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道:“明日红英去家庵……”
虽然是陶家来接人,但是老夫人已经命人半路接应,怎么安排红英就看老夫人的了。容华道:“我都安排好了。”红英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已经大了,不可能就将孩子打掉。否则就是一尸两命,可是红英将孩子生下来,老夫人要如何安置这个孩子?老夫人心思深,这件事到底会怎么处理,她也摸不清楚。
从老夫人屋里出来,容华想起薛崇义,抬起头看向薛明睿,“侯爷有没有和二叔说一声?”
薛明睿将容华身上的披风裹好,手紧紧握住容华的肩膀替容华将风压住,“这些事不用去知会,二叔听说这个消息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自己说破。”
容华微微一笑。
刚走进南院,薛明睿低声问,“累不累?”
整日里在房里歇着,不过才出来走了一圈哪里会累,容华刚要摇头,腰间一紧整个人已经被薛明睿抱起来。
“侯爷。”容华心里一慌向旁边看去,只见锦秀等人都低下头。
“前面黑,青石路又滑,要小心点,万一摔了怎么办才好?”
话是这样说,可是让丫鬟在前面打灯就是了,哪里用得着……容华低下头看薛明睿。
刚毅的眉眼已经化开来,上面洋溢着春风般的笑容。
哪里是怕她会摔了,分明就是借口。容华吃了早饭,锦秀几个给红英收拾好了衣物这才进屋道:“红英说要过来给少夫人磕头呢。”
红英和红玉两个说了一晚的话,看起来稍稍有些憔悴,却比前几日镇定了许多,见到容华毕恭毕敬地跪下来给容华磕了三个头,她平日里便不大善言辞,现在更怕说多了被人听去,只掉了眼泪道:“红英多谢少夫人的恩情。”又嘱咐红玉,“要好好服侍少夫人,替我尽尽心。”
薛明霭陪着任静初回了娘家,红英这边等着的却是陶家家庵的庵主。若不是少夫人,红英如今恐怕已经……虽然说这件事要怪红英,可是现实就是这般,主子尚能犯错,下人就不能有半点错处。
春尧、锦秀、芮青几个都和红英一样,心思沉重。
庵主进府和容华说了些话又取了容华送的年疏,便带了红英出了门。
庵主这边刚走,外面的婆子就来道:“陶家三太太来了。”
廖氏是双身子的人,通常不会随便出门,怎么会没让人知会就来了。
第3二5章 生意经
廖氏穿着绿色石榴花褙子,下面是杏红牡丹花罗裙,大概是衣服宽大,虽然有了五个多月的身孕,却仍旧看不出来。廖氏进了屋,容华笑着迎了出来,两个人到侧室里说话。廖氏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小巧的锦缎包,从里面拿出件小衣服来送到容华手里,“这是我前些日子请族里的嫂子拿来的,族里百岁老人在上面动过针线,我留了一件,这件拿来给你。”
百岁老人动过针线的物件儿,能让孩子长命百岁。
容华微微一笑,她身边的嬷嬷提醒过她,让她在陶氏一族里找个百岁老人,做件百福衣讨个彩头,她还没来得及让人去问,廖氏就将衣服送了来。
容华将小衣服收起来,仔细地看廖氏,廖氏比上次见到的时候胖了些,脸色红润,眼睛亮的照人,比起往日漂亮了许多。廖氏拉起容华的手,关切地道:“你怎么瘦了?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该多吃些,多休息才能好。”
容华抿嘴笑了,“三婶也是这个月才胖起来的。”廖氏也笑了,“怎么样?现在还有没有不舒服?”容华脸上一热,当着廖氏的面点点头。“吃些东西就觉得胸口堵的慌。”廖氏道:“我认识一个郎中,专会看这种脉的,吃两剂药说不定就能好了。”她也想过,可是屋里的嬷嬷都说身上有孕尽可能少吃药,也许过几个月就好了。现在小厨房饭菜也送的勤,每日里多吃两顿身上就会舒服的多,也不是不能忍耐,容华道:“过段时候还不好,再去问三婶寻那郎中。”廖氏点点头。
容华又问三叔陶正川,“三叔准备考恩科吗?”
廖氏脸上一闪尴尬,“是准备考,又怕再落第,你三叔还没有拿定主意。”今年的恩科开的急,老爷刚在秋闱上失了利,还不知道能不能再有勇气试恩科,特别是……“你三叔有一个相识的,平日里读书不如你三叔,这次倒是中了。”
考试的时候谁也说不准,平日里书读的好,到了考场上也不一定能做出好文章。容华劝道:“说不定三叔能在恩科上考中。”
廖氏叹口气,“我也这样劝老爷,只是老爷这次……”顿了顿才下定决心说出口,“老爷说,只有拜了恩师的,这才能考中。老爷暗地里托人打听了几次,都是这样的说法,老爷就泄了气。”
拜恩师?
廖氏道:“六姑爷读书比你三叔还好些,这次也没有中。”
孟春之读书还比三叔好?这次秋闱之前孟家就让研华三番四次地在她面前提起要拜恩师,让侯爷出面引荐。她以为孟家动这些小脑筋,孟春之定是没什么学问了,如今听廖氏这样一说倒是有些诧异。
研华嫁去孟家之前,族里人就说孟春之有才气,难不成倒是真的?
廖氏道:“研华出嫁前,我听族里人说,孟家娶研华,就是想要咱们家帮帮忙,好顺利考个功名。”
孟家早就知道只有靠拜恩师才能考中举人?
廖氏道:“这几日我打听,原来孟大太太的娘家侄子今年考中了举人,听说孟大太太的侄子平日里不学无术,在族里义学中胡作非为,只结交契弟不见有进益。孟春之在学里不知因什么和他打过一架,之后族里调解几次没有成,孟春之便被挤出了义学,孟大奶奶之后再很少见娘家人。”
孟春之从义学中出来,孟大太太和娘家几乎断绝了往来,应该不是打了一架这样简单,后来孟大太太想方设法想要让孟春之中举,除了为了孟春之的前程,也是要和娘家赌气吧!孟大太太求她帮忙在前,孟大太太不学无术的侄子中举在后,那么孟大太太说的话就不该是空穴来风。
廖氏道:“老爷听说这次的恩科依旧是这样,要靠着拜恩师才能中举,老爷没拜过思师,自然不可能考中了。”
所以三叔父就不准备再去试了。
容华抬起头问廖氏,“三婶有没有回娘家问问。”廖氏的父亲毕竟是翰林院侍讲,说不定会听到什么话。
廖氏低下头笑笑,“你应该也知道,我们廖家十分看重男丁,嫁出去的女儿通常不会管的。”
容华仔细一想,不光是廖氏,薛夫人也很少提起娘家,更鲜有回去。
廖氏脸上有了些悔意,“要你三叔正当考取功名也是我的主意。我总觉得以你三叔的才学捐官可惜了。”捐的官一般会被人瞧不起,陶家又没有很硬的靠山,即便入仕也是籍籍无名,与其这样不如参加科举,中举之后再花些银子谋个缺儿这才是正途。就算是一次考不中三年后也该差不多,谁知道会有这种消息传出来,陶正川一下子泄了气。自从落了第,陶正川的脾气就一日比一日大,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怨她出了这样的主意。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厚着脸皮来找容华,若是果然需要恩师,让侯爷出面帮帮忙说不定还有希望,廖氏想着又看向容华,“我这次也是想请侯爷帮着问问,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事。”
容华明白廖氏的意思,想要考中就免不了也和别人一样去拜恩师……容华道:“薛家和咱们陶家不一样,”勋贵之家不能通过科举入仕,“我在家里没听谁说过科举上的事,只能等侯爷回来问一问。”廖氏露出些笑容来。容华迟疑着,“三婶回去还要劝劝三叔,能考还是要考的,自古以来科举都是要为国取士,若是连金榜题名也是见不得光的,那还有什么意思?”
廖氏听得这话,脸上一闪羞愧。
有些话只能点到为止,容华立即扯开了话题,“三婶有没有回陶家去?”
廖氏叹口气,“昨日我和你三叔父回去一趟,你母亲的病有了些起色,家里的事舅太太帮着打理了几日,现在也不管了。我听说,牙婆进府带了些下人去……你父亲再不回来恐怕家里就支持不住了。”容华想到瑶华,“二姐回去过没有?”廖氏摇摇头,“听说任家那边不肯让瑶华回娘家。”
是瑶华自己不想回去吧?现在大太太病的不轻不重,瑶华自然不会上前,等到陶家真正山穷水尽的时候,瑶华和舅舅、舅母都会去给大太太出主意,毕竟陶家的园子位置不错,还是能卖上价钱的。
大太太八成会卖了园子,弘哥不是大太太亲生。以大太太的性子自然不会为弘哥着想。大太太以救陶正安为借口,就算卖了园子,陶氏族里的人也不会过多干涉,毕竟那处园子是后置办下的不算祖产。
廖氏道:“等你身子稳了再回去看看吧!”
容华点点头,她是肯定要回去的,至少她要让大太太知道,谁才是彻彻底底的中山狼。廖氏坐了一会儿要去看薛夫人,容华笑着道:“我陪三婶一起过去。”
廖氏笑弯了眼睛,“那自然好。”容华和廖氏这边在薛夫人屋里说话,薛明霭那边在任家赔小心。
任静初眼看着薛明霭在母亲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再也没有了半点气势,心里不由地得意,之前的不愉快也散了大半。
有娘家撑腰,还怕薛明霭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拜见了父母,认了亲,任家将回礼搬上了马车,任静初却怎么也不舍得走,只要想到昨晚薛二太太看她的目光,她就不寒而栗,总觉得薛二太太病稍好定会将她叫去问话。薛明霭还在前面说话,任静初躲在任夫人屋子里掉眼泪。
任夫人温言道:“你放心,薛二太太好不容易将你求了去,不会为难你,再说这件事总是姑爷错在前,再怎么样也不能在大喜的日子去要个丫鬟。”
任静初听得这话更是止不住眼泪,“女儿在薛家无依无靠,母亲不知道女儿受了多少委屈。”
任夫人拿着绢子给任静初擦了眼泪,“薛二太太还想借着咱们家做铺子,怎么好就不留情面地训斥你。再怎么说薛明霭也是高攀我们家,薛二太太是精明的人知道轻重。”总不能为了些面子,就彻底将两家的关系弄僵了。任静初的情绪在任夫人劝说下慢慢平复下来。任夫人道:“这些都好说,等过些日子,你想回来我再让人去接你。”
任静初这才点头应了。
任静初红着眼睛和薛明霭上了马车,一路上薛明霭在马车里沉默不语,任静初咬着嘴唇静谧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道:“我想要在京里开个酒楼。”
薛明霭茫然地看着任静初。
任静初道:“今年要开恩科,京里的酒楼、客栈都会住满了来赴考的考生,只要我们将酒楼做的好,就不愁没有考生去了。恩科过后明年还有春闹,京城会一直热闹,正是大好的时机。”
薛明霭转头着看窗外,若有所思地道:“京城里的酒楼已经不少了。”
任静初道:“并不是人人开酒楼都能好的,我让哥哥帮我请几个有名的才子进去住,自然就有人奔着声名去了。等到那些才子中了举,酒楼的生意也就不用愁了。”
第3二陆章 见钱眼开
任静初道:“只要自己有了产业,将来做什么都容易些,这是哥哥的原话,在薛家她不比大嫂钱氏进门早,不比容华是一品诰命夫人,可是在别的方面她却占优势。钱氏娘家早就败落,容华父亲如今还压在大牢里,她要让薛家看清楚眼前的形势,没有权势怎么能在勋贵中立足?薛老夫人毕竟是老了,将来去了。薛家便不能再倚靠和硕长公主的名声,还不是要借姻亲的势?否则光靠薛家自己毕竟是独木难支,还真要向薛明睿在朝中一样”做个孤臣不成?
生意经薛二太太若是懂就不会向她家示好,尤其是在京城中开铺子,不是谁开都能赚钱的,说白了,不靠着多年经商攒下的关系,是不可能会盈利的。
薛二太太靠在迎枕上歇着,任妈妈从外面进了屋道:“三爷和三奶奶从任家回来了。”
薛二太太点点头,留着任妈妈在旁边坐了,脸色阴沉不定,只道:“她们和我说的可是真的?任大奶奶……来看容华,半途中却被三奶妈…堵个正着?三奶奶在园子……里四处寻老夫人,闹着要回娘家?”
就算她不说,二太太也会从别人嘴里知晓”这些事已经闹到人尽皆知,遮掩是决计遮掩不过去了。
任妈妈上前劝慰道:“都走过去的事了,如今不是好多了,陶家将红英接走了”三爷和三奶奶也知道错了,日后只要三爷夫妻和顺,也不枉费太太的一番心思。”也不怪二太太伤心,老夫人平日里多疼二太太,从来不说二太太半点错处的,昨晚却在小辈面前罚了二太太跪”不留情面地将二太太训斥了一顿。
二老爷听说了,竟然也没安慰二太太半句话,反而咬死了是帮三爷要红英,埋怨二太太凡事不弄个明白就闹个家宅不宁,其实谁不明白。三爷是为了怕传出去笑话,将所有罪名揽在了自己身上。
能这样顺利将事情解决,还要归功于侯爷。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二太太也迷了心智,生怕二房独揽了罪名,怎么也要将少夫人拖下水,却想不到推卸责任是小,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能保住整个薛家的名声。
老夫人喜欢二太太”是因往日府里没有人比二太太做事再妥当的了,大事小事经过点拨就能办的清楚,说到底老夫人不是单纯拖喜欢谁,还是从大局出发要整个薛家好。昨晚经老夫人一番话,二太太回来也想明白了这一点,只是碍着面子不肯低头罢了。
反过来看长房,侯爷和少夫人一手促成了此事,在老夫人面前有了脸面。少夫人对下人管束不严的错处也就无足轻重了。
任妈妈小心翼翼地道:“三奶奶从小在任老夫人面前长大”大概是娇养了些,刚一嫁过来三爷没有入洞房,又突然病得胡言乱语,三奶奶一时怕了也是有的,要怪也怪我们疏忽。只顾得二太太和三爷的病,没伺候好三奶奶。”
“亲家那边知晓了来龙去脉,只会说三奶奶不懂事。”任妈妈说着拿起美人拳给二太太敲起腿来,“三奶奶不懂的,二太太慢慢说说三奶奶也就走了,千万不能气坏了身子。”
任妈妈跟了二太太几十年,知道二太太的心思,劝慰的话也能把握住火候,话说到这里也就不再细言。二太太的脸色果然好了一些。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任妈妈想着三奶奶身边的丫鬟青穹偷偷塞给她的二十两银子。她该尽的心力也尽了。
事已至此,又不能和任家翻脸。除了这样做也别无他法。要不然老话总说新媳妇进了门先要教十年。二太太看一眼任妈妈,“出去打听打听,看外面是怎么说道的。外面要是论起来,你也找几个人去说,三爷酒喝多了着了风和别的无关。”
任妈妈应下来,“您放心,我知会几个婆子到外面将话说出去。我们府里又没什么大事,很快就没人说了。”京里每日不知道有多少新鲜事,这些小事传传的也就淡了,毕竟不是武穆侯出了事,他们二房没才爵位在人前也不太显眼。
正说着话,杜鹃端了一对官窑脱胎填白盖碗进来道:“三爷、三奶奶进院子了。”
侧室里摆好茶,薛明霭和任静初进屋向二太太请了安。
二太太看了眼薛明霭,脸上没有半点笑意,只是淡淡地问,“亲家那边怎么样?”
薛明霭仔细回道:“都挺好的,母亲放心吧!”
二太太表情没有松动的意思,见到薛明霄和任静初免不了又动气,一时咳嗽起来。
杜鹃连忙去拿痰盒上前伺候,薛明霭见了也不说旁的从杜鹃手里接过痰盒就上前,等到二太太一口痰吐在痰盒里,薛明霭又接过杯来给二太太漱了口。
论和她贴心,没才谁比得上明霭”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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