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每天下午都去健身房,离你们公司不远,就顺道来接你下班,好吗?”
“有顺风车搭当然好。”她笑着说,“你每天下午都去健身房,那工作呢?我可不记得有哪家医院的工作这么清闲!”
“我在美国工作,你不是知道吗?”
“你没告诉过我,我怎么知道?”
他不禁皱眉,“你连我在哪里工作都不知道,就和我交往?”
她却笑了,说:“我知道你有很好的经济条件和事业基础:你是医生,这是份正当体面的工作;你是我好朋友的哥哥,人自然不会有问题;我对安逸的,也是你的家庭状况略有所知,我们只是交往又不是结婚,了解这些还不够吗?何况交往之后我会慢慢知道你的事,不是吗?”
“考虑得倒挺周全啊!”安适感到又好气又好笑,难怪她考虑了十二天才做出决定,原来她所知道的关于他的事只有这些,她答应和他交往,他不知该佩服她的勇气,还是该埋怨她缺乏危机意识,他说:“你还漏了一件重要的事,你怎么没问问我是不是单身?”
“如果你不是,安逸会告诉我的。他知道我最讨厌第三者,当然不会自己去做了!”
可他知道你讨厌外科医生,却没告诉你我就是。安适心中加上这么一句。尽管安逸这么做对他有益,但他还是为她担忧,可见有时候好朋友也是不能完全相信的。他应该引以为鉴。
汤来了,然后是面包和黄油,接着是主菜牛排。她喝过汤,又吃了两个小圆面包,一边切着牛排,一边说:“那你是回来度假的?准备待多久?”
他微笑着说:“你希望我待多久呢?”
她说:“这不是我希望就可以做准的。”
“那你为什么这么问?”他有一丝期待似的问。
她啜了口冰水,慢条斯理地说:“我在想,如果你在国内的时间不是很长,我们要格外珍惜在一起的时间,不是吗?”
她的言外之意是不准备在交往中投入太多感情,就以这样的状态维持下去,到要分开的时候,也许有点不舍得但不会太难过,以后见面还是好朋友。她知道他会明白她的意思。
他的确明白。但这绝对不是他所希望的,他在想:她不知道他对她是什么样的感情,以为这样对彼此都好,可是感情的事从不由人,哪里能够收放自如?有时候就算不想太投入,也会身不由己,以后他会让她知道这一点的。很奇怪,第一次约会却想到分手,两个人的心中好笑之余,也略有伤感。
安适微笑着说:“来杯红酒怎么样?”
“你待会要开车,红酒的后劲比香槟大多了。”
“放心,我的驾驶技术很好,只是一杯而已。”
“还说什么酒后不开车的忠实奉行者呢!”
他笑着说:“其实那天我就没开车,我不喜欢应酬,何况时装界的酒会跟我这医生根本风马牛不相及。是安逸说我总是一个人待在家里太无聊了硬要拉我去的。”
想想这的确是安逸的作风,她不禁笑了。
他招来侍者要了两杯王朝干红。这也是她喜欢的酒。两人相视一笑,举杯说:“Cheers!”
高脚杯中艳红如血的美酒、桌上的鲜花和摇曳的烛光,餐厅里缓缓流淌着轻柔的背景音乐,这一切的确有种浪漫的情调。
说是情人,不过是给他们的关系换一种新的说法,相处起来没有什么不同。
安适回来说是度假,其实也有工作要做;慕容则是公司、学校两头转,每天忙得像颗陀螺,几乎没有一天回到家时不是疲惫不堪的,连双休日都很少休息。
相对而言,安适是很清闲,他也的确体贴,每天接她上下班随叫随到。他极少在外面用餐,要么就去他认定的那家;慕容坚持“AA制”,那么“欧陆风情”的消费水准,就不是她这样的工薪族可以经常光顾的,所以他们每天一起吃晚饭大都是在家里。慕容向来认为他的厨艺高超,自然每餐饭都要他亲自下厨。饭后清理工作则由她完成。
有时候她晚上有课,饭后,他会和她一起出门,然后回家。晚上没课,他们会在校园里散步,这是安适的习惯,渐渐地她也喜欢上了这种有益健康的饭后运动。之后回到家,看书、听音乐或是看电视、聊天,为了不影响她休息和第二天的工作,他总是在十点左右离开,不知不觉中他们调整了各自的日常生活适应彼此。
白天的工作充实忙碌,晚上的生活温馨平淡,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转眼过了一个月。二十三日接她下班的时候,他问:“明天平安夜你想怎么过?”
她歉然一笑,说:“我正想告诉你,我们恐怕不能一起过了。服装艺术系的学妹学弟们自发组织了一场秀,我们这些学姐学长不得不去捧场。”
“服装艺术系?不就是安逸那个系?他也参加吗?”
“当然,他是评委之一。”她笑着说,“你想啊,‘Ann服饰’的首席设计师,恰巧又是系里的讲师,哪那么容易放过他?”
他笑着说:“以安逸的实力和在时装界的声望,可以做他们评委会主席啦!”
“这是你美国式的想法,但这是在中国,安逸实力再强,声名再大,在学校也不过是个讲师而已,他若是评委会主席,那院长、系主任的面子往哪里摆?”她叹了口气。
回到家里,照例安适去料理晚饭,慕容换好衣服躺在沙发上休息。
电视里播放着有关世界名城的纪录片,这是她喜欢的节目之一,正在介绍的水城威尼斯也是她很喜欢的城市,所以她看得津津有味。
安适做好晚饭端到茶几上,是海鲜蔬菜汤和扬州炒饭,两人坐在沙发上,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
吃完饭,是电视剧黄金档,她厌恶地皱皱眉,做好善后工作,她一反常态地躺在沙发上看杂志。
安适说:“晚饭后应该运动一下的。”
她闷闷地说:“心情不好,不想出去。”
他笑了笑也不勉强,去厨房削了一盘水果端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将她揽在胸前,笑问:“是为车上说的那些事?”
“那倒不是!其实也有一点!我在想,安逸的确明智,他大学没毕业就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研究生毕业又去英国留学两年,回来进母校当老师,又多了斯图·布兰德这样的合作伙伴,事业上春风得意,又能从学校不断汲取知识,如果学校对他约束少一些,那该多好!”
“我想学校的所谓约束并不影响安逸发挥他的才华,”他笑着说,“而且我这个弟弟呀,简直是匹野马!也的确需要点约束,除了部队,哪有比学校更有约束力的地方?即使有,也不一定适合他,他其实很明白他需要什么样的环境。”
第5章(2)
她想了想,微笑着说:“还是你比较了解他。也真是的,以他的个性,又是鼎鼎大名的服装设计师,居然从没与模特儿传出过绯闻!不知道这是不是学校的约束机制起了作用呢?对了,他出国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说是去米兰和巴黎。”
她不由感叹:“唉!真是羡慕啊!”
“你很想出国吗?”他笑问。
“无所谓。不过,如果有机会出去长长见识也是不错的。”
“这么说你并不排斥出国?”
“排斥?你这种说法很奇怪!现在有人想出国都想得快发疯了,怎么会有人排斥呢?”
“你呢?”
“我?我无所谓!”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随便聊聊。”他笑着说,“明天平安夜到底怎么过?”
“我不是说过了吗?那场秀我不得不去。”她想了想,又说,“后天我请半天假陪你过圣诞节,好吗?”
“明天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当然!我本来就想要你一起去的,但你说过你不喜欢应酬,而且都是陌生人,所以我才没说。”
“不喜欢是一回事,陪女朋友过平安夜是另一回事。对我来说,后者比前者重要。”
她很高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他顺势吻了她一下。她躺在沙发上头枕着他的膝,安适抚着她的头发,她懒洋洋地像只卧在他膝上的猫。
“你该早说的!这么说,我后天不用请假了。”
他笑着说:“既然你已经决定请假了,那就请吧!我们好好过个圣诞节!”
“请假要扣钱的!唉,像国外圣诞节放假就好了!”
“要不要我给你开张证明,请病假总不会扣钱吧?”
“什么理由不好找偏说这个!”她捶了他一下。
他握住她的手,微笑着说:“开个玩笑嘛!就请半天假,好吗?到我家去吃火鸡大餐!”
她腾地坐起身来,兴奋得眼睛直发亮,“火鸡大餐?你亲自料理的吗?” 他含笑点头。她大叫声:“万岁!”说着,扑到他怀里,在他脸上重重地“啾”了一下。
安适摸了一下脸,看着她微笑着说:“我亲自料理的火鸡大餐只值一个脸颊上的吻吗?”
“那你想怎么样?”
其实问也是白问,他不说话,眼睛盯着她的唇,笑得不怀好意,这意思是再明白不过了。她就知道!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闭上眼仰起头面对他。他的气息渐渐靠近却又退开了。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他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她,“算了,刚才是定金,我等着最后结算。”
她瞅了他一眼,说:“听你的语气,我都不敢去你家了!”
“怕我吃了你?放心!我不会那么饥不择食!”
她顿时火冒三丈,扳着他的肩膀,大叫:“你可真会侮辱人啊!我有那么差吗?”她下意识地挺起胸。
安适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转移,他的眼中闪动着一团火焰,只在瞬间又恢复平静。
她看见了,也明白其中的含义,不禁一怔,再看时,他的目光与平时没什么不同。她松了口气,也许刚才是他眼镜反光造成的错觉吧!她这样安慰自己。
气氛变得有些暧昧,沉默令这种暧昧加重。安适起身拿起自己的大衣,慕容问:“你要走了?”
“你希望我留下来吗?”他笑着反问。
她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微笑着说声“晚安”就离开了。
他像个没事人似的走掉了,让她觉得自己刚才的感觉有点多余有点蠢。她不禁深感懊恼,狠狠地捶打着沙发靠垫。
翌日接她下班时,她说:“本想打电话给你的,后来忘了。有件事昨晚忘了告诉你。”
提到昨晚,她的语气轻描淡写的,仿佛没将那个小小的插曲放在心上。
安适迅速瞄了她一眼,暗自笑了,她的心里可不像她表现得那么不在乎,她的神色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一个专门研究过心理学的人。不过,既然她想这么做,他就配合她好了。他微笑着说:“现在说来不来得及?”
她看了眼他身上的黑色羊绒大衣,说:“不知道。也许来不及了,不过会有办法的。”
“今天在外面吃饭,好吗?”他所说的外面通常指的是“欧陆风情”。
“今天日子特殊,没事先预定恐怕很难有空位,而且时间又紧,还是回家吃吧!”
回到家里,他脱下大衣挂到衣架上,她则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的衣着:黑色半高领羊毛衫、褐色休闲西服外套、黑色长裤、黑皮靴,看起来既休闲又不失庄重,是时下最流行的“商务休闲”风格。她不禁点了点头。
他微笑着说:“你看我总是先看衣服。”
“谁让我是学服装设计出身呢?你的穿着很有品位。”
“谢谢。别忘了我有个做服装设计师的弟弟!”
“我本想告诉你不用穿得那么正式,学生们自发组织的秀和安逸的时装发布会可没法比!现在看来我刚才是多虑了。”她看了看他,又说:“你似乎偏爱黑色,我以为医生大都喜欢白色。”
“我也喜欢,但黑色系的衣服更适合我,而且易于搭配。我大学时也参加过类似的活动,知道穿什么服装得体。”
她耸耸肩,没说话。
吃过晚饭,他们去了学校礼堂,秀场就设在那里。学校开饭一般较早,不少学生吃过饭早早赶来。平安夜放弃自己的节目来看这场秀,实际上大都冲着安逸这位著名设计师。
尽管他是学校的老师,但除了本学院的学生,能见到他的人并不多。这次活动从发起策划到跑腿打杂、从设计师模特儿到舞台灯光设计都是学生,发起者是服装艺术系,但现在看来,整个学院、甚至其他院系的学生都有参与。
慕容拉着他直奔后台,安逸早就在那里了,看到他们一起来有点惊讶,随即戏谑地对她眨了眨眼。他正在给那些“业余模特儿”做最后的临场指导,他身旁还有一群未来的设计师在等着请教。安逸是位名师,但从来不摆名人派头,也不端老师架子;作为一位著名的设计师他还很年轻,但他从来不吝于挖掘、培养和提携新人,学生们喜欢他、崇拜他,把他当作自己的朋友,并不仅仅因为他是位著名设计师。
慕容的同窗好友过来打招呼,她为他们做了介绍。聊了几句,有个女生发现新大陆似的叫道:“安先生和安逸长得很像耶!”
立刻有人附和:“是啊,连名字也很像……”
他们的名字和长相很容易让人猜到他们的关系嘛!她受不了地翻个白眼,说:“他们是兄弟。”
安适微笑着补充一句:“我是安逸的大哥。”
“哦……”朋友们恍然大悟,不约而同地看着她,他们都知道她和安逸的关系不寻常,原来如此啊!
“那……安先生也是设计师吗?”
“不,我是医生。”他彬彬有礼地回答。
“咦?慕容不是最讨厌医生吗?啊,对不起!”那人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急忙道歉。
这时,有人请他们过去帮忙,慕容也跟着去了。
安适一个人站在那里,尽量不妨碍来往忙碌的人。
尽管他有个著名设计师的弟弟,但他对服装秀并不感兴趣,也不知道绚丽多姿的天桥背后是这样一种紧张忙乱的景象。
好不容易安逸脱开身来招呼他,安适笑问:“你的学生都对你直呼姓名吗?”
安逸微笑着,压低声音说:“你以为只有我的好朋友兼未来大嫂才这样叫吗?还有,我公司的秀十次硬拉你去你才肯去一次,怎么今天这么赏脸?你不是最不喜欢这种场合吗?”
“想象成来参加医学研讨会就行了。”他一本正经地说。
安逸险些爆笑出来,他从来不知道他大哥这么有幽默感。他拼了命地忍住笑,脸都涨红了。
安适却只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投向慕容了。
“她还不知道吗?”他指的是他是外科医生的事。
“你干吗不告诉她?”
“她若知道,说不定会把你列为拒绝往来户呢!”安逸说,“你知道原因吗?”他一直很好奇,问过她,她却没说,他就不好追问。
“不知道。她说过原因很好笑但令她害怕,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那你打算一直瞒着她?”
“我会告诉她的。”
正说着,她跑了过来,“你们两个在咬什么耳朵,是不是在讲我坏话?”
安逸语气夸张地说:“拜托!要讲也不会在我大哥面前讲啊,这不是讨打吗?”
“这么说你是在别人面前讲过了?”
“好了,别闹了!”安适替他解了围,“我们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到前面去吧!”
他挽着她的肩膀走开了,安逸在他们身后比个“OK”的手势,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
秀场中央的“T”形台是临时搭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