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决定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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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决定因素-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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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家的院子对过有一面小山坡,山坡上长了许多带刺的野黑莓,据说野黑莓不是本地的原生植物,但生命力极强,已经入侵了本地的各个领域。除了小山坡,我家后院的那片树林里也长了很多野黑莓。在这个季节,每天一出家门,就能闻到黑莓的香气,甜丝丝的。我一向喜欢野生的植物,所以,有时就会冒着被刺的危险,去摘黑莓吃。黑莓的生长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呈青色,第二阶段呈红色,第三阶段则呈黑紫色。但并不是所有黑紫色的都已成熟,只有那些颗粒饱满、捏上去软软的才行。摘到那样一颗,放到嘴里,顿时就会体会到什么叫浓香四溢,什么叫sweet and juicy了。那种充满阳光的香味,叫人思绪飞扬。

  因为野黑莓太多了,而且就在家门口,所以,慢慢地就觉得不稀罕了。我们于是想去一个可以摘蓝莓的地方,因为蓝莓的小树很矮、没有刺,一串一串的很容易摘。有一天的报纸正好介绍了一处我们不曾去过的地方,所以,周末我们一家就兴冲冲地赶去了。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终于到了,下来一问,场主却说蓝莓已经摘完,报纸上的内容是前几个星期记者采访的,“过时”了;但是,他又说,黑莓还可以摘。我们看到有几个人采了黑莓走过来,那些黑莓看上去又大又黑,于是兴致又起来了。我们走到那些种着黑莓的地里,开始摘起来。我先摘了一颗很大很黑的尝一下,放到嘴里,期待着那带有阳光的香味,没想到居然一点都没有,而且还很酸。看来,种植的黑莓只是外表好看而已,内在的“品质”离野黑莓却是相去甚远。

  我们不甘心,到了下一个周末,就驱车三个多小时去了贝克雪山。站在雪山上放眼望去,四面都是层峦叠嶂,千树万树的山林之中,间或也能看见碧绿碧绿的湖水,美不胜收。在夏日阳光的照耀下,脚边的积雪闪闪发光,好多孩子打起了雪仗,还有的居然带了滑雪板来。我们注意到在没有积雪的地方有很多野生的蓝莓树,上面结了一颗颗小小圆圆的蓝莓,于是就顺手摘起来。这些蓝莓中仿佛有着一丝阳光的香味,但其sweet and juicy的程度比我们家门口的野黑莓还是要逊色许多。

  “这山望着那山高”似乎是人的本性,但是,懂得珍惜近在眼前的东西,珍惜身边的人和景物,可能才是获得幸福感觉的要义所在。现在我看家门口的野黑莓,也突然有了另外的感觉。(2006年9月于美国西雅图)

啊,杭州
我是杭州人,在杭州已经住了整整二十三年。对于杭州的山水花草,树木亭台,我实在是太熟悉、太了解了。一年四季,不管她怎样变换衣装;晴晴雨雨,无论她如何浓妆淡抹,她在我心中的印象始终那样鲜明,那样清晰,我对她总是那么一往情深,那么流连难舍。

  是的,她是我出生的土地,她是我初恋的土地。

  夏走秋逝,冬去春来,或是杨柳依依,或是荷叶婷婷,或是桂香浓浓,或是白雪皑皑,杭州都显示了她无穷的魅力。

  可我第一次认识杭州的美,却是从西湖边的垂柳开始。

  有一年春季的某一天,天色宜人。刚刚卸去沉重的冬装,心里自有一种莫可名状的喜悦,我独自一人骑车来到断桥。把车推到断桥顶上,向下望去,我突然感受到一种强烈的震动。眼前那精灵一般的柳枝飞舞着,点点绿色的音符跳跃其上,庄严地演奏着生命的乐章。远远看去,长堤笼罩在一种朦朦胧胧的绿色之中,轻柔似雾,恬淡如云。我突然意识到,世界上最美的春天就在杭州,就在白堤,就在这柳浪丝中了。于是,我飞车下桥,那细长的柳枝便飘呀飘呀,撩我的头,握我的手,仿佛要与我分享它新生的喜悦。我猛然悟到一种默契,一种共鸣,一种心领神会的沟通。这一天,我从断桥上去,从西泠桥下来;又从西泠桥上来,从断桥下去,这么来回反复骑了好几遍,极充分而彻底地领略了垂柳的丰采,拥抱了这年纪轻轻的季节,感受了杭州春天的内在魅力。

  后来,这条被绿色浸染的白堤,这条由垂柳镶边的白堤,常常出现在我的梦中。

  因垂柳激起的柔情,似乎也是在杭州体验得最为深刻。我到过西安,见过华清池的柳,也去过北京,见过颐和园的柳,但总觉得这些垂柳都无杭州西湖边那些垂柳的妩媚和风雅。坐在西湖边的石凳上,看着柳丝婀娜地倒垂下来,柳梢轻轻地点在湖面上,微风一吹,撩动柔软的水面,荡开圈圈波纹,只觉得“柔情似水”的意境,在这甜甜的涟漪里面,已被表现得淋漓尽至。于是,我把自己初恋的深情都寄托在这一角小小的风景里。

  从那以后,我便无可挽回地掉进了爱的深渊,我从心底开始挚爱杭州这块土地。

  当羞涩*的荷花变作成熟而坚定的莲蓬,当月亮又悄悄地变得丰满时,杭州的空气里便弥漫起那种迷人的香气。我常常想,如果说香山红叶是北京最浓的秋色,那么,丹桂之气就是杭州最馥郁的秋香了。此时,什么香精、香波、香水都为之逊色。年轻的恋人只要坐在桂树之下,浑身就会被那飘飘渺渺的芳馥所缭绕,就会走进童话一般的境界里。有时,我会趁人不注意偷偷地去摘下一些花瓣,洒进信封里,寄给我远方的恋人,寄托我的相思,勾起我们共同对初恋生活的美好回忆。在我的眼睛里,杭州的桂花真是我们最好的爱情信物了。

  在杭州的街道,马路两边,忠实地站立着的几乎全是那潇洒的梧桐,它为你遮阳,为你挡雨,向你展现出杭州分明的四季。当干冷的西北风吹起来的时侯,整个杭州城就下起了那美妙绝伦,纷纷洒洒的“梧桐雨”。被秋天染成金黄色的梧桐叶在风中飘来荡去,最后悠悠地落在你的肩上,停在你的自行车把上,栖息在湿润的泥土里。这场“雨”有时会持续几个小时,然后,风喘息着回家了,街上一片静悄悄。我带着几分忧伤,几分秋意步出家门,心里默默地为落叶作着悼文。可是,当我一踏上那秋叶铺着的土地,我的惊讶就把所有的落寞都赶得无影无踪。天哪,这是怎样一幅壮丽辉煌的图景!整条街道完全被厚厚的梧桐树叶所覆盖,浅黄色,黄绿色,金黄色的叶片互相交叠着,在秋天恬静的阳光下不断地交换着色彩。一辆小车驶过,把它们带起,于是,那彩色的树叶便追逐着汽车,欢腾着,嬉笑着飞向远方。这哪里有丝毫悲哀的情调,这分明是生命又一曲辉煌的赞歌!我的心为之颤栗了,激动地在心里默念:梧桐雨呀,杭州的梧桐雨!

  随着季节的变换,时光的流逝,我对杭州的恋情一天深似一天。可仔细想起来,最使我留恋,叫我爱不能,怨不能,让我肝肠寸断的却是杭州那缠绵绯恻的蒙蒙细雨。

  我的日记里常常有这样的描述:“今天窗外又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后,院子里的葡萄树叶鲜脆欲滴”,“无休止的雨下得我心烦意乱”……。确实,杭州的雨季是很长的,其中春秋是雨量最集中的季节。所谓“春雨潇潇”,“秋雨绵绵”即为生动的写照。有时,即使在十分明媚的阳光里,也会无端地飘下一串晶莹的雨滴。在连绵不断的雨丝的亲吻下,杭州的一切都变得湿意盎然。空气是湿漉漉的,衣衫是湿漉漉的,脑袋也是湿漉漉的,因此,常常会使人产生一种错觉,似乎太阳永远不会再升起,蓝天永远不会再透明了。在雨中,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表现得很实在:亲密的人更亲密,他们互相拥抱着在一把伞下行走;疏远的更疏远,他们故意用伞挡住视线,避免与别人打招呼。而在我眼里,杭州的雨是多情的,因为我与他就是以雨丝为媒介走到一把伞下来的。那天,我们站在一起,看着雨滴沿着优美的弧线滑下来,心里同时激起了一种极为平静的冲动。从此,我们深深地相爱。

  今年夏天我在北京度假,深为北京城的粗犷线条和雄伟气势所鼓舞,也被北方那明亮的阳光所照耀,领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辽阔之感。然而,我却依然常常忆起杭州的小雨,忆起杭州湿润的空气,想念杭州弯弯曲曲的小巷。没有了雨的滋润,我只感到心灵的枯竭和生命的干涸。我突然意识到,原来杭州的雨在我生命里已占据了这么重要的位置,竟使我须臾不能离开!

  我是杭州人。

  我爱杭州柔情的垂柳,芳馥的桂花;我爱杭州潇洒的梧桐,缠绵的细雨。杭州这块土地是肥沃的,是深情的,她培养了千千万万人的爱心,萌发了千千万万少男少女的爱情。

  有人说,杭州是恋人的王国。我深信。

  我爱杭州,她是我出生的土地,她是我初恋的土地。

  1986年11月于杭州

杭州的春天
不知不觉地已经在美国度过了五个春秋。每年到三月的时候,看着本地那一片片荒芜待耕的玉米地和毫无春天音讯的秃树枝,我就会情不自禁地怀念起杭州的春天。

  杭州的春天恐怕是世界上最美最秀的春天。“从来春色就醉人,何况西子三月中!”记得这是我中学时抄在铅笔盒里的两句诗,记不得是谁写的了,后来让另一个同学要了去放在她的铅笔盒里。我家当时在柳浪闻莺公园对面,我每天骑自行车去上学。初中我上的是长桥中学,从家里骑到学校大约十分钟,每天都路过清波公园和长桥公园。高中的路则远些,在浙大附中,每天要骑四十分钟的车,但因为一路风景迷人,所以,从未有厌倦的时候。我常常走的是里西湖那条路,经过葛岭、西泠桥和曲院风荷。有时走白堤,就骑过断桥,平湖秋月和孤山。春天的时候,我总是喜欢沿着白堤慢慢地骑。那时阳光暖暖地照在人身上,湖水懒洋洋地拍着堤岸,嫩绿的柳芽都蹦上了柳枝,风一吹,淡绿蒙蒙的一片,飘得婀娜多姿,仪象万千,那种风情,我永远都无法忘怀。

  每年春天的时候,学校里都组织春游活动,或爬山,或划船,或野炊,都叫人十分兴奋。记得有一次我们去花港观鱼,在湖边坐着休息时,我看到身边的一棵垂柳,有几枝柳梢恰好触着湖面,微风吹来,柳梢轻轻地划动,水面就荡开一圈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柔极美极。我那时想,“似水柔情”一词大概就是在这样的意境里提炼出来的吧,哪里还能找到比这更恰如其分的描绘呢?

  除了春游,每年春天的另一项活动是学农劳动——采茶叶。这项活动从小学四年级开始,一直到高中毕业才结束,似乎成了杭州学生的一个传统(现在实行分田到户,这个传统也不复存在了吧)。印象最深的是初中时的采茶劳动。那时就读的长桥中学位于玉皇山脚下,步行五分钟便到玉皇山,因此,我们总是到玉皇山上去采茶叶。每天一早,我们就集合起来,排着队,戴着草帽,背着茶篓(半截花生壳的形状)上山去采茶。杭州近郊有许多茶农,种有许多茶树。清明前几天是头批茶叶吐绿的时候,那时摘下的茶叶称“头茶”,是茶叶中的上品。这些茶叶全是由茶农亲自摘的,因为头茶讲究形状,必须两瓣一芯,茶泡开时,能见完整的茶叶形状。而我们去采的差不多都是末茶,不需要特别的手艺。因为总是要比赛谁采得多,所以有时看到茶树上大片的茶叶,便会用手大把地去抓,以求获胜。其实,采茶本身对我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有吸引力的是下午收工后我们可以在山上自由自在地玩。春天的山上总是有许多野生的映山红,还有一粒粒鲜红的野草莓以及破土而出的细竹笋。那时我们几个女生总会采大把的映山红抱在臂弯里,一边哼着歌,一边采野草莓吃。挖来的细竹笋有时拿回家做菜吃,有时就扔在山上,全为这春天山上的野趣。我记得回家的路上总是看到很多人自行车的车把上插着大把的映山红,人人脸上都挂着春天般清新的笑容。

  杭州虽然素以美丽的西湖而闻名于世,在我看来,杭州的山却是她春天更美丽的所在。杭州的山大都不高,山上树木葱笼,秀竹成林,还有一些岩洞或小溪,使人流连忘返。记得浙大附中就背靠着一座山。有一次我们班一队人出去玩,就从这山上爬上去。其时,我们都不知道这座山通向哪里,爬上去后才发现山上挺野的(不是旅游点),蒿草长得一人多高,各色野花开得绚丽灿烂。我们稍稍商量了一下,就决定随便走,因为杭州的山都是连着的,在山顶上走一阵总能走出去。结果大家披荆斩棘地走了一阵,突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大石洞,洞口云雾缭绕,颇有仙境的味道。走进去后,才发现里面早就有人,原来这是有名的紫云洞,而我们也顿时悟出了那缭绕在洞口的云雾原来便是紫云。从洞里望出去,那云雾果真微呈紫色,十分有趣。

  爬山后来成为我的一个嗜好,也成为我不少同学的嗜好。差不多每天下午,我都会一个人抽时间去黄龙洞,把自行车停在山脚,然后就拾级而上,欣赏美丽的山景。有时在山上会遇见一些锻练身体的老人,或成双成对的恋人,或是远方来的游客。这座山其实与保俶山相连,爬到顶上能观西湖全貌。我有时拣一面坡坐下,静静地看西湖,便觉那西湖如盆景般小巧而精致。白堤、苏堤将整个湖隔成数块,最的大一块湖中又有三个小岛点缀,韵味无穷。但我也不是每次都爬到山顶。有时只是想到山里走一走,让自己与大自然贴得近一些,享受独处的妙处。所以,有时爬到半山腰便找块无人的竹林坐下,听听风的絮语,想想自己的心事,十分陶醉。在那种时刻,我常常感到自己与大自然融为一体,仿佛能听懂草木虫鸟的语言,心中充满了灵感和喜悦。

  一个人如果在一个地方呆太久,常常会对这个地方的风景气候感到麻木而无动于衷。我在杭州呆了二十五年,却不曾有一个春天不让我感到兴奋和激动的。只要看到有一株白玉兰在蓝天里开放,我就知道,杭州最美丽最动人的季节就要来到了。白玉兰开过,便有大片缤纷的樱花盛开,然后是梨花,桃花,红杏,铜铃花,然后是一丛丛开在溪边、水边成片的蔷薇,然后是月季、牡丹、广玉兰以及各种各样不知名的花。除了花,每一片树叶也渗透了春天的信息。我总是以为,杭州春天的那种清澈又朦胧的新绿才是最迷人的春色。如果你注意观察,你会发现,除了那些四季常青的树,杭州所有的树木几乎都在同一个时间开始吐绿。法国梧桐的树叶从抽芽到整张叶片的形成大约经过二十天的时间,柳树的叶子也是一天天慢慢地长,直到吐絮长成细条形,也要经过半个月的光景。在这段日子里,你每天都会发现今天的树叶与昨天的不一样,似乎形状大了一些,颜色也深了一些。(完全不像我现在住的地方,树叶一夜之间长大成形,还没注意到春天的来临,她却已逝去。)在这一天一天对春天的细细品味中,你会发现你的心也渐渐苏醒了,它又开始变得敏感而多情。而你这时也可以脱去穿了一冬的厚厚的棉衣,又轻松自如地回到大自然中去。我记得那时我如果没课,常常会一个人跑去植物园,靠一棵树席地而坐,抬头透过那些嫩嫩的绿叶或粉色的花朵去看那蓝得透明的天空,让思绪飘得很远很远,常常一坐就是一个下午,然后仿佛大彻大悟般地回到学校继续读书。

  到了美国后,杭州常常出现在我的梦里,却总不是记忆中的模样,醒来时不免觉得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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