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温抚寞的脸上,动荡了一圈涟漪。
“你想告诉我什么?你和安馨之间,已经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是吗,这就是你想告诉我的?时隔多年,你脑海中忽然精光一现,认为和那位女神待在一起没了兴趣,想要重新回来吃吃我这样的小咸菜,是吗?”我用一双蕴藏着隐隐火焰的眸子看着温抚寞,“温抚寞,你认为我是女金刚,可以任由你伤害了一次又一次,是吗?”
温抚寞的眼睛里,闪过浓浓的哀伤。
但是他没有辩白,在他的沉默之中,越烧越烈。
“温抚寞,不要以为你自己是神,不要以为无论你走多远,无论你走多久,我都还会在原地等着你!”我沉声道,“从分手的那天起,我们就不可能在一起了。永远也不可能。”
温抚寞还是那样地看着我,以一种哀伤的神色。
去他娘的哀伤!
我拿起那碗刨冰,直接扔进了垃圾桶中。
我转过头来,看着温抚寞,厉声道:“接下来的话,你听了一定会很自豪。你离开后,我哭了半年,每天醒来,枕套都是湿透了的。那段时间,我瘦成了人干,连镜子都不敢照。那段时间,我的心,每天都是痛的。就像是有人拿着钝刀在不停地划拉一样。我不怪你,是我自己识人不清,这是上天给我的教训,是我应有的惩罚。我不怪你,但并不代表着你可以肆无忌惮地,一次又一次地伤害我!温抚寞,滚回你的安馨身边去,我没有这么多的闲暇时间来成为你们之间的调剂品!如果你是个男人,就应该认清你自己喜欢的人,尽最大努力去争取,而不是在这里戚戚悲悲。温抚寞,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让我感到恶心!”
我的声音,到最后,几乎成为了一种嘶吼。
他悲伤?
我才觉得悲伤。
难道我长得是一张包子脸,好啃,所以温抚寞就肆无忌惮地来咬我?
一次是这样,第二次也是这样?
明明他和安馨是在一起的,为什么还想来招惹我?
他还以为,我是以前的那个仰望他的平凡女生?
错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深吸口气,指指门口,用最平静的声音告诉他:“门在那边,请你自行离开……从此以后,请不要再来打搅我。”
温抚寞一直没有辩白,就这么,沉默地离开了。
他的背影,是苍白的,单薄的。
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可是那与我无关。
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我重重地将门关上,将过去的一切,都抵挡在门外。
屋子中,只剩下垃圾桶中的那碗刨冰,在用细微的声音,融化着。
我想,我和温抚寞的事情,应该是结束了。
但是我没有想到,安馨会找来。
她是在我工作时间来的,当时,我刚冷眼打量完一名患者的下体,抬起头来,却看见了她。
尴尬。
我在安馨面前,总是有一种天生的自卑感。
或许,她就是那种让身边的女人自卑的女性。
每时每刻,她都是优雅而高贵的。
我想,在自卑之余,我还有些嫉妒她。
我一辈子,也成为不了安馨这样的女人。
我和她唯一的相似处,就是头发。
但就是这一头黑发,让我吃尽了苦头。
安馨说,想找我谈谈。
我请她到医院旁边的冷饮店中先去坐着,我等会就来。
安馨依言照做。
在收拾东西时,我不停地猜测着,她究竟想要对我说什么。
向我示威,说温抚寞是她的?
不,安馨不会这么做,太掉价了。
还是说,她求我把一直缠着她的温抚寞给带走?
也不太可能,他们看起来感情挺好。
怀着众多的猜疑,我来到了冷饮店中,坐到了安馨的面前。
久违的真相
虽然我很嫉妒,但是我还是得说,安馨是位大美女。
她总是穿着适宜的衣服,画着适宜的妆,说着适宜的话。
皮肤吹弹可破,如烟云般的眉眼,身上总是散发着淡雅的香气。
她的一头黑发,漆黑如缎,披散在肩上。
我是不一样的,我的发,绑成了马尾。
我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开口。
其实,我倒不担心安馨会说什么刻薄的话。
她不是那样的人。
或者说,她不用这些伎俩,就已经把我踩在了脚底。
安馨看着我,对我淡淡一笑。
阳光之下,她清丽的面容上仿佛有着透明的光泽。
我不一样。
我的皮肤上有汗水,毛孔,还有黑头。
越想着,我越觉得自己要低到尘埃中。
赶紧改变思考方法。
应该说,安馨想要黑头还生不出来呢。
不错,不错,这么想来,心里舒坦一些了。
“食色。”她唤我的名字:“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我愣了一下,接着点点头:“当然。”
看了,安馨是打算以礼相待了。
我不动声色,继续等待着她往下说。
安馨看我一眼,接着垂下眸子,看着自己的手。
她的双手,都平放在玻璃桌面上。
十指纤纤,水灵得很,像白玉一般。
连手指都这么美,老天不公平。
我发誓,当寿终正寝到下面去后,我一定要好好地威胁阎罗王,如果他下次不给我投个美人胎,我一定当着牛头马面的面,在阎王殿上当场把他给太阳了。
“你和抚寞,应该见过面了吧。”安馨问。
她的声音,柔和清澈,软绵绵的,特别好听。
“嗯。”我点头。
同时,腰肢挺起,身体开始进入自动警觉状态。
看来,是要到正题了。
“食色,你和抚寞,吵架了吗?”安馨问。
闻言,我的心里,自然而然地生出一种厌烦。
安馨似乎是在努力试探什么。
而我,则讨厌这样的试探。
何必呢?
她根本就是稳操胜券,何必还要这么问。
所以,我的语气不自觉便有些硬硬的:“是吗?他告诉你的?”
“你也知道,抚寞是那种把什么事都闷在心里的人。”安馨轻声道:“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喝醉了。”
“哦。”我淡淡地应了一声。
语气平淡,没什么感情。
我觉得,我不需要再对一个想要伤害我的人,有什么感情。
“他从来没有喝醉过。”安馨道。‘
她的声音中有些迟疑,有些欲言又止。
我灵台瞬间清明了。
原来,安馨是想来问我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那个从来都不喝酒的乖乖生温抚寞,在和我谈话之后,回去就喝得烂醉如泥。
我觉得好笑。
为什么他们谈恋爱,要把我夹在中间。
当调味剂是吗?
即使我是一粒小小的盐,也有盐的尊严。
我没这么多美国时间和他们混搅一团。
也因此,我的口气,更不客气了:“不用试探了,我告诉你,昨晚,他来我家,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他问我,我们是不是可以重新开始。不瞒你说,我有自知之明,知道他不是真心的,所以我叫他滚,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估计从来没有人这么骂过他,他一时想不开,所以就去喝酒了。”我回答得轻描淡写,但事实上,心里某处,有些旧伤在隐隐作痛。
安馨抬眸,看着我。
她的眼睛很美,不同于柴柴那种令人惊艳的美眸,而是一种淡雅。
初见不过如此,但越看,你会越惊讶于那双眼睛的美丽。
就在那双眸子中,事实的花,在里面盛开与凋谢:“食色,你真的认为抚寞是这样的人吗?你就这么看低他吗?你就这么不信任他吗?”
安馨的三个疑问,一下下撞击在我的心上。
某一处伤口,重新迸裂了。
血液,慢慢流出。
血腥的窒闷的气息,包围着我,点燃了我的怒火。
我笑了,笑得冰冷:“为什么不信任他?因为我不敢了,我不是没有信任过他。六年前,我全心全意地爱着他,信任他,可是换来的,却是一个差点毁灭我的真相——我不过是你的替身!我认为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曾经认为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我认为他对我许诺的话,都会实现,可是那天晚上我在冷饮店门前等了一夜,他却毁了诺言,在陪伴着你!对,我是看低他,因为他现在明明和你在一起,为什么还是要搅乱我的生活,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我想我的情绪失控了,因为我不知不觉地站了起来。
我想我的声音是很大的,因为周围的人,都在看着我。
我想我哭了,因为我的脸颊上,有一行凉凉的东西,在缓慢地,向着下巴蠕动。
我失态了。
我知道。
嘶吼出心中掩埋最深的话后,我不顾一切地冲出了冷饮店。
身后,安馨似乎在叫着我的名字。
她在追赶我。
我的脚步,却丝毫不停歇。
我不想见温抚寞,不想见安馨,我不想回忆起那件事。
时至今日,我的心,还是痛的。
并不是无法对那份感情忘怀,并不是无法放下那个人。
而是不解,而是不甘。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是我?
为什么要选中我当替身。
为什么偏偏是我遭遇到这种事情。
我不懂,真的不懂。
我在奔跑着,在洒满炙热阳光的街道上奔跑着。
热热的风,在窒闷着我的口鼻。
我的耳边,开始有嗡嗡的响声。
我奔跑着,知道脚上所有的力气都游走,我才停了下来,用手拉着公路边的栏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跑了很长的路,我已经自己已经将安馨给甩掉。
但仅仅隔了一会,一辆出租车便在我面前停下,安馨从里面走了下来。
我苦笑连连,看人家多聪明,大热夏天,谁像你一样跟傻子似的跑?
我的血液,也有倔强的成分存在。
所有,我转身向着巷子里面跑去。
我就不信,你那出租车是变形金刚,能够追进巷子里来。
但就在我转身的当时,安馨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她急切地说道:“食色,给我时间解释!”
“没有必要!”我努力地想要挣脱她。
就在这时,我终于发现了自己比安馨强的一点——我的力气比她大。
所有,安馨根本就拉不住我。
眼看着我就要逃脱,安馨急了,她大声道:“食色,抚寞喜欢的是你!……是我在中间捣乱,你们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你该看低的人,你不该信任的人,都应该是我!”
她的话,在阳光下,慢慢地蒸发,回旋刀天际。
我的手,缓缓地,缓缓地,放了下来。
我跟着安馨,来到了她家,听着她告诉了我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她和温抚寞,从小在一个家属院子中长大,感情很好。
安馨一直将温抚寞当成一个漂亮的弟弟,每次小孩子们在一起玩时,她都会习惯性地照顾他。
上学之后,她又担任起了为温抚寞补课的工作。
“渐渐地,我发觉,抚寞看着我的目光有些不一样,我也隐约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过,我并没有将他的感情放在心上。因为对我而言,抚寞不过是个小孩子。”
当安馨高中毕业后,便遵照父亲的意思,去美国念大学。
在那里,安馨遇见了一位华裔青年,双方门当户对,便开始交往。
安馨的表妹林菲云告诉安馨,说温抚寞一直在等着她。
安馨不想耽误温抚寞,便让林菲云江自尽和男友的亲密照片拿给温抚寞看。
之后,她也和温抚寞慢慢断了联系。
几年之后,安馨大学毕业,未婚夫让她放弃工作,嫁给他,当个家庭主妇。
安馨自然不愿意,两人因此发生争吵,一气之下,解除了婚约。
安馨回家,看见了几年未见的温抚寞。
“他长大了,长成了一个男人。那时,他似乎是和你吵架了,整天躲在家里,闷闷不乐。我便拉着他,一起出去解闷。结果那天回家,就撞见了你。抚寞送你回去,回来之后,脸色更加愁郁。我问了菲云,才知道你们之间的问题,本来想找你解释下,但怕越解释越糟,我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几天之后,美国的朋友告诉安馨,说她的未婚夫重新交了女朋友。
安馨心情郁闷,便来到酒吧喝酒,醉了,便让林菲云来接她。
结果我也料到了,林菲云叫来了温抚寞,之后又叫我来看戏。
我看见了醉酒后的安心躺在温抚寞怀中痛哭的样子。
之后,我打了电话,做了最后一场赌注,我让温抚寞离开安馨,来接我。
如果他这么做了,我会获得和他重新在一起的信心。
可是他没有。
“因为,那天,在接完你的电话不久后,我小腹忽然剧痛,并且,下身开始止不住地流血,抚寞赶紧将我送到医院……是宫外孕,输卵管破裂,大出血。当时的情况真的很危险,可是,在晕过去之前,我拜托抚寞,千万不要通知我的家人。”
安馨的父亲是位中文教授,为人古板,思想老旧,是无法承受这种事情发生的。
温抚寞不能告诉任何人,所以,他必须独自在手术室外守护着。
安馨说,当时,他给我打了无数个电话。
但是我关机了。
当安馨脱离生命危险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温抚寞赶紧跑去了那间冷饮店门前。
可是,我已经离开了。
他又赶紧跑去了我家。
同样,那时,我已经坐在去云南的飞机上。
“那段日子,他一边要照顾我,一边要寻找你,每天连睡觉的时间也没有。”
之后,我回来了。
君既无心,我便休。
当时的我,就是这么决绝。
我和温抚寞分手了。
这些事情,都是安馨之后才知道的。
她身体修养得稍微好些之后,便回到了美国。
没多久,温抚寞也来了。
“那时候,我以为,他是追随着我来的。不知为什么,那个时候,我对他的感觉已经不一样。他不再是那个内向漂亮的邻家小弟。抚寞,他是个男人了。我渐渐地,开始喜欢上他。可是……很多事情都变了。抚寞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我的影子。”
安馨看着我,像朵幽冷的兰花:“如果说曾经有段日子,你是我的替身,那么,在这六年之中,我是你的替身。”
听到此,我开口,苍白地问道:“为什么,六年了,为什么他没有联络过我?”
为什么,在那段时间中,在我痛不欲生的时候,温抚寞没有一点表示。
“他给你写过很多封信。”安馨道。
“不可能。”我矢口否认,“我从来没有收到过。”
“因为,”安馨闭上眼,再睁开时,里面,覆盖满了一种复杂的黑色的情绪:“那些信,都被我给收了,并没有寄出去……当时,他对美国的一切还不太熟悉,便拜托我帮他寄信。可是,我没有这么做,我是卑鄙的,我想让他留在我身边。每天一封,抚寞写了两个月,六十二封信。我都悄悄看过,写的全是回忆,回忆了和你在一起的每一件事,你的每一个表情,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到了第六十三天时,他放弃了。因为……我将那些信剪碎,做了手脚,伪装成你寄来的样子。”
安馨说,她永远记得温抚寞看见那盒“我寄来”的东西时的表情。
他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熄灭了。
永远,也没有再点燃过。
放弃逃避
安馨说,这些年,她和温抚寞,并没有在一起过。
“很讽刺是吗?当抚寞爱我时,我把他当成弟弟,而当我抚寞时,他却当我是姐姐。”安馨苦笑。
“我们……都以为你们这些年在一起。”我道,声音是直白的。
太多的感情积塞,出口的,只是直白。
“不,我曾经努力过,但是,已经没有位置了。”安馨道:“他的心里,已经没有了留给我的位置了。”
安馨说,后来,她父亲被查处患了癌症,已经是晚期,他希望,能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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