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输棋是因为他太过爱子,不忍舍弃一兵一卒,慕容复输棋是因为他志在江山,为了大势太过勇于弃子,文臣武将,皆可为我所用,皆可为我所弃。
从他懂事开始,耳濡目染的就是复兴燕国,为体现自己燕国皇族后裔的尊贵身份,不学汉文字,排斥汉文化,专门研究帝王心术。
有所谓最是无情帝王家,慕容复学习帝王术,自然也要学习帝王的无情。
多情者段誉破不了棋局,无情者慕容复显然也不是无崖子所期望的传人,所以他也破不了局。
慕容复从小小棋局中看到的“皇图霸业一场空”的结局,或许正是心底深处的某种映射,因此他承受不住这种打击,在丁春秋的恶意引导下,拔剑就要自刎。
有时候人心灵一旦受困,钻进牛角尖,根本难以劝说,王语嫣、包不同、风波恶、公冶乾等人无不急声劝解,但终究毫无作用,慕容复已经陷入迷障,一往无回。
不过就在长剑即将横过脖子的时候,一道强悍的无形剑气射中剑身,只听叮当一声,慕容复长剑脱手,他整个人也猛然从迷糊中醒过来。
“表哥!”
“公子爷!”
王语嫣和几位属下的声音这才清晰地传入耳中。
“胜败乃兵家常事,公子爷无须介怀。”邓百川劝道。
慕容复微微点头,然后看向丁春秋,抱拳道:“丁施主趁人之危,意欲借刀杀人,这件事在下记住了。”
丁春秋挥动手中蒲扇,呵呵一笑,道:“老夫只不过是要提点一下你这位后辈罢了。”
话音一落,身后的星宿派弟子敲锣打鼓,齐声叫道:“星宿老仙,法力无边,神通广大,法驾中原。”
如此颂扬了三遍,为首的那个大弟子举起手制止大家,然后指着慕容复道:“无名小卒,若非星宿老仙手下留情,你早已灰飞烟灭,危在旦夕还不自知!”
“还不跪地感谢老仙不杀之恩,等待何时!”
“星宿老仙,小试牛刀,信手拈来,你算什么东西!”
群雄听着星宿派弟子越说越离谱,本以为丁春秋一派宗主,会开口约束,不料他竟听得洋洋自得,似乎非常享受弟子们对他的吹捧。
众人见状,心中不免暗暗纳罕。
在场的恐怕只有贾里玉和苏星河两人知道丁春秋的奇异爱好,此人学武天赋奇佳,在江湖上也能位列顶尖高手行列,自创的化功**更是让无数英雄好汉闻之色变,这样一个人唯独对一帮碌碌无为的弟子们的吹捧难以自拔,让人始终猜不透其中玄机。
慕容复懒得理这帮妄人,对段誉拱手道:“多谢段公子出手相救,不知段公子适才所用的功夫可是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
段誉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我这功夫时灵时不灵,让慕容公子见笑了。”
“不敢。大理段氏六脉神剑独步江湖,在下久仰大名。”
慕容复刚说完这句话,就听到一道仿佛发自老坛的声音传来:“大理段氏何人在此?”
话音落处,一个拄着双拐的长发男子从树顶飘下,正是四大恶人之首的延庆太子到了。
“大理段氏,只有我家老大才是正宗,其余的全是旁门左道,让我岳老二看看是谁在这里冒充段氏正宗,看我喀嚓一声扭断他的脖子。”
随着这一串呜哩哇啦的叫嚷声,又走进来三个人,其中说话的正是那位相貌丑陋的胖子,众人见他长着一对三角眼,嘴边的胡子根根分明,颜色发黄,像插在嘴巴周围的细针。
四大恶人尽数到齐了。
“久违段先生棋艺高明,就请段先生入座破局吧。”苏星河没兴趣去管段氏的恩怨,他今天只想找到破解棋局的人。
段延庆走到棋盘前,先盯着棋盘看了半晌,然后伸右拐入棋盒,用拐尖粘住一颗棋子放在棋盘中。
那由精钢打造的拐杖并没有磁力,段延庆以拐杖为媒介,纯靠内力吸起棋子,不仅显示出他雄厚的内力,更展示大理段世一阳指的精妙。
段延庆身为大理国太子,也曾精研过棋道,恐怕在围棋上的造诣不弱于段誉,但,段延庆也有自己的心魔,当年大理国内乱,国祚为奸臣谋夺,他身为太子不仅丢失皇位,自己也遭多方追杀,最后更是身中数刀,虽保住性命但面目全毁,双腿残废,仅能依靠腹语与人交流。
若不是经历了那场奇异的遭遇,他恐怕早已自杀,那次奇遇之后,他重新振作,练成家传武学,成就一代高手,但后来大理复国,皇位已经由他堂兄接任,其中堆积的仇恨和不敢可想而知。
如果说慕容复是贪,段誉是痴,那么段延庆就是嗔,凡此三毒,都破不了珍珑棋局。
珍珑棋局名为考验棋力,其实考验的是人心。
段延庆下了半途,已经步步维艰,这时,丁春秋再次施展自己的惑敌**:“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再也拿不回来,大局已定,你已经没有机会了,何必继续挣扎?”
段延庆心神一震,喃喃自语道:“已经没有机会了,是啊,何必继续挣扎?”
“一切都没有了,再也夺不回来了,不如自尽图个痛快。”
“对~应当自尽,早就应该自尽了……”
“是啊,早就该自尽了,活到现在,品尝了这么多痛苦,自尽吧……”
段延庆如坠魔障,茫然点头,然后慢慢举起右手铁杖,就要对着自己的脑袋砸下去,忽听一声“阿弥陀佛”的声音,然后一个小和尚走过来,捏起一粒棋子随意往棋盘中一丢,道:“岂不知置之死地而后生!”
贾里玉没有刻意使用内力发声,但声音清亮,又动了棋盘的棋子,瞬间转移了段延庆的注意力。
和原版中的虚竹不同,贾里玉这一子并非乱丢,而是有意为之,他的围棋虽然算不上高明,但是终究还是略懂皮毛,加上他对珍珑棋局的那个“棋眼”印象深刻,因此随便一丢就丢出了那个新局面。
“胡闹胡闹,你这是自杀,哪有你这样下棋的?”苏星河气得吹胡子瞪眼,但心中却是一阵暗喜。
周围的人不懂其中奥妙,纷纷大笑说:”和尚不懂下棋,自己先杀了自己一片人马。“
贾里玉不以为意,看着段延庆,丁春秋被坏好事,气急败坏,伸手去抓贾里玉肩膀:”小和尚,你不好好在一旁念经,下什么棋来?“
那只圆润肥胖的手还未沾到贾里玉肩膀,段延庆的铁杖适时递到,正好格开丁春秋的胖手。
”丁老怪,你趁人之危,段某记住你的大恩大德,他日必有回报。“段延庆的声音全靠腹语传出,声音自有一种冷然。
丁春秋脸上不以为然,心中不免暗暗叫苦,已经得罪了慕容复,如今又得罪了四大恶人,这两次出手有些得不偿失了。
”小和尚,你既主动落下这一子,接了棋局,老夫就要与你周旋到底,来来来。“苏星河边说边将被围死的棋子取出,这一取,场内的棋道高手脸色开始转变,因为他们发现贾里玉堵死了自己一片的棋子之后,反而打开了一个新的局面。
”小僧落子只为救人,并不为破局,还请聪辩先生不要见怪。“
”小师傅不必过谦,适才既说置之死地而后生,自有破局之法。“
贾里玉仍然摇头拒绝,这个时候,耳边响起一道细细的声音:”下平位三九路。“
贾里玉等得就是这道声音,依言落子。
实际上,珍珑棋局棋眼已破,只要棋力和苏星河相当,基本就能破了这个棋局,目前而言,段誉和段延庆都有这个能力。
贾里玉按照段延庆的指点,果然击败了苏星河,苏星河输了棋局,却喜不自禁,道:”小神僧棋艺惊人,老夫心服口服,请小神僧入石屋吧。“
贾里玉也不用苏星河指点门路,径自走到一堵石墙前,小罗汉拳快速打出,石墙裂开,这时丁春秋飞身抢过来,苏星河双掌齐出,挡住丁春秋来路。
“拦住那个小和尚。”丁春秋吩咐道。
早有五六个星宿派弟子冲过来,贾里玉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身子左摇右摆晃进石屋。
苏星河见贾里玉顺利进屋,随手向院内一座石凳拍去,裂开的石门又重新闭合起来。
贾里玉掉进一座石洞,左顾右盼地向前探行,忽听一道苍老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贾里玉定睛一看,面前石台上坐着一位长发老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七十年功力眨眼间
即便知道屋里面坐着人,即便知道那人的身份,贾里玉听到这道声音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
老人长发披肩坐在石台上,身子隐在暗处,只能看到一个精瘦的轮廓,看不清老人的面貌,声音虽然苍老但比较清楚,带着某种深邃的意味。
“小僧少林寺和尚虚竹。”
“你如何入了我的门?”
“小僧误打误撞破了聪辩先生的珍珑棋局,他让小僧打破石壁进到此处。”
老人顿了一下,问:“你破了我的棋局?”
“是的。”
“如何破的?”
贾里玉就将适才下棋的过程说了一遍,几年背诵经书的经验锻炼了他的记忆力,顺着那破局的关键一子将整个棋局复述了一遍,大约也是**不离十。
老人听了点点头:“无胜负心,无贪嗔痴,不怪你破了我的局,你走到近前来。”
贾里玉依言向前走了几步,问:“老前辈就是聪辩先生的师傅无崖子前辈吧?”
“你认出我了?”
“小僧听聪辩先生说,那棋局是他师傅无崖子所摆……”
“没错,我就是无崖子。”
说话间,无崖子抬起头细细地打量起贾里玉,贾里玉同时也看清楚了无崖子的脸面,虽然伤痛和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一道道深刻的皱纹,但是从他脸型轮廓中还是能看出当年颜值巅峰时的影子。
“拜见无崖子老前辈。”
“嗯,你这小和尚长得还算清秀,如果留起长发的话,应当还有几分潇洒,做我传人倒也合适,我想想,少林寺灵、玄、慧、虚,你叫虚竹,那就是灵门大和尚的三代徒重孙,是玄慈小和尚的徒孙了?”
“正是。”贾里玉边回答心里边想:“听到玄慈方丈被叫小和尚真是奇怪的体验呢。”
“好,你想不想和玄慈平辈论交?”
贾里玉暗道:“如果设定没变的话,我现在依托的这个身份很可能是玄慈小和尚的儿子,怎么平辈论交?”道:“小僧怎能与玄慈师伯祖平辈论交,无崖子前辈说笑了。”
“我没有说笑,只要拜我为师,入我逍遥派门下,你就和玄慈平辈。”
贾里玉不知如何应答。
无崖子道:“有什么好奇怪吗,我跟玄慈师傅灵门大和尚平辈论交,你是我的徒弟,自然跟玄慈一个辈分。”
“老前辈你这话是何意,小僧既是少林中人,怎能拜你为师?”
“你破了我的棋局,难道不是为了要拜我为师?”
“小僧是为了救人。”这句话倒也不全是假话,如果之前那个棋局有变化,破局者是旁人,贾里玉也不会介意,没有无崖子七十年内力,他可以继续去找扫地僧,或者自己去修习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一样可以将元婴锤炼至极限地步,无限接近本体。
不过既然这段剧情没有变化,最终进屋的人还是他替代的虚竹,那么他也不好说自己不是为了拜无崖子为师。
无崖子听到贾里玉的话,不再多问,忽而身上发出一道强韧的劲风,卷向贾里玉,贾里玉不知无崖子对琅嬛福地有什么禁忌,在进屋之前已经用自己改良过的北冥神功封禁了自己少林寺之外的功力。
作为拥有地仙经验的他,有心瞒一个人的话,那个人绝对察觉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贾里玉感觉到那股柔而坚韧如丝的真气在探自己的经脉,他也不反抗,任由那股真气将自己查了一遍。
“你少林功夫已经有了一定的功底,而且修炼得如此精纯,实属不易,废之太过可惜,嗯,这样吧,你自我逐出少林,拜入我逍遥派门下。”
贾里玉犹豫了一会,道:“老前辈摆下珍珑棋局,遍邀天下群贤破局,就是为了找一个传人?”
“没错。”
“老前辈找千辛万苦要找到这个传人,是为了让他为你办一件大事吗?”
“正是,你果然不笨,你再来猜猜我让他办什么大事。”
“如果小僧猜到这件事,并且答应前辈替你办成这件事,前辈可否不要逼迫小僧脱离少林?”
无崖子摇了摇头,道:“你小小年纪,哪知此事的艰难,你先说说我要让你办的是什么事吧?”
“清理门户,诛杀叛徒丁春秋。”
无崖子闻言一怔,然后又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你能猜到这里,已经有足够资格做我的传人,好好,你少林的身份我暂且不管,且收你做我的一个关门弟子吧,你可愿意?”
贾里玉拜道:“小僧愿意。”
行了拜师礼之后,无崖子道:“坐吧。”
贾里玉做了那么久和尚,早习惯席地盘腿而坐,不料他刚一坐下,忽而一股气劲将自己包围,然后无崖子凭空飘了起来,飘到自己头顶后,身体倒转,以头顶着贾里玉的头,开始将自己苦修七十年的内力倒灌给贾里玉。
他以深不可测的内功苦苦维持至今,终于遇到一位满意的传人,传功的时候,心里也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大约一顿饭的功夫,传功结束,无崖子回到石台,贾里玉暗自调运陡然输入的七十年内力,只觉得体内澎湃的真气已然接近本体的五六成,一旦融会贯通,可能会达到七八成。
贾里玉细细感悟那如大江大河的真气,察觉到北冥真气,还感受到一种能模拟其他内力的真气,小无相功?
“你俗家什么姓名?”
“贾里玉。”
“贾里玉,里玉,好,贾里玉你听好,从今天开始,我就将逍遥派掌门之位传给你。”说罢,一枚扳指从他袖中飞出,落到贾里玉怀里。
贾里玉收起扳指拜领掌门之位,然后无崖子又扔出那幅画卷,让他去找画卷中人传他功夫,贾里玉拥有了他七十年的内力,学不学逍遥派的功夫已经无所谓,只要给他的一天的时间,让他将这些内力化为己有,立即可以收拾丁春秋。
不过他仍旧答应无崖子,收起画卷。
无崖子交代完一切,闭目不动,就此仙游而去。
贾里玉持弟子礼诚诚恳恳地拜了几拜,他于自己元婴锤炼有成身之恩德,他日自己合道功成,必然要记无崖子一功。
贾里玉念了一遍往生咒,然后又调息了半个时辰,起身离去。
屋外这时已经打翻天。
鸠摩智和丁春秋想进屋看看无崖子是否留下了什么武林秘籍,苏星河自然不允许,奋力阻止。
段延庆为了报答贾里玉救命之恩,帮助苏星河对付鸠摩智,慕容复等人两不相帮,站在一旁看戏。
段誉想帮帮不了,因为他的六脉神剑又习惯性失灵了。
段延庆和鸠摩智旗鼓相当,一时难分胜负,但苏星河面对丁春秋,多少有点捉襟见肘,当年师兄弟二人随无崖子学艺,丁春秋醉心武学,进步神速,而苏星河一心多用,琴棋书画,样样都学,功夫反而不及师弟。
“苏星河,你违背誓言,开口说话,又引外人进老贼石屋,今日就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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