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君千棠取出一枚较为温和的丹药,喂让曲宁萱服下,见她身子微微颤抖,眼睛也缓缓睁开,这才轻声道:“出了什么事情?”
曲宁萱眼中闪过一丝茫然,然后轻轻摇头。
宿尘弦不注意细节,便没告诉她,静影手镯这等至宝,至少要炼气化神境界才能勉强被认同。曲宁萱眼下才是旋照巅峰,压根就没与静影手镯建立心灵联系,却强行发动只能用三次的顶尖能力。她已是手镯的主人,器灵自然要按规章办事,灵力不够,那就用你的灵魂来补,如果不是……曲宁萱早就化为飞灰,哪能撑到现在?
曲宁萱也猜到大概是自己实力不足,才惹来这场凶险,却更茫然刚才发生的事情。因为在她被死亡的彻骨寒冷包围时,灵魂深处突然涌起一道金色的光芒,冬日暖阳一般淡淡的温暖,却温柔到让人想流泪。
君千棠不知曲宁萱的想法,还以为她之所以茫然,是因为不经意间受到袭击,不由眉头深锁,犹豫着是否要救曲宁萱。
曲宁萱的伤势相当重,必须用奇药“离殒丹”方能让她痊愈,这枚丹药有夺天造化之功,重伤者只要还有一口气,服下此丹就能抢回一条命,并慢慢恢复生机,珍贵程度可想而知。纵然以君千棠的身份地位,都没这种丹药,还是为了治疗景雯,他才以种种手段弄了一枚回来,却不料这种丹药对景雯的怪病无效,只能自己珍藏。
无论谁得到如此珍贵的丹药,都会小心翼翼将之储存好,视之为最后保命手段,君千棠也不例外。他不可能会为了曲宁萱,将离陨丹拿出来,但眼睁睁地看着这姑娘死掉?她说不定还是这个秘境的关键人物,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己被永久困在这里……
君千棠略加思考,便做了决定,离陨丹他是肯定不会拿出来的,但他也不能看着这姑娘死去,让自己被这个秘境困死。唯今之计,只有耗费灵力为这姑娘续命,看看后续发展再说。
第九章 前路未明
曲宁萱倚在树旁,静静地捧着一本书阅读,君千棠站在湖边,衣袂飞扬恍若谪仙,眉宇间却有一丝忧虑。
他年少才高,傲气十足,不愿借家族威名成事,便隐姓埋名外出闯荡,哪里危险诡奇就往哪里跑,不知多少次身临险境,徘徊在生死之间。后来回归家族,作为重要的主力,各种利益瓜分、遗迹开拓,总少不了他一份。照理说,各种阵法、机关,他就算没全部见过,基本上也能触类旁通,何况渡劫期强者的墓穴,他去过不止一遭两遭,却从未遇见过这样诡异的地方。
君千棠曾试着潜入略远一点的森林,却惊讶地发现,森林中异兽众多,哥哥强的不像话,而且它们的居住地竟不合常理地非常近,一旦打起来必定惊动一片,几番无功而返之后,君千棠也知道此路不通。这个空间无法补充灵气,更没办法让他修炼,如果长期困在这里,不是被逼疯,就是灵气消耗一空,没办法辟谷,生生饿死,君千棠怎能不郁闷。
修真界法宝千奇百怪,功用各异,却脱不了大体的范围。镜子状的法宝,最常见的便是反射、坚定与幻觉等能力。如果他没猜错,这件异宝的能力应该就是构造幻境,否则难以解释为什么被他们清干净的一众异兽会扎堆出现,但这个幻境太过强大真实,毫无破绽,实在令人胆寒。
不过……君千棠轻轻扫了一眼正在看书的曲宁萱,神色有些森冷。
这个姑娘,似乎隐瞒了什么啊!
沈家之人无一发现曲宁萱的心思,一是他们本身的优越感作祟,二便是曲宁萱深居简出,旁人很难了解她真正的性子,更别说一些小习惯,只要她小心一点,又比较低眉顺眼,总能在一众老狐狸面前勉强混过去。但她与君千棠相处了四十余天,君千棠的洞察力又好得惊人,尽管曲宁萱小心再小心,就差没将自己装成一个木头人,君千棠却也察觉出了她的异常。他自然猜不到曲宁萱会拥有静影手镯这等至宝,还以为曲宁萱知道异宝的秘密,却不想告诉他。
这种事情,君千棠见过太多太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面对被渡劫期修者珍贵藏起的异宝,不要说身边有高阶修士看着,就算是面前刀山火海无尽地狱,活下来几率不到万分之一,绝大部分人都会选择豪赌一次,不是么?君千棠既没有愤怒,也没有任何动作,他依旧言笑晏晏,风雅绝世,就好似自己不知道这件事一样。
也罢,我就看看,你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好了!
不过,出乎君千棠意料的是,曲宁萱什么都没做,她稍微恢复一点力气的时候,基本上都是静静地看书,安逸静谧地好像这儿没一点危险,真是一片世外桃源般。
作为一个真正的修炼奇才,君千棠的天赋与悟性高到所有人都会眼红的地步,只不过是暗中观察曲宁萱的行为,他竟隐隐感觉到,自己从曲宁萱的行动中似乎触到了另一扇们,一扇似乎更加光明、平坦,或许能助他突破长久以来的瓶颈,达到传说中炼虚合道境界的大门。这种感觉很荒谬,君千棠却深信不疑,所以他经常与曲宁萱聊天,希望从中感悟到什么,就算曲宁萱极为戒备他,对他看似恭敬,实则不冷不热,他也没有放弃。比如现在,他放弃了继续搜寻阵眼的打算,走到曲宁萱面前坐下,方温言道:“你一天清醒的时间本来就不多……需要这样争分夺秒么?”
他态度温和,又是这种略带关心的话语,曲宁萱也不好给他冷脸,便轻声道:“如果不看书,我便会恐慌渺茫的未来,憎恶虚弱的身体,畏惧死亡的到来……”
曲宁萱这几句话,倒是发自肺腑,无一不真。身处虚弱期的每一天,她都在忐忑不安中度过,害怕君千棠逼急了对她动手,害怕他们两个困在这个环境中,只能被生生熬死,害怕……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她要么默默在心里背诵前世那些优美的诗词歌赋,要么就取出自己携带的书籍来看,让自己全心全意沉醉在文学的美妙世界里,只有这样,她还能保持一颗平和的内心,不至于出问题。
想要让自己的心静下来,原本还有更好的办法,那就是放空思绪,什么都不去想,让自己全身心沉浸在自然中。但她隐隐察觉到此地的不和谐,以致无法进入那种境界,才退而求其次,选择看书。
君千棠敏锐地察觉到她心灵的破绽,便笑道:“我素来一诺千金,只要你将万年随灵仙一滴精血赠我,我保证不伤害它,也不会让我们之外第三个生灵知晓它的存在,还能帮你解决沈家的问题,如何?”
曲宁萱神色一冷,转过头去,不搭理他。
君千棠也不生气,又道:“不仅如此,我还助你突破旋照巅峰,一举跃至融合巅峰,这桩买卖,你可愿意?”
曲宁萱困于旋照巅峰颇久,内心早对自己的修为焦躁不安,毕竟旋照巅峰与融合初期,那就是一天一地的差距,但君千棠此时说出这种话,不由让她更加生气:“不劳您费心,我惦念父母,执念难消,才迟迟无法突破,与修为无关,您别白费力气了。”
君千棠挑眉:“你惦念父母,执念未消,才无法突破融合初期?”
他这一句话说得极为缓慢,仿佛在唇齿中咀嚼多遍,是以带了一丝百转千回的味道。曲宁萱暗道不妙,却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只能强作镇定,回应君千棠的话:“难道我理解有误?”
“我从未听说过,一定要消除执念,才能进入融合巅峰。”君千棠从神色到语气都很微妙,似玩味,又似好奇,“我所见过的所有人,都是修为到了,再利用丹药冲击更高境界。运气好就一次通过,水到渠成,运气不好的话,多试个十次八次也能成功,可从没有消除执念一说。”
说罢,他抬起头来,定定注视曲宁萱,用极为肯定的口吻说:“你每次晋阶的时候,都没用丹药!”
听见他这一句话,曲宁萱只觉得一股冷意自心底蔓延开来,晋级的丹药太过珍贵,在确定自己不需要得情况下,她自然是偷偷卖了,换回大量灵石与珍贵的传送符、书籍等。由于自己的确是因为心境而卡了瓶颈,她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每个人都过了这道坎,不过是越到后期越畏惧死亡,所以不择手段地收敛丹药、功法、法宝等,才越发肮脏。谁料听君千棠一说,这个世界的修真者竟是不要修心境的,那自己为何会因为心境问题,被卡在瓶颈上?她修炼得也是这个世界的功法啊!
曲宁萱心中惊涛骇浪一时难以止住,浑身冷汗涔涔,却不知君千棠同样万分吃惊。他自己在炼精化气这一阶层的时候,也没用过辅助晋级的丹药,但那是因为他资质太高,修炼的功法太好,身处的环境也太优越,曲宁萱怎么和他比?君家核心弟子中,哪个资质不比曲宁萱好?但除了自己外,不用辅助丹药就晋级的一个都没有,她为何……
君千棠素来果决,所以他只是沉吟片刻,便道:“你一心想逃离沈家,却有没有想过,离开后怎么办?”
曲宁萱资质好,就注定她不上不下的地位,去小宗派会被供着,但也处于风口浪尖,容易被发现。如果去大宗派,也不那么容易隐藏,纵然各宗派互相之间有所龌龉,却也会在利益面前让步。如果阴血宗对她真那么势在必得,就表示她不能拜入任何帮派,否则一个不谨慎就会被出卖,下场定是无比凄凉。就算侥幸逃脱,但宗派之间各个势力倾轧不休,她一个势单力孤又貌美的弱女子,如果旁人真要主宰她的命运,比如让她与谁谁谁双修,她有拒绝的余地么?
君千棠能想到的,曲宁萱自然也能,所以她淡淡道:“我会逃到东荒的另一边,最好是海岛中,再随意找一处静修……”
猜到她话语背后的意思,君千棠面上没表示什么,心中却难以克制自己的惊讶。
她敢做出这种选择,也就是说,她平日修炼也不怎么需要灵石,抑制散修发展,让他们明明被奸商压榨,也不得不忍气吞声,并挖空了心思想要进宗派家族的原因是什么?还不是因为缺乏灵石和丹药?如果她真克服这两个缺点,随意找个深山老林修行,还真没什么问题。但功法呢?她毕竟是个外姓人,沈家肯定是一层层功法发给她,难道她也不需要功法?
君千棠困在瓶颈颇久,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丝希望,如果说原本他对曲宁萱的印象只是停留在“万年随灵仙的朋友,开启万古大帝秘境的存在”上,现在却终于开始重视她这个人,所以他立刻道:“你应该猜到,我是中州人,而且很幸运地,我拥有个个修为极高,又性子不羁的忘年交。”
曲宁萱猜到他下半句话,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君千棠微微一笑,极缓慢,却极郑重地说:“你说,我将你引荐给他们,让你随意寻他们中的一人拜师,可好?”
第十章 上古封印
听见这句话,曲宁萱难以克制心中的激动与信息。
能被君千棠称为朋友的人,修为自然差不到哪里去,眼界肯定也高得不像话。从千阳宗的掌门、长老们都不收她做嫡传弟子后,曲宁萱心中的优越感就一扫而空,知道高阶修士见过的天才太多,自己的资质入不了他们的眼。
如果能拜入师门,谁愿意去当散修?现在放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只要她暗影下来……不,不对!
曲宁萱想到沈家之人要她回去看父母,就是要让她消除执念,从而晋级融合的事情,便立刻清醒过来,暗道自己太不镇定,居然被君千棠随口一句话糊弄住。八十一天虚弱期一过,随意往深山老林一躲,谁能找得到她?但如果顺着君千棠的意思,拜高阶修士为师,那可就真是生死全掌握在别人手里,半点自由都没有了。
冷静下来后,曲宁萱眼睑微垂,轻声道:“谢谢您的好意,但玉璇难离故土……”
她这短短一段时间的心情变化,君千棠都分毫不差地看在眼里,他面上没说什么,心中却觉得有点好笑。曲宁萱越是掩饰,他就越能确定这姑娘有问题,她几乎没离开过沈家,在东荒流浪与去中州安定下来,是个人都知道选择哪一边,难离故土……骗谁呢!
算了,她不愿离开也罢,先在她灵魂中种下印记,等景雯好了之后,再来解决这边的事即可。他瓶颈了这么多年,也不在乎这一天两天,但景雯的病,却是拖不得的。
为了宽曲宁萱的心,君千棠便转移话题:“我想,这里应该是一个由镜状异宝构筑出来的虚幻空间,唯有打破阵眼,才能离开这儿,你可有什么建议?”
曲宁萱一听见“幻境”,条件反射就想到蓝染的“镜花水月”,刚要说出来,却想到君千棠是行家中的行家,自己这个外行怎能不懂装懂?所以曲宁萱在仔细思考过之后,才小心翼翼地说:“会不会是我们踏入传送阵开始,就被幻境勿扰……”
“完美的幻境都是如此,无法从过程寻出破绽。”君千棠知道曲宁萱对这些东西没什么了解,难得发了善心指点她一二,“构筑这个环境的定是一件了不得的宝贝,却也成为幻境的阵眼与唯一的破绽,这个幻境的阵眼极有可能是眼前的湖泊,我却没发现什么异常。我曾想过这是否是阵中阵,却找不到叠套的痕迹。”
穿越者与原住民相比,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他们眼界宽一点,网上动漫小说游戏太多,什么稀奇古怪的情节都有,照葫芦画瓢也能成功。曲宁萱喜欢看玄幻,不怎么爱看仙侠,却不代表她是个不知道举一反三的傻瓜,所以她用力回想自己有没有看过类似的情节,最后有点不确定地抬起头,打量天空。
不用她说什么,君千棠也反应过来。
这片幻境太过真实,洁白柔软的云朵在天空轻轻飘荡,轻柔的微风徐徐拂过,日升月落正常有序。遇上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时,一阙晴空便令人心旷神怡,没有半分生硬的感觉。加上正常人都有个思维定势,君千棠认为平滑入镜的湖水便是镜子的化身,又找不到阵中阵的痕迹,就以为自己还有什么疏漏——仅指地面上。
但是,镜花水月,本来就有一半来自天上,不是么?
“真令人头疼……”君千棠目测一下高度,顿觉无比郁闷,修真者再怎么厉害,顶多也就是御剑出入青冥,绝没有到可摘日月的高度。何况这个空间不能补充灵力,如果强行御剑,飞到一大半的时候没有灵力,或者飞到顶端没有灵力,直接摔下来……
曲宁萱也觉得陷入死局,不由流露出几分沮丧,谁料君千棠取出佩剑,利落地砍着一旁的树枝,边将它们削平边道:“既是幻境,自然不可能高比真正的日月,我还是先练练箭术,看看有没有机会好了。”
听见他这样说,曲宁萱差点没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光看着他,最后暗暗翻了个白眼。
这人到底是有多自大狂妄,才会笃定地认为能从新手迅速变成顶尖高手,射下都不知道高悬于天边何处的至宝?你当你是后羿?难道高阶修士都是这样,自信到了近乎自恋的程度么?
不过,曲宁萱很快就发现,君千棠才不是傻瓜,她才是。
君千棠说一句学射箭,**之语,他赶制出来的粗糙弓矢被附上灵力,洒向天空,压根不需要准度,检测异宝所在,本来就需要点多撒网,不是么?至于打破幻境,君千棠另有办法。
十二天后,曲宁萱自昏睡中醒来,望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冰雪,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幻觉后,她才发现自己身上披了一件不知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