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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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外史-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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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若有人能将之擒获,无论死活酬银五千两整,绝不食言,仁义庄主人谨启。”

七姑娘手中拿着这张告示,却是瞧也未瞧一眼,目光只是在四下悄悄窥望,只见门外八骑士,俱已下马,手牵马缰木立不动。天法大师等人,神情更是激动,似是恨不得立时动手,只是碍着“仁义庄”主人,是以强忍着心头悲愤。七姑娘目光转来转去,突然偷个空附在落拓少年耳畔,耳语道:“今日我和她出不出得去,全在你了。”

落拓少年目光重落在告示上,缓缓道:“事已至此,我也无法可施。”声音自喉间发出,嘴唇却动也不动。

七姑娘恨声道:“你不管也要你管,你莫非忘了,是谁救你的性命?你莫非忘了,别人是如何对你的?”

落拓少年长叹一声,闭口不语。

只见七姑娘亦自长长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子,道:“这位掌中天魔,手段倒真的毒辣得很。”

齐智沉声道:“姑娘既然知道,如何还要维护于她?”

七姑娘瞧了那火孩儿一眼,叹道:“看来他们已经将你看做那花蕊仙了。”

火孩儿道:“这倒是个笑话?”

七姑娘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那落拓少年,缓缓道:“不管是不是笑话,我都知道她七年来绝未离开过我身边一步,她若能到外面去杀人,你倒不妨砍下我的脑袋。”她这话虽是向大家说的,但眼睛却只是盯着那落拓少年,落拓少年干咳一声,垂下了头。

天法大师厉声道:“无论七年来凶杀之事是否花蕊仙所为,但玉龙师叔之血海深仇,本座今日再也不肯放过。”

柳玉茹大声道:“不错,我姑姑……我姑站”眼眶突然红了,顿着脚道:“谁要是敢不让我替死去的姑姑报仇,我……我就和他拼了。”她这话也像是对大家说的,但眼睛却也只是瞪着七姑娘一人。

金不换悄悄向徐若愚使子个眼色,徐若愚大声道:“徐某和花蕊仙虽无旧仇,但如此凶毒之人,人人得而诛之。”

火孩儿冷笑道:“手下败将,也敢放屁。”

徐若愚面上微微一红,金不换立刻接口道:“徐兄一时轻敌,输了半招,又算得什么?”

徐若愚道:“不错,徐某本看她只是个髫龄童子,怎肯真正施出杀手。”

七姑娘冷冷笑道:“她若真是‘掌中天魔’你此刻还有命么?呸!自说自话,也不害臊。”

徐若愚脸又一红,金不换冷笑道:“不错,花蕊仙武功的确不弱,但为武林除害,我们也不必一对一与她动手。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大伙儿一齐上,看她真的能上天入地不成?”

李长青长叹一声,道:“依我良言相劝,花夫人还是束手就缚的好,朱姑娘也不必为她说话了。”

七姑娘眼波转动,顿足道:“你老人家莫非真认为她是花蕊仙么?”

李长青道:“咳……咳,你还要强辩?”

七姑娘道:“她若不是,又当怎地?”

金不换大声道:“你揭下她那面具,让咱们瞧瞧,她若真是个孩子,就让李老前辈向她赔礼。”他抢先说话,事若作对,他自家当然最是露脸,事若有错,也是别人赔礼,吃亏的事“见钱眼开”金不换是万万不会做的。

七姑娘跺足道:“好,就揭下来,让他们瞧瞧。”

火孩儿大声道:“瞧着!”喝声未了,突然反手揭下那火红的面具。

众人目光动处,当真吃了一惊,这火红的面具下,白生生一张小脸,那有半点皱纹,果真是童子模样,万万不会是五六十岁的老人。

七姑娘咯咯笑道:“各位瞧清楚了么,这孩子只是皮肤不好,吹不得风,才戴这面具,不想竟开了这么多成名露脸的大英雄们一个玩笑。”娇笑声中拉着落拓少年与火孩儿,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群豪目瞪口呆,谁也不敢阻拦于她。只见七姑娘衣衫不住波动,也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身子在抖,但一出厅门,她脚步便突然加快了。

突听齐智锐声喝道:“慢走……莫放她走了。”

“慢走”两字喝出,七娘立刻离地掠起,却在落拓少年手腕上重重拧了一把,等到齐智喝道:“莫放她走。”七姑娘与火孩儿已掠到马鞍上,娇呼道:“小没良心的,我两人性命都交给你了。”

娇呼声中,天法大师与柳玉茹已飞身追出,他两人被齐智一声大喝,震得心头灵光一闪,闪电般想起了此事之蹊跷,此刻两人身形展动,掌上俱已满注真力。

七姑娘已掠上马鞍,但健马尚未扬蹄,怎比得武林七大高手之迅急,眼见万万无法冲出庄门的了。落拓少年失魂落魄般立在当地,但闻身后风声响动,天法大师与柳玉茹一左一右,已将自他身旁掠过。就在这间不容发的刹那之间,落拓少年叹息一声,双臂突然反挥而出,右掌骈起如刀,左掌藏在袖中,他虽未回头,但这一掌一袖,却俱都攻向天法大师与柳玉茹必救之处,恰似背后长了眼睛一般。

天法大师,柳玉茹顾不得追人先求自保,两人掌上本已满蓄真力,有如箭在弦上,此刻回掌击出,那是何等力道。

柳玉茹冷笑道:“你这是找死。”双手迎上少年衣袖,天法大师面色凝重,吐气开声,右掌在前,左掌在后,双掌相叠,赤红的掌心迎着了落拓少年之手背,只听“勃,勃”两声闷响,似是还山后密云中之轻雷,众人瞧得清楚,只道这少年在当世两大高手夹击之下,必将骨折尸飞。

哪知轻雷响过,柳玉茹竟脱口惊呼出声,窈窕的身子,竟被震得腾空而起,无法大师“蹬,蹬……蹬……”连退七步,每一一步踩下,石地上都多了个破碎的脚印,脚印越来越深,显见天法大师竟是尽了全力,才使得身形不致跌倒。再看那落拓少年,身形竟藉着这回掌一击之势,斜飞而出,双袖飘飘,夹带劲风,眼见便要飘出庄门之外。

七姑娘亦自打马出门,轻叱道:“起!”右擘反挥,火孩儿身形凌空直上,左手拉着七姑娘右掌,右手一探,却抓住了落拓少年的衣袖,健马放蹄奔出,火孩童,落拓少年也被斜斜带了出去,两人身形犹自凌空,看来似一道被狂风斜扯而起的两色长旗。

群豪虽是满心惊怒,但见到如此灵妙的之身法,却又不禁瞧得目瞪口呆,一时间竟忘了追出,只见柳玉茹凌空一个翻身,落在地面,胸膛仍是急剧起伏。

天法大师勉强拿桩站稳,面上忽青忽白,突然一咬牙关,嘴角却泌出了一一丝鲜血,他方才若是顺势跌倒,也就罢了,万不该又动了争强好胜之心,勉强挺住,此刻但觉气血翻涌,受的内伤竟不轻。

这时八条大汉已掠上了那七匹健马,前三后四、分成两排,缓步奔出,他们并未放蹄狂奔,正是要以这两道人马结成之高墙,为主人挡住追骑,只因他们深知庄中的这些武林豪雄,对他们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毒手。

齐智抓着李长青肩头,抢步而出,顿足道:“追,追!再迟就追不上了。”目光瞧着断虹子。

断虹子干咳一声,只作未听见。齐智目光转向徐若愚,徐若愚却瞧着金不换,金不换干笑道:“我两人与她又无深仇,追什么?”

这些人眼见那落拓少年那般武功,天法大师与柳玉茹联手夹击,犹自不敌,此刻怎肯追出,齐智长叹一声,连连顿足,喃喃道:“七大高手若是同心协力,当可纵横天下,怎奈……怎奈都只是一盘散沙,可惜……可惜……”

“雄狮”乔五浓眉一挑,沉声道:“那人揭下面具,明明只是个髫龄童子,不知前辈为何要追她?”

齐智叹道:“在她面具之下,难道就不能再戴上一层人皮面具,十三魔易容之术,本是天下无双的。”

乔五怔了一怔,恍然道:“原来如此……”

金不换算定此刻别人早已去远,立刻顿足道:“唉,前辈为何不早些说出……唉,徐兄,咱们追去吧。”拉起徐若愚,放足狂奔而出。

花四姑摇头轻笑道:“徐若愚被此人缠上,当真要走上霉运了。”

乔五道:“待俺上去瞧瞧。”一跃而去。

花四姑道:“五哥,你也照样会上当的……”但乔五已自去远,花四姑顿了顿足,躬身道:“前辈交待的事,晚辈决不会忘记……”

她显然极是关心乔五之安危,不等说话完,人已出门,一阵风吹过,又自霏霏落下雪来。

柳玉茹呆呆地出神了半晌,也不知心里想的什么,突然走到天法大师面前,道:“大师伤势,不妨事么?”

天法大师怒道:“谁受了伤?受伤的是那小子。”

柳玉茹叹道:“是……我五台,华山两派,不共戴天之仇人已被逸走,大师若肯与我联手,复仇定非无望,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天法大师厉声道:“本座从来不与别人联手。”袍袖一拂,大步而出,但方自走了几步,脚下便是个踉跄。

柳玉茹嘴角笑容一闪,赶过去扶住了他,柔声道:“风雪交集,大师可愿我相送一程?”天法大师呆子半晌,仰天长长叹息一声,再不说话。

风雪果然更大,齐智瞧着这七大高手,转眼间便走得一干二净,身上突然感到一阵沉重的寒意,紧紧掩起衣襟,黯然道:“武林人事如此……唉……”左手扶着冷三,右手扶着李长青,缓缓走回大厅中。

李长青道:“七大高手,虽然如此,但江湖中除了这七大高手外,也未必就无其他英雄。”

齐智道:“唉……不错……唉,风雪更大了,关上门吧……”

李长青缓缓回身,掩起了门户,只听风雪中隐约传来那冷三常醉的歌声:“风雪漫中州,江湖无故人,且饮一杯酒,天涯……咳……咳咳……天涯洒泪行……”歌声苍凉,满含一种肃索落魄之情。

李长青痴痴地听了半晌,目中突然落下泪来,久久不敢回身……

金不换拉着徐若愚奔出庄门,向南而奔。徐若愚目光转处,只见蹄印却是向西北而去,不禁顿住身形,道:“金兄,别人往西北方逃了,咱们到南边去追什么?”

金不换大笑道:“呆子,谁要去追他们?咱们不过是藉个故开溜而已,再耽在这里,岂非自讨无趣么?”

徐若愚身不由主,又被他拉得向前直跑,但口中还是忍不住大声道:“说了去追,好歹也该去追一程的。”

金不换冷笑道:“徐兄莫非未瞧见那少年的武功,我两人纵然追着了他们,又能将人家如何?”

徐若愚叹了口气,说道:“那少年当真是真人不露相,想不到武功竟是那般惊人,难怪七姑娘要对他……对他那般模样了。”

金不换眯起眼睛笑道:“徐兄话里怎地有些酸溜溜的?”

徐若愚脸一红,强辩道:“我……我只奇怪他的来历。”

金不换道,“无论他有多高武功,无论他是什么来历,但今日他实已犯了众怒,仁义三老,天法大师,迟早都放不过他去。”话声未了,雪花飞卷中,突见十余骑,自南方飞驰而来,马上人黑缎风氅,被狂风吹得斜斜飞起,骤眼望去,宛如一片乌云贴地卷来。金不换眼睛一亮,笑道:“这十余骑人强马壮,风雪中如此赶路,想必有着急事,看来我的生意又来了。”说话间十余匹马已奔到近前,当先一匹马,一条黑凛凛铁塔般的虬髯大汉,扬起丝鞭,厉叱道:“不要命了么?闪开。”

金不换横身立在道中,笑嘻嘻道:“我金不换正是不想活了,你就行个好把我踩死吧。”

虬髯大汉丝鞭停在空中,呼啸一声,十余骑俱都硬生生勒住马缰,虬髯大汉纵身下马,赔笑道:“原来是金大侠,展某急着赶路,未曾瞧见侠驾在此,多有得罪,该死该死。”双手抱拳,深深一揖。

金不换目光上上下下瞧了几眼,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威武镖局的展英松总镖头,总镖头如此匆忙,敢情是追强盗么?”

展英松叹道:“展某追的虽非强盗,却比强盗还要可恶,不瞒金大侠,威武镖局虽不成气候,但蒙两河道上朋友照顾,多年来还未失过风,哪知昨夜被个丫头无缘无故摘了镖旗,展某虽无能,好歹也要追着她,否则威武镖局这块字号还能在江湖上混么?”

金不换目光转了转,连瞎了的那只眼睛都似发出了光来,微微笑道:“总镖头说的可是个穿白衣服的大姑娘,还有个穿红衣服的小丫头?”

展英松神情一震,大喜道:“正是,金大侠莫非知道她们的下落?”

金不换不答话,只是瞧着展英松身上的黑缎狐皮风氅,瞧了几眼,叹着气道:“总镖头这件大氅在哪里买的,穿起来可真威风,赶明儿我要发了财,咬着牙也得买他一件穿穿。”

展英松呆了一呆,立刻将风氅脱了下来,双手捧上,赔笑道:“金大侠若不嫌旧,就请收下这件……”

金不换笑道:“这怎么成?这怎么敢当?”口中说话,手里却已将风氅接了过来。

展英松干咳着,说道:“这区区之物算得什么,金大侠若肯指点一条明路,展某日后必定还另有孝敬……”

金不换早已将风氅披在身上,这才遥指西北方,道:“大姑娘,小丫头都往那边去了,要追,就赶快吧。”

展英松道:“多谢。”翻身上马,呼啸声中,十余骑又如乌云般贴地向北而去。

徐若愚看得直皱眉头,摇首叹道:“金兄有了那少年的皮裘,再穿上这风氅,不嫌大多了么?”

金不换哈哈笑道:“不多不多,我金不换无论要什么,都只会嫌少,不会嫌多……咦,奇怪,又有人来了。”

徐若愚抬头看去,只见风雪中果然又有十余骑连袂飞奔而来,这十余骑马上骑士,有的身穿锦衣皮袍,有的急装劲服,声势看来远不及方才那十余骑威风,但是健马还远在数丈开外,马上便已有人大呼道:“前面道中站着的,可是‘见义勇为’金大侠么?几句话呼完,马群便已到了近前。徐若愚暗惊忖道:“此人好税利的目光。”只见那喊话之人,身躯矮小,须发花白,穿着件长仅及膝的丝棉袍子,看来毫不起眼,直似个三家村的穷秀才,唯有一双目光却是炯炯有神,亮如明星。

金不换格格笑道:“七丈外,奔马背上都能看清楚我的模样,武林中除了‘神眼鹰’方千里外还有谁呢?”

矮老人已自下马,拂须大笑说道:“多年不见,一见面金兄就送了顶高帽子过来,不怕压死了小弟么?金不换目光一扫,道:“难得难得,想不到除了方兄外,扑天雕李挺李大侠,穿云雁易如风易大侠也都来了。”

左面马上一条身形威猛之白发老人,右边马上一条身穿锦袍,颔下五绺长髯的颀长老人,也俱都翻身下马,抱拳含笑道:“金兄久违金不换道:“江湖人言,风林三鸟自衡山会后,便已在家纳福,今日老兄弟三个全都出动,难道是出来赏雪么?”

矮老人方千里叹道:“我兄弟是天生的苦命,一闲下来,就穷得差点没饭吃,只好扬起大竿子,开场收几个徒弟,骗几个钱吃饭,苦捱了好几年,好容易等到大徒弟倒也学会几手庄稼把式去骗人,我们)块老骨头就想偷个懒,把场子交给了他们,只道从此可以安安稳稳地坐在家里收钱,哪知……唉,昨天晚上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个病丫头,无怨无仇,平白无故的竟将那场子给挑了,还说什么七姑娘看不得这种骗人的把式。”

金不换,徐若愚对望一眼,心里又是好气,又觉好笑,忖道:“原来那位七姑娘竟是个专惹是非的闯祸精。”

方千里叹了口气,又道:“我的几个徒弟也真不成材,竟被那个疯丫头打得东倒西歪哭哭啼啼地回来诉苦,咱们三块老废料,既然教出了这些小废料,好歹也要替他们出口气呀,没法子,这才出来,准备就算拼了老命,也得将那疯丫头追上,问问她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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