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个时候,范府终于有人反抗了。
范家大园有数十名护院家丁,他们有的在满兵冲进来后知道不妙,翻墙逃走。可墙外,却是一排排持着长矛的清兵。
他们无处可逃。
人之将死,亦会拼搏。
护院们奋起反抗,可却根本改变不了他们被屠的命运。
二十多个出生在范家、长在范家的家生子拼死反抗着满兵,他们一边抵抗一边往后退,最终血染花厅。
范家大院成为人间地狱时,大院的主人范三拔仍在昏迷之,满兵发现躺在床上的他时,也不管这男人是谁,上前对着他的脖子就是一刀。
“噗哧”一声,昏迷中的范三拔浑然不知自己已不在这个人世。
或许,昏迷对他也是个解脱,至少他不用看到在他家中发生的可怕场景。
刘氏抱着儿子范毓馨被丈夫的死吓呆,她哭着嚎着趴在丈夫的尸体上哀号。
四岁的范毓馨也没能躲过被杀的命运,刘氏被满兵拖上了大床。床下就是她丈夫和儿子的尸体。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多少满兵从自己身上翻下,刘氏已经没有意识,她的下身都是血。
范家做了什么孽?老天爷要如此惩罚!
刘氏咬断舌头的时候,她的肚子动了一动。
范永斗的三弟范永民带着两个家生子负死顽抗,范永民身手不错,平日就喜耍枪弄棒,甚得大哥范永斗的喜欢。此时,他瞪着血红的双眼,咆哮着和几个冲上来的满兵绝望的顽抗着。
忽然,范永民的左腰一痛,他被满兵剌中。那两个家生子也是力战不支,被满兵们乱刀砍死。
范永民的两条胳膊被满兵从身上砍下。
那刻,他想起二十年前,他和大哥范永斗在低价收百姓粮食时,为了让这些刁民顺从,他们拿铡刀连着切断了五个年轻人。
这是报应么?
范永民不知道,他等不到答案。
范家的女人被满兵们从各处搜出,尔后将姿色不错的关在几间屋中。
她们将优先供满兵军官们作乐,尔后,她们最好的命运是被卖于妓院。
在那,虽然耻辱,总能活下去。
范家大院内,满兵到处搜捡范家大院的存银,只要值钱的物件被他们一股脑的搬了出来。
几十尊金像被砸碎在地,一箱箱的银子从地窖中被抬出,一盒盒的金银首饰、珠宝玉石被倒在青石铺就、已经染满鲜血的地上。
一本本帐册、一叠叠银票被搜出,仅从范家大院抄出的金银就有一百三十余万两。帐册上边记着范家在直隶、河南、山西四十州县遍设盐店,在天津沧州有囤积盐的仓库,在北京有商铺十七间、银号一家;在张家口有商铺53间,银号一家;在归化城有商铺8家,在太原有商铺19间,银号一家;在河南彰德府水冶镇有当铺一座,其余各地大小当铺数十家。土地方面,仅在张家口就置地106顷,分布各地的房产近1000间。大致估算,范家的家产大致在一千二百万两白银左右。
“早该抄这帮汉狗了,竟然比咱满人富上天了!”
海通阿咒骂着,命人将那刻有“皇商”的印记砸下,又亲自将范家供奉的圣旨取走。
(未完待续。)
第八百一十四章 我不说话
查抄范家,竟有这么大的油水,着实让奉太后之命前来晋省的内大臣遏必隆惊喜。
议政王公大臣会议上,布木布泰虽纳范文程意见,行这杀鸡取卵之策,但考虑到也不能太过寒了那帮替大清效命的商人之心,故布木布泰会后又召遏必隆,让他择上三五家巨富动手,只要能解了国库燃眉之急便可,不必竭泽而渔。毕竟大清仍拥有北中国和南方的闽浙、云贵,局面上仍较南方复明势力强,属“正统”,所以有些事情也不能做的太过。
布木布泰面授机宜,指出不能“无罪而诛”,遏必隆心领神会,到了晋省后,便立即以“外通察哈尔”的罪名将八大皇商之首的范永斗给下了狱。
“外通察哈尔”这罪名可是不小,现今察哈尔亲王是林丹汗次子阿布奈。和其兄额哲对清朝亲近不同,阿布奈对先人的耻辱耿耿于怀,对清廷更是痛恨,虽说他是清朝皇帝福临的姐夫,可自袭为亲王后却是不肯到北亰朝见,暗地密谋反清。阿布奈有二子,长子布尔尼,次子罗不藏也皆对清朝充满恨意。其子布尔尼颇有勇略,深得族人之心。
原本清廷准备待南方战事平定后,就用兵察哈尔,逼迫阿布奈到北亰来,然后软禁于他,不曾想,南方战事这几年却是江河日下,清朝的精力都被拖进南方战事这个无底洞中,甚至于连皇帝福临都率大军亲征,国库空虚的更是可以跑马,自然无法腾出手解决阿布奈,只能从贸易上对其封锁,尽可能的削弱察哈尔的实力。
现在遏必隆给范永斗按上外通察哈尔的罪名,那就是打一开始就存了查抄范家的心思。他到了晋省后,当地的官员不是没有劝过这位内大臣,倘朝廷真的急需用钱,可下旨让这些皇商捐献,这样既能得其钱财,又能免做杀鸡取卵寒人心之事,岂不两全其美?
遏必隆却不敢告诉这些晋省的汉人官员,大清现在不是急需钱,而是十分十分需要钱,要的也不是几十万、几百万这样的小数目,而是以千万计!
皇商们能甘愿向大清献上多达千万的钱财?肯定不可能,所以遏必隆绕开晋省的汉官,直接命令他带来的满州兵到张家口先查抄范家大院,尔后再查抄范家在各地的产业。
听闻范永斗被钦差内大臣下令锁拿后,其余诸皇商都是吃惊,因为他们从未听闻范家和察哈尔有私通,顶多也就是偷偷卖些物资给他们。这事无论在前明,还是现在,都是司空见惯的事。皇商们能有今日,哪个不是靠着偷偷和口外做生易发的家?就是大清朝,当年不也是和皇商们秘密做买卖么,大清入关还因此事赏赐皇商们,怎的现在却突然要抓范永斗了?
不过诸家皇商们虽然疑惑,但却没人站出来为范家说话,也不替范家活动,一个个反而幸灾乐祸等着看范家倒霉。诚然,他们都是大清皇帝册封的皇商,大清没入关前他们联合在一起,可现在,八家可没多少合心的了。
商场如战场。
范家凭着内务府的特权大肆扩张经营,早就损害了其余七家的利益。那七家巴不得范家倒掉,这样朝廷吃肉,他们就能喝汤。要知道,范家一旦倒下,那空出来的生意大的能吓死人!
于是,晋省官场和商场在范永斗被抓这事上,集体保持了沉默。就是先前和范家关系紧密,有不少交集、入了不少干股的官员们也是明智的选择了靠边,不敢沾范家这身臊。有几家皇商的家主更是痛骂范永斗枉负皇恩,狼心狗肺,外通蒙古,不得好死。
遏必隆自然是乐意看到这个局面的。虽然具体数字没有得出,查抄出来的还有很多暂时无法变卖的土地、房屋、古董字画等,但从范家大院和他家的各处产业中,抄出来的现银就有五百多万两!
这个巨额成果让遏必隆抑止不住的激动,他知道范家身为八大皇商之首,又承包了内务府和口外亲附蒙古的所有贸易,在关内各省都有产业,金银如流水般,却不曾想到这范家真是富可敌国的很!
和那直接查抄范家大院的二等侍卫海通阿一样,遏必隆对富可敌国的范家很是痛恨,再想到其余几家,他咬牙切齿更是心痒痒,于是很快又以同样的罪名查抄了灵石王登库、平阳靳良玉、蒲州王大宇、榆次梁嘉宾四家皇商,抄得现银九百六十余万两。
这一举动可是把剩下的几家吓得不轻,然而人的自私天性让他们失去了最后自救的机会。他们竟天真的以为朝廷动不动自己身上,大清不可能把皇商们全都宰了,总要有人替大清干活吧!
遏必隆没有这样想。
大量银车被押送回北亰时,遏必隆上了两道密折,一道是给太后布木布泰,一道是给远在扬州的皇帝。密折内容是请准继续查抄余下几家皇商及和内务府有关系的商人,一次性解决国库缺钱问题。所谓长痛不如短痛。
布木布泰也被晋省商人们的巨额财富惊呆了,她回的密旨上只要遏必隆“斟酌行事”。皇帝没有旨意过来,却有御前侍卫快马带来皇帝的口谕,只一个字——“可”。
有了皇帝和太后的同意,遏必隆便更是肆无忌惮了,他迅速将抄家扩大化,再接再励,先后又抄介休田生兰、太谷翟堂、平遥黄云发及清源常氏、齐县乔氏、齐县渠氏、太谷曹氏数家晋省商人,得银共计一千六百余万两,另有无数财产。
“起初,他们抄范家时,我觉得范家倒了于我有好处,所以我不说话;接着,他们抄了灵石王家、平阳勒家。。我想,朝廷没动我家,说明会大用我家,所以我不说话;后来,他们又抄了介休田家,太谷翟家、平遥黄家。。。我依旧不说话,因为我想八大皇商全死了,我曹家就能成皇商了,这是多么难得的机遇啊!最后,他们来了我家,没有人看我的笑话,也没人同情我家,更没人替我家说话,我很后悔,可一切已经晚了。”
被杀前,太谷曹家家主曹万全落下了后悔的泪水。(未完待续。)
第八百一十五章 杀猪传统
周士相回到南京的第二天就收到了军情司传来的消息,消息是从河南中转站传过来的,说清廷派内大臣遏必隆在山西大抄皇商,兴起无数大狱,杀的是人头滚滚。据说,山西各家皇商被查抄的金银数目不下千万两之巨。
周士相被这个消息弄得有些糊涂,不明白福临好好的干嘛去抄替他效命的山西商人,他这一弄,以后还有谁敢替他爱新觉罗家卖命?他就不怕此举会让北地汉人士绅官商心寒,翘首盼大明王师吗?
周士相手下的幕僚桂永智是原满清广东总督李率泰的师爷,董常清则是广东惠州的一个普通生员,二人对于满清方面,尤其是北方的情况了解不多,因此难已解答周士相这个困惑。早前充为谋士的徐应元和郭绍这会又不在身边,就是在,他二人投诚之前一个是知县,一个是盐巡使,见识比桂永智都差,自也难提供对这个情报的准确分析。
在江西投诚的原监察御史李之粹倒是对北方情况比较了解,可惜现在人在南昌出任布政使,负责稳定江西局面,算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蒋国柱又在苏州,郎廷佐和朱国治这两个满清死硬派前番就被周士相拷打过,愣是咬牙一个字不说,所以也甭指望他们能替“贼秀才”释疑解惑。
钱谦益这里因为路上还是受了风寒,所以到了南京后周士相特意将从前的钱府腾出,让这位老宗伯好生休养几天,这会自也是不好去问询。再说,钱谦益未必就比桂永智他们强多少,毕竟此老只是文坛领袖,而非如范文程、宁完我、洪承畴这等可决夺天下的重臣。有些事情,恐怕他的意见比小儿都不如。
最后,周士相想到了一人,那就是他在苏州时,随湖广援剿军团先头部队一起来南京的原清湖广总督张长庚。
先期抵达南京的是太平军老四镇之一的第二镇,镇将铁毅同时兼任湖广军团的副都指。铁毅除了将张长庚带来之外,还带来了一人,却是在长沙被俘的孙可望。
周士相还没来得及去见见那位大西军的大王子、大明朝的秦王、大清朝的义王殿下,只让先与岳乐、郎廷佐、梁化凤、朱国治、额色黑关在一起,待忙完手头几件大事之后再去见孙可望。至于是杀是关,周士相暂时还未拿定主意。
张长庚不是和孙可望一样是以俘虏身份被押到南京的,而是以降官身份来的南京。理论上,只要张长庚不跑,太平军方面对他必须是要客气的。周士相在接报武昌已下时,给于世忠发出的指示也是要好生对待张长庚。千金买马骨,难得有一个总督级别的满清大员主动投降,周士相若不好好利用,也未免太对不住这根马骨了。
张长庚直到进入南京时,方真正松了口气,知道性命终是保住了。他不是怕“贼秀才”会杀他,而是怕夔东那些闯贼大寇杀他。他抢在湖广提督董学礼前开城投降后,根本不敢留在武昌,而是求太平军的湖广军团都指挥于世忠将他送往南京,因为他很害怕李来亨、袁宗第他们会清算他任湖北巡抚期间对夔东犯下的罪孽。
张长庚的猜测是对的,虽然于世忠有过劝阻,但明军控制武昌城后,忠贞营的大将郝摇旗和贺珍就把董学礼和一干投降的绿营兵给屠了。可想,要不是张长庚提前逃入太平军的军营,说不定亦会被急于报仇的忠贞营方面杀掉。
张长庚被带到周士相面前后,和从前那些降官一样,都惊讶于这个“贼秀才”的年轻。但想金厦的郑森二十多岁便领大军,西南的李定国也是差不多的年纪便独掌一军,而满清方面这些年也都是由年轻的宗室领军,心下也就释然了。在犹豫了片刻后,张长庚跪倒在地向周士相行了大礼,不知是习惯还是紧张,他用的是满清的礼节。
周士相笑着扶他起来,并未计较张长庚礼节上的失误,而是先称赞了他一番。无外乎因为张长庚的识时务之举,武昌城中的百姓得以避过战火,也使明军减少伤亡等等。张长庚自是百般惭愧,不住说我从前有罪什么的。周士相哈哈一笑,与他道既已弃暗投明,那从前所做的事就不要再说了,往后他还有借重之处。听了这话,张长庚自是如吃了一颗定心丸,眼下,除了担心北京的家人外,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周士相复道,他有一事不明,不知张长庚能否为他解惑。张长庚立时如受宠般,忙说愿为粤国公分忧。
周士相便将山西发生的事情简短于张长庚说了,张长庚听后思虑片刻,对周士相道清廷对山西商人下手,无非是因为国库没钱。
“从前鞑子无钱,便靠抢掠,尔今有国公在,鞑子无从抢掠,江南财赋重地又失,鞑子却又要维持他们的朝廷和大军,自然只有对治下有钱人动手。。。那八家皇商自天启年间便与鞑子私通,三十年下来,家产俱是可观,抄了他们,清廷须臾之间,倒是不必担心缺钱了。”
张长庚这么一说,周士相自是明白了,但又觉不可思议,问张长庚清廷做这杀鸡取卵之事岂不怕寒了人心。
张长庚笑道,清廷此刻便和崇祯朝一般,入关以来的积蓄都耗在了南方战事,如今这战事依旧持续,如无底洞般需要填入大量钱财、人力物力,而北地早就破败,天下有数精华只在江南和湖广,如今却都被周士相所占,他们要再不下狠手,只怕北地保不住,大清也保不住。这当节骨眼上,清廷又如何顾得了那么多。至于所谓人心,完全是勿需担心之事,这年头,要做狗的多了。只要清廷不倒,争着去叼清廷抛出骨头的狗多的是。今日有八家皇商,明日未必没有十三家巨富,当然,他们最后的结局同样逃不过被清廷抄杀。因为抄杀有钱之汉人,是清廷早在关外就推行的国策。
“鞑子在辽东时就有杀猪一说。这杀猪却非真杀猪,而是杀汉人。老奴在时,便喜查量汉民粮谷,凡每人有谷不及五金斗的,定为‘无谷之汉人’。老奴说‘无谷之汉人’是‘不耕田、无谷、不定居于家,欲由此地逃往明国之光棍’,谕令八旗官兵‘应将无谷之人视为仇敌’,发现就捕杀;后下谕,指责‘有谷之汉人’窝藏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