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夫人是进过宫的,也拜见过太后,她笑道:“你们几个都没进过宫,回头好好学学规矩,见着太后要礼数周到,能不说话就少说话。咱们这位太后娘娘最和气,还是很好说话的。”
和气?郭文莺暗笑,封敬亭说他那母妃是个惯会装蒜的,母子俩之间的关系也并不像外人所以为的那么好。看来又是个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高手呢。
吴太太这回来,特意请了从宫里退下来的嬷嬷教她们规矩。这会儿两个教导嬷嬷已经到了。
傅老太太说自己精神不济,也没多嘱咐他们什么,便起身离开了,随后让人带她们去后院临水阁学规矩。
第三百一十七章 赏赐
郭秀枝还从没进过宫,自打迈进仁寿宫大门就开始紧张,抓紧手里的帕子,不时拿眼偷瞟了一下。她一时走急了两步,踩到郭文莺的裙角,虽没绊倒,站起来时却狠狠剜了她一眼。
郭文莺也不与她计较,只尽力向前迈了两步,省得她走不稳再扑在她身上。
今日太后看起来心情不错,正指挥人在仁寿宫的花池子里种花呢。听人回禀说郭家人来了,也没进殿,只洗了手,就在园子里的凉亭里见了她们。
几人上前行了礼,太后笑吟吟地招手叫她们起来。
这位江太后大约三十七八岁,依然保留着昔日荣宠之时的艳丽容貌,好似二十几岁的曼丽佳人,仪态高贵,风度绝佳,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形象。她从没生过孩子,也没怀过孕,这样一个没生养过的女人,会被立为太后,本就不是件平凡的事。
郭文莺偷眼瞧了一眼这位太后娘娘,见她嘴角含笑,既和蔼又可亲的模样,心中忽想起封敬亭说他这位母后极会装样的话,不免暗自猜测,现在她露出的这股亲切劲儿,到底是因为什么?
不怪乎她对皇宫总有恐惧之感,看封家兄弟几个斗的那个样子,这皇宫四处就不会干净到哪儿去。
江太后跟吴太太寒暄了两句,随后亲切地看着站在后面的三个女孩子,笑道:“左边这个八成是定国公府的小姐吧。”
吴太太忙道:“太后真是好眼力。”
太后又看了一眼另外两个,“哪个是郭文莺?”
郭文莺忙上前,跪拜行礼,她行礼与普通女子并不完全一样,举手投足之间带着洒脱大气,三步之内自成方圆。
太后点点头,“倒是个齐整的好孩子。”随后对一旁的随侍嬷嬷笑问着:“你瞅着这孩子怎么样?”
那李嬷嬷乃是自小伺候太后的,自是情分不同,闻言也不答话,只抿着嘴一个劲儿笑。
太后扬眉,“你笑个什么?”
李嬷嬷笑道:“太后觉得好那自然是好的,只是咱们觉得好坏都没用,那还得过得了皇上的眼。听说这回皇上选秀,就只有五个入选的,这位郭大小姐能占其一也是福分不浅。”
太后也笑起来,“你说的也是,我个老太婆相看半天有什么用,自然是皇上相中才行。”她说着摆摆手,“来呀,看赏。”
有宫女捧出一个托盘,上面是一套纯金打造的头面,有宫内特制字样,一看就是特供的。
郭文莺接了过来,又是叩谢行礼,所有郭家人也跟着谢赏。她虽得了赏赐,却并不觉多开心,暗忖着莫不是封敬亭已经跟太后摊牌,要纳她进宫,才会有今天这一出吗?
傅莹还眼巴巴地等着太后把她和郭秀枝叫过去,可等了半天江太后连瞟都没瞟她,好像根本没察觉还有她这么个人。她自讨个没趣,看着郭文莺手捧礼盒的样子,心里越发多了几分恨意。凭什么她的女儿进不了宫,倒让那贱女人生的丫头占了这么个好机会。当初若是她能早两年嫁给侯爷,那先生下女儿的也就是她了。
她自是恨意满满,别人却也未见多开心。那锦盒拿在郭文莺手里,却好像一个烫手的山芋,总想随手抛将出去。
太后颁下赏赐,便也没再留她们,只道:“本宫今日还有事,都跪安吧。”
“谢太后。”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跪礼,然后鱼贯从里面退出来。
到了仁寿宫外,郭秀枝忍不住道:“太后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说几句话就把人赶出来,好像就是为了给大姐姐赐头面似得。”最让她怄气的是,她根本连露个脸的机会都没有。
傅莹横了她一眼,那意思让她闭嘴,她也不敢再说,不免走在后面狠狠瞪着郭文莺。
郭文莺也觉今天这事有点门道,太后不会平白送她东西,这里面不定有什么说头呢。这些宫里的女人没一个省油的灯,这白拿的东西还不定是好是坏呢。
就在她们离开仁寿宫一会儿的功夫,贤妃就到了仁寿宫给太后请安了。
江玉妍是太后的亲侄女,自然也没多少礼节,一见面便直接道:“姑妈可见着那两个女人了?”
太后抬抬眼皮看她,“你说谁呀?”
“还不是严玉兰和郭文莺。”江玉妍撇撇嘴,颇多不屑,明明是她先进宫的,可皇上却不肯立她做皇后,她自己也不得宠,皇上连见都不想见她,更别说侍寝了。
太后低头剪着一盆盆栽的海棠花,慢条斯理道:“你就是太心急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江玉妍道:“姑妈,她们马上就要进宫了,这一进宫皇上指定得立后,我是没戏了,姑妈提了几次皇上都不理,显然不中意我,可这两个女人,她们谁能得了后位去,姑妈就不想知道吗?”
太后轻哼一声,“你也知道自己没戏啊。”但凡她是个好的,她也有办法让她入主中宫,可自己这个侄女烂泥扶不上墙,脾气又急,生生就是一个让人当枪使的料,她这样子,自己都看不过眼,谁敢立她当皇后啊?
江玉妍不乐意了,“姑妈,我跟你说的是真的,到底你希望谁当皇后,你总得心里有数吧。”
太后叹口气,“不是本宫心里有数,是皇上心里有数。孩子大了不听管了,皇上的主是本宫做得的吗?不过本宫猜想最有可能入住正宫的还严家那丫头。”
江玉妍“啊”一声,“不是说皇上对郭文莺感情最深吗?”
“看事不能只看表面,你等着瞧吧,严家对皇后之位势在必得,严家那丫头拖到十九都没成亲,就是在等这个机会呢。严云谷那老东西可不是个好相与的,怎么可能让旁人抢了先去?郭家那丫头最后能不能进宫还没准呢。”
他们江家下一辈儿中没有出色的女孩,左右是没什么希望了,不过坐山观虎斗,就算看戏她也能看出点滋味儿来。
江玉妍在一旁咬牙切齿的,想想郭文莺,想想严玉兰,心里恨得要死。她是真不甘心把皇后之位让给这两个,凭什么她们晚进宫,还要踩在她上面?
第三百一十六章 太后
当年郭文莺随着封敬亭进宫觐见先皇,花了一夜的功夫学的规矩,男子和女子跪拜动作虽不一样,但别的都是大同小异。三个人里她学的最快,倒是郭秀枝一个动作做了七八遍都不够标准。
吴太太看着这个进退有度,行为举止都潇洒大气的侄女,不由暗赞,不愧是清贵卢家出来的,若是交给傅太太教养,八成都养废了。她最看不上傅莹那矫情样,连带的对郭秀枝也没什么喜欢。
明日就要进宫,这会儿再裁制新衣已经来不及了,吴太太便帮三人都选了一身最合宜的。觐见太后没必要打扮的花枝招展,以简单大方,端庄稳重为宜。
衣服都是她亲手挑的,傅莹也插不上手,见她不偏不倚的,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私下里偷偷给郭秀枝加了几件首饰。
学了一日的规矩,次日一早起来就开始梳头换衣,红香梳的头虽然好看,却上不得台面,府里专门从外面请了几个会梳头的嬷嬷,伺候几位太太小姐都打扮好了。
三人一出来,都是花朵般的年纪,自是婀娜好看,吴太太看得频频点头,笑着对傅莹道:“凭咱们郭家女儿的姿色,去选娘娘真是绰绰有余的,可惜只有文莺一个年纪合适的。”
傅莹虚笑一声,脸上的表情颇不自然,心里别提多后悔没今早把郭文莺嫁出去,这会儿又得太后召见,可是这臭丫头的造化要来了?
外面车马早就备好,一切都准备妥当,五辆马车浩浩荡荡出了门,直往皇宫去了。
这不是郭文莺第一次进宫,也不觉十分紧张,只按着规矩缓慢而行。她们过了金水桥,远远地便看见两扇巨大红门,四周镶着金边,上刻着醒目的大字。这座庞大的宫殿群的建筑,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在湛蓝的天空下,皇城那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显得格外辉煌。
外命妇进宫都要递牌子,她们从东华门进的宫,在东华门前便只能步行了,一般够级别的,或者有特旨的可以乘轿进入,但显然郭家没有这个特权。
今日守东华门的是府军右卫,郭文莺眼尖,竟然看见有几个原来西北军的士兵,张强也赫然在其中。
听说当时随封敬亭攻进紫禁城,那场大战死了许多人,西北军最后活下来的官兵,有的留在了十二卫,直属皇上亲军,有的则拿了抚恤返乡回家了。
看来西北军留在十二卫的人数不少,她随便看一眼就能认出两三个。只是她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不好当面相认,便只低着头不敢看他们,倒是张强一眼就认出了她。不过他素来老成持重,此刻虽是露出诧异之色,却也没大声声张,只恭恭敬敬对她行礼,随后另外几个西北军出来的侍卫也恭恭敬敬对她行礼。
郭文莺只微微颔首,算作还礼,心里却暗,她现在不过是个丫头,哪当得起他们的礼?
这些守宫门的侍卫都是有品级的,平日里也都自视极高,谁会闲着没事对一个女子行礼?且那分明是下属拜见上官的礼节。吴太太本来正拿着牌子和守卫说话,回头一看不由吓了一跳,她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心说,这是怎么了?难道连守卫都知道他们郭家的女儿要进宫了,才特意巴结的吗?
按说也不能啊,新晋秀女选秀还得一段日子,就算选上了也还得过了礼,封了品,没道理这会儿就早巴巴的巴结了?
她心里奇怪,不免回头多看了郭文莺几眼,见她镇定从容的迈着步子,倒好似没看见那些侍卫似得。
进了东华门便有太监引着她们往前走,太后住在仁寿宫,离这里比较远,要走很一段距离才能到。
她们走过甬道,忽瞧见前面一队宫女公公往这边走,领头的正是内廷大总管徐茂。
远远瞧见她们,徐茂竟然迎了过来,笑得一脸灿然的跟她们打招呼,“哟,这不是定国公夫人吗?这是进宫见太后吗?”
吴太太怔了怔,她进过几次宫了,从来没见大总管主动跟她打过招呼,一时惊吓,竟不知怎么回应了。转头看看傅莹,傅莹也有些发傻,她在自己府里横的跟什么似得,一进了宫就跟个让人牵了线的木偶人似得,还不如吴太太脑子灵活呢。
吴太太倒是很快反应过来,忙笑道:“见过大总管了,您这是忙什么呢?”
徐茂道:“这不是皇上让收拾个宫室,说给选秀的秀女住,听说这回郭家也有人在册呢。”他说着顺着人群往后撩,瞧见躲在后面的郭文莺,一双小眼顿时眯起来,“哟,那就是府里的大小姐吧,长得可真有福气。”
郭文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这一语双关的,她有没有福气跟长相有关吗?
心里知道徐茂多半是想装成不认识她,可你装就装吧,两眼一闭当没看见就算了,何必又跟她们打招呼?他这内廷大总管是随便什么人都奉承的吗?
徐茂吟吟笑着打量着她,也不知在琢磨什么,好一会儿才又对定国公夫人笑道:“杂家刚才太后那儿出来,这会儿太后心情正好,你们快去见见吧。”
吴太太忙道了谢,心里越发狐疑,这大总管明显是在示好。可郭家从先皇之后就趋于没落了,也没怎么得皇上所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要了?
自打太后懿旨叫她们进宫,她就有点纳闷,不年不节的,太后见她们做什么?现在又见徐茂这样,更觉里面肯定有事。
揣着满腹的疑问,跟着接引的公公进了仁寿宫。
仁寿宫是历代太后所居的宫殿,自有一种古朴厚重之感,这里不仅宽阔,而且还很华丽,真可谓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殿的四角高高翘起,优美得像四只展翅欲飞的燕子。
入了仁寿宫,吴太太不免又小声叮嘱她们几句。几人都应了,随后屏息静气着往里面走,沿途两旁站立着许多宫娥和太监,都是低眉顺耳,满脸严肃之色。
第三百一十九章 口供
郭文莺斜他一眼,这当了锦衣卫果然不一样了,这可不是他在牢里让人打得满头是血的时候了。
她手往他眼前一伸,“口供呢?”
路唯新提了口供给她,郭文莺展开一看,那上面正写着事情的经过。
那书生说他是颍州人士,名叫徐航,当年参加科举上京考试,一次在京郊的云麓寺瞧见了前来敬香的卢夫人,他自称从没见过如此兼具美貌与气质的女子,一时惊为天人。下意识中便跟着郭府的轿子后面,骑着马跟着进了城,又到了侯府,站在府门前一直流连不去。
后来科举考完,他名落孙山,暂居在亲戚家,一时无事可做,便时常到郭府后门转悠。他明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先不说那是位嫁了人的夫人,就是身份地位也与他相差甚远,可还是忍不住存了点希冀,想着哪怕是看一眼也是好的。
他在侯府附近转悠了一个月都没见到夫人的面,渐渐也有些心灰意冷了。可也不知怎么的,有一日忽然从府里出来一个嬷嬷,对他说夫人要见他。他心中一喜,以为自己一番痴心终得美人垂怜,就鬼迷心窍的跟着去了。
那嬷嬷带着他进了一个满是香气的房间,他坐下喝了杯茶,也不知怎么回事后来就人事不省了。等再醒来时,自己就跟那夫人一起躺在床上,再后来就是突然冲进来许多人,说是他跟夫人私通,要抓他去沉塘。
他当时傻了眼,还真以为自己一时迷了心窍做下了糊涂事。他也有膀子力气,趁着那些人抓住那家夫人的时候,就自己挣脱了几个抓他的家丁夺门跑了。他跑出去也不敢去亲戚家,只在外面东躲西藏的怕人抓到,再回来就是听说了那家夫人病逝的消息,他自知肯定跟这件事有关,生怕叫人抓住见官,连夜就逃离京都,到外省去了。
郭文莺看得心中恼恨之极,果然与她先前所猜想的差不多,傅莹肯定发现了这书生的龌龊心思,借了这书生的手陷害母亲,最后害得她身败名裂,含冤而亡。自己也因为这事多少承担了母亲的罪责,被送到了农庄子。母亲的仇,她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全都得着落在傅莹身上,一想到这其中的怨恨,直恨不得现在就把那女人给手撕了。
找人把那书生弄醒,详细询问事情的经过,那书生哭得几乎快断了气,连声称自己对不起那夫人,若不是因为他,那夫人就不会死了。还说后来他也想回去为夫人伸冤,可惜一直都没有勇气。
这些年他一直活在自责当中,每每想起来都心痛之极,若不是他心里害怕畏罪逃了,也不会叫夫人落得辩解无法的地步。他又说起他从京都逃出,还曾被人追杀,也是他命大,被人放火烧茅屋的时候,恰巧没在家里,否则这会儿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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