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月郡主虽也在福州住了几日,但吃到这么正宗的福州菜也是第一次,她本就是小丫头对什么好奇,不时问问这道菜的做法,那道菜是怎么吃的,真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这让郭文莺的百感交集更加深了几分,哪个年纪的人就该做哪个年纪的事,想当年她十七岁的时候还在战场上杀敌,和一帮大老爷们讨论怎么杀人痛快,怎么打的瓦剌屁滚尿流呢。她在最美的年华没做了最美好的事,也难怪现在被人骂了“杀人不眨眼”了。
她心里忽觉不痛快,不免多饮了两杯,刚要喝第三杯,后面红香上前抓了她的手,低声道:“小姐,不要跟个丫头计较,天底下比您有本事的女人可没几个呢。”
郭文莺横了她一眼,心说,红香跟她久了都成她肚里的蛔虫了,她想什么,这丫头瞥一瞥都知道了?
第五百八十三章 谋害
有这么个管家婆看着,她酒也不好再喝,何况她身怀有孕,确实对孩子不好,下面再有敬酒的,便一一推辞了。
她身份在那儿摆着,不肯喝,也没人敢劝。众人该饮酒饮酒,该听戏听戏,倒也玩闹的甚是热闹。
水榭之上凉风阵阵,戏台上锣鼓喧天,虽是热闹,却也未免有些吵。
郭文莺站起来,走到围栏边,手扒着栏杆静静的望着远处的湖面,湖水清澈,深刻见底,一阵微风吹来,荡起层层涟漪,无风的时候又静若处子,淡雅,柔情似水,朦胧中更像一面不曾打磨的镜子,那么细滑,那么闪烁,释放出耀眼的光芒。
她静静看了一会儿,也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怎的,忽然一阵眼晕,若是从前,郭文莺自是十分警觉的,可今日这酒饮的古怪,只两杯薄酒下去,怎的就这么大的效用?手扒着栏杆居然站立不稳,就在这时,那支撑着她身体的栏杆突然断裂,她整个人向水下栽了下去。
也是她常年在军中,身手还算灵活,在落水的一刹那,双手抓住水榭的地板,勉强支撑住,才没掉下水去。
水榭中的人听到响动,都惊呼出声,红香和鸢儿也赶紧跑过来,一左一右拉着郭文莺把她给拉了上来。
坐在地板上,郭文莺心也觉砰砰直跳,先前的话她就算掉下水里也没什么,最多丢个人罢了,她脸皮又厚,丢个把人还真不当回事。可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她的胎还没到三个月,正是最怕滑胎之时,若真是入了水,怕是孩子未必能保住了。
心里暗道不好,好好的人怎么会发晕?还有那栏杆,无缘无故的怎么就断了?
出了事,戏台上的戏也不唱了,李夫人和张夫人刚才过去那边水榭敬酒去了,看见出事,忙跑了过来。
李夫人一脸歉意,“大人,真是抱歉,这围栏年久失修,小妇人一时不察,连累大人受了惊,给大人赔不是了。”
郭文莺暗自冷笑,什么年久失修?她刚买的宅子刚装修完,怎么就年久失修了?若真是年久失修,她敢在这里宴客吗?这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想给她一个警告罢了。虽不至于要她的命,却也能让她颜面大失。
心里大怒,脸上却不动声色,知道这会儿发脾气也没用,便含笑道:“没事,一点小惊吓罢了,我在战场多年,这点还难不倒我。”
“对不住,真是对不住。”李夫人还在频频道歉,倒是做得甚是诚恳。
到了这会儿,郭文莺也不好责怪了,只道:“我身体不适,就先走一步,还请各位勿怪。”
“不敢,不敢。”众女眷站起来给她送行,李夫人和张夫人亲自把她送上了船,由画舫专送她一人过湖。
李夫人道:“大人,本该小妇人送您出府的,只是这满园的宾客我不能扔下了,不如就让管家相送吧。”
郭文莺冷哼,“不必了。”
上了船,红香的心还吓得砰砰直跳,她低声道:“小姐,刚才快吓死我了,好好的,你怎么就掉下去了?”
郭文莺沉思道:“那酒多半有问题,回去之后赶紧请个大夫吧。”
红香点点头,不免埋怨,“小姐现在不同了,要小心你的身。。。。。。。”
她话到一半,被郭文莺用眼神制止了,他们还没离开园子,被谁听了去也是不好的。
还好水路上船倒没什么事,下了船,瞧见云墨带着几个护卫正在岸边等着,都是一脸焦急之色。瞧见她过来,才略略松了口气。
云墨迎上来,低声道:“大人,可是出事了?”
郭文莺点头,“咱们出去再说。”
他们一路疾走,很快出了园子,到了外面郭文莺立刻面色严肃起来,对云墨喝道:“都准备好了吗?”
云墨颔首,“都照大人吩咐布置好了,人都分布在各位夫人回家的要路上了,卢大人亲自拟定的名单,绝对不会漏抓一个。”
郭文莺瞥他一眼,这小子居然知道求助卢一钰,也不算太笨的厉害,只是表哥若知道她要名单是为了绑架人的,不知会不会连道几声“荒唐”了?荒唐是肯定道的,不过就算大骂她几句,也阻止不了她行事。
她郭文莺素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抹杀不了那些人想谋杀她儿子的罪责,若不先出了这口气,她就不叫“郭文莺”。
想到那一刻的凶险,更觉背脊一阵发凉,若是封敬亭知道她怀着身孕还敢兵行险着,肯定会不管不顾十万火急的杀过来吧。
不管怎么说,也得先瞒着他,必须瞒着他,如果不亲手料理了这帮王八羔子,她是不会离开东南半步的。
矮身钻进轿子,忽然想起一事,转头对云墨道:“姜斌呢?我让他去办事,怎的现在还没回来?”
云墨一怔,“姜斌不是跟着大人吗?”
郭文莺一咂嘴,心说“坏了”,姜斌是挺聪明的,奈何总管不住身下的玩意,这若是中了美人计,抓不着那丫头再让丫头给擒了,那可就糟了。
想到那个可能,更觉糟心,冷哼道:“他若带个女人回来也罢了,若是一个人回来,直接把他大卸八块了。”
云墨咧嘴,“那要是回不来呢?”
“那就永远别回来了。”
办这点事都办不好,趁早滚蛋得了。
云墨心说,这到底今天是怎么了?可没见大人这么发怒过啊?
他悄悄问红香,红香也不理他,只递给他一个老大白眼。
云墨气得也跟着翻起白眼,心道,合着你家云爷爷好欺负吗?伺候完这趟差事,以后老子再也不伺候女人了。
回到府里,郭文莺立刻叫人把大夫找来给她把脉,府里正好还押着一位呢,倒也方便。
大夫把完脉,摇头晃脑道:“这位大人,身体不适就不要强撑,大人胎象不稳,还是少思少动的好。”
郭文莺点点头,经过这一回,她也不敢再出去了。
喝了药,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却也睡不着,说不惦记是假的,她说了不管姜斌,可到底姜斌怎么样了,心里也是着急的。
第五百八十四章 金钩
那么说,姜斌到底怎么了?
其实他倒也没什么,而且还回了总督府了,只是大人交代的事没办好,未免有些心虚,不敢见郭文莺的面罢了。
但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郭文莺一觉醒来,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姜斌可回来了?”
姜斌只得乖乖的出现,乖乖的跪地磕头。
一看他这德行,郭文莺就知道那女刺客没拿住,不由大恼,若不是顾念自己有孕在身,真想拿鞋拍他。
她阴阳怪气道:“哟,姜大人,快给说说你是怎么把人给放跑的吧?”
姜斌虚虚一笑,“那会儿我不是追过去,然后看见女刺客进了白楼。”
“然后呢?”
“然后。。。。。。。不是就跟那个女刺客一起倒挂金钩吗?”
说起那时候的事,他还真有点委屈,这也不能全怪了她吧?
两人在房梁上一边挂着,一边往房里看,只见房中坐了两个男子,一个看着像是五十上下,一个六十上下,年纪都不小了,身上倒是都穿得人模狗样的,一看身份就不一般。可两个人是谁却不识得,尤其是那个五十上下的,脸上还带着面罩,分明是不想别人知道他的身份。
只听那个五十多岁的男子道:“张兄,咱们下一步要怎么办,你可有个章程没有?那个姓郭的女人可追到这园子里来了,外面那么多人把守着呢。”
六十多岁的男子道:“这你不用担心,一会儿从密道走就是了。至于怎么对付郭文莺,还得好好谋划谋划。”
“还想怎么谋划?现在兵权在人家手里,那女人拥有东南三省的调兵之权,连徐横和徐海都是她的,说剿匪就剿匪,说剿倭寇就剿倭寇,人家那派头都大得上了天了。”
六十多岁的男子叹口气,“确实,咱们想动哪儿不都得掂量掂量啊,现在是宜静不宜动,动多了很容易让人抓住把柄,而那个女人现在正巴不得拿住咱们把柄的。”
“你说你们这么多人,连个丫头片子也对付不了,不嫌寒碜吗?”
“寒碜又怎么样?那郭文莺是一般的人吗?那就根本不是个人,不对,根本不是个女人。”
两人对着骂了半天郭文莺,这半年多来,有她在东南压着,他们根本寸步难行,原有的计划都被打破了,后来不得不兵行险着,结果功败垂成,现在只害怕那女人抓了证据,回过头来找他们算账。
骂了一会儿,两人又开始商议别的事,只是离得有点远,隐约只听到几句,大部分都听不太清的。
姜斌心里暗道,怪不得郭文莺总疑心有人暗算于她,看来这回让他逮到现行的了,这两人到底是谁,怎的先前就没见过呢?
他思忖的时候,忽然挂在前面的女刺客动了,她极为迅速的从房梁上攀下,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姜斌。
姜斌真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动手,本来以为两人都是来偷听的,她为了隐藏身形肯定不敢动手,可没想到的事并不代表不会发生。
两人在房梁上瞬间打了起来,这边一动屋里的人也发现了,有人惊叫一声,随后四周出现了许多穿着劲装的武士,一个个都是黑衣遮面,不露半分行藏。
随着那些武士出现,那女刺客突然卖了个破绽,向后一跃,身体射出一排细针,姜斌闪身避过,却见那女人忽然对他一笑,紧接着身子跃起,竟向对面的墙头飞去。
姜斌知道她要跑,哪里肯放,可等他身形移动,那些武士全都围了过来,绊住他的手脚,倒似好像保住那女子逃走似得。
姜斌暗道一声“该死”,自己也是笨蛋的厉害,先见为主的以为那女刺客是不速之客,看现在的意思,没准人家两边就是一伙的,偏只有他一个人傻了吧唧的在这儿被人围住。他也知道郭文莺所带的护卫在宅院外围保护,只要他一喊,肯定会有人发现,只是那么做实在太过丢人,他本是追人而来,差点让人给拿了以后还怎么立足?
这么一想,便有意施展轻功跟他们兜圈子,带着那些武士满园子遛,这些人显然也不敢追的太狠,被他饶了一会儿,见拿不到他也都散了。
这样一耽搁,等他甩脱那些人时,郭文莺已经出府去了。他想追过去,又觉实在没脸,在外面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回去了。
只是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他想跑是跑不掉的,早晚要面对郭文莺,且这一顿骂也不是能躲得掉的了。
其实郭文莺不想骂他,可真是压不住心里的火,这姜斌平时做事还算稳重,怎么一见了女人便这般轻敌了?
不过现在也真不是骂他的时候,便强忍着道:“你既然见了那房中两人,可看清是什么模样了?”
姜斌笑道:“这是倒是看见了,只是一个戴着蒙面巾看不出太出来,另一个却是瞧了清楚的。”
郭文莺吁口气,“那就把人画出来吧。”她倒要瞧瞧是谁在暗处勾结的。
其实她也奇怪这些人为什么会选了那座宅院,明知道当天有许多女眷聚会,人多眼杂的,却偏偏在那里会面。是笃定越乱越能隐藏身份,还是真有什么要紧事逼得他们不得不见面了?
这会儿云墨领了府里画影图形的画师进来,铺开了纸按照姜斌描述的把那两人的样貌画出来。
他们在外面画像,郭文莺则就着红香端进来的一盅补汤用了一些,大晚上的最忌劳心劳力,她这样有身孕的人还真和他们玩不起熬夜。若不是此事过于重要,就直接甩给路唯新让他去拿人了。
过了好一会儿,姜斌和云墨才捧着画像进来,郭文莺看了一眼,她也并不识得画中之人是谁,只约莫按照年龄推断,那个六十上下的男子很可能是张家的掌舵人,张景山。
对于张家几个兄弟,她见过的不多,也无从判断,不过另一个人蒙面之人却引起了她几分注意,看着眉眼很觉有几分熟悉,却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了。而能跟张家人密谋的又是谁,会是某个朝中官员吗?
第五百八十五章 图像
毕竟心神不济不能多思,她把图像交给云墨,让他拿去给卢一钰,让他想办法查到画像中之人是谁。
云墨点头应了,又道:“夜太深了,大人还是早日安枕的好,若是身体不适,等回京时如何向主子交代啊?”
郭文莺哼一声,“你们要办差都利利落落的,我哪儿用得着操那么多心了?你倒说说今晚的差事办得怎么样了?”
云墨回道:“都办妥了,一共抓了十七个,都是最有可能贪腐的官员女眷,现在都押在城外的一个秘密所在。那里人迹罕至,轻易查不到。”
郭文莺点头,“可留下什么痕迹了吗?”
“都做得干干净净,让人伪装成新进城的山匪下的手,便是有人怀疑,也绝想不到是大人动的手。”
郭文莺吁口气,确实想不到,谁会想到她堂堂一个总督,竟会做出这等惊世骇俗的事,可她偏偏就做了,这是最快逼迫他们露出马脚的方法,如果利用的好,没准还能策动他们窝里反,一旦怀疑的种子播下去了,狗咬狗一嘴毛,要比她自己动手去查快速的多。
只是这种方法的坏处就是绝不能被人发现,若是被人知晓她堂堂总督假扮匪类扣押朝廷官员女眷,绝对能让她被吐沫星子喷死,参奏她的折子能把龙书案给砸塌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道:“吩咐下去绝不能走漏消息,此事你知我知,就是路唯新、卢一钰也绝不能叫他们知道。”
云墨道:“大人放心,都用的是您自己的人,张强和皮小三安排找来的,其中还真混着山匪呢,就算走漏风声也好推脱。”
郭文莺想到曾经收编了的太湖匪首杜二黑,不由微笑起来,看来身边还就得多整些能人异士,有时候越是鸡鸣狗盗的,还不一定就成不了大事。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云墨就能把事情安排好,可见这几年跟着自己也学到了不少东西,他虽是皇上安插在她身边的人,到底也没有事事向封敬亭报告,心向着自己,还是可堪大用的。
心里高兴,挥了挥手让他下去,随后上床睡觉去了。她必须要好好养养神,明天迎接她的怕是一场大乱了。
这种乱不同于战场,兵不血刃,可他妈的更耗神啊!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总督府外就乱了套了,更有人敲起了堂鼓,咚咚的鼓响惊得人一个哆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敌军打进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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