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乐也发声了,却是装模作样的要郎廷佐和蒋国柱整顿军纪,确保地方治安,不使海匪有可趁之机。郎、蒋督抚二人自是应承下来,岳乐又问蒋国柱管效忠收复镇江、苏州失地的情况,蒋国柱一一说了。听管效忠领军在苏州的太仓,没有同马逢知一起抵御海匪,岳乐觉得不太妥当,正要下令派梁化凤带兵也去苏松,以重兵监视海匪,免得出什么差了,却听堂外远远传来一声悲呼。
“总督大人,你是要将有功将士赶尽杀绝吗!”
什么赶尽杀绝?
岳乐和郎廷佐他们一愣,抬眼便见江宁之战首功之人总兵梁化凤一脸悲戚的奔了过来,他手中还拿着几份急报。
“梁总兵,发生什么事了?”
梁化凤是自己的标属,蒋国柱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所以很是关切的迎上去。同蒋国柱刚才一样,发现安亲王也在,梁化凤忙上前跪拜行礼,尔后很是悲愤的将手中几份急报递到了岳乐面前:“请王爷替我等江宁守城将士做主!”
“这?。。。”
岳乐也是和先前的郎廷佐一样一头雾水,伸手接过急报,随手给了郎廷佐一份,二人立时就看了起来。看过之后,却是双双变色。
急报共有三份,分别是和州、太平、宁国三府发来,上面说是水师右营守备王大成、和州副将赖天光、当涂游击蒋庆等部所属官兵和海贼勾结作乱,结果被奉总督衙门之令的满蒙大兵平定。
“这怎么可能,我何时下过这种命令!”
郎廷佐简直呆了,别人他不知道,可这王大成、赖天光、蒋庆他却是印象深刻的,因为这三人在当初海匪围城时奋不顾身率兵入援,城中出击时更是率先士卒立下功劳,也正因为此,郎廷佐才命他们率部出城捕杀海寇,为的就是让他们再立些功劳,将来也好大用。哪曾想,这等忠心不二的官兵也被当贼兵绞杀了,那些满蒙大兵还是奉自己的命令,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想那水师右营守备王大成于我江宁危急之时,领马步兵150名穿过海匪重围入城协守,与贼激战之时,身中数箭都不退缩,末将看在眼中都是敬佩不已,今日海匪退去,他奉命出城捕杀海匪,却惨遭总督大人下令杀害!。。。总督大人如此作为,是不是要将我等守城将士尽数杀了!。。。王爷,你可要替我等做主啊!”
梁化凤是悲愤莫名,更有兔死狗烹之寒,他怎么也想不能郎廷佐为何要这样对待守城有功将士,难道真是为了抢功不成!
岳乐大怒,猛的质问郎廷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爷,下官真的不知情啊!”
郎廷佐真是有口难辩,三府所奏都称那些满蒙将士是奉他之令,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未完待续。)
第七百三十一章 胡无人 汉道昌
徽州府休宁松罗山下,一条火龙沿着蜿蜒的山道向着东方飞速游动着。
“快,再快一点!”
“跑得动的给我跑,跑不动的到道边去等收容,别堵着后边队伍的路!”
“弟兄们再加一把紧,到了前头的屯溪就能歇脚了!”
“。。。。。。”
第一镇丙旅的百户范大安的嗓子早已喊得哑了,当年因为听说新会城中空着很多房子没人住便从乡下进城想捡便宜的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如今竟然成了太平军的百户。回想当年趴在城墙上看着那帮从圭峰山中如野人般杀出来的太平军,和同伴担心自己会被城中清军做军粮的范大安恍若隔世。
听百户说到了前面的屯溪就能歇脚,士兵们一下有了盼头,尽管他们跑得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跑的脚板底子生疼,可还是强打起精神,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前方疾行,为的就是能够歇上那么一两个时辰。
队伍中,一个总旗模样的军官不时和周围的士兵说些笑话,却大多是荤段子,听的士兵们轰声笑着。范大安不用回头,也知道那说荤段子的家伙是谁,不过他却没有去制止的意思,因为这些荤段子确是能叫人提气。弟兄们从江西景德镇一路疾行东进,听说到南京城下要走**百里路,大帅却只给十天时间,算下来每日都得行军**十里,这等强度便是一直重视训练长途拉练的太平军也是吃不消,况那些反正兵和降兵呢。
范大安知道,这两天那些反正兵还能撑得下来,可再走一两天,恐怕掉队的就多了,就是他手下的老太平也将出现掉队的,毕竟这等急行军不是单靠毅力,单靠咬牙坚持就能完成的。士兵们真跑不动了,你就是拿刀架他们脖子也没用!
好在出发前,镇指挥所已经专门成立了收容队,将各部分成了一线和二线兵。一线兵就是能跟上趟跑到南京的,二线兵就是掉队被收容的。这样就不用担心士兵掉队和部队失去联系,没人组织指挥他们。
“范老哥,老弟我手下的兵还算不错吧,老哥还看得上?”
那不断说荤段子为士兵打气的总旗快跑几步,奔到了范大安身边。这人是原江西绿营把总李锦昇,是明朝世代军户出身,手底下的本事很是平庸,不过为人却好吹牛皮。当日闻听太平军从广东杀来时,这李锦昇便对手下兵扬言要把“贼秀才”生擒活捉,让大清皇帝给他封公封侯,不想太平军一来,他就举旗“反正”了。眼下连同他手下的几十个兵被编在范大安这一卫,得了个总旗的差遣。这次全军轻装疾行东进,范大安他们也被带上了,一路上表现的还不错,至少这会没听他们有牢骚怪话,一个个都在咬牙坚持,似是想证明自己不是太平军口中的什么绿营草包。
对李锦昇这个老兵油子,范大安没好气与他说话,哼了一声:“这才哪到哪?是驴子是骡子都得拉出来溜,再过两天你看吧,到时掉队还是好事,别他娘的全偷跑了。”
“老哥这是瞧不上兄弟我?别的不说,这练兵兄弟可没说的,祖上可是正儿八经的大明军户,家中留下来的兵书多了去。”
李锦昇很不服气,他打不过太平军不假,可手底下的兵却不是怂蛋,他可真是按祖上留下的兵法训过的!这两天手下兄弟也给他涨面子的很,没一个叫苦的,哪个不是铁骨铮铮的大老爷们,怎的百户他就是看不上呢!
范大安瞪了李锦昇一眼,骂道:“行了,少在这和老子吹牛!到后面看着些,别你手下的兵真他娘的跑了!”
“他们敢!真要给我丢了人,我拿刀剁了他们!”
话是这么说,可李锦昇还是乖乖的回到后面去,吹牛归吹牛,自己手下兵的真实斤两,他还是清楚的。
。。。。。。。
屯溪,早已布满篝火,军帅府的一帮参谋早早就在这里划定了各镇营地。各镇指挥所也派人在这里负责,保证先后赶到的士兵们能够有条不紊,不致发生混乱。
刘邦栋,字扶梁,河南开封府郑州人士,其三祖父是个挺出名的大人物,乃是先后参加过万历三大征,最后战死在萨尔浒的太子少保、万历以来大明第一悍将刘綎。
刘邦栋自个有秀才功名,崇祯年中原大乱,他投笔从戎,辗转反侧投到了黄得功帐下,升至千总。黄得功败亡后跟着上官降了李成栋,跟着李成栋从北方一路杀到广东,后来又跟随李成栋反清,失败后只好落草为寇,后来闻听香山的太平军占了广州城,便和手下兄弟一起来投奔太平军,被编到第一镇。这人经历和太平军的早期首领胡全倒是有些相似。
刘邦栋参加了潮惠大战,因作战勇猛并砍了三个满蒙鞑子,积功升至第一缜甲旅甲营丙卫的卫尉。眼下他正和安军使卢义在忙着督促伙兵生火做饭,以确保士兵们都有热饭吃,都有热水烫脚。
不一会,热水被烧好,伙兵们敲打铜盆,从车上抬下一个个大木桶,然后将热水倒进去一个个的抬到那些疲倦不堪,倒在地上和衣就睡的士兵面前。尽管眼皮子已经睁不开,身子骨都乏力,可士兵们还是挣扎着起来将脚放在木桶中烫洗。安军使卢义还特意一个个的问过去,发现有士兵脚上起泡,便蹲下来拿针替他们放掉,然后由随军郎中替他们裹上纱布,确保他们的脚不会被磨烂。
营里的传令兵过来通知刘邦栋到营里军议,卫里的事便由卢义和副营尉负责。卢义自己也累得不轻,他原是香山城中一家米行的伙计,太平军攻入香山后他报名参加了太平军,因为识字一开始就被放在营里做直属兵,后来被下放做小旗,如今担任安军使一职。
卢义算是太平军最早期的一批安军使,因此得已参加了军帅府在广州兵备讲习所举办的安军使训练课程,卢义记得很清楚,当时潮惠大战刚结束,而他们这批安军使也马上要结业返回各部队时,大帅周士相却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为他们上了最后一课。
那节课,大帅没有和他们讲安军使的具体职事,因为这些之前他们都已学习过。
年轻的大帅在那节课上只在板上写下六个大字——“胡无人,汉道昌”
之后大帅在前面三个字上重重圈了一笔,告诉卢义他们,这就是太平军现在及将来要做的事,而卢义他们这些安军使最大的职责便是告诉士兵们,如何做到这三个字,又为何要做!(未完待续。)
第七百三十二章 破金陵 不封刀
“郭老道,你想什么呢?”
被卢义唤作郭老道的真是个道士,此人姓郭名城,原是江西龙虎山的道士,一直随着师父避世不出。不想太平军攻入江西后,一队清军绿营败兵跑到了龙虎山附近打粮,把山下几个村子都给屠了,一些村民便往山上跑,结果被那帮绿营兵拦在山门,拿麻袋将他们罩住,然后浇上火油点火焚烧,以为取乐。
当时正在山门里和众师兄弟躲在一起的郭城被清军的暴行激怒,挣脱师兄弟们一个人就提着把菜刀冲了出去,结果一连斩杀清军九人,吓得其余清军惊慌而逃。犯了这么大的事,龙虎山上的众道士自然怕清军会来报复山门,郭城倒也爽快,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他这就下山投案,免得连累师门。
就这么着,郭城从龙虎山上下来,原是想到官府投案,结果四下一打听,这江西的清军早就被广东来的太平军给打败了,官府那帮鞑子任命的官员要么投降成了大明的官,要么就被太平军抄家灭门,老老少少连帮崽子都叫杀了个干净,眼下这江西是姓了明了!
这可是个大好消息,郭城原想回山将这好消息告诉师父和众师兄弟们,可转念一想,他六岁上山,一晃就在山上呆了二十年,固然跟着师父学了一身好本事,可在此之前他连山门都没下过,每日就是挑水砍柴,学道练武,活得也未免太无滋味。要这样活一辈子,这身本事岂不是浪费了?
这么想着,郭城便决定投军,靠一身武艺也觅个前途,活出个人样来。于是他便到就近的太平军招兵点报名投军,结果被来招兵的百户刘邦栋一眼相中,让他做了自己直属的卫兵,负责旗号和传令。
因为郭城长相有些显老,刚入营时又穿着一身邋遢的道衣,乍一看就跟哪破道观冒出来的老道士一样,所以营中的太平军都将才二十六岁的郭城唤作“郭老道”。
安军使卢义在仔细了解了郭城过往经历后,吩咐不许称郭城为老道,不想郭城自个觉得被人叫做老道挺不错的,因为他师父就是被山下的村民称为“张老道”。而且打小郭城就听师兄他们说,凡被人称之老道的,那都是有大本事的,受人尊敬的,所以郭城坚持要同伴们称他郭老道,卢义哭笑不得也就随他去了。
郭城发呆,是因为打小到大,除了小时候师兄他们为自己洗过脚外,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替他洗过脚。而现在,卢安使正捧着他的脚,一边洗着,一边察看下面有无起泡。
“卢安使,我自个会洗,我这脚板硬实得很,你放心,我能跟队伍走到底。”
郭城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双脚从卢义手中挣脱,卢义却笑了起来,将他的脚重新按进桶中,一边洗一边说道:“大帅说过,咱们太平军中的将士,只有首先照顾好自己,才能去替天下人杀鞑子,要是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那就是有再多的鞑子在你面前,你也杀不得。。。你别小看这洗脚,以前我跟刘百户在惠州打鞑子时,每天宿营时就用热水烫脚,这样第二天脚底便舒服得多,不会起泡。要是不烫烫,活络下血管,铁定会起泡,到时疼得你是寸步难行。。。。眼下咱们才走了两百里路,离南京城还远着呢,要想顺顺当当的到南京,这脚板子可是一点问题都不能出的。”
“我知道这道理,不过卢安使你还是让我自个洗吧。”
被一个大男人洗脚,郭城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卢义呵呵一笑,从地上起身,擦了把手上的水渍,对郭城道:“大帅说了,天下汉人是一家,咱们太平军的兄弟更是亲如家人,我们这些做长官的是家人的同时更是兄长,是父母!。。。你说这做兄长的给弟弟洗个脚有什么不对吗?往后啊,等你积功升了官长,要是也当了安军使,你也得跟我现在一样关心照顾手下的弟兄们,把他们当真正的家人看待呢。只有咱们弟兄亲如家人,在战场上我们才能共同进退,才能放心的将侧翼和后背交给战友兄弟,才能勇敢无畏的前进!”
“天下汉人是一家。。。”
郭城定定的想着。卢义走了,却是却察看其他人的情况,直到很晚,所有人都睡下了,他才舀了一桶热水一边坐在篝火边烫自己的脚,一边就着咸菜吃着锅底剩下来的锅巴。锅巴有些硬,他用开水泡着,这样吃起来才不那么费力。
突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卢义以为是哪个士兵起夜小解,回头看了下,却看到一张很熟悉,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的脸庞。
“大帅!”
卢义激动的就要站起来上前拜见周士相,周士相忙抬手朝熟睡的士兵们指了一指,示意卢义不要惊动他们。卢义忙坐在那里动也不敢动一下。周士相笑了笑,上前借着火光打量这年轻的军官,也是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自己在哪见过这个人。
最后,周士相的目光落在这年轻军官捧在手中的碗里,发现他在吃水泡锅巴,不由怔了下。周士相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拍了拍这个年轻军官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
卢义呆呆的坐在那,看着葛镇将和陈千户他们簇拥着大帅消失在夜色之中。
。。。。。。。
为了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南京,东征的所有太平军将士都被要求轻装行进,除了必要的武器、盔甲,每个士兵只允许携带20斤粮食和一床六斤重的棉被,所以此刻躺在屯溪岸边空地上的三万余太平军将士都是围着篝火露天而睡,根本没有帐逢。此时已是八月底,南方也有了寒气,甚至凌晨还会有露水。
一路行来,到处都是熟睡士兵发出的酣睡声,在哨兵和巡逻警戒士兵的目光注视下,周士相一行小心翼翼的穿过营地,来到了正静静流淌着河水的屯溪边。河边的风将亲卫们举着的火把吹得明灭不定,不远处军旗的猎猎响动回荡在每一个人的心底。
“这份南京城的构造图是军情司从一个叫魏有青的前锦衣卫百手中重金买来的。”
“魏有青?”
“据此人说他是天启朝大太监魏忠贤的远房侄子,魏忠贤没倒台时给他谋了个锦衣卫世袭百户。魏忠贤死后,他被赶出了锦衣卫,后来流落到了江南。甲申年清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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