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回来了!”才一抬头,就看见刚好拉开门,冲进来的睢予歆。
予歆是宗小绿的室友,两人在网路上相识,因个性契合进而成了好友,而为了节省房租,很自然地就成了室友。
其实除了是室友之外,予歆的另一个身份更是令小绿佩服的五体投地,因为她是一个谈判专家,是警政署目前所培训的谈判人员中最优秀的人员。
“还好你洗好澡了。” 予歆脱去厚重的外套往地上一扔,直接往浴室的方向冲。
“你淋湿了?”看着滴水的袖子,宗小绿也忍不住打起寒颤。
这季节,入夜后外头的温度只剩十六七度,如果又被蒙蒙细雨给淋得一身湿,那又湿又冷的感觉是可以将人给冻坏的。
“对呀,冷死了!”三步并作两步,睢予歆冲进浴室,关上了门。
“我煮了一锅姜茶,你喝不喝?”看着关上的门,小绿忽然想起正巧煮好的姜茶。
“好啊。” 予歆应了一声,接着说:“你的新案子谈得如何?”
记得昨晚睡前,小绿愁眉苦脸,直说这回老板丢给了她一个难缠的大案子。
“出乎意料的顺利。” 小绿边将炉子上的姜茶倒入马克杯里,一边说着。
不过到目前为止,她可不认为那个言昊会是个好说话的人,只是左思右想、掏空了脑袋,她还是没想到他会爽快接受的理由。
“喔?”诧异的声音伴随着哗哗水声由浴室里传来。
“我也觉得很意外。”端着两杯姜茶,小绿走回了浴室前。“之前我们公司的卜经理还告诉我,这个案子不好完成。”
卜经理做过调查,“他说言昊的性子冷沉,在科技业界中众所周知,平常一张寒酷的扑克脸,不冻死人就算不错了。
“为什么?”不意外,浴室里传来予歆的问声。
“你不知道,其实我们集团所做的生前契约,与一般的生前契约内容不同,除了那些委托者的身后事要处理之外,我们也代为完成委托者的遗愿。”一边喝着茶,小绿一边解释。
想起那攒紧的眉、老K脸孔,宗小绿在心发闷着,要改变这样一个男人,恐怕难如登天吧!
“遗愿?”刷地拉开浴室的门,予歆走了出来。
“对!”宗小绿递上画茶。
“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伸手接过茶,予歆好奇的问。
帮往生者完成遗愿,这点子听来倒是挺鲜的!
看了她一眼,小绿喝了口茶接着说:“因为遗愿属于契约里的特别要求部分,而这特别要求部分的附加契约,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购买得起。”放下杯子,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换言之,就是要求这附属部分的话,费用是高得令人咋舌。”
“喔?” 睢予歆摆出一副很有兴趣的模样,双眼发亮的等着听下文。‘’有多贵?“忍不住好奇,她干脆挑明着问。
“多贵?”宗小绿在心里盘算。“确实金额我也不清楚,不过照着公司所订的佣金制度推算的话,恐怕是上千万吧!”
若能完成这案件,她大约可拿到二十万左右的酬佣,而公司的规定,酬佣由方案的千分之五到千分之十不等,所以以此推算金额,应该错不了。
“上千万?” 睢予歆差点将口中的姜茶全数喷出。“看不出,你们这行业还挺好赚的?”
拉回视线,宗小绿看着予歆夸张的表情。“其实也没你想得那么容易。”如果真的那么容易,那昨天她也就不会愁了整整一天。
“不容易?” 予歆不明白小绿的意思。“你不是说大事都底定了吗?怎会不容易?”
“哎——”小绿深深一叹,瘪着嘴看着睢予歆。“只是个开端而已,不过至少目前为止算是顺利。”
她承认之前在接手卜经理分配的这个案子,看上的是这个案子背后丰厚的酬佣,而也在一开始即知道接下来的生活中,她将面对的是科技产业中有名的龙头新贵,言氏科技的冷面太子——言昊。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会有很大的波折喔?”见小绿瘪着嘴,睢予歆轻轻一笑问。
“也许吧。” 又叹了一口气,宗小绿的心里也是极端的不肯定。
回想起那张英俊却冷得像冰块的脸庞,她心里就充斥着极度的不确定感。
“对了,予歆,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改变一个冷得像冰块的男人?”忽然想起,予歆不是专司与人谈判吗?应该会了解那种冰块男的心态吧?
如果要改变一个冰块男,该用哪些方法?从什么地方下手又比较适合?
“改变什么?”睢予歆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知道吗?那个科技新贵言昊,真的冷得像冰块……”宗小绿对着睢予歆开始滔滔不绝地说着,今日与言昊见面的所有经过。
专门问题当然要请教专家,只要不放弃,或许她真能改变他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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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言昊如同每晚一样,于同一个时间回到言家。
将车子倒入车库后,他提着公事包下了车,顺着通往客厅的阶梯,一步步往上走。
转过一个弯道,在跨入玄关处,他没伸手去开灯,只是习惯性的巡着客厅一盏方式铜灯的昏黄光源笔直往前走,想直接上楼去。
“你回来了?”意外地,在言昊准备跨步上楼时,立式灯旁的沙发上传来低嘎的男子声音。
“爸。”停下了脚步,他回身往出声处一望。“你还没睡?‘”听来是体贴的问候,但他的脸上没有表情。
“睡不着,所以坐在这儿等你回来。”炯炯的眸光看着眼前的亲生儿子,言胜心里有说不出的复杂。
当年在与前妻离异时,两人顾及儿子的未来,且想给他最好的成长环境,所以妻子将监护权让予了他。
但,他们似乎都没顾虑到当时正逢青春期的儿子,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当他发觉了儿子性情上的改变时,已太迟、也无力再去改变了。
“睡不着?要不要我拨电话叫梁医师过来?”梁医生是言家的家庭医生。
他的语调中有着浓浓的关切之意,但脸上神情仍旧设有改变。
“不用了,以免惊动了你淼淼阿姨。”挥了挥手,言胜由沙发上站起身。
施淼淼是他与前妻离婚之后,再娶的妻子。
“淼淼阿姨睡了吗?”
施淼淼是个温柔和善、甜美可人的女人,若全天下的后母都能与她一样,他想有许多家庭问题便能不存在。“
虽然言昊的心中早已不排斥这位后母,但他仍旧不想称她为母亲。
“嗯。”来到儿子的身旁,言胜欲言又止,在偏头想了一下后,他还是决定将心中的话说出口。“我听小吴说,昨天有家生前契约公司到办公室找过你?”
其实从小吴口中所得的消息,已足足让言胜坐立难安了一整天。
小吴说,生前契约公司的人员提及了有关遗产的继承问题,和一些不甚明了的义务问题。
既已提到了遗产,表示她……她已不在世上了吗?
“对,我今天去过那家公司了。”迎着父亲的视线,他脸上的神情仍不见波动。
他就知道如其他人一样,小吴也是个碎嘴的人。
下一秒钟,他在心里作了一个决定——明日一早就通知人事室,换秘书。
“她过世了,留下了一些东西给我。”看着父亲,他一口气将接下来的话给说完,心情仍旧平静如水。
“她?”言胜心口一揪,瞬拧了眉宇。“你口中的她,是指你母亲吗?”脸上闪过了诧异,为儿子平静无波的脸色。
怎么会这样?曾几何时,他的儿子已变成了眼前这般冷沉,连丧母都无法由他的外表看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点了一下头,言昊的视线定在父亲脸上。
“他、他们有说她葬在哪儿吗?” 与他相较,言胜已热泪盈眶。
看着父亲斑白的发色,言昊摇了摇头。“我忘了问。”他简单的一句带过。
是忘了问,还是故意不问?或是,他根本就没有问的勇气?
“她是你母亲!”泪水滑落,看着儿子,言胜满脸无法置信。
或许他错了,他不该自私的隐瞒事实……而长久以来认为情感是他私人的事,难道真错了吗?
“我当然知道她是。”看了父亲一眼,他疲惫地揉了揉眉间。“但亡者已矣,我们也无力挽回什么,何况契约公司之所以找上我,只是想交给我一些东西而已。”
定定地望着他,言胜抖着肩,却不知该如何接话。
放下轻揉眉宇的一手,言昊重新迎上父亲的目光。“何况早在十几年前,她就彻底离开了我们的生活,不是吗?”他看似轻松的说着。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言胜想反驳,但话却卡在喉头。
他能说吗?该说吗?如果说出来,儿子会认为他很自私吧?
他犹豫、迟疑、困惑了,不!他不能说,他不想儿子自此与他形同陌路。
“爸,我们不谈这些了,我累了,想早点上去休息。”看在言昊的眼中,他认为父亲只是想为母亲脱罪,就如过往十多年来、一提及母亲,他仍旧只褒不贬。
迈开步子他很快转身上了楼,对于不该多想的事,他由青少年时期就学会了冷漠看待,从不浪费心神去想。
望着儿子的背影,望着那漠然的态度,言胜的心里有着无限的自责。
第二章
一早,宗小绿带着律师,来到言氏科技找言昊,经过简略交谈之后,三人上了曾律师的车子,一同来到位于民生东路上、巷道与巷道间,一家毫不起眼的花店。
三人一同进了屋里,又是一阵交谈之后——
“你说什么?你说她是谁?”看着眼前的小花店。看着平白无故多出来的一个妹妹,言昊一下子无法反应过来。
今天他才知道,原来契约中还有附加条件,而附加条件里明明白白写着,要他继承一间五坪不到的花店、一个素未谋面的妹妹、一批于月中会空运来台的花卉,还有一部旧到不行的脚踏车。
对于花店、花卉、脚踏车,他或许还能勉强接受。但,为什么他得接受无缘无故多出的妹妹?
她,是母亲再婚所生的吗?又凭什么一直以来他得不到母爱的关照,而她却能独享?
“嗯……我先帮你们作个介绍。”迎着言昊冷得冻人的脸,宗小绿先喘了口气,硬着头皮接声说:“言先生,这位是方甄,你、嗯……你的妹妹。”
是同母异父吧?基于职场道德,宗小绿一直坚持不探人隐私。不过,由这对兄妹的长相看来,还真的找不出一丝相似之处。
她不疾不徐地转向方甄,向前走了一步,将她拉到身旁。‘’小甄,这位就是言昊先生,你的哥哥。“
因为生前契约的关系,这阵子宗小绿与方甄有了密切的接触,所以两人也由陌生进展到今日看似姐妹的关系。
随着宗小绿的介绍,言昊的眉宇非但没舒展开来,还越拢越紧,他抿唇不语,看着眼前娉婷的少女,在心里猜测着她的年纪。
这女孩看来应该有十五六岁,轻瘦的骨架、纤柔的脸庞、一对圆溜的眼瞳很惹人怜爱。
但,他却不喜欢她。
因为她是他母亲的女儿,是个他素未谋面,却独占了母爱十几年的小丫头。
与他相较,让宗小绿拉着的方甄,则是只敢微微抬头,怯怯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低下头去。
“你,是她的女儿?”言昊的声音听来冷冷的。
锐利冷沉的眸子紧盯着方甄,脑中搜寻着已模糊的身影、模糊的脸庞,最后再一次确认,他觉得眼前的女孩在五官上,没有半点与母亲相似之处。
是像那个男人吧?母亲再嫁的男人?
“嗯。”方甄不安的点点头。
她摆明了是让言昊的冷漠给吓着了。
记忆中常听妈妈提起他,说他长得英俊不凡。睿智能干,但却没说这个新哥哥有张冰原一样的扑克脸。
“既然已作过介绍了,我想,我们该进入主题。”看着两人一来一往的对瞧,一旁的宗小绿忍不住插嘴。
瞪了她一眼,言昊扫过来的眸光冷得似能杀人。
“你父亲呢?”没理会宗小绿的话,他以质问的口吻问着方甄。
明眼人只要看一眼,就知道这个小女孩顶多只有十五六岁,距离成年,少说还要二三年。
也就是说母亲不放心,往生前心里盘算着的,只是要他充当她的监护人。
充当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妹妹的监护人?为什么?这根本不是他该负的责任!
“父亲?”眨了眨眼,方甄诚实的摇摇头。“我不知道。”父亲?她怎么可能知道父亲在哪儿呢?
从懂事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若不是好心的纪美妈妈领养了她,她恐怕连妈妈都不会有。
不过,纪美妈妈生前为什么没说这个哥哥又冷漠、又可怕呢!
“你不知道你父亲在哪?”冷冷的嗓音突兀拔高了数个音阶,听来怪可怕的。
看着她无辜的;不像是在说谎。
言昊的眉结越拢越紧。
他承认在心中对于母亲是又爱又恨,但怎么也不愿相信,母亲会是个行为随便,偷偷产下私生妹妹的女人。
“嗯。”方甄又点头。
怎么?怎么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呢?纪美妈妈,她能不能不要这个哥哥呀?方甄在心里一遍遍的默祷着。
“言先生,其他的事能不能等会儿再谈,我想这份文件你应该先签署。”见气氛似乎是越来越不对劲,站在一旁的宗小绿忍不住插嘴。
这个冰块男还真麻烦,赶快把该签的文件签一签吧,至少签了这些文件之后,这份生前契约所委任的事务,就完成了一半。
至于另外一半?以后再慢慢说。
“你闭嘴。”冷斥一声,不理会宗小绿的话,言昊甚至扫来一记冷凝的眸光。
“你真的不知道你父亲在哪里?”他转向方甄,一步步逼近,口中问着同样的话。
方甄被吓得直往后缩,频频点头,最后干脆躲到宗小绿身后。
“喂,你吓着她了啦!”方甄越是往她的身后缩,宗小绿就越觉无法忍受眼前男人的咄咄逼人。
终于,她再也无法忍受,一手护着方甄,一手叉腰,她抬脸瞪着言昊,与他对峙。
“我说过要你闭嘴!”薄唇略略掀动,言昊口中吐出的每个字都冻如冰块。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将方甄拉退了几步,宗小绿转回身,双眼直瞪着言昊。
没想到这个冰块男不仅脸色冷得冻人、声音冷得吓人,连脾气也鸭霸的气人!
两人隔空对视,交战的氛围很快弥漫四周。
小绿承认自己的胆子不大,但眼看身后有个极需她保护的妹妹,于是硬着头皮,怎么也不愿败下阵去。
至于言昊,他虽一脸冷凝,却开始佩服起眼前的女人。
别说她是个女人,就算是个男的,以过往的经验还从未有人敢像她一样毫不畏惧的与他对峙。
战火没开打,空气中少了声音,他们只以目光互瞪着对方,直到周遭的空气冷肃地仿佛要令人窒息。
“嗯、嗯……我想关于言先生你的问题,我可以代为回答。”一直被漠视、也一直不愿意淌浑水的曾律师终于开口。
非常迅速,三双眸子同时扫向他。
清清嗓子,已将事情来龙去脉搞清楚的曾律师,徐缓地接着说:“关于言先生你逼问方小妹有关她父亲的去处,方小妹是真的不知道。因为在吕女土收养她之前,她还是静心孤儿院里的院童。”
“孤儿院?”听了他的话,言昊的脸色骤变。
她是个孤儿?他这个妹妹是个孤儿?既是孤儿,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