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却笑着道:“还是夫人会心疼人。”
容华只在一旁抿嘴笑。
说了会儿话,薛二太太道:“帖子我算是送到了,明天我便让人过来接,”说着看了一眼老太太,“我来请老太太。”
陶老太太急忙笑着摇手,“我这个样子可是去不了的,只怕要给你们添麻烦,薛老夫人这份心意我是感激不尽,还要劳烦夫人回去替我谢一声。”
薛二太太又笑道:“老太太这是哪里的话,都是自家人何必客气。”
第二次拉近了这样的关系。第一次是客套,第二次就是表明立场。
薛二太太起身,“出来时候多了,我也该回去了,”又给老太太行了礼。
众人这才将薛二太太送出去。
薛二太太和大太太一边走,一边道:“听大嫂说,在府里遇见了义承侯夫人。”
大太太笑道:“也是凑巧,那日蔡夫人正好在府里做客。”
薛二太太又道:“太太想必也知道了,华贵妃升了皇贵妃。”
大太太笑得眯起了眼,“昨日蔡夫人过来说起了。”
薛二太太连忙道:“这可是件天大的喜事。”
大太太看了薛二太太一眼,“可不是。蔡老夫人今天就进宫去了,也是为了庆贺皇贵妃千秋。”
薛二太太口口声声提起蔡家,这里面的意思谁都明白。
薛二太太笑了,渐渐与大太太走得更近了些,说话声音也随着压低,容华只能听到只言片语,“老夫人这些年……这样的宴会并不多……侯爷不是个爱热闹的人……明日却答应要……”
大太太听得这些话,心里不由地欣喜,一路将薛二太太送出二门,又拉着依依不舍地说了好多话,才看着薛二太太离开。
大太太带着瑶华、容华重新回到老太太屋里。
大太太笑道:“薛二太太是个热心肠的人。”
陶老太太拿起茶杯来喝茶,并不做声。哪个不是热心肠,不但要关注自己家,还要将手伸去别人家里,义承侯蔡夫人不就是个例子。
这位薛二太太也不是个等闲人物,否则以她一个没有继承爵位的二房,怎么像是比长房还要好些。长房薛崇礼继承了公侯爵位,二房薛崇义却是真正靠着家族脸面得了实职。现在薛明睿继承了父亲薛崇礼的爵位,可外面传言,武穆侯薛明睿和他父亲一样是个不懂变通的,真正受惠的还是二房。不是刚有了消息二房的三爷薛明霭平乱中辅助有功额外赐了个亲军校。
不过是跟着大军主帅走了个过场,就得了这样的实职,这恩赐就像从天而降似的。反观武穆侯又得到了什么?费力不讨好的差事,还背了黑锅。
人人都说“亏二房”依她看,薛家这个二房是一点都不亏。
陶老太太笑了笑,侧身叫芮青,“快去把我屋子里的那些个蜜饯子拿出来给小姐们吃。让她们别在我面前拘着了。”
芮青端了蜜饯上来,瑶华和容华坐到小桌上去,容华道:“二姐姐,我们不如下盘棋吧!”瑶华是个不爱说话的,自然肯应。
陶老太太和大太太才方便说话。
大太太道:“二太太刚才说了还请了常宁伯家的小姐,这也是给我们提个醒。”
恐怕不是提个醒吧!陶家是怎么也比不上勋贵出身的常宁伯府,再说,常宁伯家与义承侯府的关系也在那里,和常宁伯府交好也就等于和义承侯府交好,没什么区别,“常宁伯的几位公子和孙女婿关系不是很好吗?”
大太太听得这话倒是一愣,没想到老太太连这些事都知道,赔笑道:“是有耳闻,但是真正是怎么样的我们又不知道,大姑爷是个和善的,和他关系好的人素来多。”
陶老太太道:“薛二太太的小儿子薛家三爷有没有成亲?”
薛家的事她是特别留意过的,一些情况自然也就清楚,大太太道:“还没有娶正室,薛家男子娶亲向来是晚的。”
陶老太太笑了,常宁伯的女儿,这么好的亲事,二太太一定是自己看上了,等到侯爷娶了陶家的女儿,常宁伯那边二太太也就有了机会,虽然都是低娶高嫁,薛家二房也能借着先人的名头勉强说联姻过关,何况还有一个公主祖母给孙儿撑腰,薛二太太算盘打得精,这件事却也没有那么容易达成。
陶老太太看看瑶华、容华那边,“你准备带谁过去?”
大太太笑道:“只想带瑶华过去。”反正意思已经那么明确,就没必要再多带旁人。
陶老太太又看了一眼旁边说话的瑶华和容华。
容华和瑶华在一旁下棋,容华边落子边和瑶华说话,瑶华似是心不在焉地听,脸上没有半点的笑容。
陶老太太皱起眉头。要说瑶华什么都没听见是不可能的,既然听见了,怎么是那么一副不情愿的表情。
这件事算是定下来了,大太太笑笑,说起马道婆的事来,“娘,有件事还要问您才能拿主意。”
陶老太太喝口茶,“什么事?”
大太太道:“经常来咱们府里问安的马道婆……”陶老太太脸上没有嫌恶的表情,大太太才接着说,“跟我说,府里建个神堂,这样保阖府平安,”说着靠近老太太,将马道婆的话说了一遍。
陶老太太脸上阴晴不定,“怎么还有这种事?我们家每年拿出的香火钱可是不少。”
大太太进一步道:“我原本也是不信的,可是马道婆说的那些都是在理的。”
陶老太太想了想,“这倒是,要说她一个出家人不会知道我们家里生的事,却如何能知道的这样清楚。”
大太太见陶老太太已经认同,便笑了笑,“就是这个理,何况大姐的病也不见好,我想这样试试说不定会有起色。”
陶老太太叹口气,“这种事我也说不清楚,建个佛堂倒是无碍的,你好几个伯太太家都有的。”
大太太笑道:“还有一件事,就是必须要我们陶家的子孙常去供奉才能有用的。”
陶老太太眼睛一挑,“这话又是从哪里来的。”
大太太道:“因是要给家里消业障才有的这话,讲究这个也是在理的。”
陶老太太犹疑不定,心里盘算了一下,“家里也没有这样的人手,可是不好办。不然抬一个丫鬟来做,只要顶着府里的名义就好了,佛祖不会怪罪的。”
大太太笑着,声音不大不小,满屋子正好都能听到,“那也是不行的,要八字与我们府里相合才行。说来也巧了,我们八小姐的八字是极好的。”
听得这话容华放下棋子,看了一眼瑶华,瑶华也是不明就里的样子,两个人一起站起来到大太太身边坐了。
这话既然大太太已经说起了,她就不能装作没有听见,反正怎么也躲不过去,倒不如就去面对。容华抬起头,眼睛中闪动着柔和的光,“马道婆这样说,想必也是有道理的,大姐又是这样,我想帮忙还不知道要怎么做,”说着微微一笑,妙目含烟,“侍奉佛祖的事我也愿意,只要能保阖府平安……”
大太太听了这话,顿时欣喜,容华愿意那是再好不过的,她眼见淑华一日重似一日,真是心如刀绞一般,所以今天才会急着向老太太说起。
陶老太太也一直打量着容华,那孩子的样子让人看着都心疼,每次见她,她都是那样柔顺乖巧的模样,现在提出这种要求,她竟然就这样应了。
大太太看向容华道:“难得你这孩子有这份心,要是你大姐能好了,将来……”话刚说到这里,就听到外面有人叫,“二爷,二爷,您这是要做什么?老太太、太太都在呢。”
大太太挪开迫人的目光看向外面,容华这才放下心来,弘哥来了。
屋里的人都往外看去,尤其是陶老太太吩咐芮青去撩帘子,“快去看看,是不是弘哥来了。”
大太太也纳闷道:“这孩子不是去学堂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芮青刚撩开帘子,先见弘哥撩开袍子走进来,紧跟进来的是弘哥的书童墨玉和侍砚,两个书童手里拎着个尼姑进来。
众人一看,正是马道婆。
马道婆急急哀求,“二爷,二爷,这是怎么回事?”看到老太太和大太太,“老太太、大太太,快让二爷松开我。”
墨玉、侍砚两个书童因之前就得了弘哥的令,非要等到了屋子里才两个人一起用力,将马道婆推倒在地。
马道婆顿时“哎呀”一声叫,摔倒在地。
大太太见弘哥怒气冲冲,马道婆又爬过来哀求,大太太皱起眉头看弘哥,“这是怎么回事?”
弘哥从袖子里拿出件东西扔在地上,“祖母、母亲,快看这神棍都干了些什么。”
看了地上的东西,那马道婆脸色骤变,顿时大呼,“冤枉啊冤枉!二爷,您可不能乱说啊。”
大太太仔细看一眼地上的东西。
地上的竟是几个纸人和一些乱七八糟的符咒。
大太太道:“这是些什么?”
弘哥上前一步道:“都是这婆子给我的害人的东西。”
马道婆顿时哭天抢地地叫起来,“可没有这种事,可没有这种事啊。”
第七十五章 伊人(上)
弘哥冷哼一声,“还不承认。”指挥墨玉,“将东西给我搜出来给祖母看。”
马道婆一听要搜东西,急忙伸手紧紧捂住腰间,墨玉却不管这些拽着马道婆上去就抢。
马道婆急了直叫嚷,“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转而又向大太太求救,“大太太,大太太,您快说句话啊,不能由着二爷乱来。”
大太太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侍砚见状也来帮忙,用力拉住马道婆的胳膊,马道婆再也无计可施,墨玉这才搜出两包东西来。
看到搜出了那些东西,马道婆脸色这才变了,口不择言地道:“是二爷要我帮忙,我这才想出了主意,平日里是绝不敢这样的啊,再说,东西是二爷给我的,怎么……现在……”
墨玉将手里两只钱袋交给弘哥,弘哥一边打开来看,一边走到陶老太太身边,将其中一包给陶老太太,另一包就随意扔在桌子上,“祖母你看,这里面是不是有我的东西。”
陶老太太看东西的空,弘哥转过头来对大太太道:“母亲,你看这神棍,可没少搜刮钱财。”
马道婆转转眼睛辩解一句,“那都是香油钱。”
弘哥扬起眉毛,瞪大了眼睛,“我的玉、扳指都是香油钱?”
陶老太太果然从袋子里拿出了弘哥的玉佩和玉扳指,东西拿在手里,又见那马道婆神情闪烁,便知这里面的真假。
大太太也看出端倪来,看向弘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弘哥这次道:“前天一早我就看到这尼姑鬼鬼祟祟地在咱们府周围转,还时不时地跟后门的婆子搭话。昨日我又看到这尼姑偷偷摸摸地在后门,与后门的婆子说了半天话才进门,想是这婆子没安什么好心,不然怎么会从家人口里套话。前段时间博士讲过古来这些神棍没少做伤天害理的事,我想就试试她可会那些装神弄鬼的东西,结果这尼姑只问了问我,就给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先前还不肯信,倒是这个尼姑口口声声跟我说,她便是靠这个活口的,怎会有假,若我肯信就将玉佩给她做报酬,将来她必定帮我。”
“我又问,你们这些人不是帮着保人平安的吗?这尼姑就说,没有的祸事在前,哪里有人求平安。”
听到这里马道婆不禁急着道:“二爷,二爷,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二爷你可不能这样害我……”
弘哥却不管马道婆这一套,“今天这尼姑果不其然给我送东西来了,”弘哥说着转头问陶老太太,“祖母,您说说这尼姑是不是来我们家里做坏事的?”
马道婆连忙辩解,“我只是关心府里……所以才会来问。二爷说的那些话,我真的没说过啊。”
弘哥冷笑一声,“你没说过,难不成是我乱说的?我又怎么懂这些话?再说,你来我们府里打听什么?你不是说只要一掐算就什么都知道吗?”
弘哥说着转头看陶老太太,“祖母,这尼姑到底都问了些什么,就将后门的婆子叫来问问就都清楚了。”
马道婆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陶老太太看那马道婆鬼祟的样子,“这些三姑六婆的话,原是不能轻易信的,她们这些人口口声声的传扬佛法,其实干的是骗人钱财的勾当,坏事做尽却没见她们糟了什么报应。还说什么掐指能算吉凶都是骗人的。”
容华看向大太太,大太太的脸色果然一阵青一阵白。
陶老太太将弘哥的玉佩递给芮青,声音中透出几分厉色,“既然出了这种事,就要问问她到底是安了什么心,尤其是那些个害人的东西,是不是也用在了我们府里。”
马道婆一听这话,顿时吓的趴伏在地,“老太太明见,我一个出家人,哪敢做这等事,都是因为,都是因为……”人证物证俱在,她一时也无从狡辩,“再说那些东西哪里能害了人命,都是……”
弘哥步步紧逼,“这么说你承认是骗人钱财了?”
大太太之前信了这马道婆的话,现在马道婆被人揭穿,她脸上也像是被打了一记耳光,又怒又羞,“到现在还嘴硬,依我看不如将害人的东西拿了绑送去衙门。”
那马道婆慌乱之下看了一眼一旁的瑶华,只见瑶华沉着眼睑并不理会,只能苦苦乞求,“老太太,太太,看在我为府里办事这么多年的份上,就饶了我一回。”
容华看了一眼弘哥,弘哥见此事成了,稚嫩的脸上露出些得意来。
容华微微一笑,这些伎俩被戳穿,马道婆再也不像以前那般的嚣张跋扈。那个利用马道婆害人的人,不知道又会怎么样摘清自己。
容华冷眼看着,马道婆果然边哀求,边向瑶华靠来。
瑶华缩起自己的脚,那马道婆仍旧伸出五指抓住瑶华的绣鞋,裂开大嘴祈求道:“二小姐你最是善良,快来为我求求情吧!”瑶华想要将腿收回去,却争不过那道婆,不由地脸上一阵焦急,失去了往日那般优雅从容的姿态,双眸带着一层雾气,张开小巧的嘴唇,我见犹怜,不知说什么才好。
陶老太太刚要让人将马道婆拉开,手一挥鼻间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往袖子里一摸,现自己并没戴香囊,将手里的东西凑在鼻端闻了闻,这才肯定那味道是弘哥扔在桌子上的钱袋上散出来的。
陶老太太心念一闪,再去瞧那马道婆和瑶华,马道婆抬起头追着瑶华的目光,瑶华一味躲避,这里面难道……
陶老太太一掌拍在桌子上,转头看芮青道:“去叫人来将她绑了,一会儿我要仔细问她。还有,将那后门的婆子们一并锁了,看看是谁与这尼姑互通消息。”
听到这话,瑶华急忙抬起头向陶老太太看了一眼。
马道婆被绑了下去。
陶老太太埋怨大太太道:“有些话不能随便就信了的,尤其是这些三姑六婆,不能时时让她们进府里来。”
大太太无话可说,半天才道:“我也是不信这些人的,就是淑华……”
陶老太太道:“我知道,你是因淑华的事乱了方寸,还好这事多亏我们弘哥,”说着笑容满面将弘哥拉过来,“我们弘哥是长大了,也能管些事了,这还都是你母亲教导的好。”
听到老太太夸奖自己,大太太这才有了些脸面,僵硬的微微一笑,“弘哥是长大了……”
陶老太太将钱袋子递给弘哥,“快来将你的宝贝都拿回去了。”
弘哥看了看钱袋子,里面是他给马道婆的散碎银子,弘哥将这袋东西接在手里,另一包退还给陶老太太,“这个不是我的。”
是那袋有香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