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看清楚,只是一厢情愿的骗自己,哪怕此刻心里藏的话与说出来的话背道而驰也要自欺欺人?”
“你……”
“你可以自欺,却欺骗不了我。”他投以刻意流露完全非真心的抱歉眼神,虚伪地为她无法达到欺骗他的目的而表达难过之意。
“我很遗憾听你这么说。”什么时候到了这种无法转圜的地步,她为什么会看不出来,或者——
她自己也私心地希望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所以刻意纵容?
“从‘您’到‘你’,我该感谢昨天发生的事。”
“别挖苦我。”
“我是说真的。”
“我会带来危险。”
“我会一一克服。”
“今后我会给你带来更多麻烦。”他……怎么能这么固执。
“我已经逐步在清除麻烦的来源。”
“我手无缚鸡之力,也不会保护自己。”
“有我在,这些用不着你担心。”
“我……我……”她拼命制造能让了厌恶的理由,他却一一破解,弄到最后她也黔驴技穷,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说。
“没有了吗?”南宫适用“就只有这样”的诧异口气询问。她没有提及潼恩倒令他意外,但这也间接表示,她并没有将潼恩拉进他们两人之间的想法,而这也表示——目前她想的是他和她的事,没有潼恩的存在。
末了,她叹口气,挫败地抬眼看他:“你明知道不可为,我真的不懂你如此执着的用意。”
“用意很简单,只想留住你。”抬手撩过她的发,他满意地笑道:“我只想将你留在身边,就这么简单。”
“我不想再看见有人为我牺牲,笑看生死的事我已经倦了,厌了。”
“我会是最后一个,绝不让你有机会再笑看生死,因为我不会牺牲掉。”虽然心知肚明自己的拳脚功夫不佳,但自保的方式不单只有一种。
“真的?”
“我没有圣洁到能牺牲自己的地步,俗话说‘人不为已,天诛地灭’。我学不会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愚蠢行为。”
“这样就好了。”这样她就算留在这儿,接受这样的改也不要紧了。
因为面临生死的时候,他会第一个想到自己,她安慰自己地想着。但其实是真是假,她应该是最清楚的人,所以接下来她才会这么说——
“你真的要我留下?”
“难道要我立下契约书你才相信?”
“那么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你说。”
“如果有一天你和我都处于某种困境,而最后只有一个人能逃出升天,你绝对要是那一个人。”
南宫适愣住了,怎么也想不到要他答应这种说什么也难以做到的事,这时他才知道她根本不相信他之前说自己向来自私的话。
他其实可以再编一个谎言骗她,但怎么也没想到会被她抢先发动攻势,“你不相信我?”末了,他只能试着移转她话中的重心。
“我说过我只相信潼恩一个人。”她毫不留情地直言。
“即使人明明知道我的心思也一样?”
“是的,信任一个人对我来说不是一天两天便能达成的事。”她歉疚地看着他。“我需要时间。”
“不轻易相信任何人吗……”真的跟他很像,但太相像总是一种负担,现在他就得领受这种负担带来的滋味。
“答应我,不然我坚持要离开。”
“我答应。”
“不准反悔。”重新戴上微笑的面具,她知道自己占了上风,所以有点仗势欺人。“如果您做不到,我会难过,非常难过。”
又是您!南宫适一则以喜、一则以忧。难道她找算一直以尊称的方式和他相处?“可不可以别用‘您’这个字,我宁可接受你平辈的说话方式。”
她真是个坏心的女人,她明明知道他不喜欢她这种说话方式,却总故意要这么说好让他不开心。“好的,就从今天开始好吗?”
南宫适称心地点点头。“就从今天开始。”
其实,他们有很多事都得从今天开始。
“你要带我去哪里?”下午,在来不及拒绝或问更多问题的情况下,阴夺魂半被迫地坐上南宫适的银灰色轿车。
“上了车才问不觉得太晚?”南宫适松开离合器让车子驶进快车道。
“因为你不确定我会想去,所以非得等我上车不能反悔才告诉我不是吗?既然如此,太早问也得不到答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
“若不是太了解你,我会以为你有透视人心的能力。”短短几句话就透露她对自己的了解,冲着这一点,就能让他的心情和外头的天气一样晴朗。
“我真的希望自己有这种本事。”这样她就可以早点发现一些细微的变化,也不至于走到难以挽回的地步。
“就算有透视人心的能力,也无法看透自己的心,就像算命师无法为自己的未来卜卦一样,别多想了。”
“我想看透——”她放松自己挺直的背脊,深吸口气。“是别人的心,自己的倒不是那么重要。”
“你这种轻忽自己的态度教人不敢恭维。”
“你为什么不把它解释成这是因为我很善良的缘故。”
“夺魂,善不善良你自己应该心里有数。”对自己重视的人仁慈,甚至可以牺牲自己,但对其他人——残酷,是她唯一的准则。
“在你心里呢?在你心里的我又是怎生的面貌?”南宫适踩着油门的脚不自觉地加重大道,使得车速突然加快许多。“你会问这个问题我很惊讶。”
“既已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想自己并没有对我们之间的改变佯装不知道的必要,虽然我曾试过闪躲。”她顿了顿,表情因为自己说的话而柔化许多。“我想闪躲的人事物如果真的躲不掉、避不过,我会认命地接受它,所以你无须担心我仍然不知不觉,而你只是一头热。”
为了不在她像是顿悟似的结论下丧生于车祸之中,南宫适转动方向盘,在路边停下。
“为什么停下来?”
“我不想在听见你的表白时命丧黄泉。”他侧着身体笑看着她。“你真的懂了?不会刻意扭曲或逃避?”
“逃得掉吗?”她眨了眨似看透世事的美目,反问他:“或者我该问,你会容许我逃掉吗?”
“体想。”长期接触花草使得指尖常带有一抹淡香的手指托住她圆润的下颚,南宫适略带危险的目光贴近她。“好不容易才让你面对事实,再让你有逃脱的机会,我就是个笨蛋。”
敏感地嗅进他指尖传递的香味,她的心震了下,但绝佳的理智立刻将她拉回清醒的世界。
“幸好你够聪明不是吗?”定了定心神的她柔柔笑着说,才几天,慧黠的她似乎已经找到能拨动南宫适情绪的方法。
果然,她这么一说,南宫适脸上严肃的神态再佯装也没有多久,很快的,正紧抿的薄唇绽放出温和的笑意,让他拉回隐士般优闲恬恬的轻松自若。
他盯住她的眼,以鼻尖感受她的呼吸,同样长期沾染花草,使得她身上总有一抹自然的花草香,不是像香精一般浓烈的味道,而是淡淡的,如同他指尖的味道一样。
“看来我给自己找了个麻烦。”一会儿后,他才这么说。
“我的确是个麻烦。”她意有所指,针对的当然是卡特的事。
“不是这个麻烦。”他的口气仿佛卡特只是个学不乖的坏孩子那般程度的麻烦,根本不足挂齿。
“咦?”她不明就里地侧着脸看他。
“有时候你真的很聪明,但有时候——”他吻上香嫩淡红的樱唇,不敢太过深入,怕会坏了这如同豆腐般脆弱的两片唇瓣,好一会儿,他克制住自己的欲望,移开唇抬眼看她因为这记浅吻而赧红的容颜,像个羞涩的少女,正因如此,他自嘲地说:“你这反应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好色的轻佻男子。”
然而此刻的阴夺魂根本没将他的话听进去,这记仿佛在珍惜什么似的吻对她而言比激烈火辣的热吻更具杀伤力,将她缜密的思绪劈砍得一无是处,无法再如先前的慧黠、应对得体。
久久,她竟说了声:“抱歉……”
为此南宫适不禁睁大了眼,更加确定她不谙处理男女之间的感情问题,站在男人私心的立场来说,这件事更让他开心。
“你是该为没有回吻我这件事向我道歉。”坏心调侃人的毛病没变,他还是那个乐于见人出糗的南宫适。“如何?想挽回吗?”
阴夺魂连忙摇头,一来甩动僵化的思路、二来拒绝他可怕的提议,成效不错,至她是有些回神了。
“你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到底是——”
“万般的风景都比不上你此刻的表情。”
“你……”阴夺魂无言承受内心悸动不已的节奏,有些昏了。“你说这种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她的心跳……跳得好快。
这就是所谓的悸动吗?从未有过的律动在心脏地带疯狂跳跃,像是欲挣脱某种枷锁般,不停剧烈跳动挣扎。
会有这样的反应,也等于告诉她,南宫适在自己心里愈来愈重要的事实,如果不小心被当事人知道的话,他会如何掠夺她初次拥有的情感是可想而知的,她能受得住吗?
南宫适如大梦初醒般退开身子,双手握住方向盘,额头贴在上头尴尬地呵呵直笑,“嘲讽人的南宫适突然变成浪漫的文艺诗人,不用说你,就连我自己也很难接受。”
“咦?”从自己的思绪里回神,她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你说什么?”
“有人说在爱情面前连狗都会变成诗人,更何况是人,可是——”上扬的唇角不住勾起属于自嘲的浅笑。“我似乎不是这块料。”
闻言的阴夺魂先是睁大了眼,而后柔化了视线,含着笑意睇凝他的侧脸。“谢谢你这么费心,但是我不觉得由豺狼变狐狸有什么进步,一样是再狡猾也不过的动物。”
“你是在说我吗?”很容易的,她又再一次将南宫适的淡然笑脸打碎,顺势送上不悦的面具让他戴上,而他却不自知。
“我可没有指名道姓哦。”她耸了下肩膀,绝丽的脸上泛起无辜的笑容。
南宫适愣了下,了悟这是她突然兴起的顽皮,正因为如此,他也只能笑着接受她捉弄自己的事实。
豺狼和狐狸——他只有认了。
第七章
淡蓝的迷迭香、紫色娇俏的百里香、绿叶衬白蕊之中镶嵌青绿色果实的苦橙。还有更多更多香料植物排列在眼前,阴夺魂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目前所站的地方。无法相信这会是真的。
这是她来过的花店,也是曾被南宫适跟踪的地方,而这家花店背后竟然有如此特异庞大的温室,养的数种香料用植物仿佛是专为调香师特别安排似的。
但是……他将她带来这儿后就丢下她一个人在这里不见踪影,这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喜欢花吗?”
“喝!”阴夺魂迅速转身,失魂的表情在见到声音来源者才缓和下来,语带歉意地说:“抱歉,我以为……”
“是我该说抱歉才对。”一头灰白长发和南宫适一样整齐束在颈背、浑身有种仿佛隔世绝俗的特殊气质的中年男子,带着歉意的微笑躬身向她陪罪。“是我突然开口说话才吓到你的。”
“是我太胆小了,很抱歉。”
“我们一定得在这里彼此道歉个没完吗?”男子打趣道。
“咦?”
“喜欢花吗?”他重复一开始让她受到惊吓的问题。
她不假思索地点道:“喜欢,但是我的工作和栽种没有关系,是完全相反的工作。”视线扫过温室一圈后又回到中年男子身上。“您是温室的主人?”
“是的,很高兴见到你。”男子突然掬起她的手,如英国绅士般落下轻吻,在她尚来不及反应时缓缓说道:“White Linen Breeza,很适合你。”
只是掬起她的手便知道她的指尖沾染的香水名称——“您也是调香师?”
“不,我只是个温室工人,负责让不同时节的花能在四季交替下不分节令地绽放,以便随时供应需求。”
阴夺魂看着他的眼充满惊喜神色,再回头环视花团锦簇的温室,她为这样违反自然的美丽感到惊异。
出于人工之手、违背自然法则而绽放的美丽,创造花草的灵魂……对于总是置花草于死地、撷取花草灵魂精华的自己,这种相当于创造生命的工作是她无法想像的。
创造生命……她蹲下身伸手轻托起淡蓝色的脆弱花朵,拇指不敢用力抚过柔软的花瓣,怕伤了它一分一毫。
“光是这样就很了不起了。”能让四季分时绽开的花卉在同一时间绽放,这需要多大的工夫她无从想像。“创造生命的工作总是比撷取掠夺现成的事物来得辛苦。”
“这是调香师的感慨吗?”
“您怎么知道我是调香师?”
“你曾来我店里买花,虽然那时我不在,不过店员对你的印象很深刻,她告诉我说你曾提过自己是名调香师。”暗褐色的双眸带着说不出的温柔凝视她,令她感到莫名的静谧,仿佛能安下心不去烦恼任何事。
“原来如此。”身处在这样柔和的目光中,她敏感地察觉到眸中的讯息是真正的仁慈、温存,和她强戴的面具完全不同,眼前这位看到约有五十多岁的先生才真的是与世隔绝的隐士呐,她好生羡慕他这般真正的恬淡。
男子加深了笑意,开口道:“花草并不在乎生命长短。”
“咦?”
“有首诗是这么写的——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她让我们结一段尘缘,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你不妨将所撷取的花草当作祈求了五百年方能相遇的缘分。这样对于留置花草灵魂萃取的工作是否能有重新的体认?想像是在留住这缘分而非夺取!”
她站起身,动容地瞅着眼前陌生却意外亲切的中年男子。“您的话……好温柔。”是不是司职创造生命的人都这么温柔?
男子笑得更深了。“我并不温柔,我说的是事实。”
“但是……您说的这些话我以前从未听过,这种想法我也不曾接触过,总觉得……突然之间自己的工作变得诗情画意,我真的很意外。”为什么会有这样令人惊奇的人存在,如果她上一次就遇见他的话,是不是能提早免去长年一直压在心头挥之不去的这些对于调香师工作的老旧观感?“我是阴夺魂,请问您是——”
男子笑而不答,并立刻转移话题。“带你来的那位是你的男友?”
她垂下螓首,眸子直盯在迷迭香花瓣上没有抬起。“嗯,应该算是。”
“你回答得挺为难,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她语带保留,对自己和南宫适会到什么地步其实她并不知道,原因之一当然是来自遥远的意大利。
其二可能得怪自己对他尚且无法完全信任,所以必然会有的怀疑吧,像是他对她的感觉能否持续一辈子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
“不想说就不要勉强自己。”男子好心地替她找台阶下,随手摘下脚边一株含羞待放的铃兰。“送你。”
“我……”盯着他手上的铃兰,阴夺魂不自觉地露出为难的表情,不知道自己该收下还是该拒绝他的好意。
看来这位小姐并不习惯别人对她的好吧?思及此,他立刻表明:“只是见面礼,没有任何意思。”
“抱歉!”她伸手接下,“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一瞬间,她竟然找不到适当的词汇来解释自己的失态,在这陌生男子面前她变得像是个不擅说谎的孩童。
“该怎么回应是吗?”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