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门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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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门纪事-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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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一副看见什么都想砸的咬牙切齿表情,看得周围人怪渗得慌。
  又问道,“娘娘,你刚才说她都快怎么了?我没听清楚。”
  陈娇闭上眼睛,不答这话,只道,“再往上捏捏,肩膀也酸。”心道我都差点忘了,太后薨于长乐宫东殿好像就是这一二年间的事情,快了啊,唉,自己何必还要和一个将死之人多计较。今日看太后,那脸色样子好像确实是比前两年衰老了许多,岁月无情,她应该也有六十岁了,算得上寿终正寝。
  在水中泡得暖洋洋,芙楠今日看她气闷,还特地放了些香气能够舒缓心神的干花瓣在水里,陈娇被她捏得很舒服,醺醺然的就要睡着。
  芙琴快步进来,手里捧着她的衣物,急急道,“娘娘快点出来穿衣服,陛下来了!”
  “陛下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陈娇急忙回头询问。
  芙楠正捧了花粉皂角水往她头发上浇,想要给她揉揉头发,结果被陈娇回头一撞顿时泼洒进她的眼睛里。
  “哎呀!眼睛好蜇啊!”陈娇赶紧低头用水洗,芙楠也冲干净手帮她,“娘娘,你不要紧吧,怪我笨手笨脚!”
  芙琴眼看这边越急越出错,急忙放下衣服,上前一起帮忙,“快,快点吧,怎么好让陛下在外面等!”
  陈娇十分的狼狈,芙楠那捧皂角水可巧的准准泼进她的眼睛里,又涩又疼,眼泪被皂角水刺激的哗哗往下流,以前虽然也有过不小心在洗澡的时候把皂角蹭到眼睛里的时候,但那都不严重,都是蹭进去一点点,绝不会搞这么多进去,所以也就是微微有点蜇,不至于眼泪成河。
  偏偏重要人物还在外面等着,不能无休止的在这里用清水冲眼睛,只得自己先用浸湿了水的布捂着,芙琴和芙楠两个手忙脚乱的给她擦头发,穿衣服。
  好容易把衣服穿整齐,头发也湿漉漉的梳起来了,刘彻已经等得颇不耐烦,自己闯了进来,反正他进哪里都是没人敢拦的,“阿娇,你怎么这么慢,朕大晚上的过来,一会儿可还得回去呢,你,你……”忽然哑声,瞪大眼睛看着,“你干什么哭成这个样子?”
  陈娇总算是能睁开眼睛了,就是又酸又涩,眼泪还是不停往下流,估计自己肯定是个红眼兔子的造型了,连忙行礼,“见过陛下,陛下怎么这么晚来我这里了?我,我没哭,刚才听说陛下来了,一着急就把皂角水蹭到眼睛里去了。”
  刘彻皱起眉头,“朕听说太后早上专程派人将你接去长乐宫中一趟,平阳也在,朕怕……也不好直接去问她们,所以还是来看看你。”
  鉴于刘彻以往那些十分不怎么样的表现,陈娇听了这话,简直都快要被感动了,“陛下是听说了这个事情所以才专程来看我的!?”暗道算你还有点良心,不枉我那时以德报怨在上林苑救助了被鹿撞伤的你。
  刘彻觉得这间屋子里水汽太大,虽然香喷喷的,但是太闷热不舒服,转身往出走,“阿娇出来吧,朕再坐一下也该回去了。”
  来到正室,坐下来再仔细看看陈娇的脸,说实话,心里不太相信她那眼睛是被皂角水蜇的,哪有那么巧的事情,自己一来她就把皂角水弄到眼睛里去了,伺候的人都在干什么?而且都这么半天了,怎么还没止住?
  不过要是阿娇能够隐忍,不向他哭诉抱怨,倒是省了他很多麻烦,毕竟太后的身份摆在那里,她老人家愿意教训谁都是绝对够资格的,刘彻就算身为皇帝,也是不便随意指责,按道理,他也要听太后的话才是。
  不过阿娇这样子看着可真是楚楚可怜,脸颊还是那么水嫩娇润,神情平缓,甚至还带着一丝淡淡无奈的苦笑,并没有什么委屈抑郁的神色,只是一双大眼睛里满含着泪水,眨一眨就会有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阿娇便连忙背过身去悄悄擦擦。
  刘彻还从来没见人这么哭过,不吵不闹,甚至都没有抽噎,只有珍珠般的泪水,缓缓滑落,一滴一滴,那眼泪好像是滴在了他的心头。
  就算是当年子夫对着他哭过的那几次,好像也没有这样的感觉,那时候子夫哭得梨花带雨,他就会觉得很可怜,让他想要保护,想要怜惜,但是却没有这种心中震动的感觉。
  阿娇和他这么多年的夫妻,当然也在他面前哭过,小时候有过很少的几次,记不清是为什么原因了,但是都还正常,后来就慢慢多起来,不过都很讨人厌,是又哭又闹的拼命折腾,悍妇形象一览无遗,刘彻有段时间,一听到她哭闹就会头疼。
  没想到阿娇还会有这样哭的时候,很明显她是不愿意给自己看见的,嘴角带着一丝无奈的苦笑,不时的转过头去悄悄擦擦眼睛,可惜一回过身,眼泪还是会不受控制的落下来。
  刘彻大晚上不辞辛苦的来长门宫,本来是因为听说母后和姐姐平阳公主将阿娇找去了长门宫的事情,心知是自己粗心了,事情没办好,不但没震慑住平阳,反而害阿娇被太后教训,心里颇为内疚,又不好去找母后多说,就干脆自己来一趟,想要安慰她一下的。
  可是看阿娇的这个样子,他又不知该怎么安慰才好,只能坐近点,拿起旁边一条绣着细细花纹的锦帕,帮阿娇擦擦眼泪,“阿娇,朕知道你受委屈了,可是母后她,她到底是朕的母亲,她要是觉得你哪里做得不对,想要说几句,朕也不好干涉,你……”
  阿娇有些受宠若惊,她最后一次见到表弟这样温柔细心的对她说话是什么时候?老天爷,十年前?地藏王菩萨!还真有这个可能。作为表姐,她需要表示一下深感安慰吗。
  陈娇才刚自己劝过自己,别和那个既是长辈又命不久矣的人多计较,这会儿自然不会抱怨告状,主要是人家母子,姐弟的,自己的官司递上去肯定败诉,还不如充个大方呢,“那没什么,太后和公主说的都没错,我一个没有封号品级的人,进到宫中却不先去拜见皇后,确实于理不合。”
  看看刘彻,趁着他这会儿态度好,要求道,“陛下以后还是不要让我去宫中了,我真的宁愿待在长门这里,还自在些,也不会惹麻烦。”
  刘彻不答,他可不愿意,阿娇不想进宫去就意味着他得不辞辛苦总要往长门宫来,哪有这种道理?他可是皇帝,那些亲戚们,哪怕是长一辈的姑姑,叔伯们也是得主动进宫拜见他,没有他总上门去探望的说法。
  按照刘彻的意思,阿娇既然不是皇后了,那就应该去拜见现在的皇后的卫子夫才对,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并不是特意难为她,以前不愿意,他可以帮着挡挡,现在连太后都发话了,那就别再娇贵,忍一忍,去拜见一下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不过看着那双依然蓄满泪水,朦朦胧胧的大眼睛,他这话此时是怎样都说不出口的,叹气道,“朕知道你现在心里不痛快,那就先在长门静静吧,其它事情过段时间再说好了。”
  陈娇对陛下这种罔顾他人意愿的做法很不满,顿时将刚刚才升起的那点好感又收了回去,想一想转而提一个低一点的要求,“陛下,那可不可以让我去母亲在城外的田庄上住些天?”
  “姑姑在城外的田庄?就是紧挨着上林苑,上次朕受伤时碰到你的那一处?”
  陈娇点点头,最近总是宫中长门,长门宫中的两个地方转悠,她想走远点散散心了,那些人,惹不起总躲得起,自己主动再躲远些,估计她们会更高兴,“是啊,那里地势开阔,景色也不错,我最近有些闷,想去走走。”
  刘彻这次总算同意了,“那朕过两日派人送你去吧,和姑姑说一声,那边偏僻,多派些人过去看护。”
  陈娇觉得母亲的田庄,她自己的人都认识路,不必麻烦陛下派人送她,不过还是别多嘴了,这回老老实实的,下回说不定能求他放自己到更远的地方去,于是答应谢恩。
  刘彻明日早朝还有事,不再多说,起身走人。
  陈娇恭送陛下出去后,心情好转,就转回房中命芙琴,芙楠开始收拾东西,娘娘我过两日要出门去短途游玩一段时间。
  难得因祸得福,刘彻开尊口同意陈娇出去走走,那她就准备绝不浪费,打算好好在母亲的田庄上消磨一段时间再回来,到了那边还可以去周围转转,旁边不远处的山中还有一处十分清幽的去处,也是她母亲馆陶长公主的地方,以前修建的,夏日里避暑时会去住几天。
  陈娇打算自己借口去那里,然后悄悄溜远一些,离开长安的范围,去周边走走。
  第二日命人去通知韩嫣,让他这两天有空闲时就来一趟,晚了就见不到了。
  不知传话的人是太过不懂变通还是怎么样,将陈娇的话原样照搬,吓得韩嫣当日就赶了过来。
  陈娇正在东忙西忙的命人收拾东西,这次出去光明正大,时间较长,她用习惯的物品还有日常消遣的东西都得带上。
  韩嫣见了她就是一愣,停了一会儿忽然上前,轻轻探手握住她的双肩,“娘娘,你,你……我……”一时不知要怎么安慰她,只是神色柔和殷切,一张本就俊美无双的脸更显得十分动人,看陈娇睁大眼睛看着他不说话,干脆手上使劲把人带入怀中轻轻抱了一下。
  陈娇还在脑子里转悠着还要准备什么东西带上,忽然被美男抱了,一时有些卡壳,暗道我今天穿了件什么衣服?梳了什么发式?难道显得特别漂亮?搞得韩嫣都动心了?
  韩嫣身材很好,高高的,细腰宽肩,在胸前靠靠,还能闻到身上有一阵淡淡的馨香,也不知道他衣服上熏过什么香料。
  陈娇添添嘴唇,暗道老天爷啊,不带这么引诱人的,我这可是‘寡居’好久的人了,没什么抵抗力的啊,“韩嫣,你,你怎么了?怎么忽然……?”
  韩嫣柔声道,“昨天太后和平阳公主召你去长乐宫了?听说陛下晚上还来了一趟,他,他是不是说了你什么?还是太后和公主……?娘娘你平时不是挺想得开,这次怎么这般认真,连眼睛都哭肿了呢!她们,太后,皇上的,说话做事自然霸道些,你别太放在心上。”
  陈娇昨天眼泪流得太多,今天眼睛就肿了,她早上虽然用凉水敷了敷,不过效果不太好,还是肿着的,却原来韩嫣以为她受了什么大委屈,哭了一夜,以至于成了这个样子,十分汗颜,“没什么,昨天洗澡的时候,把皂角水溅到眼睛里,眼泪流多了,才成这样。”
  “真的?”
  “唉,真的,真的,不信你可以去问芙楠,就是她干的坏事,把皂角水弄到我眼睛里的。”
  这个说法韩嫣倒是相信的,于是放心,松手放开她。再问她出了什么事这么严重,竟然‘晚了就见不到了’?待到听明白她不过是要去馆陶长公主在上林苑边上的田庄暂住数日,不禁大呼上当。
  作势擦擦汗,“娘娘,你下回可千万别派这么不会说话的人来报信儿了,差点吓死我。不就是去上林苑那么远的地方吗,我隔几天就要去一次的,到时抽空过去看看你就好了,怎么会见不到,害我骑马飞跑过来,还弄出这么双又红又肿的眼睛给我看,唉……”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陈娇尴尬陪笑,“多谢你了啊,这么惦记着我,我一时粗心,忘记你和我不一样,随便去哪里都可以。只是我还要旧话重提一次,你可一定要记得离陛下的后宫和太后远些。”
  韩嫣应道,“知道了,你都说一百遍了。”
  陈娇这就不尴尬了,正色看他,“韩嫣,性命攸关的大事,谨慎一千遍也不为过,疏忽一次也太多了!你可知太后说出来的话,陛下也没办法反驳,我昨日去不是就得白白被……”
  韩嫣愣一愣,“你放心,我知道的,我自己的命,还能不谨慎么?只是,昨天太后她特意为难你了?”
  陈娇揉揉眼睛,“唉,那还用说,不过也没什么,人生在世嘛,有谁能保证一点委屈都不受呢?就算是陛下,前些年太皇太后还在的时候,他不也是看脸色看得辛苦,陛下昨天没说什么,倒是来安慰了我一下,所以我才趁机要他允我出去散散心。”
  韩嫣叹口气,“可是娘娘你不一样啊,你以前可是从来不用看人脸色的,难得你现在这般洒脱,我都要佩服了。”
  陈娇自得一下,“可不是,我也挺佩服自己的,万事都看得开,荣辱都不介怀。”
  韩嫣立刻揭穿她,“那你还要躲出去?”
  陈娇,“唉……”心道你说话这么直接干什么,惹不起再不赶紧躲躲,那不是傻了。
  34、规劝
  长乐宫,汉高祖之后就专为太后居所,因其位于未央宫东,所以又称东宫,名长乐,是为‘长久快乐’之意。
  此时的长乐宫中,刘彻正端坐在母亲王太后的对面,看着母亲一脸严肃神色微觉奇怪,“母后专门找朕来就是为了说阿娇的事情?她……”心想她早就被废,幽居长门,以母亲的精明,应该很明白阿娇如今对后宫,朝堂不能再有丝毫影响,还有什么好说的?
  难道还是为了平阳公主的事情?母后不是都已经帮她出过气了吗,阿娇哭得那个可怜样子,都眼泪成河了,自己还没找平阳说事呢,母亲这里怎么还不依不饶起来。
  “不错,”王太后这两年年纪也大了,自觉精力不济,大不如前,很多事情不愿多管,可是听说儿子竟然在自己和平阳斥责了阿娇的当天晚上就赶去了长门宫,便觉得不能偷这个懒,既然已经想到的事情,还是应该提醒儿子一下为好。
  “你不觉得阿娇她和以前大不一样了?起码性情是变了许多,竟然都懂得忍让了。”
  刘彻点头,“这倒是真的,母后见一次就觉出来了?阿娇,阿娇,唉,她以前是被姑姑和祖母娇惯得太过,所以很有些不懂事,蛮横不讲道理,朕也没想到,她被罢退到长门之后,竟变得通情达理起来。”
  说着便想起了现在阿娇的温和可亲,有分寸会说话,不禁微笑。
  王太后看着儿子提起前皇后就笑微微的神情,有些不满,她一直认为自己的这个儿子聪明睿智,最难能可贵的是做事很有尺度,虽然年轻气盛,喜好嬉游女色,但并不会任意妄为,很能把握得住,不会让那些狎玩美色影响到了自己的正事。
  “我一直认为陛下什么事情都心里明白,特别是对后宫中的女子,所以不愿多话,可是这次却不得不啰嗦几句了。”
  “母后请说。”
  “阿娇她做皇后时言行一直不知检点,屡有失仪之举,又常年无子,最后甚至惑于巫蛊,这样一个女子,废就废了,让她住在长门宫中,各项用度都如以前一般好生供养着,陛下你也就算是对她仁至义尽,何至于还要为了她去责怪你的姐姐?其实你本就不该再让她进宫的,哪有废后还能在皇帝的后宫中肆无忌惮来来去去的道理!好好的,何必再另生这些事端。”
  刘彻知道太后说得有道理,“可是阿娇她毕竟还是朕的表姐,就算以前不好,朕都已经收回了她的玺绶,将她迁去了长门宫那么远的地方了,平阳何必还要欺负她,朕,朕看着都怪可怜的。”
  王太后郁闷,“平阳欺负她?那陛下是不是要说我也欺负她了?”
  刘彻忙道,“没有,怎么会,母后想多了,您是太后,看着这宫中哪里不对了,自然有资格管管,可是平阳阿姊那里朕明明事前都和她说过一次,阿娇现在什么都不是,朕不过念在以前的情分上有时会接她来宫中见见面,让平阳大度些的,本来是件小事,她却还来您这里告状,这又何必呢?”
  关于平阳公主的作为,太后不想再多说下去,免得刘彻要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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