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比岁月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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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比岁月1-1-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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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干起来你们能拉多少人?”蔡老六已经想好,他要和冷军搞次大的。
  
  “二三十人没问题。”黄国明说:“要不够可以到县里喊一些来。”黄国明和各乡各村的流氓比较熟,这些人平日没在市里混,干起架来也个个手黑。
  
  “我负责三十来个,不过话说前头,谁出钱,谁捞人?”李元霸心里雪亮,这事是蔡老六的事,现在让他出点血机会正好;黄国明是封顶的侄子,他要拍了胸脯,只要不死人,抓进去也关不了几天。
  
  “你妈比!你是帮钱还是帮老子!?”蔡老六瞪着一双牛眼说。
  
  “六哥,不是那意思,我玩的那些人你都知道,平日也没来钱路子,个个苦哈哈的,不打发打发他们,谁都不得劲。”李元霸陪着笑说。
  
  “这些先花着,回头医药费我出。”蔡老六把余建国给的一千块钱丢给李元霸:“有国明在你怕个吊!?”
  
  “那是,有俩位哥哥一句话,我们只管做事就是。”李元霸看一眼黄国明。
  
  黄国明拍着李元霸肩膀说:“老弟,你就放心吧,跟着我们干,错不了。”其实他心里想的是――回头捞几个讹几个,要是案子重就去你妈的。
  
  “行!以后跟着俩位哥哥干了!”李元霸站起来敬一杯酒,接着说:“我看冷军几个身手真他妈快,下手也狠,真要面对面干,有点悬。”
  
  李元霸的担心也是黄国明顾虑的,蔡老六附耳在黄国明耳边低语一句,黄国明顿时双目炯炯,仰脖灌下一杯酒:“冷军这回死硬了!”
  
  余建国凑了一万块钱去找冷军。他知道这事要不是冷军,现在骨头埋哪都不知道,现在他和蔡老六、黄国明斗差了好几个级别,一个李元霸,就够他喝一壶的。
  
  冷军几个一般都在机械厂宿舍区的台球厅,一座旧菜场拿彩条塑料布围了,里面放了几十张台球案子,打球的基本都是机械厂的人,其他地盘的混混一般不敢来这玩。
  
  “军哥,我凑了点钱,你看……”余建国把一沓钱放在冷军的打球的案边。
  “操你妈的,这些钱留给你买棺材!”张杰看着余建国就两眼冒火。蔡老六已经托人带话,明天下午五点半,在二中后操场干仗,冷军回话:“一定到。”余建国还不知道这事。定在五点半是有讲究的,那个点公安局已经下班,就算来抓,天也黑了,逃起来比较容易。
  
  冷军踢张杰一脚,过来递根烟给余建国:“事情都出了,躲也躲不过,头上的伤不碍事了吧?”
  “不碍事。”
  “蔡老六约我明天下午干仗,没事就一起去,把你的人都喊上。”
  “好!”
  “这钱我就不给蔡老六了,要干就一次把他打沉,你拿回一半去,其余的我分给大家,干完了都出去躲几天。”冷军也没点,摸摸钱的厚度,抽出一半递给余建国。
  “军哥,你这比打我脸还难受!我要还拿这钱,我真不是人了!”
  冷军拍拍余建国肩膀,把钱递给张杰:“这两天带大伙吃好玩好,剩下的明天下午分了,有一个算一个,让他们都带身上。”
  
  这次争斗,是文革以后本市的第二次大规模械斗,第一次谭斌死,赵德民逃亡。对明天的结果如何,冷军心里也没数,该死吊朝上,父辈人小心翼翼地活了一辈子,谁又知道他们曾在这世上走过一遭。冷军只想有血性地活着,谁想让他低头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风萧水寒,河水绕过一从从的草甸子,往东流淌,消失在暮色里。翠鸟在水面点一下,倏忽穿出十几米,停在一根竹竿上,静得像副画。河边草地上聚集了机械厂五十多人,没能赶上战争年代,可这些半大孩子都有慷慨赴死的冲动,热血在年轻的身躯里奔腾,哪怕这热血只为兄弟而喷洒。机械厂有好钢和机床,五十多人拿的砍刀全部由几个年轻钳工在头天赶制,刀背偏厚,刀锋弧型,刀尖锋利,砸劈捅都可以。
  
  一根烟抽完,十几辆自行车从河堤上排着队骑下来,是黑皮领着火车站一帮贼前来“集结”。黑皮一伙人的武器比较牛比,是一种小巧的板斧,还带着机油的斧身折射黑蓝色的光,木柄用桐油泡过。冷军拿过来挥几下,两三斤重,非常趁手,市场上没见有卖。
  
  “这玩意好,哪弄的?”冷军喜欢这精致的斧子。
  “扒了辆运木材的火车,推了两个箱子下来,全是这样的斧头,可能是发给哪家木工厂的。”
  黑皮接着说:“我多带了几把。”
  
  冷军拿了一把,张杰、骆子建看着精致,一人也插了把在后腰上。说话间余建国领着筹口和临近乡里的几十人骑着自行车也到了,都穿到比较土,有的解放鞋上还带着泥,不过个个带着股蛮气,看着就是砍人不眨眼的主。
  
  “没带东西?”冷军见他们都空着手。
  “哪能呢,怕拿手上路上就给截了。”余建国指指俩人抬过来的麻袋,麻袋咣一声丢在地上,很沉,拿刀划开,滚出一堆一头削尖的钢管。
  “这些兄弟参加过几次乡里的械斗,没一个怕死。”那时候乡下村之间时常会爆发大规模打斗,公安不敢管,派出所都被砸烂好几次。
  
  张杰把几箱白酒拆开,众人轮流拿着瓶子喝,一人分了一百块钱放身上,说好干完不回家,全部去避风头。喝完酒的一百多人热血沸腾,酒瓶咣咣地摔碎在地上。黑皮拿出一包布,打开全是红领巾。黑皮说:“一人拿一条系上,免得误伤了自己人。”系上红领巾的众人感觉是要参加南昌起义,个个表情肃穆,神圣感油然而生。
  “哈,真有你的!”冷军捶捶黑皮。
  
  自行车集中丢草地上,河边草地离后操场很近,一两百人黑鸦鸦地漫过河堤,往二中后操场席卷而去。暮色苍茫,笼罩着操场附近村庄的杂乱房舍,有袅袅炊烟。一场血肉横飞的厮杀就要发生在这些安分守己的百姓身边。
  
  蔡老六、黄国明、李元霸几拨人正聚集在操场中间,他们的一两百人武器比较杂乱,刀枪棍棒、斧钺勾叉。相比之下,系着红领巾的冷军一帮人更像正规军。
  
  刚才还在骂骂咧咧说冷军没种的一帮人,眼见着河堤上人影憧憧,奔着操场上掩杀过来,夕阳的余晖落在他们手中的刀上,闪闪发光。众人一慌神,冷军一群人已经到了跟前。
  
  冷军、骆子建、张杰、余建国、十三刀、黑皮六个冲在最前头,这六人无疑是一柄刀的最尖利部分。六人一头扎进人群里,挥刀劈砍,无人能挡,人群被冲散成两块,被冷军一边的人分割围住。一时哀嚎惨叫,杀声震天。打着打着人群便开始分散,不再象刚才一样集中,冷军六人砍翻冲上来的人,朝蔡老六、黄国明、李元霸冲过去,蔡老六身边还有一人,身形挺拔,身手敏捷,衣领高翻,军帽低压,辨不清是谁,冷军觉得有点眼熟。
  
  余建国最接近那人,一钢管砸过去被闪过,余建国反手就捅,背后一凉,被一刀劈倒在地。
  这边冷军和蔡老六几个已经遭遇交手,蔡老六的藏刀和冷军的砍刀当一声架在一起,冷军一抬腿把蔡老六踩翻,正抢上一步挥刀要劈,一把军刺从侧边无声无息地刺了过来。是在酒桌上偷袭过冷军的杨阳,已经十六岁的杨阳高了很多,一双眼里兽性十足。军刺被骆子建的斧头砸开,骆子建左手握斧右手拿刀,挡开军刺顺手一刀劈在杨阳肩上,杨阳一把握住刀背,军刺奔骆子建胸口就捅。骆子建猛抽一下砍刀没抽出来,斧头向上一撩,军刺擦着耳边过去。杨被绊倒在地,追上来的张杰往他身上猛劈一刀,杨阳不动了。黄国明是个软蛋,面对十三刀二球气十足的剽悍眼神,顿时手软,现在转身逃跑是个很大的错误,被十三刀从背后一钢管捅翻。十三刀用力过猛,生生把黄国明钉在地上,血顺着管口往外冒,十三刀没敢拔,拔了钢管黄国明肯定会死。李元霸此时和看不清脸的那人站在一起,蔡老六已被冷军砍翻,冷军、骆子建、张杰、黑皮、十三刀呼地围了上去,面对的是一把雪亮的军刀。十三刀见余建国被此人砍倒,嗷一声扑上去,军刀很快,十三刀手里拿着从黄国明那抢来的刀,被军刀往边上一带,刀刃顺着十三刀的刀面就滑到十三刀胸前,往下一拉,十三刀胸口开了条刀口,扑到在地。那边李元霸已经被黑皮几个砍倒,黑皮一甩手,斧子旋着圈飞向砍倒十三刀的人,那人一蹲,斧头贴着头皮飞过,军帽落地。
  
  “萧南!”冷军大叫一声。
  军帽落地的萧南长发披面,英俊的脸上带着一丝邪恶的笑容。他越狱后并没有离开这座城市,蔡老六给他找了个隐蔽的地方住下。蔡老六这次敢和冷军硬碰硬,就是因为他藏了萧南这张王。
  
  萧南挽个刀花,刀刃向后,身子前倾,疾步向冷军奔去,骆子建、张杰一左一右从冷军身边迎了上去。萧南旋身飞踢,避过骆子建的扫腿,张杰脸部中脚,被踢翻一个跟斗,脸部着地,满嘴是草。抽着凉气的张杰抬眼,萧南的军刀已经顶在冷军胸口,冷军的砍刀架在萧南脖上,眼神相碰,闪出了火花。骆子建抢把军刺上去还是晚了一点,正顶在萧南后腰上。
  
  “操你妈!动手啊!”冷军表情疯狂,握刀的手在往下使劲,萧南的脖子上已经渗血。
  “像个爷们,能和你一起死,不冤枉。”大冷军几岁的萧南手一紧,军刀就要往冷军胸口顶进去,地上的张杰吓得大吼一声:“军哥!”骆子建被张杰喊得一激灵,军刺使劲往前一捅。
  
  黑皮后来说,那时候他真被吓着了,眼见冷军、萧南会死在面前。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是五连发小口径的声音。躺在地上的余建国握着枪,子弹穿过萧南握刀的手。军刀只顶进冷军胸口一厘米,萧南手被枪击,泄了力。冷军收住了手,骆子建没能收住。军刺从萧南后腰捅了进去,自腹部穿出。余建国的小口径是从蔡老六那弄来的,这回他带在身上,本想救自己的命,没想救了冷军。
  
  萧南低头望着腹部穿出的军刺,伸手摸摸,都是血。此时接到报案的公安已经赶到,鸣枪示警,众人四散逃跑,凶器丢了一地。余建国、十三刀、蔡老六、黄国明受伤没能逃脱,被看管在医院治疗。余建国、十三刀没有看见砍倒他们的萧南,也没看见杨阳。冷军、骆子建、张杰、黑皮逃进后操场附近的村庄,这些巷子他们已经事先走熟,几条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二中后操场大规模械斗,以蔡老六一方失败告终,重伤、轻伤数人,没有死人。
  冷军、骆子建、张杰、黑皮几个是一起逃的,本想乘火车去外地,看见进站口有几个警察来回转悠,四处盘问。几个人退回去一商量,同意去黑皮的远房亲戚家里躲躲。黑皮这个亲戚没什么人知道,住在本市附近的石溪镇。
  
  石溪镇风景如画、民风朴实,冷军几人尽量穿和镇里人差不多的衣服,敛起一身的锋芒。黑皮的亲戚憨厚木讷,冷军塞给他几百块钱,他惊喜交加,那是一个普通工人一年的工资。他让冷军几个把这当自己家,想住多久住多久。张杰打过电话回去,知道没有死人,几人松了口气。那段日子无忧无虑,异常平静,
  
  远离江湖的冷军四个闲得无聊,做了几根鱼竿,每日挖蚯蚓钓鱼。温煦的阳光洒在身上,田野里漂浮着青草气息,鹅毛浮标被鱼啄得浮浮沉沉,一抖腕,手里感觉到重量,竿梢扯弯,一尾巴掌大的鲫鱼甩着尾巴挂在钩上。这种感觉令人愉悦,冷军说,如果可以,真想一辈子就这样过下去了。张杰没有耐心,十分钟内鱼没咬钩,谁钓到鱼他就把钩甩到谁的浮子边上。机敏的红蜻蜓栖在竿梢,张杰几次想捉,鱼竿刚被抽回一半,红蜻蜓在视野里瞬间消失。
  
  “操啊!”张杰把鱼竿甩在田里,一头倒在地上望着天空。蓝天空旷高远,白云朵朵。
  “再这样下去,我要憋死的。”张杰自言自语。
  “我看你是卵憋不住,肥妞跑不了,你就踏实呆着。”冷军一直管钟饶红介绍给张杰的丰满女同学叫肥妞。
  “都被老子睡了,她能跑哪去。”张杰想起肥妞滑腻有弹性的身体,咕咚咽下口唾沫。
  “听说隔壁村今天干鱼塘,我们去看看。”黑皮看张杰实在无聊,建议大家去看干塘。每年一次的干塘是乡下的一件盛事,不亚于过年。
  
  四人拎着鱼篓走到的时候,村民已经来回拉了几趟网,十几个大鱼篓里装满了鱼。水放干后,没有网干净的鱼在水洼里露出黑青色的脊,孩童们抬着大脚盆,尖叫着冲下去捉。冷军几个挽高裤管,淤泥软绵绵地漫过脚面,很舒服。那时候的乡下人很和善,不会那么较真,见冷军几个外乡人下去捉鱼,冲他们憨厚地笑笑,点个头。冷军丢上去一包烟,乡下人蹲在塘梗上,分着抽了。张杰乐得东倒西歪,粗长的黄鳝在手里来回滑动,捏不住,村童教他用两个手指夹住黄鳝头部,不容易逃走。
  
  四人满身的泥走在残阳如血的田埂上,鱼篓被塞满各种鱼、黄鳝、泥鳅、乌鲤,村民给的蛇皮袋沉甸甸的,有脚掌大的河蚌,婴儿拳头大的田螺。风吹过,稻田起伏波动,延绵至天际。
  
  “还是当农民好。”一贯冷漠的骆子建脸上也带着微笑。与自然的亲近带来愉悦。
  “等以后我们老了,就到乡下买块地,种田养鱼。”冷军说。
  “操!我不挑粪。”张杰说。
  
  冷军烧菜很好吃,厨房里飘出的菜香丝丝缕缕,隔壁小孩三五成群扒着窗户往里看。黑皮拖上张杰出去了趟,他们是去偷鸡。一根细麻线捆上菜叶,丢到地下,鸡吞下去他们就使劲拽线,鸡脖里塞着菜叶,叫不出声音。拖到面前黑皮扭断鸡脖,塞进蛇皮袋往回走。
  
  鲤鱼红烧,鲫鱼清蒸,青鱼切片和着黄豆芽做成香辣鱼,泥鳅油炸爆炒,红烧鳝段,蚌肉切片和番鸭蛋做汤,鸡胸肉剁泥塞进田螺里红烧,平胸鸡放当归用沙锅炖,清炒莼菜,拍黄瓜,凉拌芹菜……满满堂堂摆了一桌子。那时候百姓还是比较清苦,左邻右舍顺着香气过来瞟一眼,口水霎时自舌底部渗出,肚子咕咕作响。就算过年他们也没见这么丰盛的菜,家里的婆娘也没有冷军这么会做菜。
  
  冷军喊张杰出去买几瓶好酒,脱掉围裙招呼过来看的乡亲:“坐,都坐,一起吃,我们也吃不完。”边说边发一圈烟。朴实的农民兄弟和冷军几个推杯换盏,孩童吃饱了在一旁追逐打闹。后来他们知道那天请客吃酒的是冷军几个,纷纷都说看不出来,这几个后生待人这么好,菜还烧得这么好吃。
  
  送走乡亲后,已经是下半夜。张杰想去邮局给肥妞打电话,冷军走的匆忙,也没和钟饶红说声。拍开小邮局的门,值班的骂骂咧咧,黑皮一张大团结拍他手上,笑了。几人打完电话坐在路边抽烟,深夜的小镇万籁无声,一只猫从屋檐上窜过。沉浸在梦中的百姓,不知道一场灾难正在悄悄逼近。
  
  “公安局还在找咱们,暂时还是回不去。”冷军说。
  “着急回去干什么,我还想多住段时间。”骆子建说。张杰看着骆子建,满脸不爽。
  “再憋几天,丹青在帮我们托人了。可能需要钱打点。”冷军说。
  “乡下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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