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老三还没醒过来,傻乎乎地又踢了谭老四一脚,骂道:“快,抬啊!”
说完,两兄弟弯腰把担架抬了起来。
吴芙蓉的几个娘家兄弟见谭家兄弟抬起了担架,也忙上前扶了一把。
吴芙蓉要死要活地扑上前,想要阻拦,谭老大冲几个婆娘一瞪眼,说:“把她扯住,架回去。”
几个婆娘稀里糊涂的,看谭老大凶巴巴地黑着脸,也不敢多问,忙扯住吴芙蓉,架着出去了。
家里亲戚走光了,谭老大很不甘心,他冲着吴幸福、高向阳等人又吼了一句:“你们等着,这事还没完!”
吴幸福和高向阳不敢接茬,害怕把谭老大惹急了,出尔反尔,一气之下又把谭二愣子再抬回来。
谭老大冲圆通大师一拱手,很诚恳地说:“大师,小龙已经归位,还请大师帮人帮到底,到我们家去替家弟超度亡灵,给谭家先祖说几句好话,免得他到了阴间还要受罪。”
圆通大师这回没有推辞,欣然同意,跟着谭老大走了。
众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治保主任念叨,总算打发走了。
妇女主任念叨,可以回家给老公孩子做饭了。
院子里一片狼藉,纸灰四散,纸屑乱飞。
乡秘书牵着谭二愣子的两个孩子,跑过来想要邀功讨好,问:“书记,他们走了,孩子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给他们送回去!”吴幸福火气大着呢,今天当着众人丢尽了面子,自己怎么也摆不平的谭老大,竟然被一个外来的和尚几句话就搞定了。
乡秘书碰了一鼻子灰,一手牵着一个孩子,灰溜溜地去追谭家的人。
高亮才带着人开始拆灵堂,
高向阳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顾不得吴幸福和温纯等人还站在院子里,赶紧跑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本来想喝杯水,却发现真空杯子找不到了,好不容易摸到个纸杯子,又发现暖瓶也不见了。
屋子里文件书籍散落一地,原本窗明几净的办公室,让吴芙蓉和她的娘家人翻腾得不成个样子,把一贯爱整洁的高向阳气的够呛。
刚刚把院子收拾齐整,院子外面响起了汽车喇叭声。
混乱之中,温纯忽然听到了谈少轩的声音:“请问谭书记,您这次是以什么身份过来的?”
温纯心里暗暗地乐:嘿嘿,这个谈大嘴,真他妈赶的是时候。
听到动静,温纯、吴幸福等人急匆匆地从乡政府的院子里赶出来。
几辆小车停靠在不远处的村口路边。
暮色中,谭政荣在往乡政府这边走,高亮泉、席菲菲和县上的干部围拢在他的身边,谭政荣的秘书伸出手,在阻拦着谈少轩靠近。
谈少轩端着个笔记本,对谭政荣穷追不舍,不停地在问话。见谭政荣保持沉默,不肯回应,他又端起相机“咔嚓”拍了一张照片。
谭政荣一脸的悲伤,他下意识地用手挡了挡闪光灯,摆摆手,把秘书招过来,耳语了几句。
秘书马上把谈少轩拉到一边,说:“记者同志,谭书记是死者的叔叔,今天是以私人身份回家奔丧,不接受任何采访。”
谈少轩就把目标转移到高亮泉身上:“请问高县长,您是陪同谭书记过来的吗?”
这个家伙问题提得有些绕人,一旦高亮泉说是,那谭政荣就是以官员身份过来的,地方官员专程赶来陪同,不接受采访的理由不充分了。
高亮泉看得出谈少轩问话的刁钻之处,他板着脸说:“死者是我老婆的亲戚,你说,我该不该来?”
谈少轩马上追问道:“那么说,您和谭书记是亲戚关系了?”
高亮泉反问道:“我们都是沙河乡的人,沾点亲带点故,不正常吗?”
谈少轩碰了个软钉子,还是不肯罢休,又转头问席菲菲:“请问席书记,您怎么来了?”
席菲菲还没说话呢,甘欣就顶了一句:“席书记是来组织事故调查的,你没看见县里相关部门都来了吗?”
甘欣把手一划拉,等于是把其他人的来意都说明了,你谈少轩问也是白问。
不仅如此,甘欣紧接着把谈少轩的嘴全部堵上了:“谈大记者,事故原因还在调查之中,一切暂时无可奉告。”
谈少轩讨了个大没趣,只得拿甘欣出气,他说:“哟呵,这不是望城宾馆的甘大美女吗?几天不见,你什么时候成了席书记的代言人了?”
甘欣也不着急,而是假装压低声音,其实是故意说给大家听:“哎,对了,你这一提醒我,我还想起来,你上次在宾馆的住宿费还没交呢。”
跟随在身后的一群人笑出声来,想想不合适,又连忙把嘴捂上,这奇怪的笑声让谈少轩更为尴尬。他四周望了望,看见了从乡政府出来的温纯,便指着他说:“甘经理,那天走的匆忙,他答应要帮我交的。”
甘欣就势一推:“那好,你赶紧找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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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越说越糊涂
谈少轩并没有善罢甘休,他只远远地和温纯打了个招呼,又纠缠上了县安监局的局长梁永生:“请问梁局长,石料厂是否存在安全隐患?你们平常的安全监管符合规定吗?”
问得梁永生无言以对,只说,事故调查期间,不接受任何采访,便黑着脸紧跟了席菲菲几步,以摆脱谈少许的纠缠。
谈少轩又追着县国土资源局局长钱贵,问:“请问钱局长,石料厂开办是你们审批的吗?履行了哪些相关手续?”
钱贵局长也懒得搭理他,冲了他一句,等事故调查结束了,欢迎你去局里查审批资料。
谈少轩本来还想问问县公安局长胡长庚,可刚一打照面,胡长庚板着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谈少轩嘿嘿一笑,自动躲开了,他知道胡长庚军人出身,性子直,脾气急,惹不好真要发飙,别自讨苦吃。
谈少轩到处碰壁,他一点也没气馁,他有着特殊的嗅觉和敏感。
问完了干部们之后,他一头扎进了村民之中,不辞辛苦地寻找知情人,挖掘他想要的新闻素材去了。
谭政荣往谭二愣子家去了,他让秘书告诉大家,这是他个人的家事,无关的人就不要去了。
这其一,是体谅官员们的难处,进去了,死者为大,该不该按乡里的规矩敬香鞠躬磕头呢?碍于谭政荣的面子,恐怕还是得装腔作势比划一下,但谭二愣子又不是正常死亡的老人,也不是自家的亲戚,没有人真心实意的心甘情愿;
其二呢,谈少轩混在人堆里窜来窜去,一旦被他抓怕到官员们迫于无奈哄拥而上给谭二愣子鞠躬磕头的图片,就可以拿来大做文章,那影响就极其恶劣了。
听谭政荣的秘书传达了指示精神,无关的官员大松了口气,也暗暗佩服谭政荣的考虑周全。
高亮泉、吴幸福、于飞等人,和谭政荣沾亲带故,也算得上是谭家兄弟的亲戚,自是要跟着进去的。
高向阳、高亮才等乡干部,大家都属于乡里乡亲的,乡里的村民有个大事小情,乡干部出面张罗一下也属正常。
说起来,只有席菲菲、胡长庚、梁永生、钱贵和温纯、甘欣等人属于外人。
席菲菲让谭政荣的秘书转告谭书记,节哀顺变,保重身体,算是打过了招呼,带着胡长庚等人直接去了事故现场,展开事故调查。
所谓事故调查,无非是找当事人或目击者了解情况,查阅管理资料等等,事后的调查,找毛病容易得很,加上谭家兄弟根本不懂规章和程序,日常生产就是一片混乱,安全管理的制度和规范贴在墙上,看都没有人完整地看过。
仅炸药管理一项就存在很多的漏洞。如,无专人24小时值守啊,没有领用签批手续啊,使用记录不全啊等等……
胡长庚等人忙得不亦乐乎,席菲菲让甘欣把温纯喊到僻静处,三个人避开众人的视野,低声交谈。
曾国强当过兵,有着高度的警惕性,他站在十几米开外,悠闲自在地抽烟,眼睛却是东张西望,相当于在给他们站岗放哨。
对于目前的状况,席菲菲内心是比较满意的。
秘书甘欣和司机曾国强自不用说,眼前这个没有级别的维稳办副主任,调查协调的思路也很符合自己预先定下来的拖字诀。
只是,谭二愣子的死,实在出乎意料,这个变故,会不会影响关闭石料厂的既定计划呢?如果谭政荣直接干预的话,这个压力就太大了。
席菲菲还在思考,甘欣早就按耐不住了,她抢着问:“温纯,你不是说人在乡政府吗?怎么撤出去了?”
甘欣跟了席菲菲一段时间,很能揣摩席菲菲的心思,所以,她问出来的诸多问题,很可能是席菲菲想问而不好问的。
“哦,圆通大师一番话,吓得他们乖乖地就撤了。”温纯把圆通大师对谭老大说的一席话,又绘声绘色地学了一遍。
甘欣听了,笑出声来了,席菲菲只是抿着的嘴角动了一动,还是表情严肃。
“圆通大师怎么得到的消息,他怎么能来的这么及时呢?”甘欣又问。
“嘿嘿,我和他先前商定好了的,一听炮响,他就下山。”
那天晚上,温纯上了青莲山,就是与圆通大师密商了整整一个晚上,圆通大师下山,只是温纯整个计划的一个步骤。
哦!甘欣喜形于色,席菲菲却皱起了眉头:“你们……料到了是今天这个结局吗?”
温纯回答:“没有,我们只料定,牛广济一翻脸不认账,谭二愣子就会憋不住要放炮,但没想到他会亲自去放,还把自己炸死了。”
温纯没有把自己给谭二愣子上了眼药的事说出来,万一被谁听去了,谭政荣非要追究,栽一个什么罪名就能法办了。
甘欣比较着急:“是啊,现在谭家兄弟用死人来压活人,坚持石料厂还要开下去,怎么办?”
温纯拿眼看席菲菲,席菲菲点了点头。在路上,通过高亮泉探听了一下谭政荣的口风,谭家兄弟有这么个意思,他们把尸体抬到乡政府去闹事,根本的目的还是要继续开石料厂。
人死了,该赚的钱不能不赚啊!
温纯狡黠地一笑:“别急,我想,过不了一会儿,圆通大师就会赔谭书记上山来。来了,就有戏了。”
甘欣很快醒悟过来,这一切都是温纯的计谋,包括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传闻,牛广济的出尔反尔,圆通大师的及时出现和一番说辞等等等等,都在温纯的预先算计,随后的进程,早已在他的掌控之中。
甘欣不由得心生佩服,嘴里却在埋怨:“你搞的什么鬼名堂?神神秘秘的。”
席菲菲一边听温纯和甘欣两人对话,一边脑子在飞速思考,她问道:“圆通大师能说服谭政荣同意关了石料厂,这是最好,但是,谭书记也一定要对谭家兄弟和谭二愣子的老婆孩子有个交代啊。”
甘欣很能领会席菲菲的意图,她说:“是啊,人肯定不能白死了。”
温纯说:“赔偿!”
甘欣问:“赔偿?谁来赔,赔多少?”
温纯说:“不管多少,一定是石料厂来赔!”
“那不是自己给自己赔钱吗,谭家兄弟肯答应吗?要是赔不出来呢?”甘欣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温纯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笑着说:“赔不出来,那就更好办了。”
赔不出来还好办?甘欣简直被温纯越说越糊涂了。
莫非,温纯的计划当中,还有着令人琢磨不到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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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风水宝地
“你呀,什么意思嘛?”温纯越是不说明白,甘欣越是着急。“席书记,你看看这家伙,在您面前还卖关子呢。”
温纯还是笑而不答。
席菲菲正要说话,那边曾国强咳嗽了一声,一抬头就看见,圆通大师陪着谭政荣上山来了。
看温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席菲菲也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席菲菲迎上前去,分别和谭政荣和圆通大师打招呼。
谭政荣神色严峻,说:“菲菲同志,我和圆通大师说点私事。”
席菲菲说:“谭书记,请你多保重,等您忙完了,我们再向您汇报调查情况。”
谭政荣摆手示意:“好的,菲菲同志,你们忙去吧。”
席菲菲知趣地退到了一旁,吩咐甘欣,让胡长庚等人忙得差不多了,可以汇总一下意见。
刚才在谭二愣子的灵堂之上,谭政荣见过了正在念经的圆通大师,听谭老大暗地里讲过了圆通大师的神通,却是有些半信半疑,便让谭老大去问圆通大师,谭家真龙已经到了,大师在真人面前还有什么话讲。
圆通大师站立起来,长施一礼,说:“阿弥陀佛!真龙,政荣耳!可否请政荣施主移步桃花谷,老衲有几句逆耳之言要单独与他说。”
逆耳之言?
如果圆通大师只是一味的巴结讨好,谭政荣可能要对其所言所为嗤之以鼻了。
这么多年来,谭政荣听到的多是阿谀奉承之语,敢当面宣称要讲逆耳之言的人,圆通大师还是头一个。
谭政荣爽快地答应了:“好啊,逆耳之言我倒是很想听听。”
于是,两人边说边走,便上了桃花谷。
圆通大师领着谭政荣沿着山壁转了一圈,感叹地说:“桃花谷是块风水宝地啊。”
“嗯。”谭政荣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声。
圆通大师感叹地说:“青莲寺风风雨雨几百年,见证了自唐朝以来,望城县历朝历代官至七品县令以上,大多出自温家岭和沙河两乡,已有一百多人了。”
说到官员,谭政荣精神一振,想起了当年主持修编县志的时候,史志办的主任拿着资料也曾经说过,温家岭乡和沙河乡真是块风水宝地啊。
圆通大师莫非读过县志,也才有此相同的感叹。
“望城县只出文官,不出武将。其中温老太爷家的曾祖父官职最高,做过东南巡抚,正二品大员。而自幸福水库建设之后,沙河乡异军突起,施主便是其中的杰出代表。”谈到出自两乡的官员,圆通大师如数家珍,谭政荣不得不刮目相看了。
仔细想来,清代之前,温家岭乡人才辈出,沙河乡默默无闻。
到了沙河乡为建幸福水库,搬迁至桃花谷山下之后,从哥哥当公社书记秘书而起,沙河乡才崭露头角,除了谭政荣、高亮泉长期在望城县政坛主政之外,东南省各县市区已有十来个与自沙河乡有着亲缘关系的县处级干部。
这么说来,桃花谷还真是一块风水宝地呢!
圆通大师话里暗含的意思就是,沙河乡正是沾了这风水宝地的光,才得以在近几十年之内,压住了温家岭乡,成为了望城县的强势之乡。
谭政荣的父母、哥哥埋在了桃花谷,高亮泉家的祖坟也在附近,这难道仅仅是一个机缘巧合吗?
未必!
谭政荣自听到了谭二愣子的死讯之后,第一次露出了笑容:“大师,我可是来听逆耳之言的哦。”
圆通大师正色道:“好,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既然施主如此看重老衲,老衲就知无不言了。”
谭政荣也收起了笑容,很认真地说:“大师,你尽管说,我谭政荣没有什么禁忌,大师可以直言不讳。”
“施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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