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希道:“有……有……有事。”
沈浪笑道:“什么事?”
莫希道:“方……方才有……有人在我背后打了一拳。”
朱七七冷笑道:“你背后哪里有人,你莫非是在做梦?”
莫希嘶声道:“明明有人打了我一下,我此刻背后还在隐隐作痛,我……我若有半句虚言,管教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众人再次面面相望,非但没有人说话,连喘气的人都似也没有了。
胜滢冷笑暗忖道:“哪有什么人打他,这不过是他故意如此说罢了,好教别人疑神疑鬼,他便可在从中取利了。”
朱七七忖道:“这究竟是谁在捣鬼?莫非是这胖和尚?”
一笑佛忖道:“非但这小子可疑,便是这女子,只怕也不是什么好来路,我莫要着了这两个人的诡计。”
于是众人心中疑惧之心更重,彼此怀疑,彼此提防,目光的的,互相窥望,火光闪动下,众人面上俱是一片铁青,眉宇间都已泛起了杀机。
死一般静寂中,只听莫希喃喃道:“这一拳是谁打的?是谁打的?……”突然大喝一声,扑向胜滢,厉声笑道:“方才只有你站得离我最近,那一拳莫非是你在暗中施的手脚不成?”
胜滢怒道:“你自己装神弄鬼,却来血口喷人。”
莫希怒喝道:“放屁……”迎面一拳,击了过去。
胜滢翻身退出数尺,一手已摸入镖囊之中,莫希喝道:“你胜滢家堡暗器虽然厉害,我‘子午催魂’莫非还怕了你不成?来来来,莫某倒要瞧瞧,是你银花镖厉害,还是我催魂针厉害。”两人俱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这两人暗器功夫,在武林中俱是卓有声誉,这一发之下,必定不可收拾。
但此时此刻,别人又怎会坐山观虎头,一笑佛厉喝着拉住莫希,沈浪也劝住胜滢,沉声道:“此时此刻,两位怎能自相残杀,岂非教暗中敌人瞧见了……”
莫希颤声道:“暗中哪有什么人?”
沈浪沉声道:“若是无人,那拳是谁打的。”
火孩儿锐声道:“鬼……鬼……一定是鬼……”
突听“噗”的一响,一笑佛手中火摺子竟忽然熄了,四下更是黝黯,众人心头寒意更重。
一笑佛嘶声笑道:“好,好,打吧,你们打吧,反正今日咱们谁也不想活着出去了,索性看你们打个痛快。”
他虽然放松了莫希的手臂,但莫希手掌颤抖,哪里还敢出手?
胜滢大声道:“你我是进是退,此刻需得快些决定,要么就冲过去,纵然死了,也比留这里等死的好。”
话犹未了,忽见沈浪张口吹熄了手中火摺子,四下立时变的一片漆黑,当真是伸手不见五指。众人齐地大叫,一笑佛道:“相……相公你这是做什么?”
沈浪沉声道:“这火种此刻已是珍贵已极,你们无论进退,都少它不得,岂能让它在此白白浪费,等你我作了决定,那时已无火可照,又当如何是好?”
众人想到若无火照路时的情况,都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胜滢叹道:“还是相公想的周到……若是火种燃尽,你我进不得,退又不能,便当真要被活活困死在这里了……”
忽然问,黑暗中,只听得火孩儿的声音,大喝一声,嘶声呼道:“七姐你拧我一下做什么?”
朱七七道:“我……我哪有拧你。”
火孩儿道:“不……不是你,是……是谁?”
沈浪、胜滢、莫希,一笑佛齐地脱口道:“也不是我。”
话一说完,立刻顿住话声,人人心上,俱是毛骨惊然,想到黑暗中不知道有什么人会在自己身上拧上一把,打上一拳,众人但觉一粒粒寒栗自皮肤里冒了出来,衣衫凉飕飕的,也已被冷汗湿透。
火孩儿颤声道:“走……走吧,再迟就走……”
活声突又停顿,黑暗中,只听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蹬!蹬!蹬……一步接着一步,隐隐传来,每一脚都似踩在众人心上。
众人情不自禁俯下身子,嘶声道:“什……什么人?”
只听外面一人沉声道:“你是什么人?”
一笑佛、朱七七双拳护胸,胜滢、莫希掌中紧紧捏着暗器,但见一道火光,自门外照射而入。足声突然停留在门外。
微弱的火光中,一笑佛闪身掠到门后,向胜滢打了个手势,胜滢干咳一声,道:“门外的朋友请进来。”
外面黯然半晌,突然有一只手掌自门后伸出,一掌击在石门上,只听“砰”的一声大震,那沉重的石门,竟被震得移开数尺,一笑佛自也无法在门后藏身,凌空后掠数尺,石门豁然而开。门外人影一闪,“子午催魂”莫希闷声不响,扬手一把毒针撒出,但闻一片叮叮轻响,毒针全都打在石门上,这称雄一世的暗器名家“子午催魂”,此刻心虚手软,竟连暗器也失了准头。
火光闪动间,一条大汉,高举火把当门而立。身形有如金刚般挺得笔直,被身后无尽的黑暗卜衬,更显得威风凛凛。不可逼视。众人这才瞧清,此人便是那鸢背蜂腰,鹰目阔口的大汉,显见他将妻女送回客栈后,便又去而复返。
莫希喘了口气:道:“原来是你。”
那大汉冷冷道:“朋友不分皂白,便骤下毒手,不嫌太鲁莽了么?”
菲希咯咯干笑一声,道:“这……”
一笑佛忽然厉声道:“此时此刻,人人性命俱是危如累卵,自是先下手的为强,纵然错了,也比被人取了性命的好,朋友你若还不肯说出姓名来历,我等不辨敌友,还是难免要得罪的。”
那大汉怒道:“某家难道也是这古墓中的幽魂不成?”
一笑佛道:“这也难说的很。”
那大汉仰天笑道:“你定要瞧瞧某家来历,也未尝不可,但我却先要问你,可知道昔年大悲上人临去时所念的四句偈语么?”
一笑佛忖思半晌,面色又变,沉声道:“莫非是,白云重出日,紫煞再现时,莽莽武林间,大乱从此始!”
那大汉厉声道:“不错!这一代高僧,十年前便似己能预见武林今后之灾难,是以念出这最后四句禅偈,方自含泪而去,其意仍是说只要紫煞手重现江湖,武林中的大乱之期便又要到了。”
一笑佛大喝道:“这与你又有何关系?”
那大汉狂笑道:“你且瞧瞧这是什么。”
狂笑声中,缓缓伸出手掌,火光闪动下,只见他一只手掌,五指竞似一般长短,掌心赫然竟是深紫颜色,发出一种描叙不出的妖异之光。
众人齐地大惊,脱口道:“紫煞手。”
那大汉一字字深深地道:“不错,乱世神龙紫煞手……”
莫希嘶喝道:“好贼子,安阳五义原来竟是被你杀死的。”手掌疾扬,又是一把暗器撒出。
那“乱世神龙紫煞手”厉喝一声,挥手之间,便将暗器全部劈落,口中厉喝道:“你疯了么?胡说什么?”
莫希咬牙切齿,怒道:“安阳五义明明是死于紫煞手下,除此之外,还会有谁能使紫煞手?你……你还他们五人性命来吧。”怒喝声中便自和身扑上,一掌拍向那大汉胸膛,但掌势还未发出,便被沈浪轻轻托住了手肘,莫希嘶喝道:“你……要作什么?”
沈浪道:“莫兄请冷静一些,仔细想想,安阳五义被害之时,这位兄台正与你我同在一起,又怎能分身前来这里?”莫希呆了一呆,手掌垂落。
那大汉怒道:“这究竟怎么回事?这厮来到这里,莫非已被骇疯了不成?”
沈浪抱拳笑道:“不敢请教兄台,据闻昔年塞上神龙柳大侠,有位独生爱女,自幼生长于塞外万里大漠之间,却不知与阁下……”
大汉截口道:“那便是拙荆。”
沈浪道:“不想阁下竟是柳大侠高婿,失敬失敬。”语声微顿又道:“武林中人人俱知紫煞手阳刚之劲,举世无俦,但必需纯阳男子之体才能练成,而昔年毒手搜魂师徒同时遇难,要命神丐生性孤僻,更无后人,塞上神龙柳大侠也只有一女,是以江湖间都只当威名赫赫的‘紫煞手’已将从此绝传,却不想柳大侠的干金自身虽不能练得此等掌力,却将练功秘诀相授于兄台,武林绝技,从此得传,当真可贺可喜。”
那大汉嘴角微露笑容,缓缓道:“兄台年少英俊,叙及武林掌故,如数家珍一般,想必亦属名门子弟。”
沈浪道:“在下沉浪,小卒耳,兄台高姓?”
那大汉道:“铁化鹤。”
沈浪柑掌笑道:“乱世现神龙,斯人已化鹤,名士自有佳名。”
铁化鹤哈哈笑道:“兄台言词端的风雅的很。”眉宇间一般肃杀之气,在沈浪三言两语中便已消失无形。
沈浪敛去笑容,沉声道:“但当今江湖之中,除了铁兄之外,必定还有一人亦自身怀‘紫煞手’秘技,只是兄台尚不知情而已。”
铁化鹤皱眉道:“怎见得?”
沈浪当下便将安阳五义中大义士金林,身中“紫煞手”而死之事,一一说了出来。铁化鹤面色立时大变,厉声道:“不想这古墓之中,竟有如许怪事,毒手搜魂一门死绝,要命神丐亦无后人,那么这‘紫煞手’乃是自哪里学来的,某家今日好歹也得探个明白。”高举火把,大步走了进去。
一笑佛大笑道:“对,还是这位铁兄够胆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与铁化鹤并肩走入了右面第一道门户,回首道:“莫希、胜滢,你们敢来么?”
莫希、胜滢对望一眼,终于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朱七七瞧着沈浪,道:“咱们呢?”
沈浪举目望去,只见铁化鹤等四人身形都已转入门后,火光渐渐去远,嘴角突然泛起一丝奇异之笑容,瞧着火孩儿道:“你说怎样?”
火孩儿颤声道:“咱们还是走吧,这里必定有……”
“鬼”字还未说出,沈浪突然出手如风,拇、食、中三指,紧紧扣住了火孩儿脉门问穴道经脉,左掌一抬,拍了他时间曲池大穴。
朱七七大骇道:“你这是干什么?”
沈浪道:“你还当这是你八弟么?”左手晃起火摺,交给朱七七,厉声又道:“你瞧瞧他是谁。”随手扯下了火孩儿的面具,露出一张鸡皮鹤发的面孔——原来火孩儿入洞之时,便已变做花蕊仙了。
朱七七更是大惊失色,道:“八弟呢?你将他怎样了?”
花蕊仙骤然被制,亦是满面惊怕,垂首道:“老八被我点了晕穴,用皮裘包住,藏了起来,一时间绝不会出事。”
朱七七这才想起自己入洞之时,火孩儿隔了半晌方自追来,在洞外便曾惊呼一声,想必在那时便已被花蕊仙做了手脚,入墓后她虽也发现“火孩儿”声音有些变了,只当他是受惊过甚,又着了凉,声音难免嘶哑,是以竟未曾留意。
此刻她骤然发现花蕊仙竟如此相欺于她,心中自是惊怒交集,顿足道:“你……你为何要对他如此?你疯了么?”花蕊仙头垂得更低,朱七七道:“你说话呀,说话呀……我倒要听听,你为了什么竟使出这种手段对付我。”
沈浪沉声道:“她对付的又不止是你一人,方才门外有绿火一闪,也是她弄的手脚,等到别人目光都被吸引时,她便将桌上的铁牌藏起了,然后又悄悄打了那莫希一拳,别人都将她当做个孩子,自不会疑心到她,至于她在黑暗中大嚷有人拧了她一下,那自然更是她自己在故弄玄虚……”语声微顿,一笑又道:“也就因为这最后一次,才被我看出破绽,试想她面上根本戴着面具,又有谁能在她脸上拧一下。”
朱七七更是听得目定口呆,呆了半晌,方自长长喘了口气,道:“原来是她,全是她,倒真的险些把我骇死了。”
沈浪微微笑道,“险些被她骇死了的,又何止你一个?”
朱七七道:“我们全家一直待她不薄,她如何反倒要帮这古墓中的怪物来骇我们、还把老八也制住了……”越说越是气恼,忽然反手一掌,掴在花蕊仙的脸上,道:“你说,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花蕊仙霍然抬起头来,凝目望着朱七七,目光中散发着一种怀恨而怨毒的光芒,但却仍然紧紧闭着嘴,绝不肯说出一个字来。朱七七与她相处多年,从未见到她眼神如此狠毒,只觉心头一寒,突见花蕊仙嘶吼一声,拼尽全力,飞起两足,踢向沈浪下腹。
沈浪轻轻一闪,便自躲过,花蕊仙似已被朱七七一掌激发了她凶恶的本性,此刻竟有如一只发狂的野兽般,拳打足踢,怎奈脉门被制,连沈浪衣袂也沾不到,花蕊仙张嘴露出了森森白牙,一口往沈浪手背咬了下去,沈浪反手一提,便已将她手臂拗在背后。
花蕊仙纵有通天的本事,此刻也无法再加反抗,但面上所流露出的那种乖戾凶暴之气,却仍然叫人见了心寒。
沈浪柔声道:“我知道你在古墓中故意造成一种恐怖意境,只是要我们快些退出此地,但这是为了什么?莫非这古墓中有什么秘密,你不愿让我们知道?莫非你竟和这古墓有什么关系?只要你好生说将出来,我绝不会难为你。”
花蕊仙嘶声道:“你放手,我说。”
沈浪微笑道:“我放了手,便再难抓住你了。”
花蕊仙低吼一声,身子倒翻而起,双足自头顶上反踢而出,直踢沈浪胸膛,但沈浪手掌一抖,便又将她双足甩了下去,花蕊仙咬牙切齿,道:“好,你折磨我,我要教你死无葬身之地,我要将你舌头拔出,眼睛挖下,牙齿一只只敲碎,头发一根根拔光……”
朱七七骇得惊呼一声,颤声道:“住口……你……你莫要再说了。”
花蕊仙狞笑道:“我说说你就害怕了么,等我真的做出了,你又当如何,快叫他放手,否则……”
朱七七顿足道:“你受伤将死,我家收容了你,你被人冤屈,我想尽法子替你出气,你昔日作孽作得太多,有时半夜会做噩梦,我晚上就陪着你,哪知……哪知我换来的竟是如此结果……”说着说着语声渐渐咽哽,两行清泪,自双目中夺眶而出。
花蕊仙怔了一怔,垂下头去,乖戾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惭愧之色,张口似乎要说什么,但终于还是一个字没有说出。
沈浪缓缓道:“你为何如此做?你为何直到此刻还不肯说?莫非这古墓中有个什么人,你必定维护着他,这人莫非是你的姐妹兄弟?”
花蕊仙厉喝一声,叫道:“你怎会知道?”语声出口,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怒骂道:“小畜牲,你……你休想再自我口中骗出一个字来。”
沈浪脸色微变,但仍是心平气和,缓缓说:“想不到花夫人你竟还有兄弟姐妹活在世上,你为着他们,也该说的,说出来后,我也可帮你设法,否则今日纵被你将我们骗出去了,但这古墓的秘密,既已传说出去,迟早总有一日,要被江湖豪杰探个明白,那时你后悔只怕也来不及了。”他语声虽平静,却带着种奇异的慑人之力。
火光下,只见花蕊仙双目之中,突也流下泪来,颤声道:“我说出来,你会帮着我么?”
沈浪道:“我若不帮着你,方才为何不当着别人揭穿你的秘密,你是聪明人,这道理难道还想不通?”
花蕊仙咬一咬牙,道:“好,我说,二十年前,我们就知道这里有个藏宝的古墓,那时我十三天魔虽正值横行武林之际,但时时刻刻都得防备着仇家追踪,是以也无暇前来挖宝,后来衡山一役,十三魔几乎死得干干净净,我也只有将这古墓的秘密,永远藏在心底,想不到这秘密终于被人发现了?”
朱七七动容道:“你为了维护这古墓的秘密,不让别人染指,所以就使出这手段来么?”
花蕊仙苍老的面容,起了一种抽畜,道:“不是”。
朱七七讶然道:“那又是为了什么?”
花蕊仙道:“只因……只因我发觉在古墓中这些中毒被杀的人,全是被‘立地销魂散’毒死的,而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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