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院?”听了他的话,言昊的脸色骤变。
她是个孤儿?他这个妹妹是个孤儿?既是孤儿,母亲又为何要收养她?
“你为什么没告诉我?”冷肃的目光由曾律师身上拉向面前的宗小绿,他冷冷的口吻中有着浓浓的责备味。
“我怎么知道?”愣了两秒,心中无辜感顿升,宗小绿一脸莫名。
莫名其妙,为什么她就一定得知道方甄不是吕女士亲生的呢?
而一提到自己的身世,方甄于瞬间又觉自卑,从小在孤儿院里生活的影像,一幕幕窜回她的脑海,孤独脆弱感很自然地被撩起,于是她更加往宗小绿的身后缩,双手紧紧交握着她的手。
“言先生,请你别责怪宗小姐,因为这份生前契约比较特殊,里头有些条文是单独的,而宗小姐所负责的部分,确实没提到方小妹的身世,所以她不知道是很正常的。” 为了避免眼前的两人再度开战,曾律师赶紧接着说。
瞥了宗小绿一记,言昊的目光似乎停留在她脸上有十秒钟之久,然后他终于松口。
“她希望我当她的监护人,对吧?”他开口问。
前一个她指的是他的母亲,后一个她指的当然是方甄。
“是的。”一旁的曾律师应声。
“小绿姐姐,我能不能不要选他当监护人?” 曾律师肯定的答案让默默躲在宗小绿身后的方甄探出头来,突兀开口。
“你不想我当监护人?” 她的话撩起言昊的怒火。
她居然不想让他当监护人?她以为他稀罕吗?他才不想管她!
“嗯……”宗小绿不知如何回应,她先看向方甄祈求无助的眼瞳,再向言昊如能冻煞人的黑眸,喉头一阵支吾。
“小绿姐姐。”不敢回应言昊,方甄扯着宗小绿的袖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仿佛宗小绿一摇头,她的泪水随时就要往下滚。
“我、嗯……”看着她,不忍心拒绝,宗小绿想干脆答应。
但,她能吗?非亲非故,在法律上她是无法站住脚的!
“不回答我,是你真的不想我当监护人吗?”言昊又问了一次,眼里有火光窜动。
不是他心意转变,更不是变好心了,而是她对宗小绿祈求的神情,似乎控诉着他可能不是一位好监护人。
他都还没嫌弃她,这个小女孩居然敢先拒绝他?
“我、我想跟着小绿姐姐。”再度探出头来,终于鼓起勇气看向他,方甄嗫嚅的说着。
“你想跟着她?”冷嗤一声,轻挑眉,言昊唇瓣勾起一抹冷肃的笑纹。“曾律师,我们到一边去谈,所有需要我签署的文件资料,全都拿过来。”越想越气,他决定签了所有的文件。
她越不想让他当监护人,他就偏要当她的监护人!
“是的,没问题。”一旁的曾律师飞快地趋身向前。
文件一签定,他就大功告成,他当然想尽速落得清闲。
“小绿姐姐。” 言昊突来的决定,吓坏了躲在宗小绿身后的方甄,她求救似的又扯了扯她的衣袖。
她不要,她不要让这个可怕的冰块哥哥当监护人,否则她往后的每一天该不会都像身处于冰宫中吧?
“宗小绿,你的那份资料也一起拿过来!” 才踏出了一步,言昊的声音马上就飘了过来。
他当然知道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女孩,一再向一旁的宗小绿求救,不过他绝对不会让她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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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等言昊签完了所有文件,宗小绿随着他走出花店大门,在他开车离开前,她再也忍不住的拦住他。
“言先生,我能私下跟你谈谈吗?” 抬起头来,她眸光略略瞟向花店被满脸愁云惨雾的方甄。
或许是同情心作祟,也或许是她的正义感又冒出头来,总之她就像是个将话卡在喉头,不吐不快的人。
“公司里还有一堆人等着我回去开会。” 冷冷的声音传来,他甚至没回身来看她,弯腰径自坐上车。
“要不了你多少时间!” 紧盯着他的背影,她黑瞳里透着坚持。见他仍旧不为所动,她只好使出绝招。“除非你不想要那本日记了?”
看了司机一眼,言昊的眸光刷地回到宗小绿脸上。
“你没提,我倒忘了你还没将日记交出来。”他瞪着她。
这个该死的女人,居然还敢拿日记来要挟他?
“嗯,不会浪费你太多时间。”见已顺利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小绿脸上挤出勉强的笑容。
又看了她一眼,言昊冷凝的锐眸中闪过极淡的一束光晕。“小周,你先回公司,等我Call你再来接我。”下一秒钟,他决定下车。
“但是,总经理,会议?” 司机小周尽职的提醒。
“我会拨电话给秘书室,将会议延后。” 没再多言,言昊拉开车门,下了车。
深知老板的个性,小周不再多话,等言昊关上车门后,他随即打了方向灯,将车驶离。
直到车影消失于巷道前,言昊拉回视线,落在呆立于一旁的宗小绿脸上。
“你的尽职真令我感动。”一开口,又是调侃的口吻。
才以为这个男人并不是冷硬到全然无法商量,谁知他一开口,就像一桶寒冷的冬水刷地往她的头上浇。
“我们卖的是生前契约,所以我的公司最讲求的是信用,至于我个人呢?当然就更加不用怀疑了。”看着他冷冷的脸,宗小绿不禁感叹。
真是枉费上天赁给他这张俊颜呀!
如果他的眼神能柔和些、眉头能平舒些、嘴角能松缓些,或许他还可荣登年度最佳情人奖。
只可惜,冰块男就是冰块男,要他融化,恐怕得用烈焰焚烧。
“是吗?” 嘴角微勾,那冷冷的笑纹泄露了深深的质疑。
‘当然是。“迎着他的视线,宗小绿一刻不容质疑的模样。
两人相视了数秒,巷口的红绿灯由红灯转黄再跳绿,接近中午,和煦的冬阳由天空撒落,几束光晕落在她的脸上。
她清丽的容貌,透着光彩的肤色,让言昊心口一窒。
“你什么时候将日记交给我?”他匆促的拉回视线,岔开话题。
“我们可以在附近走走吗?”偷偷转头往花店里瞄了一眼,小绿没回应他的问题,一心挂意的全是方才在花店里方甄求助的眼神。
话一说完,没等他的回应,她径自向前走了数步。
关于方甄,她想她有义务跟他谈谈,若能让他稍微改变,不再摆出一张冷脸,那女孩往后的日子可能会好过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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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巷道,两人来到人来人往的人行道上,宗小绿才停下脚步。
“请问你会怎么安排方甄的生活?”光想到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小女孩要面对这样一个冰块男,她就无法不担心。
她一停下脚步,言昊当然也跟着停下,冷峻的眸光倏地落在她的俏脸上。
“是你们天堂公司服务太好?还是你喜欢管别人的闲事?”方才问了半天,她还没表明何时交出那本日记,现在居然敢管起他如何安排那个黄毛丫头的生活?
闻言,宗小绿的心里自然是火气直冒,但经过这两天来的相处,她知道这个男人一开口就没好话,仿佛全世界都得罪了他一样。
“我说过,我们是一家服务至上且有信用的公司。”擦着性子,她的唇边挤出了甜甜的微笑。“而你方才不是提起了日记吗?”
想起了那本日记,宗小绿硬着头皮,决定大胆一试。
“你倒还记得这件事?”他的眸光紧紧地锁着她,忽然觉得她脸上扬开的笑靥极为好看。
“记得,我当然记得啦。”又是轻轻一笑,小绿在心里默祷,祈求上天能为她壮胆。
“既然你还记得,是不是该将东西交给我了?”眯着她,他总觉得似乎另有踢跷。
不过不管怎么说。那本日记他是势在必得。
“交给你?!”黑瞳一闪、她装出一脸诧异。“对不起,言先生,你难道没将条约里第五十八条的第三项的第二个附加条件看清楚吗?”
嘘!还好,还好当初卜经理在与吕女士签订契约时,就先想好了退路,否则就算有三个宗小绿,恐怕都会被眼前这对含怒的冷沉眸子给冻死。
“你说什么?”她的话让言昊先是一怔,随之他的火气刷地往上冒。
这个可恶的女人,听她话里的意思,是不能将日记交给他了?而且还敢拿契约来当饵,以此来戏弄、欺骗他?
看他横眉竖目,一对冷沉的眸子似要喷火,“你别生气、别生气,先听我说嘛!”除了心中的正义感和同情心之外,宗小绿不得不承认,这笔佣金真的不好赚。
“是这样的啦,因为契约里有写到,吕女士希望你能代她照顾方甄到她年满十八岁,上了大学之后若她能独立,你即不再需要当她的监护人,届时那本日记也就能交到你的手中。”
一口气将话给讲完,宗小绿深深吁出一口气,抬起一眼来偷偷瞄向他。
“你的意思是说,三年后我才能拿到那本日记?”他略眯起眼瞪向她,一向深遂冷沉的眸子此时已闪现了骇人的怒光。
想当然尔,宗小绿的话没得到该有的效果,言昊的火气反倒于刹那间被挑燃得更烈,一向冷沉的脸也在一瞬间窜红如即将爆发的火山。
宗小绿很小心的点头。
太可怕了,眼前这个男人生起气来简直太可怕了!
如果平日里的他是冻人的北极,那现在的他就是位于赤道一座即将爆发的活火山。
心中的畏惧顿升,宗小绿身子跟着不自主的向后退开一大步,她甚至开始怀念起他冷漠的样子。
“还要三年?”他壮挺的身躯逼近她,狂烧的怒焰似能在瞬间将她给焚毁。
“你、你别生气。” 忍不住心中对他的畏惧,宗小绿又往后退了数步。“那契约不是我订的,只是完全照着吕女士的遗言。”
她进一步解释,但言昊似乎完全听不入耳。
“你以为我真要答应你这些可笑的条件,才能拿到那本日记?”双手抱胸,他直视着她,已将她逼退到一棵行道树旁。
从小到大,只要是他想得到的,从没有不手到擒来的道理!
若要说有遗憾,唯有父母离异,他从少年时期就没有母亲照顾这一事是例外。
见身后已无退路,宗小绿也只好硬着头皮面对他。“也许你是可以用无数的方法夺取到这本日记,但别忘了,从此之后你将成为一个毫无信用之人!”
“信用?”言昊挪偷一笑。“你认为我会是个讲信用之人吗?”
信用一斤值多少?他从头到尾皆没掩饰自己的企图。他要的只有那本日记,其他的他根本没兴趣。
他的话令宗小绿一怔。“你的意思是说,你不会依约当方甄的监护人?”她一脸愕然的问。
原来她和曾律师才是被摆了一道的一方?
“她?”提起那个黄毛丫头,言昊的眉结骤拢。“不,我倒是愿意当她的监护人。” 只不过他相信,从现在开始,她有苦日子过了。
“不行,我不想将她交给你了,” 他冷冷的笑,还有那似另有含义的对白,都在在让小绿担心,“我要去曾律师,叫他别将方甄交给你!”
这个男人搞不好会虐待她也说不定。
“太迟了,她已经判给我了!”见她紧张的模样,他先前的怒气反倒像是满月后瞬间退去的潮水,双眸仔细的凝着她。
他观人的能力一向不差,知道她眼里的真诚没有半分虚假。
她是真心关心那个女孩,不是因为一纸契约、更不是因为利益关系,只是纯粹的关心着一个人。
是这番无私的情绪令他有些动容,看待她的眼光在不知不觉中竟有了改变,至少她不像时下的女子那般市侩。
“你凭什么当她的监护人,你知道她由吕女士过世到现在,已经足足有三个月没到学校去上课了吗?你知道她独自一个人守灵?你知道她每天自己开花店卖花吗?你知道她孤独一人住在花店的二楼吗?你知道她应该是个即将升高中的女孩吗?你知道……”
管不了那么多,宗小绿一开口便滔滔不绝的说着。
第三章
言昊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受了宗小绿那一番话的影响,在人行道上与她不欢而散之后,他居然又折回了花店。
他承认自己冷漠,也承认自己没什么爱心。
不过听宗小绿方才一提,倒是让他回想起那段父母刚离异的时光。
在法律上,母亲将监护权让给了父亲,紧接着就离开了台北,而那时忙于工作的父亲,根本无暇照顾他,所以那时的他与现在花店内那个黄毛丫头的处境,似乎有几分相似。
推开花店的门,门板上的铜铃发出了当当响声。
背着门外灿烂的阳光,言昊很自然地缓步走了进来。
目光一阵搜寻之后,他很快地发现了那个丫头穿着一件工作围裙,正蹲在一堆由报纸包着的玫瑰花前,而玫瑰花则散落一地。
“你?”一听到开门声,方甄抬起头来,却看见是他折了回来。
她赶紧低下头,假装正忙碌着手上的工作,一颗心畏惧且不安。
“你什么你?以后见到我要喊哥哥。” 三两步就来到她身旁,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声纠正。
其实此刻他的心里是复杂的。
他根本没必要理会眼前的这个麻烦,更何况她是母亲遗留下来的麻烦!
但他又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个人孤伶伶的滋味,若不是那几年彻底的改变了他,他想,他也许不会变成一个冷漠世事的人。
“哥哥?”方甄心口一惊,一不小心就让握着的玫瑰花给刺伤了手指。“我、我为什么要叫你哥哥?!”不敢喊疼,也不敢抬起头来看他,她嗫嚅的说着。
言昊的视线由她的手指上拉开,随手拉来一套的木椅,他坐了下来,双腿轻松的交叠。
“你问为什么得叫我哥哥?” 嗫嗫嚅嚅的,果然是个小丫头。“因为很不巧的,收养你的人刚好是我快忘了她的样子、也没有什么责任感的母亲,现在她过世了,自然将你这个麻烦丢给了我!”
“我不是麻烦!”听着他的话,听他提到纪美妈妈时那轻蔑的口吻,方甄觉得自己不能忍受。
她刷地抬起头来,双眸忿忿地瞪着他。
他可以凶她、可以笑她、可以不理她,但她无法听到他说出诬蔑纪美妈妈的话,因为纪美妈妈是天下最好的母亲,是个最尽责、最尽责的好妈妈。
“喔?还会生气呀?” 言昊哼了声,对于她的眼神根本不以为意。“我听宗小绿说,这一、二个月来,你都一个人住在这花店里是吗?”这个小丫头的倔强倒是跟自己有几分相似。
“不用你管!”她虽胆小,但从小就是孤儿的她,其实早已练就了一身坚强。
只是碰到纪美妈妈后,她将那些坚强一点一滴隐藏了起来,因为她知道怯懦的人才能讨来更多的关爱。
看着她,言昊嘴角划出了冷冷的笑。“恐怕由现在开始,已经由不得我不管了!”那对柔亮的眼瞳中所闪现的坚强,还真是像他。
“听着。”他突然站起身,冷冷的嗓音子平日下达命令般,不疾不徐的说着:“今天晚上我下班前,你要整理好行李等我来接你。”
“接我?”方甄吓了一大跳,小脸全皱了起来。
接她?他想把她接去哪儿呢?该不会是把她卖掉吧?,
“我不要!”她摇头,抗拒的死瞪着他。
迎着她瞪人的目光,言昊又是冷冷一笑。“从现在开始,我再听到从你这张小嘴里说出一句‘不要’,我就把这间花店给关起来,卖掉!”
“不要卖掉!”话才一出口,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