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当年我们肖家不差点灭门了吗?”
“这个……朕倒记得。只是这一个理由不足以说服朕。”初雪平静的凝视着肖仲之,在等着他接下的话。有些事情,他也感觉肖仲之这一次的决定太草率,太鲁莽。
他缓缓立了起来,步出了书案。
迈步到肖仲之跟前,就算是说了这么久,他还是没有起身。
有些时候,初雪也相当犹豫。
目前要如何结案?
“肖将军,朕一直都很敬重你,真的,一直都喜欢你豪迈的个性和为人。”初雪温和的扶着肖仲之起身,眼中没有任何的愤然,清清澈澈的注视,淡淡一笑,“朕犹记得小时候在教场上,瞧到你骑着高大的俊马奔驰,那少年英姿,威风凛凛的样子,心里特别仰慕。当时心想,若有一天可以和他说上几句话也好。”
肖仲之眼中的惭愧渐现。
“如今啊,有人告诉朕,是你要刺杀皇兄,是你引发了邯城一案。朕不相信。真的,一点也不相信。换作别的人或者朕会相信他们背叛了北宛,背叛了皇帝。但是,你不会。朕相信你,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未来……朕也想相信你。”
初雪淡然转身,眼底现出了忧伤,幽幽一叹,“只是……朕的皇嫂不相信。你别怪她,因为……皇兄之死对她的打击很大。换作是任何人都不会原谅你。”
出使!余下的恩怨18
初雪这一番话,仿佛就在解释了这些天见肖仲之的理由。
“皇上,罪臣能理解太后的心情,也感谢皇上信任。”肖仲之倏地又跪了下来,“皇上,请赐罪臣一死,邯城一案权当了结了。”
“朕不明白了,你为什么会做出这等事?”
“罪臣是一时鬼迷心窍。”肖仲之的目光闪了闪。
初雪摇头,不认可这一句,“你不是这种人。再鬼迷心窍,也不会拿江山社稷来开玩笑,还有,那千数以上的将士的生命又怎么解释?”
“那纯属……意外。他们是怎么死的,我并不知道。”
“你不知道?!”初雪一惊,怎么回事?那么说,那些人是谁杀的?!(PS:这时,慕容景他们身在南蛮,他们自然不知道那是司马洛的杀招。)
肖仲之承认,“是,我并不知道。想必这一点和陈大人是一样的,若非我中途带他离开,估计也不会逃过这一劫。”
“那么……这就是一个迷了。”初雪苦恼了,怎么兜来兜去,又兜离了主题,“肖将军为什么要伏击我皇兄呢?”
“皇上,这事情你应该明白。慕容景并非帝王血统。而且,他勾结南蛮,频频和南蛮的太子司马洛接触,而且司马洛可以在皇宫随时进去,为所欲为。这些就足以证明慕容景心向南蛮,对我们北宛绝对不利。”肖仲之肃然说出了心底的一些话。
身为大臣,这些事情明摆着,他不会容许有更深的危机出现。
初雪皱眉,这理由是够充足。
只是,这其中也有他的参与,“你知道司马洛是朕的救命恩人。”
“那是为了取得我们北宛的信任。”
“……啊,就当是这样吧,但是,你们也没有权利直接做出诛杀帝王之事。这事情还是要交给朝庭上,由国法来决定。”
“……”肖仲之又在关键的时候沉默了。
出使!余下的恩怨19
初雪暗自着急,不过表面还是很淡定。
他慷慨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都有自己要负责的范围,你不觉得你这一件管得太过了吗?”
“皇上觉得,罪臣为什么会这么做?”
“朕听说,你是为了肖父才做的,因为扶正统血脉……就是由朕登上帝位,是他毕生的愿望。而你是一个孝子,在成全父亲临死之前的愿望罢了。只是……朕不觉得这就是真相。身为堂堂大将军,第一就是忠。虽说忠孝不难两全,若有人说,你会为了孝而放弃忠,朕觉得很可笑。朕认识的肖大哥,肖将军……绝对不是这种人。”
初雪句句出于肺腑,感人至深。
肖仲之听了也动容不已。
“皇上——”
“嗯——”初雪制止了肖仲之的话,“听朕说完,忠孝二全,朕觉得你可以做到。或者,你现在就是在做着。只是……朕还是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令你做出这样的决定?”
“皇上,请恕罪臣,无可奉告!但是,今天听到皇上一席话,就算让臣现在就死,也死而无怨!”肖仲之感慨颇多。
“无可奉告啊……”初雪遗憾的步到书案前,再坐了下来。他摇了摇头,苦恼顿现,忧然叹息:“肖将军,你执意不说,那朕也发愁,这案要如何了结。就算公开我皇兄的身份,你们依然逃不掉叛逆之罪,而且,罪很重,足以牵连家族。”
肖仲之沉默。
初雪痛苦地抚了抚额头,“肖家是难逃一劫。不只是你们肖家,就算是那些将士的家人,恐怕也难逃死罪。不,这已经不是区区诛三族,而且根据律法,十族减为九族,也算是最轻的。”
“皇上!”肖仲之大惊!怎么会这样?“不对!这个……”
“若你不信,现在可以去刑部问问。”
肖仲之失色了!
失声问:“皇上真要这么判吗?”
出使!余下的恩怨20
肖仲之失声问道:“皇上真要这么判吗?”
“朕只是在和你商量,如果你不说出实情,硬是结案,结果很可能就是朕刚才说的。”初雪凝视着肖仲之时,眼底闪出一抹精光。有些事情,他不是不想做,而是没有心思去计较罢了。
他见肖仲之神情有些动摇了,痛心道:“就算朕有悲天悯人之心,也不足于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朕一直不敢见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有很大的原因,是朕不想结案。因为……这一结案,那必然要经过朕的手杀很多人……朕不想自己的双手沾满血腥……”
在不知不觉中,初雪俊美的脸颊划落了二行清泪。
肖仲之见了,不可谓不震撼于心。
是的,这正像是当今帝王的个性,也像足了是他会说的话,会做的事。
突然间,肖仲之释怀了!
皇上并非残杀之人,若知道真相是不是也会暗中维护?!
“皇上,我们肖家也只是职责所在。那是——”肖仲之抿了抿嘴,冲动得想说出来,只是欲言结果还是咬破了唇,也没有说出口。他的目光瞥见门外,陈总管欲进来又退了出去。
“陈总管,有何事?”初雪淡眸扫向门外的陈总管。
陈总管恭敬的进来,禀报:“皇上,太皇太后派人过来,请您……到梅园用膳。”说这话时,他暗暗憋了一眼屏风另一边。
初雪质问:“现在是什么时辰?午膳不是还早吗?”
“启禀皇上,太皇太后的吩咐,老奴不清楚。”
“哦,朕知道了,你先出去。”
“是。”陈总管卑恭地退了出去。
肖仲之经过陈总管一打断,情绪已冷静了下来。
初雪再怎么说,肖仲之也不再松口,守在一旁,也不再请求赐死。
无可奈何之下,初雪让肖仲之先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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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肖仲之倒是提出了一个请求:“皇上,罪臣身体不适,可否暂时在太医院里住二天?”这请求有点逾越了宫中的规矩,然而,他也有自己的理由。
“这个……朕让御医随你回府岂不是更好?”
“不。若皇上信任罪臣,就请再信任一回。”
“那好吧。”初雪想了想,答应了,往门外喊,“陈守!进来。”
守在门外的陈守出现。
初雪喊了陈守进来,却又对依然守在一旁的陈总管吩咐道:“肖将军说要在太医院住几天,陈总管去安排一下,并吩咐宫女和太监好生侍候。”
陈总管刚想应是,这时,陈守主动站了出来,“微臣有一个不情之请,恳请皇上让微臣代替陈总管做这事。毕竟肖将军也曾经救过微臣,微臣想借这一个机会,向肖将军道一声感谢。”
初雪犹豫了一下,还是点首应允,“那就劳烦你了。”
陈守在肖仲之面前作了一个请。
肖仲之看了他一眼,向初雪告退,出随着陈守踏出了御书房。
初雪凝眉看了陈总管一眼,“陈总管。”
“老奴在。”
“梅园怎么样了?”
“太皇太后已经在梅园等候您和太后的大驾。”
“嗯,你先退下。”
看着陈总管退了初雪立了起来,“皇嫂,您可出来了。”
沈素儿静立在御书房的内侧山水屏风,一直在听着外面的情况。
初雪真不愧自小在宫中长大,就算对人心怀明镜,也知道要怎么做更适合,懂是以仁治天下,以柔制刚。或者,她真的可以放心由他一个人挑起政务。
偏偏她担心他会太辛苦了,而误了休养。
方才初雪做的就算是她也做不到。
一翻话,有多少句是真,多少句是假,连她这么熟悉他都听不出来。
玩宫斗,或者他也是一个高手?
只是,肖仲之的疑惑太深,这么做还是没有办法消除?
出使!余下的恩怨22
沈素儿在初雪的注视之下,裙兮摇拽,缓步踱了出来。
初雪轻蹙着眉,带着一丝愧疚,柔声道:“皇嫂,辱命了。肖仲之还是没有说出真相。”
“嗯,真相。不是真相,是原因。他这么做的原因。他不说,是因为有顾忌。至于顾忌是什么,我们并知道。”
“你有没有听出什么?”
“也并不是没有收获吧。初雪,你心里分明就清楚,干嘛一直在我面前装糊涂?”沈素儿真想敲晕他,分明是处处都在让着她,处处都让着她出头。“别告诉我,你是在学曾经的我,懒得去想,懒得去思考。有一个人会想了,就不想再动脑筋?”
“皇嫂,我——”初雪给说得窘窘的。
“说说看,你心里想的,会不会和我想的一个样。”
“是。这一次,我们也并不算没有收获。肖仲之说一句:肖家也只是职责所在。到底是什么职责?有谁给他们下命令了吗?而且,他们又不得不遵守的命令。”
“嗯,到底是谁给肖仲之下了命令?”越查好像越多迷团了。到底是谁这么厉害?!能够支配肖仲之去诛杀慕容景?太复杂了,果然皇权的争斗,她就算是来自21世纪,有着千余年的智慧,也没有办法猜得透彻,想得清楚明白。
两个怀着这一个相同的疑惑。
一同赶往梅园。
而沈素儿坐在软轿之上,深思着。
不断的回想着刚才御书房的事儿,希望能从肖仲之的话里听出一点蛛丝马迹。
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梅园。
太皇太后果然已经在梅园等着二人。
“母后。”沈素儿和初雪一起给太皇太后请安。
太皇太后相比一年之前,的确是老了很多。
她一人一边的牵着二人,步在梅园的小道上,慈祥的母爱,关心道:“公事重要,身体更重要。你们一定要注意休息啊。若太忙了,就不一定非要找哀家一起用膳,这样来回奔着,更累……”
出使!余下的恩怨23
倏地,沈素儿顿住了脚步。
几乎同时,初雪也动作一凝。
二个神情古怪,互相看了一眼。
轻轻的点了点首,眼中透出了了然之色。
沈素儿浅笑道:“母后,不管我们怎么忙,我们都要在一起用膳。嗯,这样可以享受着家人关切。就算再累,那也会……呵,好像一下子就不累了。”
初雪说道:“我认同皇嫂说的。母后,刚才您的关切,对我们有多重要。听到一声,就什么也不累了。再有,等皇兄回来,我们一定要好好地教训他一下。居然敢这么久都不回来。”
“景儿,真是……没事吗?”
沈素儿白了初雪一眼,干嘛没事提慕容景那混蛋。她气了!快一年了人不回来,信也没有一个,心里说不怨也是假的,也带着几分气气说道:“母后!这事情你不会怀疑。不过,这一回我站在初雪这一边,那家伙真讨厌!回来我们都不理他。”
“是,皇嫂。我们要一个月都不和他说话。”
“一个月太少了,至少要一年。小三,你别太容易原谅他。”
“嗯,不能原谅。害人这么担心,对了,还害我当皇帝这么辛苦。”
“就是就是。严重鄙视他!”
“对!瞧不起他……”
二个家伙越说越来气,骂起了慕容景啦。
嘟着小嘴,还越骂越显得孩子气。
真到太皇太后“噗哧”笑出来,二个还骂不过瘾。
“好了,别骂了。再骂景儿都要打喷嚏了!”
沈素儿一笑,“母后,我们就是要害他打喷嚏!”
初雪也笑着附和,轻搂着太皇太后的肩膀,“母后别老是偏袒皇兄。我们会吃醋的。”
“哎哟,真是的。快进屋吧,饭菜都要惊了。”经过二个一闹,太皇太后刚才想起慕容景的郁结一下子消除了。心底也越来越有信心,自己的景儿不会死。因为二人的神情真的没有以前那一种悲伤。
出使!余下的恩怨24
在梅园温馨用膳的同时。
陈守带着肖仲之往太医院。
肖仲之行得并不快。
陈守也不着急。
“陈大人,在防我?”
“不错。”陈守也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心里想的也不会不承认。
“我不会害皇上。”肖仲之说出了一句,希望难令他安心一下。
陈守冷哼,眼中更是防备。“坏人是不会告诉别人,我是坏人。哼,叛逆就是叛逆,若皇上允许,我现在都想杀了你!”想起自己的手下护主惨死,心中就痛切入骨。
肖仲之缓步在青石台阶。
他不想再和陈守争执。
二个人之间的恩怨,已经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消除。
或者,他们永远也不会有这一个机会。
“你留宫里,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知道的,只是陈大人恐怕不会告诉我。”所以,肖仲之也不想再问他。
陈守道:“你别想玩花样,我会十二个时辰都盯着你!”
肖仲之失笑,眼中却是苦涩,有些人注定要带着秘密死去,或者他出身就不应该投在肖家,但是,他好像又没有后悔过,“陈大人,做不到别乱说。你如今是新皇的侍卫,怎么可能会十二个时辰盯着我?”
陈守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又步了一段路。
肖仲之纵观着皇宫。
包括着那一片片青砖绿瓦,叹道:“我妹妹就在这个地方住了数年。宫院森森,道无情却也有情。”至于眼下,他见到的帝王之家,就不算是无情的。无情的对像,只是那一些他们不在乎的人罢了。
陈守盯着肖仲之的侧面,鄙视地暗忖道:“装着道貌岸然,还不是一个伪君子。惺惺作态……”在心底,他又是失望的。有些时候,他和初雪的感情是一样。在他眼中也曾经同样敬重着肖仲之。
无奈人心难测,突然之间,说变就变。
然而,肖仲之此刻的背影,却又是何等的沧桑与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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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仲之回到太医院原来住的偏房。
陈守见着他进屋了,即吩咐了一个宫女和一个小太监侍候。出太医院时,他还暗中吩咐了几个侍卫,悄悄盯着肖仲之,要看他想干什么。有些事情,他也并不是随便就做出来,就如主动说送肖仲之过来。
那也是看到初雪的眼色行事。初雪若想由陈总管带走肖仲之,干嘛要把他叫进去才吩咐,那瞧过来的一眼,已经说明了这一点,他在怀疑着什么。
肖仲之时了屋子,一个时辰都没有什么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