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叶拥抱着粉嫩的让人怦然心动的花心以及弥漫着这夜空的缕缕幽香。
静极了。
这夜。这树。这水。这月。还有这成双成对的人儿。
温纯感叹道:“这些天忙昏了头,难得能有这番闲情逸志了。真要谢谢你呀,明月,赶回县城去,说不定又要忙到下半夜。”
“净是虚的,你怎么感谢我啊?”明月撇撇嘴。“来点实在点的好不好?”
“嗯,和刚才的欠账一块儿记上。”
“哼,你呀,就是皮厚,债多不愁,虱多不痒。”明月耸耸肩,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那我就只有谋杀债主了!”温纯突然把明月搂腰抱起,就地转了几个圈,作势要往池塘里扔。
吓得明月哇哇大叫,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他的脖子死也不敢撒手。
温纯哈哈大笑。
“你讨厌!”明月叫了一声,双脚在他怀里乱蹬了几下。
他放下明月,见她一副又羞又恼又急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哈哈哈地开怀大笑起来,气得明月挥着拳头,直往他的怀里捶。
温纯一把抓住明月的手,好奇怪啊,今晚上只是那么轻轻地一抓,明月就不动弹了,换做平时,她一定要拉开架势和温纯决一高下了。
她只是委屈地噘起嘴。
温纯小心翼翼地问道:“对不起,明月,你又生气了?”
“哼,我才不上你的当呢,什么事都生气,我不成了你的受气包了。”
温纯发出了爽朗的笑声,明月也发出了清脆的笑声。
两个人完全摘去了指挥长或者警察的面具,忘却了追踪秦大炮的辛苦和劳累,揭去了各自职业的伪装,还原了年轻人应有的一份本色和轻松。
不知过了多久,明月觉得有些凉意不由双臂抱紧了双肩,细心的温纯看见了,一把揽紧明月的肩,温情地问道:“明月,冷吗?”
明月没有拒绝,而是更靠紧了温纯,说:“不冷,真的不冷,今天我好开心啊。”
温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是啊,我也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明月温柔地笑笑,什么也没说。
过了一会儿,温纯问:“明月,你要离开望城了吗?”
明月略带惆怅地说:“抓到了秦大炮,我在望城县的任务就结束了。”
黑暗中,一阵沉默。
温纯心里的伤感如潮水涌上沙滩一般漫上来。
“明月,你真的要改做刑警吗?”温纯的声音了充满了疲惫和离意,如潮水退去沙滩上留下的空脚印,落寞孤独。
明月说:“嗯,我喜欢斗智斗勇的感觉。”
“可是,那很危险的……”温纯不知该怎么说些劝阻的话,他知道明月是认真的。
突然,明月问道:“温纯,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还想起我?”
“不会。”温纯毫不犹豫地回答。
“太直接了吧,虽然是心里话,但你也可以稍微委婉点嘛。”明月这回是真的生气,她挣脱了温纯的手臂,几乎要恼羞成怒了。
温纯盯着明月的眼睛,认真地说:“因为我想不起来,所以,你不可以死。”
这时,一颗流星划过天际,像粒华丽的子弹。
明月有点伤感地说:“人生也不过是一个流星而已。”
温纯迅速伸手在虚空中抓了一把,将紧攥着的拳头递到她眼前说:“那我就要把你这颗流星紧紧地抓住。”
她接过手,紧攥拳头,神情凝重,仿佛他的手里真的抓着那颗属于自己的流星。
温纯的心里如浪花涌上沙滩,一阵感动。
明月又主动倚到了温纯的胸前,无限神往地说:“其实,死亡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可怕。据国外的同行说,他们有过濒死的体验,最后的那一刹那经过了一个彩色隧道,自己一生的记忆如电影般在眼前飞速掠过,清晰如昨,触手可及。”
“是啊,圆通大师说过,人是有灵魂的,或者善良,或者邪恶,当人睡着了的时候,身体里的灵魂便会出窍,在在浩瀚无边的宇宙中去捕捉信息,灵魂把捕捉到的信息传送到人的大脑中,这就是梦!灵魂回归了身体,于是,你就醒了。”
明月被温纯离奇的言论绕进去了,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死亡,便是一个人的灵魂受到了外力的阻碍,回不到自己的身体里去,于是,这个人就醒不了。但是,他的灵魂还在,或许会进入另一个人的身体,所以,藏传佛教里有转世灵童的说法。”
“你梦见过我吗?”明月抬起头来问。
“没有!一次都没有!”温纯回答的简单干脆。
明月不说话了,满脸失望的表情。
温纯顿生歉意,托着明月的脸,郑重其事地问:“明月小姐,请问去你的梦里怎么走?”
“讨厌!”她笑了。
这时温纯一看表,不知不觉,已经一点多了。
“今夜,我要走进你的梦里,你给我开门,好吗?”话刚说出口,温纯就后悔了,他想起了那两间鸳鸯房和那扇风景画的门。
很显然,明月也想起了那房和那门。她不太自在地说:“回去吧,该休息了。”
洗漱完毕,温纯靠躺在床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副风景画,侧耳倾听着隔壁房里发出的声音。
可是,一丁点也没有!
那门没有动,也没有听见拉上插销的声音。
另一个房间里,明月躺在床上,心怦怦直跳,瞪着秋水般的大眼睛,也紧盯着那副风水画。
都有点忐忑,都有点期盼,却又都不愿意打破这特有的宁静。
床上的人儿终于疲倦了,迷迷糊糊地睡去。
一夜,那门,始终没有动静。
第二天一大早,温纯醒来之后,走到画前,轻轻地敲了敲画框。
明月答应了一声,也走到画前,解开系在铜插销上的一根头发,甜甜地笑了。
第234章 人之将死
就在温纯和明月从红杏镇上返回的第二天下午,失踪了十几天的王宝良完好无损地回到了福庆街。
福庆街上一片欢腾,被马秀娥逼得都快要蔫了的崔元堂也来了精神,抱着王宝良痛哭流涕地嘘长问短。
王宝良只和马秀娥等经营户们简单说了几句宽慰的话,便让赵子铭约了温纯来他的店铺里喝茶。
还没进店门,温纯就关切地问:“宝哥,没事吧?”
王宝良笑着迎了出来,说:“还好,别的没什么,胃还是老毛病。”
温纯上下打量了一番,才说:“这些天你哪去了?都快把大家急死了。”
王宝良左右看看,把温纯拉进了店里,又啪地把店门关了,招呼温纯进了里屋。
温纯接过王宝良递过来的茶杯,紧张地问道:“崔元堂说,你被秦大炮抓走了,吃了不少苦吧。”
王宝良放声大笑:“哈哈,敢动我王宝良的人,还没从娘胎里生出来呢。”
“怎么回事,快跟我说说。”温纯拉着王宝良坐下来。
王宝良眼里闪过狡黠的光,他压低了声音说:“我是那天晚上被秦大炮带走了,到了靠近清远市的那个小镇上,藏在早就租好的一间房子里。还好,这小子的良心还没有被狗吃完,我跟他说,做人要给自己留点后路,这话他听进去了,所以,没有把我怎么样,这十几天,一直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那他怎么肯把你放回来呢?”
“这个,还得谢谢你和圆通大师啊。”
“宝哥,这,沾边吗?”温纯有些奇怪地问。
王宝良大笑起来:“怎么不沾边?昨天,秦大炮上街买烟酒,听人说,圆通大师和他的徒弟能签会算,有人把个小孩藏在山洞里,他们一找就找出来了。秦大炮还看见你和一位姑娘在小镇里转悠,回来之后,慌了手脚,跟我合计了好半天,我告诉他,既然他们能算得出一个小孩,也一定算得出你的藏身之地来。”
“呵呵,你还真没说错,我们去那个小镇,就是去找他的。所以,他一害怕,就把你给放了?”
王宝良笑道:“可不,鬼怪哪有不怕神仙的,何况他一个小小的秦大炮。”
温纯坐不住了,站起来说:“那我们去报告公安局,派人把他抓回来。”
王宝良拉着温纯坐下,说:“坐下,坐下,纯哥,我喊你来,就是要和你商量这事呢。”
温纯有点急了:“宝哥,这还有什么好商量的,他秦大炮干了什么坏事,他自己不清楚,你宝哥还不清楚吗?”
王宝良把温纯按在了椅子上,大声说:“我当然清楚,如果要报告政府,还用得着麻烦你过来吗?我跟你说,秦大炮他放我回来,是有条件的,他让我给你传句话,他要和李逸飞来一个了断。”
温纯不屑地说:“什么?难道他还想垂死挣扎,负隅顽抗吗?”
“不是,秦大炮听说了‘竿子’的事,情绪非常低落,想了好多天,他知道抓进去交代了孟亮饶不了他,不交代李逸飞不会放过他,他明白他自己早晚就是一死。”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这会儿后悔,晚了!”
“所以,他让我告诉你,要是派人去抓他,他就拼了一死,顽抗到底了。”
“他这话吓不倒谁。宝哥,他到底想怎样?”
“他说,他想请你约一下李逸飞,他想和李逸飞见上一面,然后按道上的规矩,在给李逸飞一个了断之前,托付一件大事。”
秦大炮放王宝良回来,果然不是那么简单。
他要找李逸飞,另有图谋。
王宝良和李逸飞还扯不上关系,所以才把温纯请了过来。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了断之前,秦大炮要找李逸飞托付一件大事,应该不会是坏事吧。
温纯沉吟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当天午夜,红杏镇荒郊的一处野地里,四个男人在夜色中沉默着。
其中三个人站着,一个人跪着。
站着的是李逸飞、温纯和王宝良,跪着的是秦大炮,他在的面前,立着关春生的遗像。
秦大炮给关春生的遗像磕了三个头,然后,向李逸飞哀求道:“六哥,你饶了我这次,我远走高飞,再不踏进临江一步。”
李逸飞红着眼,摇头:“秦大炮,你有悔改之心,也算是一条汉子,我有心饶你,但你应该知道孟亮的为人,我饶得了你,他能饶了你吗?兄弟,逃亡的日子生不如死,竿子逃进了看守所,不是也难逃一死吗?”
秦大炮沉默了良久,缓缓站了起来:“六哥,你要怎么样,我都认了,但是,你不能把我交给政府。”
李逸飞没有说话,他弯腰将关春生的遗像拿了起来,端在胸前,然后从腰里拔出一把匕首,咣当扔在了秦大炮的脚下。
“大炮,我不杀你,你自己了断吧。按道上的规矩,我绝不会牵扯到其他人。这一点,你尽可以放心。”
温纯明白了,秦大炮自知早晚就是一死,如果被政府法办了,或者死在了孟亮的手上,李逸飞还有理由找他家人的麻烦。
借着月色,温纯仔细打量起面前这个死到临头的男人。
秦大炮流泪了,他从出来混的第一天就知道迟早难逃今天的下场。但最终结果到来的时候,他感到了生命的可贵。
“六哥,那我说最后一件事,你能答应我,我下辈子感激你。”
“你说,我如果能办的,尽量替你办到。”
“六哥,不是我信不过你,按道上的规矩,我想请宝哥……做个见证。”秦大炮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却在看着温纯。
王宝良苦笑了一下,说:“秦大炮,你是不是嫌我年老体衰,不中用了,还想请温纯也给你做个见证啊?”
没等温纯说话,李逸飞就一口拒绝了:“大炮,我告诉你,这个梦就别做了,纯哥是公家的人,管不了道上的事,你别把他也牵扯进来,他日后在政府还要进步的。”
秦大炮低头无语,一看就是心有不甘。
温纯看出了秦大炮的担心。
第235章 一路走好
按照道上的规矩,这个时候的所谓见证人,相当于是一个担保。
如果承诺人翻脸不认账,见证人有责任和义务敦促承诺人履行承诺,或者直接替承诺人履行承诺。
在李逸飞面前,王宝良的分量明显不够,将来李逸飞要是变卦,王宝良既没有能力压服李逸飞,也没有能力去替李逸飞履行承诺。
看来,这也是秦大炮放王宝良出来去找温纯的用心所在。
李逸飞有点不耐烦了,他大声说:“秦大炮,你应该明白你现在的处境,你没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
秦大炮也不甘示弱,他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六哥,你可以不答应我,那我就只有逃亡一条路了。”
李逸飞略略迟疑了一下,又说:“秦大炮,我小六在道上混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答应了的事情,决不食言。你用不着强求纯哥给你当什么见证人。”
秦大炮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温纯,眼睛里有亮光闪过。
温纯看秦大炮一脸的可怜相,暗想:能让这么一个凶残的灵魂动感情,应该不会是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他上前一步,站在了秦大炮与李逸飞的中间,郑重其事地说:“秦大炮,我可以给你做这个见证人。”
秦大炮激动地说:“纯哥,你要能做这个见证,我是求之不得啊,可你是公家的人,我……怕连累你。”
温纯慨然道:“要是怕连累,今天你就见不到六哥,我也不会来了。”
秦大炮给温纯鞠了个躬:“好,纯哥仁义,果然名不虚传。有你这句话,我死也可以瞑目了。”
李逸飞抬手看了看手表,说:“大炮,有什么要交代的,你快说吧。”
“筷子巷29号,住着一个老太太,他是我母亲,大炮不孝,不能给老娘养老送终,六哥,我就拜托你了。”秦大炮说着,泪流满面。
“没问题。”
“谢谢啦,六哥。”
秦大炮扑通跪在地上给李逸飞、王宝良和温纯分别磕了一个头。
温纯搀起了秦大炮,说:“秦大炮,你磕的这个头我受了,日后有那么一天,我会替你送到你母亲那里。”
李逸飞拱拱手,说:“大炮,你一路走好!”
夜,漆黑。
风吹过,一阵呜咽。
第二天,红杏镇有个上山干活的村民报警说,在野地里发现了一具男尸。
当地派出所民警初步勘测判定,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一直在逃的犯罪嫌疑人秦大炮,立即向县公安局报告。
胡长庚带着督办组一行人一起赶去了现场。
明月回来跟温纯说,秦大炮畏罪自杀了。
一把锋利的匕首插在了他的胸前,胸口的血已经凝固了,眼睛还没有闭上。
说完,明月轻轻叹了口气,既像是感叹,又像是自言自语:“一个凶残的灵魂脱离他的**,内心一定也是痛苦的!”
温纯无语,他知道,秦大炮临死之前,依然放心不下他的母亲。
秦大炮一死,码头工地斗殴致死案告破。
当天,省市公安部门给望城县发来了贺电。
傍晚,席菲菲率班子成员和相关人员在望城宾馆设宴招待督办组一行三人,既是给乔万鹏等人庆功,也是为他们送行。
临别之前,明月与温纯依依不舍。
温纯开玩笑说:“明月,我们之间的赌约到期了,你该开心才是啊。”
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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