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好多血……好多血……”听到这儿,我脑袋一下子就懵了,我左手拿电话也不是,右手拿电话也不是,我胡乱抓了件衣服就狂奔出门,我觉得我是在对着电话大吼:“你等着,我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啊!”圣尹在电话里说她好害怕,可我觉得我比她还要恐慌,一直以来这个人总是在你面前保护你,当她倒下的时候,你才会发现自己真的很脆弱,就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孩,突然间抽调了扶助他的双手,他的第一反应一定是手足无措,丧失方向。这种感觉,就是我此刻的感觉,一路上我让司机师傅快点再快点,脑子几乎不会自行转动了,完全一片空白,只能听见“咚咚”的心跳声和自己大口喘气的声音。
我不知道圣尹是怎么支撑着爬过来给我开门的,我只知道一开门就看见圣尹倒在地上,地板上,腿上都是血。
“怎么了!这,这是哪儿流血了!怎么这么多血!”
这会儿圣尹一点力气也没有,整个身子瘫软在我的怀里,全身冰凉,“我,我不知道,我……我以为……是……是来月经,可是……肚子疼……很疼……”
怎么办,该怎么办,先打120,对,先打120。然后,我又抓着手机给姚远,安泽,唐晓薇一个一个拨电话,我也不知道自己语无伦次都说了些什么,只知道自己不停地在哭,一直在哭,我说:“你们快来!圣尹在流血!好多血!我害怕!”我的电话还没有打完,圣尹就在我的怀里晕了过去,“圣尹!圣尹!你不要啊!你跟我说话,你跟我说话啊!”我很绝望,我当时真的很绝望,因为,我面对圣尹的疼,一点事情都做不了,我只能抱着她,看她晕倒在我的怀里,我想我求你了圣尹,千万不要离开我,我想那个不可一世的圣尹,想那个总是骂我的圣尹,想那个骂了我依然会帮我出气的圣尹,想那个从不在我面前掉眼泪的圣尹,想那个公主一样漂亮的圣尹,圣尹,如果你不在了,林小夏的二十五年,将会失去全部的色彩,全部。
圣尹一进医院就直接被推进了抢救室,医生说,圣尹是流产。
流产?!怎么可能!一个月前圣尹还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和我在压马路呢,她都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吗!怀孕?我靠!贾圣尹没有男朋友啊!
唐晓薇,姚远,安泽,不一会儿就全奔到医院来了,晓薇气还没有喘匀就摇着我问:“贾圣尹人呢?她到底出什么事了!”
“她流产了。”
“什么?!”唐晓薇,姚远,安泽全跟中枪了似的定格了,“流产!你说流产!林小夏你没有开玩笑吗?贾圣尹没有男朋友啊!”唐晓薇的反应跟我一模一样,看样子,只有等圣尹醒过来,才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当圣尹从急救室里推出来的时候还处在昏迷当中,医生说圣尹的身子很虚弱,因为流了太多的血,还说她以后千万不要再流产了,否则很有可能不会怀孕了。我们四个面面相觑,手忙脚乱地把圣尹推进病房,圣尹的脸色苍白极了,比她打群架的时候还要苍白。其实,我和晓薇都算是中规中矩的孩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但圣尹不一样,尽管她是富家女,但她是我们当中活得最有热情的一个,她不认为只有那些学习好的学生才是好孩子,有很多在老师眼中是问题学生的孩子,跟她都是好朋友,我们老拿她开玩笑,说你一富家女怎么江湖习气这么重啊。她是义气,她是会奋不顾身地为朋友出气,她是经历过我跟晓薇都没经历过的江湖场面,但是她绝对不是会随随便便跟男孩子搞怀孕的女孩!从小到大,圣尹是我见过最完美的女孩,身材好,长相好,家境好,性格好,但正因为这样,真正敢正大光明地追求圣尹的男孩子并不多,大多都是硬憋着跟那儿暗恋呢,圣尹还总跟我抱怨“嘿我就奇怪了,难道姐们儿就那么困难,怎么就没有人追我呢。”上学的时候,还是有几个胆子大的,圣尹也轰轰烈烈地谈了两次恋爱的,可像圣尹这样不甘于平凡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因为爱情而舍弃掉未来,自从圣尹出国以后,这里的感情也就慢慢地被人遗忘了,可这回圣尹流产真的让我太震撼了,我急于知道,这些年在法国,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唐晓薇自从踏进医院的门就一直心事重重的,那纠结的表情就仿佛怀孕的是她而不是贾圣尹一样,突然,巨大的泪珠从晓薇的眼眶中滑落,一滴接一滴,速度越来越快。
“晓薇,你怎么了?圣尹不是没事了么,你别哭了,”我被她搞得又想哭了,从刚才到现在比急速六十秒还惊心动魄,这会儿刚有点平静。晓薇说:“我难受,我从没见过圣尹这个样子。”
我明白晓薇的心情,在过去所有的日子里,所有的恶作剧中,所有的突发事件中,贾圣尹永远是那个最冷静最理智的。高中的时候,我们几个同学一起去外面吃饭,碰见几个喝醉酒找茬的醉汉,他们和我们班的男同学发生了一些口角,说着说着两拨人就动手打了起来,我吓得只有立正站好的份儿,我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圣尹一把拽过我把我扔到了人群外面,与此同时,我听见衣服“哧拉”一声,我想,好嘛,衣服也报销了。那场斗殴我忘了是怎么结束的最后的结果是家长各自到派出所把我们领回家。但因为我们不是过失方,警察也没怎么教训我们,出来的时候圣尹还悄悄在我的耳边说:“他奶奶的,我今天要不是穿凉鞋,动作还能再快点。”我都晕了,这种时候她依然可以如此豁达。
可这会儿的圣尹,躺在雪白的床单上,这么虚弱,这么苍白。
“小夏,要是让我知道那个男人是谁,我绝对不放过他!”晓薇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没错,那个男人必须被人咬掉二斤肉才能让人解恨。
这时候,晓薇的电话突然向了起来,我拿眼一横,是萧逸。这个神出鬼没的男人,怎么这会儿冒出来,我脑子里还不由自主地闪过了萧逸是不是和唐晓薇正在谈恋爱啦这样花痴的想法。唐晓薇走到走廊上接电话去了,我她表情凝重,只是不住的点头。
“小夏,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下,我在这儿盯着。”安泽走过来,温柔的揉着我的头发说。
“贾圣尹不醒林小夏是不会走的。”姚远突然接过了安泽的话,安泽揉着我头发的手立刻听了下来,这个动作弄得我浑身发冷,我赶紧接过话说:“那个,我去给古晨打个电话,说晚上就不回去了。”
古晨听说圣尹住院了,想过来看看她,我就同意了。我挂了电话,唐晓薇也挂了电话进来,这会儿她的脸色苍白程度快跟贾圣尹有一拼了。
“你怎么了!”
“刚才是萧逸的电话,”晓薇握紧手里的手机,眉头皱的紧紧的,她看了看安泽,又看了看我,“那个男人,叫欧阳谦。”
“欧阳谦?那是谁?”
“JUNO公司的大公子欧阳谦。”安泽看着唐晓薇。
“是,你怎么知道?算了,这问题问得真傻,星公馆和JUNO是合作伙伴么。小夏,”唐晓薇转过头看着我,“贾圣尹的男朋友,就是欧阳谦,最近有一些专门写花边新闻的记者不知道从哪里弄到关于欧阳谦的资料,知道贾圣尹和他的恋情,说圣尹是用了不正当的手段坐上总裁的位置,圣尹大概是因为这件事情情绪波动太大,才导致流产。”
我脑子嗡嗡的,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细节,“那你是说,欧阳谦是个法国人,那名字怎么这么矫情。”
“不是。JUNO公司的董事是法籍华人,他们并不是法国人,是中国人。”安泽看着我跟我解释说,“我也一直很奇怪,JUNO公司的总裁应该是欧阳谦才对,怎么会是贾圣尹呢。”
“这个萧逸也不清楚,但他说,他正在努力解决这件事情,都怪我。”唐晓薇蜷缩在椅子里,抱成一团。
“怎么能怪你呢,”我蹲到她身边,用力握紧她的手,想给她我所有的力量。
“如果不拍《安,小米》就好了,不拍的话,圣尹就不会被媒体关注了。”
“晓薇,别傻了,就算不拍《安,小米》,星公馆还是有机会和JUNO公司合作的啊。”安泽一边拉起我,一边安慰晓薇说,“你放心,这件事,星公馆一定会想办法解决的。”我转过去看着安泽,看着他浓密的睫毛遮着亮亮的眼睛,像一汪静静的湖泊,让人心安,踏实。安泽总是能给我这样的力量,让我不再害怕,不再难过。我一直抱着晓薇,感觉到她在我的怀里,一点一点安静下来。
“小夏!”古晨拎着一大袋子水果进来,另一只手牵着的,是恬真。
当所有人转向门口的时候,恬真怔怔的站住了,同样怔怔在原地的,还有姚远。他们俩互相对视着,像隔了几千年那么久,我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缩成了一团,抱着晓薇的手也渐渐用力。唐晓薇觉察出我的不对劲了,把头从我的手臂里探出来,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好像所有人都石化了一样,没有一个人肯先开口打破这个僵局。我说过,我最怕这种场面了,可这会儿,我最怕的是看到姚远的目光,见到恬真,他整个人像复活了一样,好像灵魂都归位了,那一刻,我真的好嫉妒,我嫉妒恬真才能让他有这样的眼神,嫉妒恬真,也可以在此时,用相同的目光回应着他。
古晨下意识地握紧了天真的手,恬真好像清醒了一样,马上换上甜甜的笑容,眼睛再也没有瞟姚远一眼。古晨把一大袋子蔬果放在桌子上,走过来跟我说:“小夏,我们就是过来看下圣尹,她没事就好了,那你也注意身体,别累垮了,我们,就先走了。”
整个过程里,古晨一直拉着恬真的手,松也没松一下,而姚远,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恬真,我看得出来,他想对恬真说些什么。
“安泽,你跟姚远也回去把,我跟晓薇在这守着就行。”
安泽像哄小孩子一样拉着我说:“我不走,我跟你们在一起。”
姚远刚才的表情渐渐暗淡下去,再抬起眼睛的时候,又恢复了那种没有焦距的眼神,他盯着圣尹苍白的脸,幽幽地对我说:“林小夏,不离开星公馆,你真的不会后悔么。”
他不是刚才见了恬真脑子就受了强烈的刺激吧,这哪儿跟哪儿的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但他这句话说得太有杀伤力了,所有的人听了都一定觉得,这句话的潜台词是:“林小夏,不离开安泽,你真的不会后悔么。”我当然知道姚远不是这个意思,可谁知道安泽会怎么想啊。我想姚远你够狠的,恬真被古晨抢走了你就来搅我的局么,你这是诚心想让安泽误会啊,小样儿什么时候心机这么重了。还没等我想好怎么回姚远的话,安泽比我先开口了,“如果小夏想离开,我一定会放手的。”
这是第一次,安泽针锋相对地回答了姚远的话,以前不管姚远怎么刺激安泽,他都不会正面回答,可是今天,他却意外地回答了姚远。
“圣尹还没醒呢,你们这是干嘛!姚远,你回去吧,我们在这儿就行了。”唐晓薇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姚远点了点头,还是离开了。可是,我满脑子都是刚才姚远的那句话,是啊,真的就要放弃了梦想了么,我真的不会后悔么。安泽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他说:“小夏,我是认真的,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要离开,我会放手。”
第七部分
那晚,我们围在圣尹的床边,说了好多好多的话,我跟晓薇手舞足蹈地说着我们仨以前的峥嵘岁月,安泽听得开心急了,一个劲儿地问:“真的吗?真的吗?”呵呵,好像,像我们这样的童年,他从来没有经历过一样。
“晓薇你记得不,有一回咱们演出,站好位置就等着音乐响,可谁知道带子拿错了,我当时死的心都有了,圣尹还特别镇静地跟我使眼色。最后咱们硬是自己喊着节奏跳完的,一个动作和音乐一点都不协调的舞蹈!”
“怎么不记得,我当时也紧张死了,这都算小事故了,还有那个欺负我最后被圣尹关进女厕所的小男孩,最后是尿了裤子出来的。你说怎么那么可笑啊,那小男孩吓成那个样子,硬是守着厕所还尿了裤子。”
“她啊,欺负男生都欺负顺手了。知道高中打架的时候,还要先语言攻击一下人家。有一次她替她舍友出气,是直接踹了男厕所的门把人家拽出来的,那个男孩儿刚一出来,她指着人家的说,你站好了,歪头算什么意思!天呐,人家就是习惯,不是故意的,结果就因为这个,她对那男生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的说教,硬是把人家说崩溃了。”
“可不是!就连古青和姚远她也没饶了啊,你不是有次说姚远没有给你写过情书么,那天她就拉上我,一起逼着姚远,用作文本的纸,给你写了封情书……”唐晓薇意识到安泽在这儿,突然停了下来,气氛很是尴尬,我觉得自己脸上一阵热一阵凉,估计颜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唐晓薇已经不敢抬头看安泽了,用手支着头望向别处。
“真的么,好羡慕你们啊。”安泽跟没听见刚才那一段话一样,自顾自地说着,语气让人觉得好可怜。
“那你小时候都干嘛啦,童年很悲惨么!”我尽量做眼泪汪汪状,好让他忘了刚才那一幕。
“你去死~”安泽朝我后脑勺儿上拍了一下,“什么悲惨,我只是很小的时候,就要学很多东西啊,没有什么时间玩儿。”
“是么,都学什么了?”
“英语,法语,西班牙语,小提琴啊,礼仪啊,这写都是小时候学的,长大以后学的就更多了,主要是课业很繁重,爸爸一直都让我和哥哥念加拿大最好的学校。其实我们家并不富裕,爸爸为了让我和哥哥摆脱他和妈妈离婚的阴影,就动用了家里所有积蓄移居国外,可是在国外,我们就是普通人,一切从零开始,爸爸重新找了工作,还好爸爸是高学历的,找工作并不是很难。他对我跟安皓楠要求很严格的,所以我和哥哥也总拿奖学金,学费省了不少呢。其实安皓楠成绩比我好,就是,离开的太早了。”
我伸出手,把安泽的手放在我的掌心里,紧紧地握住,他看着我笑:“林小夏,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么,因为你跟我见过的人都不一样。第一次见你,你就在走廊里大骂姚远,连妆都没有化,我从来没见过那么任性的女孩,其实这种任性给人一种很真实,很放松的感觉,因为你,生活开始变得有意思,一切都开始不一样。其实我会偷偷想,如果当年,和你约定的人,真的是我就好了。”
“你傻不傻呀,”我腾出一只手朝他后脑勺拍了一下,那一刻,我觉得我离安泽很近很近,“安泽,你知道么,我总在想,其实,安皓楠并不是喜欢我,也许,他跟我一样,只是喜欢有梦可以做的感觉,他也不想破坏掉小时候的承诺,因为,做梦真的是一种会让人依赖的感觉,这感觉跟梦想一样,会让人为之奋斗,努力。”
“也许你说得对,我们都有做梦的权利,不是么。”
我们仨人趴在床边慢慢睡着了,梦里隐隐约约觉得圣尹在动,接着就听见晓薇轻轻地叫:“圣尹,你醒了了吗?好点了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十点了,我身上披着安泽的外套,安泽却不见了踪影。我打开手机看看有没有未接来电,看到了安泽临走前编辑的短信“小夏,我先回公司处理圣尹的事了,晚点联络你。还有,你睡觉的样子还挺傻的哈。”我合上手机,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想像着之前趴在我身边睡觉的安泽是什么样子。
“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