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士相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他一直记着当年他在大樵山对众兄弟许下的诺言,他不会食言,他要这帮跟随自己卖命的兄弟有好下场,他不想让他们带着对朝廷和皇帝的失望走上和数十万清军拼命的战场,所以他有了决定,一个深藏在他心中的决定。
唐三水那边送来的消息表明周士相对济度战败之后清廷采取的措施判断失误,他以为顺治为了保全东南会从西南清军抽调一支回防,然而在贵州杨老堡举行的会议上,信郡王多尼和洪承畴等人制定了快速入滇作战事项。此刻,只怕清军兵锋已入云南。
顺治是在和自己抢时间,他无视广东战局恶化,无视东南有警而催促西南清军快速入滇,为的就是在最短时间消灭拥明势力的正统所在,然后挟灭国之势一一扫清分散在各地的抗清力量。
周士相不得不承认顺治的应对非常正确,他怀疑以顺治的急燥性子不可能有如此应对,很可能是洪承畴从中起了作用。而洪承畴无视自己儿子在太平军手中,力主消灭西南永历朝廷的真实用意恐怕也不单单是为主子献功,为自己身后正名这么简单吧。
清廷上下齐心要平定西南,反观自己这边却还要忙于解决一大帮不肯出力勤王的军头,要顶着跋扈的名声去威逼永历朝廷任命的总督和巡抚,还得想着自己部下们是否甘心,周士相不由叹了口气,他不想和董常清、赵四海去说连城壁的事,这位总督大人颇是有点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意思,都到这会还不肯放下总督大人的架子派人与自己谈,难道真要将他撵出钦州他才看得清局面吗!
“高州那边有何进展,张孝起现在何处?”周士相问赵四海。
赵四海道:“第一镇占领高州府城后,张孝起吓的跑到了石城,葛义派人传话于他,要他来广州,这家伙却是不敢来。”
“不敢来?”
周士相莞尔,知道张孝起是被太平军的凌厉行动吓怕了,怕来了广州后自己会找他算账,殊不知周士相压根没有除掉他们这些永历命官的念头。至少眼下他不会,因为这些人虽然无能,虽然不断的拖后腿,虽然局面稍好他们就要弄出妖娥子,可起码,他们还是忠臣。在永历没有弃国前,这帮人是忠臣。
杀害忠良可是要被史书骂的,史书不敢记,不明真实情况的百姓们也会骂的。
周士相不想被人骂,所以他并没有除去这些督抚重臣的心思,他对赵四海道:“告诉葛义,他的第一镇任务就是给我钉死在高州,从今天起,高州境内只能飘扬我太平军旗帜,任何敢执兵啸聚的兵马,不问他是谁家,都给我打,狠狠打,打到他们服为止!”
赵四海点了点头,董常清忽道:“大帅,既然葛将军已经夺下高州城,张大人又退到石城去,是不是可以让葛将军缓一缓,不要逼得太狠,万一张大人想不开,大帅不免要担上一个威逼忠良的污名了。”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周士相无语的看了眼董常清,却不怪他,在这些这个时代地道读书人眼里,连城壁、张孝起他们这些在国破之后仍在坚持的官员确是忠良。哪怕清朝那边在天下一统之后也会在修史的时候记上他们的事迹,这无关立场,只关乎人心。
“巡抚大人真想寻死就不会跑到石城了。”周士相淡淡的道。
董常清听后沉默,赵四海却轻笑一声,道:“大帅真是将那些忠良逼死,朝廷也不会说大帅不好的。”这话让董常清更加沉默。
赵四海正想汇报调潮州赵自强第五镇和惠州苏纳第六镇到肇庆准备西征事,先前命去安排洪承畴使者的两个兵部吏员却一脸慌张的跑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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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士相用一种惊为天人般的目光打量着面不改色的瞎子李和面无人色的王辅。臣。
闻讯赶来的威远侯郭登第偷偷给了瞎子李一个“你办事不错”的眼色,然后语重心长的问故人王辅。臣道:“辅臣以后有何打算?”
“你们休想我会归顺!”王辅。臣知道郭登第想劝降他,但却斩钉截铁的拒绝。
边上的瞎子李却龇牙道:“你吃了满州亲王的肉,满州人能饶得了你?”
“我不知那是简亲王!”
王辅。臣急眼了,知道那人头是济度的,他当时想死的心都有。
“可你吃了他的肉。”
瞎子李加重语气,再次强调了事实,一个王辅。臣必须正视的事实。
“我王辅。臣得圣上看重委以御前侍卫,又得洪经略看重。。。”
王辅。臣悲呛的话语被瞎子李毫不客气打断,“你吃了满州亲王的肉。”
“我大清兵数十万攻伐西南,明朝江山保不住了,你们广东也长不了。。。。”
“你吃了满州亲王的肉。”
瞎子李又一次打断了王辅。臣的话,王辅。臣大怒:“你!”
“你吃了满州亲王的肉。”瞎子李还是那句话。
“我!”
“你吃了。。。。”
“够了!”
王辅。臣崩溃了,竟是一屁股坐倒在地,颓丧绝望恐惧,许久,他抬头对周士相说了一句:“给我兵,我帮你去打清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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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九章 西征兵力
王辅。臣的突然归顺让周士相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威远侯郭登第是对他说过王辅。臣乃是一员勇将,可前世自己似乎在哪看过王辅。臣在三藩之乱时首鼠两端,最后被康麻子活活逼死,所以对于王辅。臣并没有什么好印象,更加没有招揽之意,明末毕竟不是三国那种得勇将就能得天下的时代,个人的武勇固然可以让自己活下来的机率大增,也能为自己带来荣耀和权力,但对于大局却是于事无补。
晋王李定国那么擅战,能于千军万马中阵斩尼堪,可最后的结局又如何呢。郭登第多次强调王辅。臣当年在大同跟着姜瓖时是多么多么厉害,黄马白袍,十荡十决,把清廷的英亲王阿济格打的都怕了,满州兵见了他也是纷纷躲避,可最后大同城和姜瓖的下场又如何呢。
从罗定起,周士相就从来没有想过招揽什么英雄人物为己用,太平军是他一手草创,军中将领不是土匪就是降将,要么就是良家子弟,这些人谁也称不得英雄,但正是这帮别人看着是乌合之众的小人物们开创了太平军的今天,开创了广东新的抗清局面!
主观上不愿意招揽什么英雄人物,加上前世对王辅。臣的印象也不太好,周士相自然没有招揽之意,也没有答应郭登第扣人的请求,毕竟王辅。臣是代表洪承畴来赎人的使者,把人强扣下来不妥。不曾想郭登第却瞒着他鼓动瞎子李去找王辅。臣比武,难不成两个敌我立场分明的人单挑一下就能彼此把手言欢,携手共进不成?周士相很是不解,更被瞎子李和王辅。臣二人就着济度脑袋下酒的豪迈之举震到。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这句话听着让人精神振奋,可真要去做,天下间又有几人能做得?
真不知这两人是如何下得了口的。。。
周士相发现自己对瞎子李是越来越佩服了,太“能干”了,不过这货和王辅。臣把济度两耳朵给吃了,叫他怎么拿这颗残缺的亲王脑袋去昆明请功,又如何跟永历解释那两只耳朵哪去了,难道直说被我手下一个混蛋给吃掉了不成?
罢了罢了,左右徐应元已经去报捷,有济度的亲王金印和王旗证明,这脑袋送不送也没有多大意义,周士相如此安慰自己。
郭登第说自己也没有想到瞎子李会拿济度人头设套坑王辅。臣,此事全是瞎子李一人所为,乃是他的急智。
听到威远侯夸自己有急智,瞎子李眼睛放光,重重点头,一脸骄傲的看着周士相,似乎自己向来就是很聪明。
“马鹞子这个人确是厉害,我听说他还在辛者库为奴时,吴三桂就想将他要出来收在自己麾下,可却没能如愿。当年我和马宝也曾与此人打过交道,所以对他多少算是了解一二,知他是不可多得的猛将,故而我才请大帅扣下此人。可大帅却不同意,我便私自叫李统领去寻马鹞子比武,此人向来自负武艺出众,身手比他差的他看不起,可要是遇到身手比他好,或是不相伯仲的他却也会非常敬重,引为知交好友。这样就算暂时不能令马鹞子为我所用,日后也总有机会,不曾想李统领却是生了急智,拿济度人头坑了马鹞子一把,让马鹞子不得不投大帅,真乃天助我大明也!”
郭登第越说越是高兴,他是真心想让王辅。臣重归大明的,要不然这等猛将在清军那边,太平军马上就要入广西勤王,很难说阵上不会遇到王辅。臣,要是再让他上演个十荡十决出来,这仗可就没法打了。至于王辅。臣敢吃人肉这事,在他眼里却根本不是事,因为他也吃过。当年,陕北之地真是没有吃的,人饿起来什么都敢吃。
郭登第是侯爷,周士相是伯爷,但言辞举止却是以下属自居,对太平军的将领也是十分敬重,浑然没有半点侯爷威风,这固然是郭登第这个侯爷太过破落,手下只几百兵,没法和太平军相提并论,可太平军在清除粤西大小军头表现出的雄厚实力也是让他自执下礼的重要原因。郭登第是个地道武人,身上烙满这个时代武人的特性,那就是尊奉强者,他知道什么时候应该低头,什么时候又应该抬头。
“马鹞子既已归顺,大帅不妨给他些兵带。此人擅骑战,马上无敌,最好安排在骑军之中。不过,要想此人真心替大帅卖命,却还有一事需要解决。”郭登第道。
周士相问他:“何事?”
郭登第有所担忧道:“马鹞子早年在辛者库为奴时,满州人赏了他一个汉女,二人生有一子,算起来怕也有八。九岁了。这孩子太小,马鹞子不可能把他带在身边,多半留在京中,所以大帅需要想办法把这孩子弄到广东来,要不然有那孩子留在清廷那边,马鹞子总是有所牵挂。”
周士相听后表示会着手将那孩子弄过来,前世王辅。臣似乎也是因为有一个儿子在北京所以才首鼠两端,最后导致身死下场。虎毒不食子,做父亲的再如何狠心,再如何枭雄,总难免要顾虑下子女安危,吴三桂不也同样如此。从北京弄一个小孩子过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钱给的足,唐三水就能帮他办了。
王辅。臣虽被迫要替周士相卖命打清军,可心里还真是牵挂儿子王吉贞,现在周士相主动提出要派人去接他儿子过来,除他后顾之忧,马鹞子再是觉得自己被坑,这会也难免有所感动。
根据郭登第的提议,加上王辅。臣也说自己擅骑战,周士相便委他骑兵千户职,命其至高州第一镇统领所辖骑兵营,准备西入广西。
勤王各镇周士相已做出决定,即现在雷州的铁毅第二镇、在阳江的蒋和第三镇,另调潮州赵自强第五镇、惠州苏纳第六镇并水师一部、骑兵全部,总兵力5万余。
第二和第三镇是老四镇之一,战斗力可以保证。第五镇和第六镇虽是新编镇,但战斗力同样也不弱。原本军帅府提出的西征方案是由第一、第二两镇并第七、第八两新建镇连同骑兵全部西进,不过考虑到第一镇在玄武山大战时减员太大,补入新兵太多,用来压制那些杂牌明军自然没有问题,可要是去硬拼清军却有些危险,所以周士相改了方案,第一镇就留在高州驻防,另调第五和第六镇西进,而第五镇和第六镇西进后留下的防务空白则由邵九公的第四镇和胡启立的第七镇接手。朱统的第八镇仍驻肇庆。(未完待续。)
第五百章 你曾说过,忠臣无后
炮营也抽调两营炮兵随同西进,所抽调火炮均为便于携带的轻炮,最重不过800斤。此两营炮兵由炮镇齐豪亲自率领,八月初二即由广州出发赶至肇庆。
根据军帅府制定的进攻方案,齐豪将带领这两营炮兵配合第二镇进攻梧州,他们也是第一批入广西勤王的太平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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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州,抱着吴六奇小妾正要拔鸟快活的赵自强突然被急促的脚步声惊动,正要发作时却见副将卢光祖一把推开了屋门,看也不看那个被扒光的小妾,急急冲道:“赵兄,军帅府急令,调我们去广西勤王!”
“嗯?”
赵自强目光一闪,一脚将那小妾踹到一边,赤。裸着身子一把从赵自强手中接过急令,粗粗一扫,二话不说拔脚便往外走。
“大帅看得起我们第五镇,我们就随他去救皇帝,他娘个逼的,这大明的皇帝要老子去救,却不知这皇帝给什么好处给我们,要没好处,老子就抢了他昆明城!”
发现卢光祖没有跟上来,赵自强冷笑一声,回头看着他道:“你怕也没用,人死吊朝天,去广西是危险,可他娘的却是有大富贵可捞的。你要怕死,可以不去,我放你走。”
“走?我能去哪?清廷在一日,就没有我卢光祖的好日子过。”
卢光祖笑了起来,笑声充满苦涩,亦充满不甘。赵自强只冷冷看着他,并不阻止他的疯笑。半响,卢光祖笑声噶然而止,一脸平静的从赵自强身边走过,只摞下一句话:“堂堂镇将,实授潮州总兵就这么光着屁股去勤王么?”
“光屁股又如何,只要咱们能打,皇帝见了老子都得跟婊。子一样陪笑脸!”
赵自强毫无顾忌的哈哈笑了起来,很粗俗的将那活儿往裤子里一塞。卢光祖对他大逆不道的话语一点也不奇怪,甚至还很认同,因为他从来不为任何人而活,他只为自己活着,也只为自己而战。清廷那边没他的活路,他便没有任何选择。他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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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州,接到调令的苏纳一脸阴沉,死死盯着军帅府最近才配发的新式地图。许久,他吐了口唾沫,从身边的刀架上取下佩刀走出屋子,吩咐外面的传令兵道:“传令各旅即刻开至肇庆,镇兵本部随本将即刻出发,告诉各旅,我在肇庆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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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不让我去!”
潮州第三旅驻地,所有官兵都在忙着收拾行囊前往肇庆时,一个面目很是清秀的少年却跪在地上,愤怒、委屈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这少年叫于佑明,今年17岁,其父是这个旅的旅校于世忠,也就是他面前这个中年男人。
打记事起,于佑明就没怎么见过自己的父亲,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他只知道自己不断被几个满脸胡子,穿的却是破破烂烂的男人抱着躲来躲去,直到有一天他见到了自己的父亲,一个似乎一辈子没笑过的男人。
别人都说这个男人是他的父亲,可于佑明不承认,因为这个男人从来没有给过他任何父爱,他饿的时候,他不知在哪;他哭的时候,他不知在哪;他想母亲的时候,他也不知在哪!
他,似乎从来没有将自己当作他的儿子,他只关心那些随他逃亡千里的弟兄,甚至几次将自己置于险境中,只为他的弟兄能够活下去,因为他说过,无论如何也要把戚家军的种子留下去,为此,哪怕付出他的生命他也无悔。
懂事以后,少年从那些叔叔口中知道了父亲的一切,他知道自己的父亲背负着家仇国恨,他知道自己的爷爷和伯父们死在一个叫浑河的关外之地,他知道当爷爷和伯伯们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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