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滑落,分不清是谁的。
“君当作磐石……”
“妾当作蒲苇……”
“蒲苇韧如丝……”
“磐石无转移。”
他们拥在一起,再不会分开。
有声音总是重复呼唤,印刻下那永恒的誓言;
那些尘封的景象,总不曾真正逝去,它一直,一直留在岁月最深处,留在心的最深处。
此心堕入情网,人世荒唐,前尘过往,再无法自拔。
“十三叔,你怎么不进去呀。”
突然,帐篷外传来小不悔的声音,流苏的心怔了一下,逐野瞳……她上次留了封信后悄悄离别,如今……
他又在她危险的时候来了。
“小不悔呀,十三叔还有事,你和姐姐先进去,我待会再去看你娘。”
他的声音,有掩饰不住的失落和疲惫。
“父皇,母后……”
两个孩子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只见小绮罗牵着不悔的手站在那里,两姐弟都是不凡的人物。
“绮罗,不悔……进来吧……”
逐尧皇将流苏扶着坐好,对两个孩子说道。
绮罗和小不悔手牵手走了进来,站在流苏的床前,流苏握着他们的手。
“娘,你还疼吗?绮罗说过会一辈子保护你,绮罗没有做到,娘,对不起……”
绮罗弯腰,轻轻抚着流苏中了一剑的地方,她心疼极了。
“绮罗,娘不疼,你不要难过……”流苏摸着她的脑袋。
“哼……”
两母女互相安慰着,而小不悔却黑着脸站在一旁,一言不发,轻轻冷哼了一声。
“不悔,你在生气?”流苏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这小孩儿此刻心里头很不开心。
“母后……”不悔看向流苏的时候,脸色就变得可爱了许多,“母后,我没有生你的气哦。”
“是生父皇的气吧。”每次看到这个小一号的自己,逐尧皇都觉得好奇妙。
他对绮罗严厉,对不悔却近乎是放养的状态。
他对流苏说过,女儿是他的心头宝,却一定要严格一些,绮罗的那颗泪痣注定她的人生不会太平静,把她培养地强一些,让她不受欺负;至于儿子逐不悔,随便养养吧,反正长大会是祸害人的家伙,他不担心,只担心被他祸害的人。
逐不悔没有说话,他走到逐尧皇的面前,瞪着眼睛看着他。
突然,他抓起逐尧皇的手,张嘴就咬了上去。
“不悔!”流苏见了,惊呼出声!“你怎么咬人呐!快放开!”
逐尧皇蓦地被两排小牙齿咬住,愣了一下,却也没有将手缩回来,就让儿子咬。
“不悔!快点松开,不可以对父皇这样!”
逐不悔终于觉得咬够了,才松开嘴巴来,他擦了擦嘴巴,说道——
“谁准你让我娘哭了!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可以气哭我母后,其他人谁也不可以!哼!当然,我是不会气哭我母后的!!因为我是这个世界上第二好宝宝,第一好的是姐姐……”
逐不悔说着,走到流苏的身边,伸手抱着她的脖子,“娘,我帮你教训付辛汉呢,是付出辛勤劳动的汉人哦,你不要想歪了。”
“你……你怎么知道这个?”流苏愣了。
“小宝告诉我的。”逐不悔骄傲地仰起头来,说道,“父皇,我知道你的把柄了,哼!我还知道你很多秘密。”
“小宝不是个多嘴的人。”逐尧皇深知小宝的秉性。
“但是小宝怕我啊?我有的是办法让他怕我,然后乖乖把我想知道的事,都将给我听。”
流苏心虚地看了逐尧皇一眼,“看吧,你不在,我把儿子教成这样了?”
逐尧皇看到儿子如此,非但没有责备他,反而拍了拍他聪明的小脑袋,“我的儿子,就应该这样。”
逐不悔听了逐尧皇的话,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父皇,你在说什么呀?我咬了你哦。”
“不悔,你记住,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人欺负你母后和你姐姐,你要毫不手软的还击。这个人也包括我,你记住了吗?”
流苏听了,心中微微一颤,更紧地搂住了女儿。
逐不悔点了点头,“我记住了。”血脉相连,顿时,他对逐尧皇的那点儿怨,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停了停,他又补充说道,“有人如果对父皇不好,我也会这样做的。哼!”
“好。”逐尧皇点了点头,心中甚感欣慰。
这个儿子,腹黑霸道,但不会是非不分,他小小的人儿,心中已经有了一把尺子,不会受人摆布,又天资聪慧。
看来,他将来走后,可以将天下交到他的手中。
“不悔,父皇问你一个问题,你喜欢做太子吗?”逐尧皇问到。
“太子?就是将来的皇帝么?和父皇一样,穿着龙袍,上朝,和大臣们谈论国家大事,还御驾亲征,保护国家和百姓?”逐不悔想了想歪着小脑袋,问道。
“是。”
“那做太子最重要的是什么呢?”小不悔问道,他得掂量掂量。
“责任。”
“做皇帝呢?”
“责任。”
逐不悔想了想,拉着绮罗的手,说道,“那可以和姐姐一起做太子吗?”
逐尧皇看了看女儿,然后对儿子说道,“做太子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是一个担子,你要负责天下苍生安居乐业。”
逐不悔听了,连忙说道。
“那不要姐姐做太子了,姐姐就做太子的姐姐好了,太子负责担子,姐姐负责吃喝玩乐。”
【五七六】5000字
逐不悔听了,连忙说道——
“那不要姐姐做太子了,姐姐就做太子的姐姐好了。太子负责担子,姐姐负责吃喝玩乐。我要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找来给姐姐,让姐姐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姐姐。”
“不悔……”绮罗听了小弟弟的话,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姐姐永远都是你的姐姐,这辈子姐姐都不会离开你的。”
小不悔听了,扁了扁嘴巴,摇摇头说道,“那无崖哥哥呢?你一辈子都不离开我,他会疯掉的哦。”小子,又不怀好意地贼笑着。
“管他呢。”小绮罗在弟弟的脸上吧唧了一口。
“还要一个……”小不悔又将另外一边脸凑了过去。
逐尧皇和流苏对视了一眼——
“谢谢你,为我生了这么好的一对儿女,苏苏。”
“我也谢谢你,让我有这么好的一对儿女。”
“那你们就玩亲亲庆祝一下吧。”小不悔在一旁邪恶地建议道。
“不悔!你到底是不是我生的啦!”流苏脸红了,儿子怎么这么邪恶呢?
“好!”
逐尧皇伸手将流苏揽入怀中,深情地吻上了她。
“嘻嘻……”小不悔望着绮罗,贼贼地笑了。
逐尧皇坐在他的书案前,小不悔站在他的面前聆听圣训,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乖过。
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其实,他打从心眼里敬仰,他的父皇就像一尊天神一般,让人仰望,却又遥不可及。
而流苏和绮罗两个人则一块下厨给这对父子熬汤喝去了。
“不悔,所谓君,乃天下之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今天,父皇要教你五个字,你要牢牢记在心中。”
“是,父皇说的话,不悔一定会牢牢记得。”逐不悔郑重地点头。
“第一个字,志。为君之道,始于立志。志不立,人不成。所谓志,上及天,下通地,气魂寰宇,刚柔并济,渡众生,平天下,方为志。无志,则不君。无志而位极,家国大祸。类如此者,不胜枚举。”
“嗯,所以不悔要做一个有志之人,如若不然,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都会跟着遭殃的。”
逐不悔点了点头。
“对,这第二个字则是‘谋’字。谋,志立而后谋。何为谋者?谋之一,术也。谋之二,忍也。谋之三,学也。 你懂这其中的意思吗?”
逐不悔歪着头,想了想,说道,“这个母后曾经跟我说过,谋,第一个要有方法,第二个是要学会忍耐,忍受孤独,忍受寂寞,忍受误解,忍受偏见,忍者,真大丈夫也,而学是说,要不停地学习,让自己变成一个强大的君王,这样才能保护自己百姓。”
“不错。”逐尧皇面带微笑,赞赏地点了点头,“这第三个字,则是‘术’字。为国为民,道之大者。术为道生,方为大术。大术之首,韬光养晦。十年砺一剑,出剑,一剑封喉。平日常使剑,树敌生事,成大业所忌,不可为也。大术其次,审时度势。乐群运方来,莫同流合污,出淤泥而不染真英雄。大术之末,止于忍性。为人能忍者,人中之龙。小不忍而乱大谋。 ”
流苏和绮罗端着精心熬的鸡汤,往逐尧皇的营帐里走去,远远的,便听到两父子的声音。
流苏听着听着,突然就笑了。
“娘,你笑什么压?”
“娘笑时间过得真快,你还记得吗?那时候我们和你父皇还没有相认,你因为天资聪颖被当时还是太子的你父皇钦点如果,当时啊,你还这么一丁点小,乖乖地坐在他的面前和他辩论什么两朝文化的事情,人小鬼大,说的头头是道。你不知道,娘当时在外面听你反驳你父皇,还大言不惭地说,这都是我娘教我的,我都吓死了,生怕太子爷一个不高兴就把外面两个都咔嚓了……你看,现在又轮到不悔了……”
“记得记得,娘,我还记得那时候一匹烈马跑到文华殿门口来差点把你给踩了,你当时吓得尖叫,还好父皇英雄救美呢。”
流苏和绮罗站在门口,偷偷掀开帐篷,只见小不悔好乖好乖地站在逐尧皇的面前,不时点头,偶尔还插嘴问个一两句。
而逐尧皇的眼中,始终充满了赞许的神色。
要他肯定一个人,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而要肯定得这么彻底,更是难上加难。
由此可见,逐不悔确实不是一般的人。
“第四个字,为‘决’字,决而定,虽千万人吾往矣。术柔决刚,刚柔并济,方为王道。第五个字,‘学’,为君者,位天下。天下之事,上能懂天,下能知地,方能为天下主。井底之蛙必误国……”
“啊,娘真的觉得自己好幸福啊,亲爱的绮罗。”流苏看着里面一大一小两个她生命中重要的人,心中犹然而生一股满足感,弯腰在女儿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是不是?”
“娘,我们一起继续永远幸福下去,好不好?”
“嗯,好。”如果,他能活下去,那么幸福就会永远持续了。可是……流苏的目光黯淡了一下,但是,又马上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他们,没有时间悲伤,悲伤是件浪费的事情。
“对了,这几天,你和无崖偷偷跑去玩了,对不对?”流苏突然想起,便问道。
一副要打探女儿私事的模样,古代女子,十三四岁生儿育再正常不过了,女儿如今十一了,可以谈谈恋爱了。
“嗯啊。”
“喂!他怎么样?”流苏撞了撞女儿的胳膊。
“闷葫芦一个呗。”绮罗瘪了瘪嘴吧,说道。
“嘿嘿,闷葫芦,靠得住。你看他,才十四岁,你父皇就让他指挥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了,多厉害呀。”
“还不是因为有我!”小绮罗骄傲地扬起头,说道。
“是是是,有你才有他,行了吧。”流苏点了点女儿的鼻子。
“当然。”小绮罗眨了眨眼睛,突然又说道,“对了,娘,这次我们出去玩碰到一个好奇怪的人,他一直跟着我们,跟了好远,无崖把他抓了起来,他却跪在地上喊无崖王子殿下。娘,无崖不是没有爹娘吗?怎么会有人喊他王子殿下呢?还有,后来,无崖没有杀他,让他走了,他走的时候偷偷跟无崖说了些什么,只听见无崖说了句‘我不相信!’我见他一路上脸色不是很好,就没有问那个人说了什么了。”
“王子殿下?”流苏听了,微怔,“无崖是你四叔带回来的,你四叔从未说过他的身世,也没有人去在意过这件事。我去问问你父皇看。”
“好。”
绮罗点了点头,事实上,从外面回来之后,她的心里就有些不安了。她有种感觉,某天她醒过来,她的小哥哥可能就不见了。
“母后,和姐姐聊完了没有啊,我和父皇饿了呢。”
这时候,小不悔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好啦……”
流苏和绮罗端着鸡汤走了进去。
“哇,是母后亲手熬的哦,父皇,我们要多喝几碗!”
闻到香喷喷的味道,小不悔说着还主动盛汤,分给爹娘和姐姐。
流苏和逐尧皇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两人会心一笑,缠绵悱恻,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花前月下,月满西楼。
绮罗和不悔还在里面喝鸡汤。
逐尧皇搂着着流苏,两人依偎着坐在外面空旷的沙地上仰望着神秘莫测的苍穹。
“苏苏,我决定了……”他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决定什么了?”流苏回过头来,笑着问道。
“不回曜京了。”
流苏听了,怔忡,“你……不回曜京了,你的意思是……”
“从前,我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而活。而从现在开始,我只想为你而活。”
“尧……”
流苏的眼中带着泪光,他这是要为她放弃皇位,对于他这个明君而言,抛下皇位,将江山社稷放在身后,这是一个多么重大的决定啊。
“你喜欢吗?只为苏苏而活着的逐尧皇。”
“喜欢,我都喜欢,无论是作为太子的逐尧皇,作为兰陵王的逐尧皇,还是作为皇帝的逐尧皇,还是不做皇帝的逐尧皇,我都喜欢。”
“苏苏……咳咳……”
逐尧皇更紧地抱住了她,他是那么那么地舍不得离开她,可是,老天似乎不允许。
气血上涌,唇角又有鲜血流出,这些日子,他的脸色明显比以前苍白了不少,又开始伴着咳嗽了、
流苏拿出手帕,替他擦去鲜血,“尧,我为你唱一首歌吧。”
“好,我最喜欢听你唱歌了……”
“有声音重复呼唤 印刻下永恒誓言
那些尘封多年景象 展现眼前
谁又在拨动琴弦 那旋律不曾改变
谁的身影朦胧浮现 忽又不见
往日历历在望 江湖徜徉 志气更胜儿郎
深夜独自吟唱 幽思冥想 也会迷茫
为你再拾红妆 收起行囊 掩饰一身光芒
此心堕入情网 人世荒唐 前尘过往 ”
……
月色,将他们的身影融合在了一起。
由此,便注定了永恒。
……
逐野瞳一袭冰蓝色长袍,站在波光粼粼的水面前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远处的两只蜻蜓,他的身姿在晚霞中愈发挺拔和俊逸了。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回头——
“皇兄?”
“十三……”
逐尧皇手中拿着三个酒壶,走了过去,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流苏好些了吗?”
“好得差不多了。”逐尧皇说道。
“那就好。”
“我们兄弟两个好久没有好好喝一次了。”逐尧皇将手中的一个酒壶递给逐野瞳,又将另外一个酒壶中的酒,倒在了地上,“老四,你也来。”
“是啊……”两人碰了一下,开始饮酒,“上一次,还有四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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