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尧皇双手揉了揉太阳穴,将樱花钗放回怀中,对冷眉说道——
“流苏在外面候着吗?”
“回殿下,公主还在等候殿下的传召。”
逐尧皇将樱花钗收入怀中,挥墨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了十六个字。
久久凝视着,直到墨汁干了,才站起身来——
那字飘落于地,冷眉弯腰,将那字拾起,凝眸而视,顿时一声叹息。
即便不在帝位之上,殿下始终是心系天下啊。
往殿外走去,远远地,便看到流苏坐在那儿,三分高贵,七分灵动,脸上带着浅笑,好似秋日里盛开的花儿,开的娇艳欲滴,独秀一枝。
换下了凤袍,和他一样,她一袭白衣裹身,现出玲珑的身段,白丝好似一缕烟,在青底上勾勒出竹藤 栩栩如生好似能散出淡淡竹香。
他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去,当感觉到他靠近的时候,流苏站了起来——
四目相交,
她抬头望着他。
他低首凝视她。
在这场旁若无人的对视中。
两个人仿佛经历了一千次花开花谢、看透了一万次云舒云卷。
“皮影戏唱的真好,我都听到了。”终于,他站在她一步之遥的地方,轻轻说道,方才一人抵千军万马的凌厉气势退去,一个翩翩白衣男子,立于她的面前。
不刻意显露气势,但亦给人可安然于天地苍穹间的感觉。
“你终于醒了……太子哥哥……”她开口笑着说道,眼泪却不禁顺着脸颊滑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亦有种说不出来的……委屈。
看着她晶莹的泪珠,粉嫩的面颊,他不禁抬起手,以手拭泪,但是在快要触及到她脸的时候,又生生收了回来。
换而取过一旁的丝帕,递到她的手中——
“如今,我已不是太子,是兰陵王。”他告诉她,看着她低头拭泪的样子。
“无论是太子还是兰陵王,你都是逐尧皇。”她将沾有她眼泪的帕子还给他,说道。
逐尧皇听了,微怔,“是,我始终都是逐尧皇。我醒了,而且不会再轻易受伤,因为……不想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么多压力。”
流苏听了,心中涌起安心的感觉,轻轻一笑,点头,“嗯。”
“膝盖上的伤都好了吗?”他还惦念着在江北的时候,在她身上看到的伤痕。
“早就好了,冷眉姐姐拿了最好的药膏给我。”
“好,你下去吧。”
“嗯,我去看看四哥,他受了伤,还未好,是因为我受伤的。”
“嗯。”逐尧皇点头,流苏低着头,从他身边转身,离去。
“对了……”逐尧皇突然出声。
流苏转过身来看着他。
“流苏,无论怎么样,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做你自己真正的选择,我只希望看到你开开心心的样子。”
“谢谢太子哥哥。”流苏说道,在冷眉的陪同下,回华清殿去了。
逐尧皇看着她慢慢消失的背影。
这是一份埋在心里的,不能言说的,深深的、淡淡的、细水长流,别人无从知晓,却又刻骨铭心……的感情。
逐尧皇方才写在那纸上的十六个字是——
天荒地老,最好忘记。
笑也轻微,痛也轻微。
生老病死,相聚分离。
身不由己,身不由己。
……
冷眉将这十六个字折了起来,小心翼翼放入逐尧皇的书卷之中。
“你有疑惑?”逐尧皇问道。
“十三爷说的未尝没有道理。”冷眉说,“我一直敬佩十三爷,他光明磊落,敢爱又敢恨,爱的就积极去争取,且从不伤害旁人,殿下,您……您这……哪里是爱呀?
逐尧皇但笑不语:“哪里不是?”
“和爱的人见了面,怎么可能连一句表达爱意的话都不说?还让公主早早离去,这怎么会是爱?”冷眉始终无法理解逐尧皇的态度。
逐尧皇微笑着回答:“我心知道,这便是了。”
“殿下,四爷既已经做了皇帝,一切的责任便是他的了,您何必再……”
“始终,那原本是我的位置,是我该负的责任,如今,也不过是换了众形式。兰陵王,比起太子,责任更重。”
冷眉抬头,那一刻,她好像在逐尧皇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荒凉和无奈。
爱到深处,竟然是,不言爱……
那一夜,逐尧皇在东华殿的一副画像前,站了整整一夜。
金銮深殿依旧雕栏龙蟠,画梁飞檐。
重楼掩笙寒。
流苏从东华殿出来后,到华清殿取了一瓶药膏去逐冥冽的寝宫,蓝色的小瓷瓶装着,拽在手里,那小瓷瓶也有了她的温度。
“公主,皇上已经歇息了,公主改日再来吧。”罗念去向逐冥冽传报之后,给了流苏如是答复。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了,这是我拿过来的药膏,请你拿给皇上吧。”流苏将小瓷瓶交到罗念的手中
“是,遵命。”
流苏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罗念说,“罗念,请你和皇上说一声,请他保重身体,还有……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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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
“是,末将一定照办。”
“嗯,有劳你了。”流苏转身,默默离去。
逐冥冽的寝宫内。
“皇上,皇上……”李德全等众奴才跪在地上,惶恐不已。
“滚开!”逐冥冽怒喝一声,大手一拂,桌上的笔墨纸砚全数掉在了地上。
奴才们慌慌张张离去了。
“皇上,公主送来的药膏。”
罗念将蓝色小瓷瓶双手呈上,逐冥冽冰眸一凝,看着那小巧的瓶子,伸手拿了过去。
小瓷瓶上还有温度,想来,是她的。
然而——
“砰……”逐冥冽将瓷瓶狠狠摔在地上,碎瓷片溅的四处都是,也如同他那颗原本就千疮百孔的心,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如果会罢手,朕就不会叫做逐冥冽!”他的语气更冰,更冷,掠夺之心,更甚!
小绮罗伏在书案上写字,无崖子小朋友在一旁看着,流苏则和小河吃着小点心,看着书。
华清殿内洋溢着一股轻松的氛围,日曜王朝的危机好像因为兰陵王的醒来而解除了。
当然,隐藏在暗处的事情,依旧在有序地进行着。
“娘,过两天太子皇伯父要考我们了,我要拔得头筹。”小绮罗对在那吃瓜子的流苏说道。
“小女孩子,那么积极上进做什么呀,非得要拔头筹,小心长大了嫁不出去。”
天下母亲,莫不希望自己儿女能成人中龙凤,但流苏恰恰相反,她一直因为小绮罗过分聪明而头疼不已,太聪明了,哪个男孩子镇得住呀。
“谁说我嫁不出去,我长大了,就让父皇给我抛绣球招亲,把天底下最最最聪明的人都找来接绣球,谁接中了绣球,谁就要娶我,不娶就灭他全家。”小绮罗说道,旁边那只磨墨的手,好似抖了一下。
“喂!你也太霸道了吧,你还不许人男方反抗一下了?”流苏被女儿的小霸道给骇到了,这都是四哥给惯出来的。
小绮罗歪着脑袋,认真地想了想,说道,“反抗一下可以,反抗两下就不行。”
旁边那只磨墨的手,快把那墨碾碎了。
“你……”
“公主,公主……”两母女正聊着呢,这厢,逐野瞳的太监小果子急匆匆跑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发生什么事了?快起来说话。”流苏连忙放下手中的糕点。
“公主啊,求您去跟太子那说说情吧,别罚咱十三爷了,又要跪又没得吃,咱看着好生心疼啊。”小果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道。
原来是为了逐野瞳的事,流苏松了口气,重新坐了下来,拿起糕点,继续有在地吃着。
“罚罚他呗,看着挺过瘾的。”流苏想象着逐野瞳那混世魔王跪在地上的样子,心里竟然觉得很舒畅。
“哎哟,公主哇,您就别说风凉话了,咱十三王爷府的人都快急死了,十三爷脾气犟,不肯服输,不肯低头,太子殿下那也软不下来,这……呜呜呜呜……我可怜的小祖宗……呜呜呜……”小果子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流苏见他哭成这个样子,那糕点卡在喉咙,差点没吞下去。
“小果子,你放心啦。兰陵王的决定,总不会是错的,他是为你们十三爷好。”
“可是……太子他……罚十三爷抄弟子规呢,听祠堂的小桂子说,十三爷笔都摔破十几支了,这写不完又没得东西吃,没得东西吃又不想写,可怎么办呢?”
“让他吃吃苦呗,哼!”流苏依旧忍不住幸灾乐祸的语气,听得小果子直皱眉——
“不仅如此呢,太子说了,以后的一个月,十三爷都要去跟魏师傅学习,和小公主小王爷们一块上课,这不把咱十三爷给憋死咯。”
“什么?要他去上课?!”流苏一听,嘴里的茶差点喷了出来,逐野瞳和一般小孩子坐在一起上课,那他那张俊脸得臭成什么样啊,那该是一股怎样“和谐”的画面啊。
太子哥哥真的好绝啊,知道用什么才能治的住逐野瞳!
“唉,是啊是啊,十三爷肯定是要疯了。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要让他把弟子规抄完,不然没有饭吃,没饭吃就会伤了身子,伤了身子又没法写字,没法写字又……唉……公主,您行行好,帮帮奴才吧……”小果子把流苏当成了救他们十三爷脱离苦海的观世音菩萨了。
流苏凝神想了想,又看了看在那写字的女儿,一丝笑意浮现在她的脑海
“绮罗……”流苏把女儿招了过来。
“娘,什么事啊?”小绮罗放下手中的毛笔,抬起头来问道。
“你换个地方去写字,好不好?”
“嗯?要去哪里?”
“你去跟十三叔比赛,看谁写的快,写的好。”
“哇,好哇好哇,他脾气那么坏,肯定写不赢我的。”小绮罗一听,兴奋极了——一边就要收拾东西——
“鸭子鸭子,快点帮我拿笔墨纸砚,我要去找十三叔写字比赛……”
无崖子听了一头黑线,她就不能好好叫名字吗?!
小果子一听,顿时明白了流苏的意思,“公主英明啊。”
【有人会写单独一个人的评吗?比如专门评十三的,专门评论四爷,或者太子的,就是不做任何比较,只评论他这一个人,希望看到此类评论哦。】
【一九七】
“哇……”当小绮罗蹦蹦跳跳地来到奉先殿【供奉祖宗牌位的地方】外的小祠堂的时候,她猛地停住了脚步,瞪大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整个地方被她十三叔弄得乱成一团,笔墨纸砚丢了一地,桌子被掀翻了,四五个宫女太监跪在地上连连求饶,劝解。
“本王都二十四岁了,竟然还被罚本王坐在这小凳子上抄弟子规!那什么兰陵王有没有搞错啊?”逐野瞳一脚将小凳子踢得老远,吓得奴才们大气不敢出声。
“十三爷,您就抄吧,抄完了就能交差了,就能用膳了啊。”左穆在那里劝解道。
“你抄!你给本王抄!”逐野瞳一把将左穆拉了过来,按在地上。
“十三爷……我……我不会写字啊,再说了,兰陵王英明,如果不是十三爷自己写的,恐怕……会被识破,十三爷您还是……”
“十三叔,我来啦!”实在看不过去了,小绮罗走了过去,喊道。
逐野瞳听到小家伙的声音,连忙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眼睛又不由自主往后看过去——
“只有我和鸭子啦,我娘没有来,我娘说皇伯父总是对的,你该罚。”
“我该罚?!”逐野瞳没好气地指着自己吼道,看到小绮罗郑重其事点头的样子,他叹了口气,“算了,你来做什么?”
“十三叔,我是来跟你比赛的。”小绮罗说着,弯腰将翻到在地上的小凳子扶了起来。
“比赛,比什么赛?”逐野瞳挑眉看着她,小丫头想干嘛?
“写字比赛啊?看谁先把弟子规抄完,谁就赢了。输的一方要无条件答应赢的一方一个要求。你比不比?不比就是自动认输哦,自动认输的人也要答应无条件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那十三叔不是没有机会拒绝比赛了?”逐野瞳挑起丹凤眼,问道。
绮罗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逐野瞳作势敲了敲她的头,“鬼灵精,比你娘聪明多了,哎,我看着,你还真不像是四哥的女儿啊,做我的女儿吧,好不好,绮罗?”
“不要,你自己生一个去。”小绮罗斩钉截铁地拒绝。
“哈哈……”逐野瞳听了她的话,看着她的小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厢,小果子和左穆以及众奴才都松了口气,小郡主来了,十三爷笑了,淡定了,他们终于不用心惊胆颤了。
于是这叔侄俩便开始比赛写字了,逐野瞳指定小果子当评判。
两人一人一张桌子,各据一方,逐野瞳和左穆一边,小绮罗和无崖子一边。
小绮罗将无崖子拉近了,两个脑袋靠在一块,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小绮罗连连点头。
最后,一大一小两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眼睛里冒出火花。
“开始!”小果子手一挥,一声令下,这叔侄俩便拿着毛笔在宣纸上写了下来——
小绮罗早已经将弟子规背的滚瓜烂熟,下笔如有神,笔笔如行云流水,端坐在桌子前,淡定如常,小小年纪,落笔起笔,却自有一番气度了。
后来有相士给绮罗算了命盘,说是此女生来不凡,必定要轰轰烈烈一番,又说此女命中注定遇到两个男子,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现在,反观逐野瞳,还不如他的小侄女小绮罗淡定呢,他要看一句才能写一句,写完一句又要看一眼书,速度在一开始就落后了。
他抬起头,伸头一看,小鬼头都已经写到入则孝了。
“左穆,你给本王念,小声点念。” 逐野瞳想了个加快速度的办法,对左穆命令道。
“是!”左穆连忙将书拿了起来,一字一句在十三爷的耳边念着——“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
“念慢点!”
“是是是!”
“次谨信后面是什么?”
“泛……泛重爱……”左穆大汗淋漓地念道。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绮罗没看一眼书,凭着超人的记忆力,将《弟子规》的三百六十句宫一千零八十个字,分毫不差的写完了,连一处涂改的地方都没有,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小绮罗写完,把笔放下,吹了吹上面的墨汁,再抬头一看逐野瞳才写到《余力学文》呢,她兴奋地拍起了手,“我赢咯,我赢咯……十三叔,你输了。”
“鸭子,我们赢了,耶!”小绮罗仰起头开心地对无崖子说道。
“嗯,看到了。”无崖一如既往的酷。
逐野瞳憋着劲儿不说话,任由绮罗在一旁捣蛋终于在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把所有的内容都写完了。
其实,他也写得一手好字,笔锋干脆利落,豪迈奔放,洒脱不羁,无拘无束,如同他这个人一样。
“十三爷,您可算写完了,太好了,太好了……”小果子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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