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如凯还没来得及表示意见,何希玉便弹了下手指。“帅!歌曲中间加上一段小提琴独奏一定很吸引人。”
廖如凯也赞同道:“对,美国很多较大型的乐团也有小提琴手,他们擅长以小提琴的柔美音色来增加数曲的感情表达方式。事实上,我们台湾也有那种钢琴和小提琴合奏的双人乐团。”
“那……”江亦雷提出最现实的问题。“小提琴在哪里?”
何希玉偏手一指廖如凯。“他有。”
“你有?”乔以欣诧异地问。“你怎么会有?”
廖如凯耸耸肩。“我刚开始是喜欢钢琴,所以就叫老爸买钢琴,结果没多久又迷上了小提琴,当然又进了一支小提琴,然后是吉他,接着是萨克斯风,最后才是贝斯。”他咧嘴一笑。“以上物品,本人皆有。”
“做有钱人真好啊!”江亦雷喃喃道。
不是钢琴就好,但是……“我只会古典的。”安沛伦呐呐道。
“没问题。”廖如凯应道。“我拿一些有关现代音乐和爵士乐的书本和CD给你,你恶补一下,有问题一起解决,OK?”
不知为何,安沛伦下意识地转向乔以欣,以求助的目光凝望她,而她鼓励的微笑也立时令他不安的心定下来了。
“OK!”
“……爵士乐的特质来自黑奴背景的起源——非洲音乐,以及其与美国社会结构息息相关的特性……听爵士乐就像是在黑暗的丛林中冒险,你完全不会知道你会听到什么。所以对于爵士乐迂回复杂的旋律来说,最好是放松心清随之摇摆起舞……”
看到这里,安沛伦很自然地放下书、合上眼,专心聆听由耳机传来的音乐。陌生又熟悉的旋律,有如情歌对话下哝哝感情令人难以忘怀。
廖如凯拿给他听的是“融台爵士专辑”,由最早期的纯正爵士乐到现代音乐,利用各种不同演奏诠释的风格,提供人们复杂的情绪转圈,及潜藏的意念转换下的宣泄,从乐器的变化到旋律、节奏的改变,有如一部有声音乐历史的传述。
对过去生命中只存在古典乐章的安沛伦来说,聆听爵士乐是一种奇妙的心灵飨宴,像黑夜航行在大海的船舶,没有了时间及方向的绝对性,只有黑暗而沉静的大诲,如此宿命的为时间及经验做一个思想上的传递,在应该沉醉的夜里广大而轻柔的慰藉人心。
对沛伦来讲,爵士乐似乎更能触及他的心灵,而现代爵士乐的变化多端也更能充分发挥他的天赋。
所以仅只三天,他就能以钢琴弹奏出爵士乐的基本骨干……蓝调的精髓。
而结合了爵士、摇滚、放克、迪斯可、非洲及印度音乐等元索融合在一起的现代爵士,更是具有千变万化的迷人魁力。
又过两天,他已能沉醉于自己弹奏出的现代爵士之中,他不断以各种不离主和弦的即兴旋律变化来表选出各种不同的心灵感受。
从屋内各处换集来的各式各样CD,再加上过耳不忘的才能,还有天生的标准普感,于是,从拿到廖如凯给他的书籍和CD后十天,谁也没料到天赋异禀的安沆伦已经是个爵士乐大师了。
他们进门时,安沛伦正坐在电视机前捧腹大笑,笑得翻天覆地、手歪脚倒。
“他疯了。”何希玉评论。
乔以欣忙上前一看,原来他在看卡通影片“小红帽恰恰”,她不由得翻翻白眼。
“拜托,你这么大的人了还看卡通影片,而且还笑成这样,好驴喔!”
“可是……我以前没有看过卡通嘛。”安沛伦边擦眼泪边辩解。“而且它真的很好笑哩!”
“为什么我有时候觉得他实在很幼稚?”何希玉喃喃道。“他真的有二十五岁了吗?”
然后,蹲在电视机前打算弄清楚安沛伦到底在笑什么的江亦雷也突然笑起来了,而且笑得跟安沛伦一样夸张。
“咬,奇怪了,疯病也会传染的吗?”
五分钟后,六个“起捎”的疯子同样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包括一直努力保持斯文形象的裘时彦。直到“小红帽恰恰”结束,大家才凄凄惨惨的抱着肚子哼哼哎哎。
“天哪,我笑得肚子好痛啊!”
乐极生悲是也!
廖如凯喘了好一会儿才说得出话来。
“阿伦,已经半个多月了,你准备的如何?有没有什么心得?要不要先试试看?”安沛伦一点也没有犹豫。“好啊。”
于是大家捧着肚子来到隔音室,廖如凯拿出小提琴。
“刚从古典音乐进人现代音乐一定会不适应,但是只要你肯试着去接受它,应该很快就能进人状况的。刚开始我们不会要求你太多,只要你跟得上我们的速度就好了。然后我们再给你一些指导、改正一些错误,只要你继续接触现代音乐,临场经验丰富一点,慢慢的,你自然能抓到表达现代音乐的诀窍。”
他看着安沛伦转紧琴弦。试音、调音。“需要练习一下吗?”
“不用。”十分肯定的回答。
“需要看谱吗?”
安沛伦熟练地拉出一串音阶。“不用。”
廖如凯挑挑眉。“好吧,那你现在就试试看吧。”
“试试看?”安沛伦有点困惑地贬眨眼,而后想到什么似的喔一声。“不用试了,你们练习的时候我都在场,你们的歌曲、节奏、表演方式我都了解了,只要你们演奏,我自然会去配合你们的。”
每个人都以怀疑的眼神瞧了他半晌,然后乔以欣首先去拿电吉他,其他人也只好各自准备了。
在领队廖如凯的眼神带领下,跟以往同样的曲目以固定的方式开始并顺利进行,然而,当小提琴声以优美柔和的声音在一个巧妙的音点加人后,整个旋律就有了不同的昧道。在小提琴不时加人有画龙点睛效果的即兴间奏时,所有乐器都陆续停了下来,大家都惊愕地瞪着安沛伦。
大家都停了,他还能怎么样?安沛伦不安地放下小提琴。“怎么了?我哪里错了吗?”
大家相视一眼,然后由乔以欣代表发问:
“你以前真的都没接触过爵士兵吗?”
安沛伦摇摇头。“连听都没听过,我父母管制得很严格,他们不照我接触除了古典音乐以外的任何音乐。”
大家又互相交换一眼,这回是廖如凯问问题。
“你就是靠我给你的那些东西准备而已?”
“还有我从屋内各处搜集来的CD。”
“就这样?”
“就这样。”
大家又瞪了他半晌,而后廖如凯挥挥手。“好吧,重来一次,这次都不要停。”
连续三首不同味道的歌曲一一抒情、摇滚、哀伤……在众人不可思议的心情下完美的结束,跟着廖如凯背着贝斯来到安沛伦面前拍拍他的肩。
“虽然我自己也不敢相信我会现在就说出这句话,但是我还是得说……阿伦,我想你已经准备好了!”
没有人有异议。
事实上,她们不但觉得安沛伦确实已经准备好了,甚至觉得他似乎比他们每一个人都要来得高竿。这实在是很诡异的情况。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带他去现场看看,习惯一下,免得地到时候临时怯场什么办。”何希玉建议。
“去PUB?”
“对喔。”乔以欣若有所思地应和。“我想他可能没去过PUB,让他去开开眼界也好。”
廖如凯点点头。
“也好,不过这两天PUB里似乎有点乱,听徐大哥说好像是有人带‘东西’去卖,最好等徐大哥把这件事解决了之后再带他去。”
“那么以后他就可以和我们一起练习喽?”乔以欣试探地问道。
“当然。”
“或许下个月他就可以加人正式表演了?”乔以欣更进一步试探。
廖如凯咧开嘴。“没问题。”
“好极了!”乔以欣兴奋地叫一声,她忘情地一把抱住安沛伦的手臂。“我就说我们会帮你找到工作的嘛!”
安沛伦以奇异的眼光凝视着她,其他人也以若有所思的眼神投注在乔以欣抱着安沛伦手臂的动作上。虽然乔以欣即刻惊觉到自己的暖昧举动而收回双手,却见何希玉朝她好笑地摇摇头。
“来不及了,小玛莉,来不及了!”
乔以欣脸一红。“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话落随即转身匆匆逃出隔音室。
而廖如凯则拍拍仍痴望着乔以欣离去的安沛伦肩膀。
“我说阿伦啊,你最好积极一点,小玛莉在学校里可是有很多死忠的仰慕者喔。”
安沛伦收回目光。“死忠?”
“就是很忠心的追求者啦。”何希玉插嘴解释。
安沛伦不觉皱眉。“那她……”
何希玉耸耸肩。
“她以前曾经说过现阶段她只对音乐有兴趣,但是这句话现在恐怕不适用喽。”她朝他挤挤眼。“好好把握机会哪,阿伦,‘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句话的意思你应该懂吧?”
安沛伦歪着脑袋想了想。
“大概懂吧,是不是住在靠近水边的房子就可以先去水中捞月亮的影子了?”他皱眉。“可是这样不是很蠢吗?”
隔音室内立刻倒了一地人,安沛伦困惑地搔搔脑袋。
“不是这样解释的吗?”
第三章
她不想特意去注意他,但是她的眼光、心神就是无法自制地往他身上溜去。
从第一次见到他,即使他是那么落魄肮脏,即使他是她深深不齿的乞丐,但是她依然被他身上那股无形的气质深深吸引。或许这才是她会带他回家的因素,其它的原因则统统是借口。
儒雅温和的气质,俊秀斯文的五宫,醇厚迷人的艺术家气息,还有那常常笑掉人大牙的童稚言语和表现,他是温文善良的,同时又是单纯可爱的。虽然满心不愿意,但是她实在控制不住为他颤动的心灵,现在她才明白人家为什么说送出去的心是收不回来的,即使这颗心并不是她有意选出去的。
但是她真的不想去注意他呀!
为了实现对音乐的理想,她才特意离开屏东家乡远来台北念书,因为家人还停留在“吃音乐饭能有什么出息”的观念里。她也没有“你们说我无法度,我就编偏成功给你们看”这种幼稚的想法,她不过就是纯粹的爱音乐而已。
她喜爱沉浸在乐音中的美妙感受,喜爱让一串串可爱跃动的音符飞舞在她生命中,喜爱由变化无穷的和弦来丰富她的生活架构,喜爱享受各种乐器在她耳边编织梦幻世界,喜爱用各种感情来诠释歌曲的灵魂……
她就是爱音乐,音乐是她的至爱!
至少在碰见他以前都是。
她从来没打算在实现理想前踏人感情漩涡中,她认为感情会拖慢她实现梦想的脚步。可是在努力避开的同时,她却又在无意中一脚跺入无可自拔的感情流沙中。别说拖慢脚步了,她根本是动弹不得!
这算什么?
命中注定吗?
还是孽缘?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每次她狠心一脚踢他滚出她的灵魂后,转个眼,他又无声无息地踩在音乐头上向她露出无辜的笑容,瘦削的臀部依然稳稳地端坐在她的心灵宝座上。
她极力避开他,她努力不去想他。
但一点用也没有,在每一次无可避免的碰面中,她越加了解,避开他的结果是更想他,不去想他的结果是椎心的痛楚。
老天!她到底该如何是好?
“这是什么?”
江亦雷抬眸瞥一眼又回到他的乐谱上。“樟脑丸。”
“樟脑丸是什么?”
“你猪头啊?连樟脑丸都不知道是什么?糖果啦!”
“喔。”
五分钟后,安沛伦又回来了。
“阿雷。你为什么要买这种糖果,虽然看起来很漂亮,但是好难吃喔!”
江亦雷愕然抬头惊呼。“你不是真的把樟脑丸吃下去了吧?”
“是啊,每一种颜色我都吃过了,可是没有一种好吃的,我想……”
大惊失色的江亦雷抓着安沛伦就往医院跑。一番洗胃拆腾后,安沛伦是没事了,但是江亦雷就被大伙骂惨了,就差没叫他切腹谢罪!
“从今以后,我们不再买樟脑丸,更不能买老鼠药,家里的蟑螂老鼠统统都归你管理!”
廖如凯和何希玉撂下这句话后就扬长出们去医院接安沛伦了,独留哭丧着苦瓜脸的江亦雷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请老鼠家族搬家才好。
乔以欣轻敲两下门。
没有回应。于是她轻手轻脚地自行开门进人,将手上的稀粥放到床边矮柜上后,她转头凝视着床上熟睡的男人。微显苍白憔悴的脸色,散乱在额前的短发,眉头轻皱,嘴角可怜兮兮地下垂,他看起来就像个被欺侮却不敢声张、满怀委屈哀怨的小孩。她忍不住伸手去抚平他眉间的细纹,再拂去额前的“短发,而后她的手迟疑地顿了顿,终究还是米到地面颊上心疼地抚挲着。
睡梦中的他似有所觉地偎向她的手,嘴角也随之徐徐上扬,形成个满足的微笑。
她僵立片刻,在闭了闭眼后,一声低低的喟叹缓缓从她口中吐出,她情不自禁地慢慢俯下身,一个温柔怜爱的吻轻轻落在干涩的双唇上。然后她抬起身,小心翼翼地收回手,再转身……
何希玉靠在门边,嘴角噙着一抹椰榆的笑容。
晚霞迅速飞上乔以欣双颊。“我拿稀饭来给他吃。”她遮掩地解释着。
“是喔,顺便送上香吻一个当主菜。”何希玉调侃道。
脸颊更红,乔以欣逃命似的从何希玉身边窜出去。
“小玛莉!”
乔以欣顿住身子。“什么?”她犹豫着问。
何希玉慢吞吞地关上安沛伦的房门。
“我知道音乐是你的至爱,但是你也该知道音乐是在诠释人的心灵感受,如果你刻意避开感情,那么你的音乐就会所少灵魂,缺少灵魂的音乐就不算真正的音乐,只是一僵化刻板的音符组合而已。”
乔以欣慢慢回过身。
‘哦知道你偏爱好情歌曲,但是如果你没书真正经历过,又如何能了解何谓情?而不了解情,又如何能深切地表达出歌曲的意境呢?“
乔以欣深思地望着她:
“何不放开胸怀接受一段该属于你的感情?不要害怕感情会阻碍你的理想,真正的感情只会美化你的音乐,在你的音乐里加人生命力。试着接受感情,然后将你的感受表现在音乐上,你将会发现你的音乐不再只是好听而已,它将会是能打人人心底深处、震撼人灵魂的音乐,这才是你想要的音乐吧?”
何希玉望着她的眼神鼓励而期待,是乔以欣却回以诡异的笑容。
“也许你这番话确实能让我了解到真正的音乐和人的情感密不可分,我的确不该抗拒它。但是……”她垂下眼帘。“即使没有你这番话,或许我仍然无法了解,或是我还想反抗,然而这一切挣扎也都只会是徒费力气而已。因为……”
她轻叹。
“我的心早在碰到他的那一天就已失落了!”
樟脑丸事件让乔以欣承认了自己的感情,但过后不久……
“小辣椒,这瓶无烟盐酸是什么?”
“就是无烟盐酸嘛。”
“对,我知道,可是它是做什么用的?”
“笨!一瓶瓶的,当然是拿来喝的喽!”
“喔。”
十秒钟后,何希玉突然尖叫着跳起来往厨房冲,刚好看到安沛伦端着一个马克杯拼命闻嗅着,而马克杯里正是满满一杯无烟盐酸。吓出一身冷汗的何希玉立刻抢过来倒掉,继而恶狠狠地拿手指猛戳着他的胸膛。
“我警告你,以后我告诉你什么可以吃、什么可以喝的,你统统不准吃也不准喝,听懂了没有?”
当然不懂!
“嘎?”安沛伦茫然以对。
自此而后,大家都有一个共识:安沛伦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