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摇头,无比坚定地道:“奴婢认为小姐真的是太温柔了。”
“拿些吃的来。”
“哎呀,瞧奴婢这记性,奴婢这就让人拿吃的来。”
等到温若水吃过饭,卸掉妆容,又换下嫁衣,李逸风仍旧没有回来,而她更乾脆,直接吩咐熄灯就寝。
于是,新婚之夜,平王千岁就这么被自己新娶的王妃拒之门外了。
当清晨第一缕晨曦落在城外的大树上时,一身桃红新妇装扮的温若水已经在路口站了很久。
李逸风赶到时就看到她一脸平静的看着路的尽头,鬓角的珠花犹带着清晨的露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岳父已经走了很久了,你在这里能看到什么?”他走到她身边轻轻的说。
她笑了笑,淡淡地道:“只是想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罢了。”
跟她一起看着远方,他若无其事地道:“只不过,你在成亲后第一天一大早就不见人影,真的吓到所有人了。”
“本来打算看看就回去的。”
“结果却待得久了点。”他云淡风轻的接口。
“说到这个,”她转头看他,“听说你昨夜喝了不少,今天清醒得倒挺快的。”
“王府的醒酒汤很不错。”
温若水笑了,“那倒也是。”
李逸风笑得颇意味深长,“本王也是没办法,有人不许本王回房安睡,本王也只好借着喝酒掩饰尴尬了。”
她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目光,泰然自若的道:“我不喜欢与醉醺醺的人同榻而眠。”
李逸风受教的点点头,“那本王知道了,以后本王会滴酒不沾。”
“那就是你的事了。”她边说边飞身上马。
“你去哪儿?”
“回去吃早饭。”
“一起。”他将手伸向她。
她微微扬眉,最终还是伸手拉他上马,调转马头往城中奔去。
两人在平王府前下马,马上有人过来接马缰。
温若水一路走进去,就发现下人看她的目光很怪异,不禁朝身边人看去,“你府上的人今天真怪。”
李逸风神色自如地回道:“在你回来之前,他们都认为你跑了。”
“我不喜欢做逃兵。”
“原来你把嫁给我当作战了吗?”他的声音不自觉的低了下去。
她斜睨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道:“作战与嫁你,我倒情愿选作战。”
李逸风扭头去看一边的侍者,“早饭准备好了吗?”
“已经有人送到饭厅了。”
他这才转向妻子,“咱们用饭去吧。”
“王爷自己去吧。”
“为何?”
她歪头看了他一眼,云淡风轻地道:“没什么,我只是习惯跟杏儿一道用饭罢了。”说完转身而去。
望着她离去的身影欲言又止,最后垂下眼,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娘子,等等我。”一边说,他一边追了上去。
听到身后的声音,温若水不禁苦笑。这个平王……心念转动间,她的手又一次被人握住。
“本王曾听人讲过,握久就是你的。”李逸风冲着她笑。
眼中闪过一抹笑,她抿抿唇,“可我也听过一句,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
他笑道:“没试过怎么知道结果呢,所以咱们就试试看。”
“随你。”
“我以为你会反对。”
她淡漠地一笑,“反对有效的话,我就反对。”
李逸风马上道:“那你还是不用反对了。”
当两人一起走进房间时,杏儿先是讶异,之后一脸的忍俊不禁,“小姐、姑爷,你们回来了。”
“我饿了,去拿些吃的来。”
“奴婢这就去。”
温若水看了眼两人相握的手,“还不放开?”
“握着感觉挺好的。”
道理是跟讲道理的人说的,所以温若水决定什么也不说了。
悠扬的琴声在王府的后花园飘荡着,假山旁的空地上一道轻盈的身影舞着剑。
刚刚下过一场薄雨的天气透着清爽,空气中还带着泥上花草的清香。
燃香抚琴,持剑轻舞。
任谁看到都是一幅让人羡慕的伉俪情深画面。
可是,王府里的人都清楚的知道,成亲半月来,王爷一直睡在书房,从来也没能进到新房去。
剑止琴停,杏儿跑过去递布巾、奉茶水。
藉着靠近的机会,她悄悄问:“小姐,今天晚上还继续吗?”
温若水抬头看了她一眼,同样压低了声音说:“玩得很开心是吧?”
杏儿一脸冤枉地道:“奴婢哪有,一切可都是照着小姐的意思去办的。”
“我从来没说过。”他一本正经的说。
杏儿眼睛一转,暧昧地一笑,“那奴婢知道晚上该怎么做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温若水一把拉住了她,警告的低语,“你别捣乱。”
“你们在说什么?”李逸风从那边走了过来。
“小姐,我去厨房替你拿补汤。”杏儿藉机告退,临走前还送主子一个暧昧的笑容。
温若水只能恨恨地瞪她一眼,却没办法阻止她跑掉。
“今天王爷不去读书了吗?”
“书什么时候都能读,倒是陪娘子要紧。”
她别开眼,若无其事地道:“想不到被世人称赞温文尔雅,德行堪称百姓典范的平王,也是个油嘴滑舌之辈。”
李逸风伸手抓起她垂落的一缯乌发,拿到跟前闻了闻,嘴角微掀,“是茉莉花香。”
“听替我梳头的丫鬟说那发油是王爷为我准备的。”
李逸风笑容加深,“你喜欢就好。”
“总也是王爷的一片心意。”她不着痕迹地将长发自他手中拉回,转身走到一边将长剑归鞘。
“你一直待在府里会不会很闷?”
“王爷是想出门散心?”
“娘子果然冰雪聪明。”
“与我有什么关系,是王爷你表现得太明显了。”她替自己倒了杯茶,轻轻的呷了一口,抬头朝他淡淡的一笑。
李逸风坐到她身边,从她手里拿过那杯茶,喝了一口,“讨好你也不是那么难嘛。”
“讨好我做什么?”她重新拿了个杯子倒茶。
“娘子你猜。”
“我对猜谜向来没什么兴趣。”她自顾自的喝茶。
李逸风清清喉咙,迟疑了一下,朝她身边挨近,“娘子总不会想一直让本王睡书房吧?”
“咳咳……”
“你不要紧吧?”
温若水伸手拍着自己的胸口想要缓过这口气。
“你真的不要紧吧?”
终于顺过气的她一把甩开还在帮她捶背顺气的人,狠狠的瞪过去,“我如果因为一口茶而被呛死的话,这也太丢人了。”
他一脸无辜地看着她,“我也没说什么吓人的话啊。”
但明显吓到她了。温若水继续瞪他。
李逸风拿扇子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微微低头,咕哝一声,“你还没回答我。”
她忍不住想磨牙,手握成拳举了起来。
他马上跳开,朝她作揖,陪笑道:“别气、别气,不回答就不回答。”
“真搞不明白,为什么听你话一讲多我就想揍你。”她含糊不清的嘀咕。
“娘子你说什么?”
“关你什么事?”
“那我们要不要出门去逛逛?”他赶紧转移话题。
她看他一眼,“为什么不去?”
李逸风重新定回她身边,笑道:“那咱们收拾一下出门吧。”
“就我们两个吗?”
“你如果想的话,就我们两个。”
“你什么意思?”
一见她柳眉上挑,他立刻转身往外就走,“咱们走吧。”
“我回房换一下衣服。”
“换衣服?”
“怎么了?”
李逸风晃着手里的摺扇,带了点小心地问:“我陪你一起好不好?”
她是真的很想揍人,不过她忍住了,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不说话,他当她默许了,所以很高兴的跟了过去。
只不过,在卧房门前“砰”的一声就被人关在外面。
他只能摸摸鼻子,站在门外等。
等到门再次打开时,他愣在当场。
世上有种打击让男人很没面子,那就是自己的妻子比他英姿飒爽,比他有气势,比他有风度。
现在,李逸风就深深的体会到这种感觉。
“你穿白衣的气质与你穿红衣时完全不同。”他不禁感慨。
“走吧。”她越过他朝外走去。
酒肆茶楼是打发闲暇的好地方,两人站在街道中间,左边是一家茶楼,右边是一家酒楼。
李逸风问:“我们要去哪家?”
温若水看了他一眼,朝茶楼走去。
他在后面喊,“我以为你要请我喝酒。”
“我不随便请人喝酒。”
“那上次不是请了吗?”
她脚步一停,然后若无其事地道:“那是我喝多了。”
李逸风目光复杂的看着她的背影。那一夜她泪落如雨,滴滴都落在他的心上,只是酒醒后的她却仿佛不记得那一场酒醉。
两个不管相貌、气质都出众的人一起出现,无论如何都是十分醒目的。
所以两人一进茶楼就引来侧目,跑堂的小二马上过来招呼。
两人找了个临街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三亚清茶,几碟点心。
“我们就在这里散心?”李逸风试探着问。
温若水抬了抬眼皮,不愠不火地道:“你如果有别的事,尽管去忙,不必管我。”
他漫不经心的拨着茶盖,“你大概是巴不得我现在有事吧?”
“你在不在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在,你不自在。”他似真还假地说。
她抬头看他,嘴角一掀,“如果真这样,我恐怕要一辈子不自在了。”
李逸风被她的话噎住了,挣扎地道:“打击我真的让你很高兴吗?”
“至少还能让我开心,不是很好吗?”
他闻言笑了,“说得好。”
街上突然变得很嘈杂,温若水好奇的往外面看去。
“出什么事了?”
小二来上点心时正好听到她的疑问,就笑着道:“今天城北的张员外千金抛绣球择婿,这会估计是开始了。”
“谢谢小二哥了。”温若水回头朝小二笑了笑。
“客官您客气了。”
小二一走,她就看向对面的人,似笑非笑地道:“原来你出门就是为了这个啊。”
“巧合,真的是巧合。”李逸风情急之下抓住她的手,辩解道。
她笑了,抽回手,柳眉一扬,道:“反正没事,咱们也过去瞧瞧好了。”
“娘子,这真是巧合。”
她伸手捂住他的嘴,眉头微蹙,“乱喊什么?”想让大家都知道她是女扮男装啊?
“我不就是怕你误会吗?”不过,也许她会误会反而是好事,倒是她现在这样淡定自若,让他很气馁。
“出来逛看的就是个热闹,去看看。”
“我们还是在这儿喝茶吧。”他觉得如果去一定没什么好事。
“那你自己继续喝吧,我去看看。”
那怎么可能,所以李逸风只好跟着一起去了。
两人出了茶楼跟着人群很容易就找到张家小姐抛绣球的彩楼。
温若水一脸兴味的看着彩楼上的那位小姐,似笑非笑地道:“这位姑娘长得不错,跟你倒也般配。”
“这是巧合,真的。”他再一次重申。
她置若罔闻地说:“其实你应该站得靠前些,这样接到绣球的机会更大。”顿了下,她续道:“或者我可以帮一下你。”
“若水。”
她转头看了他一眼,“生气了?”
“你说呢?”
“正好你可以体会一下我每次被你气的心情。”
李逸风眸光一深,直直地盯着她微笑的侧脸,嘴角渐渐扬了起来。
就在这时台下起了一阵骚动,那张家小姐拿起绣球走向前,两人都被后面涌上来的人群给推向前方。
满耳都是众人的叫喊声,温若水目光四下梭巡想远离。她女扮男装万一被错砸,事情不大也麻烦。
“若水,小心!”
突然,她听到李逸风的惊呼,一回头就看到一个东西朝自己飞来,下意识的,她伸手去接,然后周围就沸腾了。
看着手中的绣球,她一时愕然,没能在第一时间将这个烫手山芋给扔出去,等她回神丢开绣球时,虽然旁边的人马上抢成一团,可是,这段时间已经足够张家人看清一切。
此时,李逸风也走到她身边。
“现在怎么办?”他问她,对眼前的情况真是哭笑不得。
“回家。”她转身就走。
李逸风还来不及再说什么,就看到有人拦住她。
“公子,您接了我家小姐的绣球,不能走。”
“我留下也不会对你们家小姐有什么帮助。”她完全实话实说。
“她说的是真的。”李逸风做证明。
“您接了我家小姐的绣球就要娶她,您不能走。”
温若水的眉头皱了起来,面色微沉。
“要拦住我,凭你们只怕还办不到。”
“公子,别为难我们这些做下人的。”
“我奉劝你们回去告诉你们家小姐,趁着台下的人还没散再抛一次的好。”
“可我家小姐看中的是公子您。”
“那她的眼光真不怎么样。”她毫不客气的说。
对妻子的话,李逸风深表同意。台下这么多男人,可张家小姐偏偏砸中一个假男人,他只能说,张家小姐真的运气不太好。
“这位公子,莫非是嫌弃奴家容貌丑陋?”
温若水第一个反应是想揉太阳穴,她抿抿唇,慢慢转身,就看到张家小姐。
近看,果真是人比花娇。
“容貌并不能说明什么,也不能代表什么,在下对容貌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李逸风听到这句话心里顿时平衡了。原来不是他不俊美,而是她对相貌太不讲究。
“那公子为何如此?”张家小姐不明白。
“抛绣球择婿实在儿戏,你把一生的幸福寄托在一颗球上着实让人无法苟同。”
不知为何,李逸风总觉得她这话里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嘲讽,而且对象就是他自己。
“就像他一样,现在只怕后悔极了。”温若水话锋一转,突然就转到丈夫的身上。
本来,李逸风是没打算开口的,不过,听到她这样讲,他不得不表明立场了,“我可从来没后悔过。”
温若水直接一脚踩在他的脚面上,并状似不经意的转了个圈,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你给我闭嘴。”
好吧,妻子大人有话,他还是识时务的好。
“奴家并不觉得公子无法带给奴家幸福。”
人,有自信挺好,但盲目自信,实在不好。温若水犹豫了一下,才道:“恐怕要让小姐失望了,在下兄弟两人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你不准走,否则我们就去见官。”
眼见自家小姐一再受拒,下人忍不住出声了。
“见官啊……”她若有所思,旋即蓦地一笑,“请随意,在下没什么意见。”
“你——”张家小姐眼中迅速泛起一阵泪花。
“不好意思,在下真的还有事。”
转身看到几个张府家丁摆出拦路的姿势,温若水也毫不犹豫地赏了他们几记拳脚。
李逸风再一次深刻的认识到,有时候拳头是比讲道理效果来得更快。
但是当拳头是用来对付他时,李逸风就觉得还是讲道理更好一点,虽然效果会差点。
扶着腰从地上站起来,他看着安稳躺在床上的妻子叹了口气,“若水,你这是做什么?”
温若水面向床内,头也没回,只是淡淡地道:“让你进房不代表就同意你上床。”
“那我睡哪儿?”他目光落在靠窗的软榻上,有不好的预感。
“榻上。”
果然!
“这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