外做生意,但隔两三个月总会回来一趟。男人从没有托人捎过信,而且即使要捎信,也没理由托这个满脸凶相之人。她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接过信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她脸色灰白,双手颤抖,任由那封信滑落在地。她颤声问道:“我男人现在在哪,他怎么样了?”这江湖人说:“你男人在上海,好吃好喝的养着呢,你就放心吧!但是十天之后,如果你不拿两万两银子来赎人,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江湖人走了之后,这对母子惊魂甫定。母亲紧紧搂住儿子,泣不成声。这家人姓龙,男人叫龙世安,原本是个读书之人,后来屡试不第,便弃文从商。龙世安父母早亡,孤身一人一直飘无定所。一次,龙世安路经张家沟时病倒在村边,被村里人相救。
在养病期间龙世安跟恩人的女儿相恋,病好之后便娶她为妻,从此就在张家沟安了家。一年后两人生下一个儿子,取名龙飞。龙飞聪明伶俐,今年刚刚十岁。龙世安常年在外经商,妻子张氏独自在家带孩子操持家务,龙家家境殷实,夫妻感情和睦。
这次龙世安离家,想去上海进一批洋布来卖。洋布结实便宜而且不掉色,很受人们的欢迎。龙世安本想趁着年轻,在外面多赚些钱,让妻儿过上好日子。不料厄运来临,他在上海被一伙歹人盯上,乘他不备将他绑架了。
张氏搂着儿子哭了一会儿,这才想起得赶紧凑钱赎人。她一个女人骤逢大事,难免心神不定,赶紧回娘家去找父兄商量。张氏的娘家人都是普通庄稼人,也没什么好主意,只是劝张氏赶紧拿出积蓄、卖掉家产,先把人救回来再说。
张氏多方托人,把家中值钱之物悉数变卖,又找亲戚东凑西借,勉强凑到了一万五千两银子。张氏和她大哥带着银子来到上海,到约定之处找到那个江湖人,把银子交给了他。一天之后,那人送回了龙世安的尸身,说他们给赎金不足,按规矩只够收尸的。
张氏悲痛欲绝,去向上海道报官。此时的上海,革命党活跃,局面不稳。官府根本没有心思断案,随便询问之后,便让她回家等候。张氏无奈的回到均县,为了还债卖掉了院子,母子二人只留了一间小屋居住。张氏从此一病不起,几个月后就撒手而去,龙飞成了父母双亡的孤儿。外祖父把他接到家中抚养,但老人每天忙于农活,也没多少精力照看他。
龙飞小小年纪遭此大难,但他并没有被悲痛击垮,而是变得心志坚毅起来。一天,龙飞被同村几个大孩子欺负。那些孩子骂他克死爹娘,龙飞跟他们厮打起来。可是他年纪尚小,根本打不过那些大孩子。
倔强的龙飞被打的遍体鳞伤,就是不肯求饶。恰逢一个老道士经过此处,见状连忙上前制止。那几个大孩子看老道士又老又瘦,弱不禁风的样子,嚷嚷着让他不要多管闲事。老道士无奈之下只得显露武功,一脚踢断了身边的大树,几个孩子才被吓跑。龙飞看到老道士如此厉害,跪在他面前说:“多谢道长救我!求您收我为徒,教我武功吧!”
这老道士是附近武当山上的出家之人,在武当派中辈分颇高。但他平日疯疯癫癫,贪吃好酒,在派中也没什么职务,久而久之人们忘了他的名号,都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