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少轩感激得只差涕零了。
“呵呵,谈大记者啊。幸会,幸会。”既然钱霖达认识谈少轩,高亮泉也假装想起来了,不过,并没有什么更热情的表示,甚至连手都没有伸出来。
谈少轩也不理会高亮泉,只和钱霖达寒暄。“钱总,怎么到这么个小地方来了?”
“随便看看,随便看看。谈记者,你这是怎么了?”钱霖达看谈少轩一副狼狈相,又见高亮泉装腔作势,心里也猜出了几分。
这是一场政府与媒体之间的暗斗。
谈少轩气鼓鼓地,又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得讪笑着:“喝多了,喝多了。没事,准备退房回去了。”说完,却狠狠地盯了高亮泉一眼。
高亮泉暗暗好笑,懒得和他计较,只不看谈少轩,却发现温纯站在一旁,不由得心生疑惑。
这么一大早的,他在这里做什么?
钱霖达也在琢磨,这个谈少轩是临江市媒体中最爱惹事的主儿,看情形,这回在望城县高亮泉给他吃了点苦头。像谈少轩这种张狂的家伙,落魄的时候帮他一把,肯定比有事再来打发更管用。
媒体人,以后总还是用得上的。
这时,钱霖达的车停在了宾馆的回转门外。
钱霖达笑道:“谈记者是不是也要回临江啊,我送你一程吧。”
谈少轩受宠若惊,欣喜若狂,你高亮泉不把我放在眼里,人家钱大老板还愿意结交我这个朋友。
谈少轩忙招呼旁边的温纯:“温纯,你帮我把帐结了,我回房间收拾东西,我跟钱老板的车回去了。”
他奶奶的,老子正被高亮泉盯得心里发慌,你小子这一喊,不等于是卖我吗?
温纯不敢多说话,硬着头皮去前台,帮谈少轩把帐结了。
又挨骂,又掏钱,我他妈的成了冤大头了!
谈少轩欢天喜地上了钱霖达的黑色豪华加长凯迪拉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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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 最倒霉的一天(2)
温纯捏着鼻子把208套房的浴缸清理干净,把下水道疏通好,正想偷偷摸摸走人,牛广济的电话打来了,劈头盖脸又是一通臭骂:“你个小猪卵子,拉完屎叫老子帮你擦屁股。”
小猪卵子是温纯的小名。温纯他爸是个劁猪的,小时候总吃韭菜炒猪卵子,小伙伴们馋啊,就喊他叫小猪卵子。
这个不雅的小名,自打温纯考上县高中之后,牛广济便禁止村里的人喊了,桂花村出个有学问的人不易,要保护、爱护加呵护。
可他自己一急眼,倒先坏了规矩。
这他妈的哪跟哪呀?
今天是什么狗屁日子啊,怎么招谁都是一顿臭骂呢?
真是人要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牛广济外号牛大叉,从桂花村的村支书干到温家岭乡的乡党委书记,和村民们打了十几年的交道,牛脾气臭得很,张嘴就骂敢娘。
温纯打趣说过,桂花村的孩子们,是听着牛大叉的叫骂声长大的。
不到万不得已,别惹这个牛大叉,温纯这点很清楚:“广济叔,我哪惹着你老人家了?”
“你小猪卵子少跟老子装糊涂,马上到县医院来。”
温纯这些日子最怕去的地方有两个,最怕见的人也是两个。
一个是望城宾馆,怕见到甘欣。
一个是县医院,怕见到郭晓兰。
今天,两个地方一个也躲不过。
赶到县医院,温纯已经是满头大汗。
幸好,牛广济要他去的不是郭晓兰所在的妇产科,而是骨外科。
还没进病房,就听见牛广济的大嗓门在吼:“温二狗,你给老子滚起来,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扭了一下腰,就想赖在医院里享清福啊。”
糟糕。原来是这事把牛大叉惹毛了。
不对呀,昨天高亮泉处理得很公道,温家岭乡终于眼眉吐气了一回啊。
必是牛大叉挨了高亮泉的批评,上医院拿温二狗撒气。
那也用不着跟我吹胡子瞪眼睛的啊。
温纯二话没说,推门进了病房。
温二狗和婆娘两个大气都不敢出,哭丧着脸,正收拾东西准备出院。
牛大叉一见温纯,眼珠子瞪得又牛卵子那么大:“你个小猪卵子,来得正好。”
“广济叔,你消消气。”温纯忙递了根烟。
大众广庭之下,那个“小猪卵子”也太难听了。
牛广济接过去,点上了。
该吃的吃,该拿的拿,该骂还得骂,这是牛大叉的一贯工作作风。
好在没有继续喊小猪卵子。
“你拉的屎,老子是不跟你擦屁股的。”牛广济一屁股坐在了床头,狠劲地抽烟。
“怎么回事?”温纯不敢问牛广济,只得低声问温二狗。
温二狗胆怯地看了看牛广济,想说又不敢说。
“说!”牛广济吼了一声,吓得温二狗一哆嗦。
温二狗结结巴巴地说,他婆娘在一边连比划带补充,温纯总算闹明白了。
原来是,谭二愣子昨晚上被吴幸福领回去了,一大早就跑到桂花村,堵在温老太爷的家门口叫骂,要温家岭乡给他平反昭雪,赔偿他的精神损失。
温老太爷昨晚上回到村里,着实风光了一场,没想到一大早上,就听见谭二愣子在家门口叫骂,知道坏事了,忙打发小孙子从后门溜出去,给牛广济通风报信。
牛广济也在纳闷呢,高县长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了一回,破天荒地向着温家岭乡一回呢。
牛广济没等来吴幸福来给自己赔礼道歉,却等来了谭二愣子的一阵叫骂。
得知消息,牛广济给吴幸福打了个电话。
吴幸福装糊涂:“什么?谭二愣子回来了?我不知道哇。你们赶快报警,他肯定是从号子里偷跑出来的。”
“吴幸福,你少跟我装糊涂。你赶紧把这个二愣子领回去,惹急了我,我一叉子把他叉回去。”
“好啊,牛乡党委书记,你最好把他叉到医院里躺着去。”
牛广济发狠道:“吴幸福,你别以为老子不敢。老子拼了这个乡党委书记不当了,你敢拿头上的乌纱帽跟老子赌不?”
吴幸福知道牛广济的牛脾气,真惹毛了,什么鸟事都干得出来。
操家伙动手,吴幸福绝对不是牛广济的对手,沙河乡的人也不是温家岭乡的人的对手。
“嘿嘿,你急个球毛啊。”吴幸福开口谈条件。“要我把谭二愣子喊回来,可以,但是,你得去县医院把温二狗领回来,我们算两清。”
“那医药费是你送过来,还是我找你去要?”
“什么医药费?”
“温二狗的医药费。”
“牛乡党委书记,你可不能欺负人啊。刚才说的两清,就是各管各的人。要不,你先跟谭二愣子谈好精神补偿费,我们再算账。”
“算你个球毛。”牛广济懒得和吴幸福耍无赖,“老子没闲功夫和你扯淡,你把谭二愣子喊回去,老子就去县医院领人。”
吴幸福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牛广济出门,挂在门口的大叉子不见了,心里说了句“不好”,赶紧往温老太爷家赶。
远远的,谭二愣子还在指手画脚,他的面前站的是牛广济的独生闺女牛娜,旁边站了桂花村的几个壮小伙子。
只见牛娜叉着腰,杵着那把祖传的大叉子,威风凛凛,正在高声质问谭二愣子:“谭二愣子,你滚不滚?”
谭二愣子见牛娜气势汹汹的,先就软了几分,停住了叫骂。
几个壮小伙子正摩拳擦掌的,眼里喷着怒火,围住了谭二愣子。
“你,你们,想干什么?”谭二愣子后退了几步,人怂嘴却硬着。
牛娜把手里的大叉子一端:“你说姑奶奶我要干什么?”
谭二愣子看见牛广济过来了,他往地上一躺,打起滚来:“叉死人了,牛乡党委书记的闺女要叉死人了。”
牛娜又好笑又好气,端起叉子就要去叉地上的谭二愣子。
谭二愣子就地一滚,滚出去几步远,嘴里还在干嚎。
牛广济上前,按住了牛娜的叉子。
谭二愣子胆子壮了,爬起来,梗着脖子问:“牛乡党委书记,你家闺女要叉死人了,你管不管的?”
牛广济眼一瞪:“谭二愣子,你自己跑到桂花村来作死,叉死了活该!”
这话还真不是吓唬谭二愣子。
按照当地的民风民俗,闹到别人村盘子上去,死伤不论。
谭二愣子还是有点害怕:“那,你们桂花村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我手里的叉子就是王法!”牛娜又端起了叉子,吓得谭二愣子跑出了老远。
吴幸福站在桃花谷的山头上,喊了一嗓子:“二愣子,你老婆喊你回家吃饭呢。”
谭二愣子一听,撒丫子跑回了村。
牛娜等人哈哈大笑。
牛广济可笑不出来,他夺过牛娜手里的叉子,气哼哼地回家换衣服,直奔县医院。
到了医院,温二狗还想耍死狗,说,县长当着众人的面亲口答应的,医药费该沙河乡出,凭什么就这么便宜了他们?
牛广济三问两吓唬,知道是温纯鼓捣大家伙到县里上访的,气不打一处来,一个电话就把温纯喊到了县医院。
“好你个温纯,温二狗吃屎长大的,难道你十几年的书也读到**里去了?”牛广济见温纯老老实实地来了,便给他留了面子,不再喊那个难听的“小猪卵子”,但说出来的话,也够难听的。
前前后后这么一说,加之刚才看到了高亮泉对谈少轩的态度,温纯大致明白了几分。
这一切都是高亮泉幕后操控的。
他没了升迁的希望,巴不得到处乱起来,好给新来的书记一个下马威呢。
这事不能让牛广济为难。
温纯只得说:“广济叔,都怪我一时冲动,这样吧,二狗跟你回去,医院里的费用我来处理。”
有温纯这句话,牛广济的脸色好看了许多,温二狗两口子也不敢多说,乖乖地跟在牛广济身后,走了。
郁闷!挨骂事小,花钱事大啊。
替谈少轩交住宿费,替温二狗结住院账,一个月的工资无缘无故就打了水漂。
温纯结完帐出了医院大门,牛广济还等在外面。
“广济叔,你还没回去啊?”
牛广济把温纯拉到一边,叹了口气,说:“唉,温纯,我知道你想给乡亲们出口气呢,可叔也是没办法啊。”
“广济叔,只怪我没本事,害你和乡亲们受了连累。”
“温纯,叔没有坏心呢,你可别怪叔话说的难听啊。”
“哪能呢,广济叔。”
牛广济眼里闪着光,他拍着温纯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好好干,温家岭乡以后还指着你呢。”
温纯感觉肩头沉甸甸的,牛广济的手上传递的可是温家岭乡上万人的嘱托啊。
自打记事起,牛广济在温纯眼里一直都是一条从不服软的汉子,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这么动感情的话。
牛广济留下来,就为了和温纯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这让温纯激动不已。
“叔,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看着牛广济的身影消失在茫茫人流中,一片凄凉涌上了温纯的心头,眼睛不由得湿润了……
【第一卷完,且看温纯如何在逆境中艰难起步,寻鲜花,收藏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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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 欢迎仪式
周一,阳光明媚,春意盎然。
温纯穿着工作服,帮助几个花工修剪大院里的花草。
他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坐在阴暗的板房里,浑身不自在,感觉非常难受。
老是守在办公桌前,即使没有修马桶掏下水道的活,也老是会有人来喊他这个后勤服务中心的免费劳动力。
名为帮忙,实为差遣。
比如某个县乡送来了点从米、面、油或者土特产,办公室的秘书分类扒堆的时候一定要喊温纯帮忙抬抬扛扛的;
又比如,妇联主任新换了张椅子,李桂花会来“麻烦”温纯帮忙搬上楼;
再后来,小车队的司机换轮胎需要人打下手,曾国强也喜欢“顺便”喊他一声来帮忙。
实在没事可做了,温纯就与负责打理大楼内外花草的花工一起,给花花草草们浇水、施肥,以排遣他内心太多的郁闷与烦恼。
正忙着,万大强急匆匆地跑过来,递给温纯一卷红绸制作的条幅:“温纯,过来,你去找几个人,把它挂在门口。”
说完,又急急忙忙地去了小车队司机班。
自从发配之后,万大强很少亲自给温纯布置工作,实在有事以前通过王福生,后来是办公室的秘书,看来这个条幅很重要,也很紧迫。
温纯忙洗了手,搬来梯子,带着几个花工,把条幅挂在了政府大院的门口。
等挂好了,温纯站在下面看是否端正,才看清条幅上的几个大字:“热烈欢迎席书记”。
“席书记?”一个老花工在低声念叨:“不会写错了吧?”
“是呀,是不是席字搞错了,应该是新书记吧。”另一个花工也很纳闷。
“不对呀,又要来新书记了?不是说高县长要当书记了吗?”
“嗯,有可能,你看刚才万主任那张脸,阴沉得很呢。”
“呵呵,老哥,别念叨了,爱谁谁吧,谁当书记我们还不都是浇花剪草。”
温纯跟在几个花工的后面进了院子,脑子里却转得飞快。
没错,席菲菲!
临江市的领导干部温纯并不知道几个,但是好好学“席”,天天“想”上的段子还是听说过的。
温纯暗暗有点好笑:她才接了唐智民宣传部长的位子不久,又来接唐智民县委书记的位子,真是冤家路窄啊。
“傻乐什么呢?”曾国强抱了一个纸箱子,胳膊底下还夹着两根竹竿子,正往院子外面走,“来来来,帮个忙。”
“草,你不是跟我没**关系了吗,还找我帮忙?”温纯和曾国强开起了玩笑。
曾国强眼一瞪:“你小子还敢跟我记仇?还想不想找老婆了?”
“好,好,好。”温纯接过竹竿子,跟着曾国强又往院子外面走。
“这还差不多,对了,我还真给你物色了一个,就是殷勤的小姐妹,改天见见?”
“好,改天见见。”
同学之间,骂也骂得,吵也吵得,关系还是铁的。
“你这破箱子里是什么?”温纯问。
“鞭炮,二十万响。”
“这么多?你要结婚啊,哈哈,忙不过来了,这个忙我该帮,殷勤没意见吧?”温纯故意逗道。
曾国强笑了:“屁,老子结婚要你帮忙?你个没用的家伙。”
“那你搞这么多的鞭炮干什么?”
“万主任交代的,昨天我买回来放车上了,这不,一大早,他就让我先穿在竹竿子上。”
两人来到院子外面,从纸箱里把鞭炮拿出来,拆开,顺着路拉开,然后将鞭炮在竹竿子上绑好,靠在了信访办的门边上。
王福生好奇,跑出来看热闹。
“哎,你们两个瞎**忙什么?”
温纯不想搭理他,曾国强却说:“忙什么?上个礼拜来上访的村民,要给你送感谢信呢。”
王福生还信以为真:“哈哈,总算有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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