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儿笑而不答,只微笑着看着李逸飞。
李逸飞笑道:“纯哥,这是玉儿为了磨我的性子,特意布置给我做的功课。”
温纯将小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笑道:“六哥,你这急脾气,恐怕也只有玉姐能磨得了。呵呵,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李逸飞看看徐玉儿,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温纯说:“真是抱歉,自从当了这个公安局长,我可是忙得团团转,有些日子没有和你们坐下来说说话了。六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着急上火的事,玉姐才非要磨磨你呀?”
“别提了。”李逸飞摆摆手,有点无奈地说:“望城物流园准备近期扩建二期工程,你知道的,在招商引资的时候,左右两边的地块是谈好了的,可是,名城置业又横插一杠子,卯足了劲要跟我抢这两块地。县里没人敢做主,就把难题上交给市里了。”
望城物流园建设规划还是温纯当望城县招商局长时就定下来了的,当时招商引资的优惠条件之一就是,桥南物流一次性取得沿江三块土地的使用权,然后分两期开工建设,一期工程是码头工程及部分门面商铺,二期是向码头两边扩展。
目前物流园的发展势头良好,李逸飞按计划准备启动二期扩建工程,却被告知名城置业也看中了码头两边的地。
“市里又怎么说?”温纯放下了茶杯,着急地问。
“市国土资源局答复说,按规定拿出来公开挂牌交易。”李逸飞不满地说。
温纯不解地说:“可是,名城置业把物流园两边的地拿到手,并不能发挥什么作用啊。”
李逸飞说:“的确如此,这两块地分隔在物流园的两边,他们把这两块地拿到手,既不适合做房地产开发,也不适合做码头搞物流。真不知道这个钱霖达打的什么鬼主意?”
徐玉儿又给温纯和李逸飞倒了一杯茶,接过了李逸飞的话头:“纯哥,锦绣地产参与了很多次市里的土地交易,知道其中的一些猫腻。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临江市的土地交易,都是名城置业的老板钱霖达在暗中操控。”
温纯不愿意相信徐玉儿的话,他说:“既然是公开挂牌交易,应该就是阳光操作,钱霖达又如何能操控得了呢?”
徐玉儿笑笑,说:“手法其实也很简单,就是通过威胁利诱等等手段,让其他参与竞拍的单位早早退出竞争,名城置业就可以在较低的价位拿到他们想要和不想要的土地。”
徐玉儿的话让温纯不解,他问道:“玉姐,你说的想要和不想要,什么意思啊?”
“想要的,自然是那些具有很大升值空间的土地,钱霖达把它们拿到手,或者立即开发,或者囤积起来等待升值。不想要的,类似于物流园的这两块地,他们低价拿到手之后,然后再以高价转卖给需要的人,从中谋利。”
温纯气愤地说:“名城置业这么干,难道国土资源局就不管吗?”
徐玉儿紧了紧眉头,说:“在操作程序上基本上无懈可击,国土资源局正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徐玉儿的潜台词没有说出来,但温纯心里却明白了几分,那就是钱霖达背后有省市领导的支持。
李逸飞说:“纯哥,我和玉儿分析,钱霖达在物流园的用地上与我竞争,一方面是有从中谋利的意图,另一方面很可能是对当初招商引资时的失败耿耿于怀,伺机报复。因为他们知道物流园的扩建势在必行。”
听到这里,温纯暗暗有点担心,他问道:“如果真的拿出来公开交易,六哥,你有没有把握拿下来?”
李逸飞耸耸肩膀,说:“我就是担心他们串通一气,哄抬价格,纯哥,如果名城置业与我血拼到底,我也不得不考虑成本啊。”
温纯想了一会儿,突然说:“六哥,我出个馊主意,你看如何?”
李逸飞很是好奇,问道:“纯哥,你的主意历来都是好主意,怎么今天来了灵感,还会有馊主意啊?”
温纯笑着说:“我建议你在第一块地竞价的时候,你第一次出价就抬到你能够接受的价位,给名城置业造成一个你急于求成的错觉,他们只要一加价,你立即收手;竞拍第二块地的时候,你如法炮制,我估计他们就不敢再跟了,你先拿下一块地向一边发展,然后宣布取消另一边的扩建计划,名城置业拿到一边的一小块地,吃又吃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看他们花高价拿着一块烫手山芋怎么办?”
温纯的话一说完,连一旁专心泡茶的徐玉儿都笑了。
“哈哈,果然是个两败俱伤的馊主意。”李逸飞也笑了起来:“不过,我倒要看看,到底谁耗得过谁。”
此时,温纯反而收起了笑容,说:“六哥,这也只是个两害相权取其轻的下策。如果名城置业真的铁了心不计成本地跟你耗下去,这对物流园的扩建和望城县的经济发展都极其不利。”
“纯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李逸飞焦躁地说:“钱霖达与我争这两块地的目的,并不仅仅是为了谋利,更大程度上是要压我向他低头。‘书香门第’被摧毁之前,我就一直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现在孔令虎完蛋了,他就腾出手来对付我了。”
徐玉儿补充说:“实际上,桥南物流完全可以采取守株待兔的策略,任由钱霖达暗中操控低价将这两块地拿到手,然后再求上门去,花钱从他的手里拿回来,很可能价格会比预期的要低。”
第534章 5000多万去向不明
李逸飞站了起来,抢着说:“但这么做,钱霖达真的要在临江一手遮天了。”
徐玉儿斜了他一眼,嗔道:“你看,又急了不是?”
李逸飞一屁股坐下来,端起茶几上的小茶杯,一口喝光了。
“我明白了。”温纯的脸色严峻起来:“钱霖达操控土地交易,谋利并不是他最主要的目的,隐藏更深的目的就是妄想独霸临江建设市场的话语权。”
李逸飞和徐玉儿同时点头。
温纯很坚决地说:“我会将宋飞龙之死以及你们刚才谈到的情况一并向席书记汇报,无论这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阴谋,一定都不能让他们得逞。”
第二天,温纯将了解到的宋飞龙被害情况向席菲菲汇报之后,席菲菲也是一脸的诧异。
“路桥公司与‘书香门第’并无特殊的关联,魏鸣国为什么要出手帮张紫怡解决宋飞龙和岳子衡呢?”席菲菲问。
温纯分析说:“是啊,这说明在路桥公司与‘书香门第’之外,还有另外的利益集团,宋飞龙和岳子衡对他们的威胁是致命的,所以,他们才要假借魏鸣国等人之手,除掉宋飞龙和岳子衡,并制造自杀的假象来掩盖他们的罪行。”
席菲菲点头说:“对,这帮人躲在幕后,非常狡猾,手段高明,我认为,在宋飞龙与岳子衡的被害之外,还一定隐藏着更大的罪恶和阴谋。”
“席书记,你分析得太透彻了。”温纯一直都很佩服席菲菲的细致和敏锐。
席菲菲微微一笑,说:“不是我分析得透彻,而是侦查和审计出来的事实让我们不得不这么去思考。”
温纯听出了席菲菲的弦外之音,他问道:“席书记,是不是对路桥公司的审计有了新的发现。”
“对!”席菲菲兴奋地说:“你还记得吗,当初在研究谁来出任审计局局长时,你向我推荐了市财政局的季萍媛,现在看来,这个人的确选对了。”
席菲菲简单地向温纯介绍了审计局派驻路桥公司的审计小组初步查实的结果。
自九里湖大桥建设以来的短短几年时间,路桥公司巧立名目,截留和挪用市政建设资金近5000万元,除了流入京都某公司的2000万元已经确认无法收回之外,还有2970多万元资金去向不明。
温纯听了,心情异常的沉重,从宋飞龙和岳子衡的离奇死亡开始,他已经有过路桥公司以投资名义转移出去的2000万元收不回来的思想准备,可是,当得知在这两千多万以外,还有一个三千多万,心里不由得更加的震惊。
这才是一个初步结果,而且也只是一个路桥公司,如果深查下去,后果将会如何,简直不堪设想。
他原以为,随着宋飞龙和岳子衡“自杀”案的谜团逐渐揭开,笼罩在临江市上空的沉重阴霾会渐渐散去,还临江市民一个湛蓝的天空。
但是,随着侦查的不断推进,浮出水面的魏鸣国死不开口,而孔令虎和张紫怡竟然先知先觉地潜逃至今,现在又冒出一个3000多万元去向不明。
更为可怕的是,幕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却始终神龙见首不见尾,硬是在刚刚显露出微弱光亮的时刻,一次次地蒙上了一团浓重的乌云。
从摧毁“书香门第”入手,是温纯深思熟虑后下的一步妙棋,这步棋一环扣一环,眼见着就要直捣黄龙取得决定性胜利,却又形成了一个捉摸不定的劫争,需要借助更强大的力量,拿出更大的决心和智慧,才有可能拨云见日。
想到这,温纯说:“席书记,还有一个情况我也顺便汇报一下。”
温纯又把望城物流园扩建工程遇到的土地阻碍说了一遍。
席菲菲听了,也是十分的震惊。她略略思考了一下,说:“温纯,形势越来越复杂了,我觉得有必要向林书记建议,召开一次市委常委扩大会议,通报一下当前案件侦查以及对路桥公司的审计进展情况。”
“席书记,你的意思是……”温纯抬起目光,盯住了席菲菲。
席菲菲微微一笑,说:“温纯,当初你跟我汇报过,要从宋飞龙和岳子衡的‘自杀’案入手,步步逼近真相,依我看,时机差不多了,该一点点地收网了。”
“可……”温纯犹豫了,他心里还是担心,背后的黑恶势力及其保护伞还没有浮出水面,现在开始收网是不是有点为时过早了?
席菲菲显然看穿了温纯的担忧,她语气坚定地说:“有些人藏得很深,单凭公安局的案件侦查,估计是很难触及到这些人的痛处。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能让他们逍遥自在地藏着。我认为有必要侦查和审计双管齐下,逼迫他们显露出原形!”
“太好了!”温纯的精神为之一振:“席书记,我明白了,被动地等蛇出洞,蛇却不为所动,现在看来,逼蛇出洞的时机已经成熟了。”
席菲菲坚定地说:“温纯,一会儿我还要听取季萍媛的汇报,你下一个的目标就是,提请市人大撤销孔令虎的人大代表资格,尽快对其实施抓捕,同时,通过已经掌握的情况,争取从魏鸣国身上打开突破口。我相信,不少的谜团,会在他们身上揭开。”
“是!”温纯响亮地答应了一声。
席菲菲满意地点点头,又叮嘱说:“你们动作要快,行动要果断,还有,一定要注意安全,保护好相关证人。”
温纯从席菲菲的办公室出来,下楼的时候,碰见了谭政荣的秘书小黄,他满脸堆笑对温纯说:“温局长,谭市长听说你过来了,他想见见你。”
温纯跟在黄秘书的身后来到了市长办公室的门前。
黄秘书轻轻地敲了敲门,等到里面有了声音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轻声说:“谭市长,温局长来了。”
谭政荣说:“请他进来吧。”
温纯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帽子,一进门,脚跟“啪”地一并,向谭政荣敬了一个礼。
谭政荣正在看文件,抬头看见了英姿飒爽的温纯,破天荒地站了起来,笑着伸出手说:“小温啊,穿上警服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快请坐,请坐。”
温纯走近前,双手握住谭政荣的手,说:“我向谭市长检讨,平时汇报工作太少了。”
谭政荣不以为意,让温纯在沙发上坐下。
黄秘书马上给温纯泡了茶,轻轻地搁在了温纯的面前。
谭政荣说:“小黄,你忙去吧。”
黄秘书知趣地退了出去,轻轻地带上了门。
谭政荣亲切地说:“小温,最近工作忙坏了吧?可要注意身体哟。”
温纯站了起来,说:“谢谢市长关心。”
“坐,坐。”谭政荣摆摆手,笑着说:“小温,我今天不和你谈工作,就是拉拉家常,不要搞得太严肃了嘛。”
“是!”温纯又坐了下来。
谭政荣很随意地问了问温纯的近况,得知他很长时间也没有回过望城县,谭政荣故意板着脸说:“小温啊,这我就要批评你了。工作再忙,也要抽出时间去看看父母,看看望城县的父老乡亲们哪。”
温纯说:“谭市长,您批评得对,以后我会抽出时间来多回去看看。”
听温纯说完,谭政荣仰靠在沙发上,笑了起来:“呵呵,我也要作自我批评,我差不多也有大半年没有回过望城了。”
温纯顺杆就爬,说:“谭市长,您日理万机,要是有事忙不过来,可以布置给我,我替您去办。”
“好啊,亲不亲,家乡人嘛。”谭政荣坐直了身子,又说:“小温,当初李建军推荐你去公安局的时候,我是提了反对意见的,我承认,我当时是有私心的,你完全可以接替宋飞龙当好一个城建局长,而当公安局长,级别虽然相同,但上升的空间有限,对你的成长不太有利啊。”
谭政荣这么说,温纯心里清楚,这只是一句假惺惺的客套话。
但要是换了其他梦寐以求追逐权力的官员,听到市长这句无比关怀的话,恐怕就要感动得鼻涕冒泡了。
在旁人看来,一个地级市的公安局长可以说是位高权重,但在许多同级别的官员中却把这个位置视为畏途。
首先是公安局这个家不好当,几千名民警占了市里公务员的一小半的编制,虽说临江市的财政还好,但市长也不敢把公安局的经费全包了。另外,公安局几千名民警谁手里都有点不大不小的权,有权的人多,犯错误的机会也就大,几千号人谁也难保不出事,这也是临江市治安环境一直未能得到根本改善的原因之一。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公安局长在政治上后劲不足。
论级别,比法院、检察院低半格,能够从公安局长提到副市长的在临江市近十几年的历史上是没有的,在东南省也是凤毛麟角。
官员可以去穷单位,事多的单位,但绝对不愿意去政治上没有发展前途的单位。
所以,谭政荣这么说,应该是对温纯政治上的极大关怀。
第535章 公安局长为什么升不上去
公安局长难以直接升上去的原因主要有两个:
一是公安局长特别得罪人,权大了,求的人就多了,拿个照,少罚点款倒不是大事,要有什么公子哥犯了事可就让公安局长头疼了,抓,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不抓,那你以前得罪过的人就有可能揪住不放,匿名写信举报你。
二是公安局长这个职位没有融入经济建设的主流,提副市长的话比不过县区里的一方诸侯和财税、城建方面的局长。提党内职务吧,又比不上干组织人事、宣传纪检方面的专业人士。
留给公安局长唯一的去路就是市政法委书记,可这个职位是要进市委常委的,没有一定的资历、背景和政绩,是不可能一步达到那个高度的。
温纯激动地说:“感谢谭市长的关心和培养,温纯一定把工作干好,不辜负家乡老领导的殷切期望。”
“哈哈,这话我爱听。”谭政荣大笑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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