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再次出现,连克鲁斯也放下巨星身架躬身徒手攀登悬崖。影片首周票房狂收9280万美元,闯入当时好莱坞票房成绩最卖座影片十五强。不过,吴宇森作品中原有的江湖义气和侠骨柔情荡然无存,人物沦为一个个玩偶,只是披挂上阵按照既定程序扮演超级英雄而已。
风雨征途好莱坞(2)
2002年,吴宇森作为制片人和导演,根据真实历史事件改编拍摄了战争大片《风语者》。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美日展开激战,由于日军截获美军情报、破译了密码,致使美军战绩甚微。1942年,一批美国纳瓦霍地方的印第安人被招募到军队,用他们的语言作为密码传递军情,保护这些战士成为赢得战争的胜负手。影片战争场面血腥暴烈,重点描述战斗进行中或战役间隙发生的故事及军人友情,变相延续了侠义情结。吴宇森认为这“并不是另一部《拯救大兵瑞恩》,虽然它也有很骇人的电影场景,但它更接近一部纪录片,我想通过这部影片传达一种信息,那就是我们应该停止战争”。
2005年的《记忆裂痕》,是根据著名科幻作家菲利普?K?迪克的同名短篇小说改编而成的科幻电影。一位电子工程学家意外陷入昏迷,清醒后发现过去两年的所有记忆不复存在,只能靠一个装着零碎物品的信封寻找失去的记忆,由此牵扯出公司秘密、政府黑幕等阴谋。吴宇森曾透露,片中几场惊险追逐戏深受悬疑大师希区柯克名作《西北偏北》的影响。但是,我们从这部影片里基本看不到那种曾经令影迷沸腾、尖叫的暴力与豪情,该影片成了好莱坞流水线上的毫无个人特色、缺乏创新、流于形式的俗物,主演本?阿弗莱克“荣获”第24届美国金酸莓最烂男主角奖。
吴宇森奋斗好莱坞十余载,走过辉煌,已至穷途末路。早在宣传《记忆裂痕》期间,吴宇森被问到“中国导演在好莱坞成功的秘诀是什么”时就说过:“在好莱坞拍电影真的不容易,成功的第一要素是应先拍好自己风格的电影。”吴宇森还表示:“我希望拍摄一部反映中国历史题材的电影。这部电影最好能到中国内地拍摄,这样取景就能拍摄到壮丽的山川景色。我希望能团结内地、台湾地区和香港地区的电影精英,在一部气势磅礴的电影*同施展才华,向西方观众反映我们中国博大精深的文化特征和特殊的人文气质。” 《赤壁》实现了吴宇森的这一愿望,将中国历史上妇孺皆知的战事搬上银幕。单骑救主、舌战群儒、草船借箭、蒋干盗书这些《三国演义》里的经典故事,被吴宇森以好莱坞式的影像加以还原,既营造了炫目震撼的视听效果,也取得了不凡的票房成绩。可是,在这部气势恢宏的中国大片里,原著中那些逐鹿中原的枭雄们身上的英气、侠义、智慧、胆识和谋略被人山人海的大场面所淹没。吴宇森没能用《赤壁》完成漂亮的回归和转身,反而陷入中国古装大片的泥潭。影片票房和口碑的两重天再次证明:吴宇森擅长的依然是展现孤胆英雄的血性、情义,而非用金钱和技术打造的大场面、大格局、大史诗。
人物:好汉楷模皆英雄
深度阅读
回顾吴宇森的从影历程,其早期作品业绩平平,未能形成个人风格。自《英雄本色》开始,一路顺风顺水,从名噪香港到纵横好莱坞,在过往的30年中给华人世界带来无法评估的影响,成为整整一代人共同的青春记忆。他的电影集成了华丽与残酷、忧郁与潇洒、温情与血腥等看似矛盾的内容,在给观众以深深震撼的同时,谱就一曲情感色彩和作者风格鲜明的“暴力颂”。
人物:好汉楷模皆英雄
从《英雄本色》奠定江湖地位伊始,塑造鲜活的人物形象就成了吴宇森“取悦民心”、战无不胜的法宝,主人公不论是前期的“江湖英雄好汉”,还是后期的“政府执法楷模”,都是铮铮铁骨的男儿,身上闪烁着多种英雄品格。
——忠于友情,至死不渝。比如,《英雄本色》里的小马哥;《纵横四海》里的阿祖;《喋血街头》里的阿B。
——同情弱小,不畏强暴。比如,《英雄本色II》里的阿健持枪逼流氓吃倒在地上的米饭;《喋血双雄》里的小庄冒着枪林弹雨救无辜受伤的小女孩。
——舍生取义,视死如归。比如,《英雄本色》里小马哥掉转船头只为情义;《断箭》里军官和女巡逻员为公众出生入死;《风语者》里士兵为人道而违犯军令血染沙场。
——惩奸除恶,维护正义。《辣手神探》、《终极标靶》、《断箭》、《变脸》、《谍中谍II》里的角色都黑白分明、正邪对立,主人公历尽艰险,大战犯罪集团和恐怖分子,最终邪不胜正。
——坚持原则,不忘承诺。比如,《英雄本色》里华叔对阿豪说:“做人有原则,就什么都不用怕”;《喋血双雄》里,四哥为原则和承诺孤身勇斗汪海团伙,小庄到死时都惦念着为珍妮出国治疗眼睛。
——取财有道,艺高胆大。比如,《英雄本色II》里新老“杀手”猎杀的对象都是为富不仁、道貌岸然之辈;《纵横四海》里“大盗们”下手的对象亦非奉公守法之流,他们往往是独身或者两三个人独闯“反派”大本营,以一敌十进而杀百。结果,他们要么安然无恙,要么慷慨赴死,其技能与体能非凡人可比,造成一种“半神式”的英雄。
在风起云涌的江湖,孤胆英雄不胜枚举,喋血双雄亦不在少数。西方的个人价值观滋养了得克萨斯荒原上信马由缰的西部牛仔,东方的集体主义哺育了水泊梁山成群结对的绿林好汉。从小目睹帮会凶杀的吴宇森一直迷恋于“群雄”的模式,以此来演绎心中的江湖,《英雄本色》里豪哥与小马肝胆相照,《辣手神探》里袁浩云与江浪惺惺相惜,《变脸》里西恩与卡斯水火不容,《喋血双雄》是职业杀手和个性警察由水火不容到惺惺相惜的演变。谈到拍摄《喋血双雄》时,吴宇森说:
“我们都希望这个世界存在正义、道德、爱情和美丽”,“一位杀手和一名警察代表着两个不同的世界,但在内心深处他们有着共同的豪侠气概,表面上他们是敌人、对手,但深层涌动着的则是相互间的尊重和敬佩。我试图传递这样的信息:一个好人往往会被社会误解,正是他们的理想主义将其与社会隔绝,就如梅尔维尔《武士》中的那个杀手,他是个悲剧英雄,一只孤零零的独虎。”
自“做兄弟的”小马哥倒在乱枪之下后,吴宇森的小马哥情结愈发强烈,用小庄继续发扬“小马哥精神”:对朋友的忠诚,对原则的坚持,对邪恶的憎厌,技艺非凡,浑身是胆,冷酷而不冷血。与小马的单纯男子气相比,小庄多了几分理想色彩,那一袭黑风衣、白围巾,犹如古龙笔下的剑客剑不离身,代表着侠客的情怀和身份,寄托了吴宇森对古代侠义精神的缅怀与膜拜。小庄仿若一个孤独的剑侠,与世格格不入,栖居教会教堂,那里是唯一清静、有序的地方。临窗倚墙吹口琴的小庄就像屹立桃花岛对江吹箫的黄药师,信步江湖,追忆往昔。教堂之于小庄,孤岛之于东邪,已然成为吴宇森心里侠客精神的栖息地。
《英雄本色II》中,吴宇森以龙四、阿健、阿豪、阿杰组成的群像方式阐释心中的英雄,尤其通过龙四这个角色完整地呈现了黑道英雄的一生,并在他的身上涂抹上一层父性的光辉。龙四从一开始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到后来的精神错乱、苟且偷生,再到最后的东山再起、报仇雪恨,大开大阖的命运寄托着导演的英雄崇拜情结。影片结束时,龙四居中,阿豪和阿健分坐两侧,他们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他们身上散发出强大的气场,它来自英雄内心深藏不露的最炽热、最冷酷的尊严,传达出一种对逝去的浪漫主义激情的怀念和欲哭无泪的伤感。
吴宇森师承张彻“英雄不需女人陪伴”的传统,英雄人物为清一色的男性。这些人物有社团成员、黑道杀手和政府警察,不论他们身份如何,似乎总是在各自的世界处于被排挤、受压迫的边缘地带,如同一个落入无边大海的人孤独地在绝望中挣扎。这些人物所坚持和遵从的道德规范与所处的环境格格不入,他们始终缅怀和坚守那个过去时代的规则。这种情怀在吴宇森电影的许多经典对白中充分地体现出来,就像《喋血双雄》里小庄对四哥所说的那样:“这个世界变了,我们都不再适合这个江湖,我们太恋旧了。”那些历经沧海的黑道英雄、警界英豪,象征着一个江湖道义被尊奉为无上准则的年代,无限风光和黯然落寞被以同样抒情的笔触表现出来,继而造成人物命运的巨大落差,令观众禁不住揪紧心灵、吁气长叹。
。 最好的txt下载网
主题:侠士风骨颂情义
吴宇森并不是只宣扬正义战胜邪恶,他真正要歌颂的是世间情义,即使是邪恶阵营里一个歹徒一个杀手在瞬间表现出来的忠诚和情谊。他的电影不仅是“多血之作”,更是“多情之作”。残酷的场面、凶险的处境及惊心动魄的动作背后,是内心的慈爱与悲悯,进而是英雄男儿感性的温情。或许,25岁时首次独立执导的《铁汉柔情》,可以看做他所有作品的统称。
当暴力美学中父子情、兄弟情、患难情与内心深处的宗教体验联系在一起,上升为大是大非、不离不弃、激越悲壮的精神境界时,吴宇森便超越了张彻、楚原和李小龙代表的电影传统,开始拥有一种神性的力量与人性的光辉,令人激奋,感人肺腑。从超重量级的火爆暴力中,我们能够感受到鲜活的性情,那是刚劲达到顶点之际渗出的悲情,是英雄式的东方宿命,是极度压抑后的情绪迸发,是于狂乱现世追求生命意义而不可得的悲愤。很大程度上,吴宇森的英雄片是不满于现实世界的情感宣泄,是在价值失衡之际重申善良、正义与友情的呐喊,是生命个体面对罪恶、暴力与死亡的心灵救赎。一个个侠义之士把维持正义、保护弱小、忠于友情、铲除邪恶视为至高无上的原则和天职。生命与此相比,显得微不足道,随时可以舍弃。《英雄本色》里小马哥为了豪哥停船返航,最终毙命滩头;《喋血双雄》里四哥为“原则”被汪海辱骂为狗,最终重伤,小庄含泪用枪将他打死,与《喋血街头》里阿B杀死辉仔如出一辙;《断箭》里,青年军官与女巡逻员为公众的安全并肩作战,出生入死;《变脸》里的卡斯和崔狄,《风语者》里的安德斯和亚当,不论是黑道魔头还是政府军人,都有小马和豪哥身上肝胆相照的影子。
吴宇森将古典侠义精神在现代角色身上复苏,主人公视社会规则如粪土,视兄弟情义为最高,从不违背对朋友的承诺。这种现实中逐渐丧失的独特气质和人格魅力,需要追溯到战国时期才能发现对应的鼻祖。当《喋血双雄》中四哥冒死也要替小庄拿回应得的钱时,活脱脱一个“士为知己者死”的现代版荆轲;当四哥为了死得有尊严而让小庄开枪时,那种“士可杀不可辱”的悲情油然而生。
在吴宇森的电影中,正义等同于情义,赞颂情义就是宣扬正义。因为情义至上,所以没有黑白、是非的绝对界限,正反忠奸模糊不清,甚至可以逆向转换。黑道人物不再是一贯的奸猾、歹毒,而被赋予一种侠士风骨,他们对人格、尊严的追求超过常人,他们与警察的关系已不是以往的针锋相对,换之以惺惺相惜的理解与同情。《喋血双雄》中,小庄和李鹰联手救走珍妮逃出追杀,李鹰替小庄取出肩上的弹头,两人随意谈笑:
小庄:“命运真的会开玩笑,想不到最了解我的人是个警察。”
李鹰:“我相信正义,可是没有人相信我。”
小庄:“好人通常是被误解的,你一点也不像是个警察。”
李鹰:“你也不像是个杀手。”
小庄:“很抱歉,连累了你。”
李鹰:“我只想知道谁是幕后主使。”
小庄:“行有行规,这个我就帮不了你了。”
李鹰:“我也知道你不会说的,不过你要走的路很长,要格外提防,我还是会抓你的。”
然后,相视一笑,拍肩离开。相惜之情无需多言,尽在会意的笑容里……
很多时候,吴宇森让英雄人物落入正义与法律的漩涡里,其结果情义战胜规矩,《英雄本色》和《喋血双雄》的结尾都是用警察的枪打死法律上的“嫌疑犯”。
我们不难发现,“兄弟”是吴宇森最钟情的字眼与人际关系,“兄弟”是一种彼此相知的理解,是一种英雄相惜的器重,是一种无需多言的默契,是一种不顾一切的信赖,是为对方不惜付出生命的精神,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流露的温情。《变脸》延续了《英雄本色》、《喋血双雄》等片模糊了的黑白正义,放大了“兄弟”含义,每一个人身上都闪烁着人性的光芒和生死与共的豪情。卡斯的旧友崔狄是铮铮铁骨的江湖男儿,身中数弹后用手紧紧按住*的脖颈,若无其事地向妹妹道别,倒在西恩的怀里看好兄弟最后一眼。卡斯的情人莎夏虽然混迹于毒贩和恐怖分子中,但她也有作为人母的爱,更为心上人付出性命。这种对于人物性格多面性的处理,打破了正义与邪恶的严格区分,让生命之花在你死我活的战斗中尽情绽放,那是西恩忧郁哀伤的眼神,是伊芙失落忧愁的表情,是亚当可爱纯洁的微笑,是莎夏临终的遗言,是世界上暴力无法遮蔽的美丽。
风格:暴力美学染江湖
每一个“作者导演”都有属于自己的“标志性编码”,就像性之于大岛渚,笑之于卓别林,史诗之于大卫·里恩。对吴宇森来说,电影就是“每秒二十四画格的暴力”。吴宇森的“暴力情结”,既来自于电影与生俱来的文化基因,也来自于香港商业化的生存境遇,更源于张彻电影的阳刚之气。张彻电影里弥漫着无穷的悲怆感与嗜血的复仇意识,《报仇》的盘肠大战,《十三太保》的五马分尸,《保镖》的力战至死,《金燕子》的血尽人亡和《精武门》的犀利啸叫,都将暴力深深地根植于观影视野。吴宇森把张彻电影里主人公手中的刀剑换成枪械,把叙事空间从山林荒野转移到都市楼宇街区,把武林门派的霸主之争演变为帮派利益之争,把侠士出没的绿林江湖变成了错综复杂的现代社会。
从《英雄本色》到《变脸》,从周润发到约翰·特拉沃尔塔、尼古拉斯·凯奇,个个都是眼戴墨镜、身穿黑色风衣、手执双枪左右开弓的“现代枪侠”。鸽子、教堂、烛光、耶稣、圣母、金色的“沙漠之鹰”、带着火焰飞出的子弹等标志性道具悉数“登台亮相”,慢镜头和升格拍摄展现出人物如舞蹈般腾空而起的射击动作和天女散花般的无数炸点,整个银幕成了展示“暴力美学”的大舞台。如果说暴力是电影无法根除的“文化原罪”,那么吴宇森则用他的方式向一个无法拯救的世界赎罪。所有的子弹,所有的鲜血,所有的死亡,不是用来书写一曲“暴力颂”,而是让暴力在庄严肃穆的教堂里,在振翅惊飞的白鸽双翼下,在痛苦受难的耶稣肖像前,在低声吟唱的圣歌中裹挟着枪弹呼啸而过,留下白鸽象征的和平、教堂象征的信仰,以及在鲜血中凝聚的男儿豪情和家庭温情,为生死的终极对决染上一层情义的厚重与神圣。
暴力与美学这两种截然对立的文化符号,在吴氏电影中犹如水乳交融于一体。天籁般的圣歌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