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云易风没有向他透露。
我估计,小乞丐是云易风的软肋。
果然,云易风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的眼睛扫到了我的手上,看见了我食指上被自己割伤的口子,便不动神色地转移了话题:“这是什么?”
“伤口。”我答:“切菜时不小心被割伤了。”
“你也会受伤?”云易风轻笑。
居然用这种语气。
说得我好想是大力女金刚一样。
我正想回嘴,岂料云易风一把将我的手指给拿起,放在唇边。
那个动作,是吻与吮吸的结合。
他闭着眼,锐利的眉目在那瞬间变得柔和了。
云易风的动作很轻柔,像是在抚去我食指上的疼痛。
我感觉到了一种湿润,以及嘴唇内壁的柔滑。
这个动作持续了几十秒,之后,云易风抬起头来,柔声道:“怎么了?”
我心中很犹豫。
两种思想在不断打架。
最终,我决定了,我要告诉他实情。
所以,我咬咬下唇,用一种饱含同情的目光看着云易风,道:“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在撬那块砖头时,不小心碰到了花坛中的一堆狗的便便。因为想赶紧来这里和你说清楚,我就没来得及洗手。”
“我的意思是,”我用另一只手拍拍云易风的肩膀,一脸痛惜:“兄弟,快去漱漱口吧。”
闻言,云易风看着我。
牢牢地看着我。
想要把我吸入他的眼睛似的看着我。
想要把我吞入腹中的那样地看着我。
良久,他说了一句话:“寒食色,我不会放过你的。”
接着,他转身,向着洗手间走去。
虽然他努力作出了镇定的模样,但是我的火眼金睛还是看出了他脚步的一丝踉跄。
看着我那被他吮吸太过的手指,我觉得,自己很无辜。
本来是想解决一个的,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更混乱了。
出师不利。
可是,我不放弃。
接下来,我去到了医院。
我要去向童遥说清楚。
我不能接受他。
因为……他是童遥。
因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因为……其他。
我特意买了束百合去。
带着质感的白色花瓣,纯洁,气味淡雅,清新。
我就怀抱着这和我的气质完全相反的花,站在病房门前,踯躅着。
我也觉得奇怪,像云易风那种道上大哥的家,我都大无畏地进去了。
为什么童遥这里,我却当成是龙潭虎穴呢?
正当我犹豫之际,一名护士从里面出来,我躲闪不及,就这么被躺在病床上的童遥给瞧见了。
没法子,我只能僵僵地笑着,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我没敢看童遥,只是低着头,将百合插到花瓶中。
虽然如此,我还是感觉得到一股目光胶着在我身上。
“怎么想着买花?”童遥问。
“看病人当然要买花了。”我垂着头,声音低低的,像是蚊子哼哼。
“我还以为,”童遥清单的声音中,含着些许意味深长:“你是在故意拉远我们之间的距离。”
被看出来了。
我买花给他,是一种疏离的表示。
意思是:“童遥啊,我们之间是没戏的。
可是被童遥这么明说之后,反而是我不好意思了。
所以,我的头,落得更低。
虽然我极力放慢速度,但百合很快就插好了。
我只能抬头,面对童遥。
“童遥。”我唤他。
“嗯。”他应了一声。
这一声,可是带着浓情蜜意,柔情屡屡,听得我浑身酥麻。
我瑟缩了下身子,鼓起勇气道:“童遥啊,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我们之间是不合适的。”
“嗯。”童遥继续应着,面上的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化。
好像是听见我说,童遥啊,我今天中午吃了个汉堡包那样平静。
见没有反应,我反而有些慌了手脚,继续道:“童遥啊,我镇的觉得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我,对你真的只能有朋友般的感情,要我和你产生男女之情,太不可能了。我们,我还是回到以前那样好么?真的,男女朋友式来来去去,但是,朋友却是一生一世的事情,我们不可以因为一时的男女之情而放弃了最珍贵的友情,你说是不是不?”
童遥看着我,脸上的神色,像是天空中的浮云。
辽远,豁然,一望无际。
“嗯。”他还是这么回答。
可是,我听得出来,这声“嗯”根本就是不赞同的意思。
他现在对待我的态度,就像是在对待一个任性的孩子。
不论我说什么,他只是宠溺地答应,接着,再用自己的方法让我妥协。
意识到这点,我很无奈。
“童遥!”我认真地唤了一声。
但是一看见他那如水深沉的眼神,我又变得无力了,接下来的声音,也低了许多:“为什么你们都不认真听我的话呢?”
“我们?”童遥的眸子里,浮云聚散片刻:“你刚才去找了云易风?”
“是的。”我在他躺的床边坐下,将双腿伸直:“来这里之前,我就先去找了他。我告诉他,我和他,是真的合不来,大家干脆一点,将关系撇撇清楚。”
“可是他不答应。”童遥猜测道,语气是肯定的。
“没错,他不答应。”我承认,语气是苦恼的。
“别担心,有我在。”童遥握住了我的手。
他微笑,唇上绽放着自信悠然的华丽的花。
我像是被小鸟给啄了似的,下意识便要将手收回。
但是,童遥却道:“别动。”
接着,他从病床边的抽屉中拿出了一张止血贴。
“你看你,这张都脏了,自己也不知道换一下。”
童遥边说着,边将我食指上的止血贴给轻轻撕了下来。
动作轻柔。
私下时,胶布拉扯着肌肤,牵连到结疤的伤口,不禁引发了些疼痛。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下。
那动静是轻微的,甚至能轻易消融在空气中。
但是童遥看见了。
他俯下头,对着我的伤口轻轻地吹着气。
那暖热的气息,喷在伤疤上,痒痒的,将痛全部吹散。
我吞了口唾沫。
接着,童遥拿出新的止血贴,熟练地帮着我贴上。
他的手指,非常干净,指腹,轻抚着我的手部肌肤。
我呆愣了。
等换好之后,他并没有就此放开我的手,而是将唇印在我的脉搏之上。
轻轻的一吻。
他形状完美的唇瓣下,涌动的,是血液。
我幽蓝圆润的血管下,涌动的,是同样的嫣红。
他的唇,接触着我的血管,仿佛有什么东西,顺着我们接触的那点,进入了我的身体。
游丝般的细小东西,徜徉了我的全身。
细胞的组合,分裂,消亡,重生。
“该换药了。”一名护士在这时推开了病房门。
瞬间,那股莫名的绮靡烟消云散。
我猛地回过神来。
“啊!!!!!!!!!!!!!”
我又一次尖叫着,冲出了病房。
原本以为,我至少可以通过今天的行动,成功地将他们中的一个给消除。
可惜,世事难料。
一个被我给祸害了。
另一个把我黑祸害了。
但是说心里话,经过今天的一番决斗,我发现自己害怕的,不是云易风,而是童遥。
我得出一个结论。
童遥,他不是人类。
他是妖。
这么多年的花花公子,他不是白当的。
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
我先前告诉童遥,我要和他继续当朋友。
而童遥就牢牢抓住了这点。
童遥认为,朋友之间,是可以送礼物的。
所以,他每天都派小秘书到我家,亲自给我送礼物。
并不是什么钻戒,宝石项链等贵重的东西。
只是一些精巧的小礼物,如限量版的化妆品,好吃的美食。
甚合我心意。
童遥还认为,朋友之间,是可以通电话的。
所以,他每晚都会打来电话。
打来了,又不说话,我实在熬不住,便问道:“你在干嘛?”
他低低地说道:“我只想听听你的呼吸声。”
那声音,才叫一个温情脉脉,让人心神摇曳。
我只觉得话筒瞬间变成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浑身发软。
童遥,实在是千年老妖。
还是那句话,如果我是初出茅庐的纯情小女生,铁定会被他啃得连骨头渣渣都不剩下。
而云易风职责四似乎被我给恶心透了,一个星期都没有来烦我。
我乐得轻松。
而童遥的柔情蜜意狂轰乱炸中,时间静悄悄地流逝着。
这天,老妈打来电话,让我吃饭,说有事情跟我商量。
回想起上次的事情,我忙警觉道:“我死都不会回家吃的!”
我妈说:“没让你回家吃,就在步行街那里的巧克力火锅店吃。”
巧克力也算是我的最爱。
因此,我就答应了。
在去的途中,我接到了许久不见的云易风的电话。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似乎是有什么事发生了:“你在哪里?我想见你。”
“改天吧。”我道:“我约了人吃饭。”
“男人?”云易风那边传来低气压,覆盖在我身上。
我本想否认,但是仔细想想,没这个必要。
所以,我对着电话道:“喂,喂,怎么没声音了?”
然后,果断地挂上,接着关机。
我们还没什么关系就管得这么紧,那要是有什么关系了,我还要不要活呢?
我走进巧克力火锅店,老妈还没来。
我便选择了个靠窗的位置,等待着。
窗外,便是步行街,行人熙熙攘攘,一派热闹。
我一手扶腮,将思想放空。
正空到不行时,一阵脚步声在我耳边响起。
有人,在我对面坐下了。
我下意识转头。
然后,我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在我生命中消失了六年的人。
温抚寞。
“情敌”见面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
我只记得,白色。
一点耀眼的白色出现在我的眼前。
先是针尖大小,接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膨胀着。
在一瞬间,便占据了我的视野。
我的眼睛里,全是耀目的白色。
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周围,似乎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时间,也仿佛静止了。
等我回过神来时,我觉得像是已经过了小半辈子。
可是不然。
只是一瞬。
我看着眼前的温抚寞,很多的回忆,像是流水一般,在我的脑海中快速地翻过。
我们的笑。
我们的泪。
我们的爱。
我们的恨。
我们的相遇。
我们的错过。
一件件,一桩桩,全都重复一遍。
只是记忆,不再鲜明。
痛与爱,都不再鲜明。
只是钝钝的。
爱与痛,都是钝钝的。
时间,带走了我们的稚嫩。
无论是内在的,还是外貌上。
是的,温抚寞失去了那种青涩,增添了男人的气息。
可是,他的气质,似乎没有什么改变。
纤尘不染,如冰雪般的姿态。
他安静地坐着,清冷而忧郁的气质,就这么散发出来,无声地吸引着人。
他的眸子,干净柔和,细致的睫毛,时而如扇子般落下。
他的鼻梁,高挺纤秀,像是最秀致的山峦,有着流畅弧度。
他的唇,是一种淡淡的颜色,明净清透。
阳光,透过温抚寞左方的玻璃,射在他的脸上。
他的皮肤,像是最上等的玉石一般,带着剔透,泛着薄薄的凉。
这就是温抚寞,没有一丝杂质。
带着一点神秘。
有着一点琉璃。
染着一点寂寞。
泛着一点薄凉。
午后,暖黄的阳光下,他的眸子,淡了些许,呈现了透明的光泽。
他就用这样的眸子,看着我。
一直。
看着我。
我从没想过,我们会在这样的状况下见面。
但事实确实如此。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
我们的思维是散乱的。
店内墙上的油画。
温抚寞身后小女孩的头发。
步行街上无声地行人。
每一个印象,都是淡薄而单独的,毫无意义。
我不否认,在得知温抚寞即将回来的消息后,我设想过多次我们的遇见。
而这时,那句早已准备好的话,就从我的喉咙中自动窜了出来:“你回来了。”
一句话毫无意义的话,却可以开启正常的谈话。
温抚寞淡淡一笑:“是的,昨天的。”
“毕业了?”我问。
这些问题,都是早就存在心中,记熟了的。
听上去,很平静。
而温抚寞的回答,也是平静的:“是的。”
“想回来发展?”我继续问。
“嗯,毕竟,我的家,就在这边。”温抚寞道。
我问的,都是最平常的问题。
或者说,是最敷衍的问题。
我们,就像是点头之交那样,谈论着最无关紧要的话。
曾经有多亲密,现在便有多疏离。
我的脑子里,提前准备了很多这样的问题。
所以现在,我可以不用思考,便将它们问了出来。
在美国生活得怎么样?
嗯,不错。
这么几年,英语一定都已经提高了不少了。
一般对话尚可以。
见你回来,伯父伯母一定很高兴。
是的。
毫无营养的对话就这样继续着。
我没有认真问,而温抚寞,也没有认真答。
我们在用这种毫无意义的谈话,来进行缓冲。
是的,缓冲。
我们的分手,并不是愉快的。
不可能因为时间的过去,而抚平感情的废墟。
正当我继续问着不期望答案的问题时,温抚寞的眸光忽然闪现了一丝透彻。
他的脸,也微微抬起,仿佛已经决定正视。
我全身,忽然泛起一层莫名的紧张。
我喝了口饮料,故意看看手表,道:“我妈怎么还没来?”
温抚寞缓声道:“伯母不回来了,她想让我们单独说说话,才会想出这样的方法。”
“是吗?”这是我早就猜测到的结果。
所以,对于这个回答,我只是笑笑,不想再深入。
我和温抚寞此刻的对话,是如履薄冰。
我只想保持一个距离。
但是,温抚寞似乎并不这么想。
他整个人,像是阳光下的浮冰。
纤秀,毫无杂质。
他的眉目,柔顺中,带着一种浅浅的忧郁。
就像我记忆中的那样。
我觉得这个场面很熟悉。
当年,温抚寞也是坐在我的对面,说,食色,没有我,你是不是会快乐很多?
当时,他的眼睛里,也是这样的复杂情绪。
“食色。”多年之后,温抚寞第一次唤了我的名字。
那声音,穿过时间的隧道,轰轰隆隆地,来到我的耳边。
浸润着黯淡的昏黄的阳光。
我的眼睛,忽然有些酸涩。
不知是因为时间,还是因为感情,活血,只是为了自己过去的那些年华。
“食色。”温抚寞继续轻轻地唤着。
“嗯?”我睁大眼,让风将那微薄的泪给吹干。
眼内,只剩下一层忧色的润泽。
温抚寞看着我,停顿许久,终于轻声问道:“你好吗?”
这个问题,刚才我也问过他。
但那时,只是一个问题。
而现在,由他问来,轻柔地声线中颇有些荡气回肠。
“好。”我笑,自己也分辨不出,笑的真假:“很好。”
温抚寞的眸光,又浅淡了些许。
他的喉结滚动了下。
温抚寞的喉结,曾经是我最爱的部位。
秀气的喉结,白皙的肌肤,在耳鬓厮磨之际,我总是喜欢咬住那凸起的小块……
我闭上眼,努力地刷去那些记忆。
无谓的记忆。
“对不起。”就在我闭眼的瞬间,温抚寞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我很清楚,他这声对不起的意思。
“食色,我一直都想对你说着句话。”温抚寞的声音,也是带着一种润凉与轻柔。
“都过去了。”我垂着头。
光滑的桌面上,映着我的脸。
有些模糊,有些扭曲。
和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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