榔是要反,也得当他没有反。这做法用汉人的话说叫掩耳盗铃,可眼下这耳不掩也得掩!
大清不比从前了。
“那你们说怎么办?”顺治拿不定主意。
索尼想了想,咬牙道:“吴三桂一直想要云贵永镇,主子不妨下旨将云贵给他,安抚住他。”
“这不是叫朕示弱讨好于他?”顺治有些气急败坏,明知吴三桂有了反意,却还要封他两省,这不是讨好是什么?
他看向鳌拜:“你说,怎么办!”
不想鳌拜的主意却比索尼的还要不堪,鳌拜竟道:“若依奴才看法,不但云贵可给吴三桂,湖广、广西甚至广东都能给他。他要有本事,哪怕南京都能给他。”
“混帐奴才!”
顺治气不打一处来,抬脚想踹鳌拜,脚在半空却停了下来。因为他意识到,鳌拜的主意其实是个好办法。吴三桂接回朱由榔的原因无非是看到清军在南方连续大败,连南京都叫明军光复,所以不看好清朝,想通过朱由榔来为自己捞取最大的好处。但真要捞这个好处,他肯定要和清朝开战,便算能赢,也要伤筋动骨。可要是清朝直接将这好处许给他,比他原先一直想要的云贵大的多的好处,吴三桂未必就不会动心,未必就要铤而走险和清朝为敌了。
顺治虽然性子易冲动,但沉下心来思考问题时,却还是能敏锐看出问题关键所在的。湖广、两广现在都在明军手里,将这几省许给吴三桂,清朝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可只要吴三桂上了这个套,那就不虞他会作乱,等大清喘过气来,将来自然收拾得了吴三桂。再者,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拿别人的东西去赏狗更便宜的事了么。
“就这么办,不过派谁去说服吴三桂?”
顺治也是果决,前番议政王公大臣会议说要抄查皇商,以解国库不足,他想也未想就同意了下来,因为他很清楚,大清真要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将南方数省拿出便和抄查皇商一样,都是先固大清根本,解燃眉之急。
鳌拜提醒道:“方子,不是去说服吴三桂,这会让吴三桂觉得朝廷有求于他,会助长他的反意。奴才以为派人去宣旨便是。不过派去的人要有敏捷头脑,能洞察幽微,又要有超人之胆气,不至于被吴三桂所慑服。除此之外,奴才认为此人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是什么?”
“此人必须忠于皇上。依奴才看来,人之忠贞与否,在于其心,非于其表。若要知之,实在比登天还难。因此,奴才认为,既然无法得知其里,便只有依据其表。”
“依据其表怎么说?”
“汉人百姓与汉人官员来比,官员比百姓更忠于圣上;汉人与满人相比,满人比汉人更忠于圣上;满人百姓与满人贵族来比,满人贵族比满人百姓更忠于皇上;而贵族之中,又以皇亲国戚最忠于皇上。所以奴才觉得得派一满州宗室亲去云南宣旨,如此既显主子对吴三桂的重视,又能不被吴三桂摄服,这样在云南就能代主子行事,给吴三桂制造些麻烦,延缓他起兵的脚步。”
麻勒吉在边上听鳌拜这么说,不禁想到撤到保宁的信王多尼和平郡王罗可铎,要是他二人有这胆色,钉在贵州不走,哪还需朝廷另派人到云南。只要死守贵州,吴三桂就一日不能出滇北上,最终结局就是活活困在云南。只可惜,那两位年轻王爷胆色太弱了些。
顺治想了想,觉得有理,便问鳌拜:“依你之意,派谁去最合适?”
“侍郎石图合适。”
鳌拜提了一个人选,便是宗室出身的礼部满侍郎石图。顺治当下便宣石图来见。石图到后,鳌拜将皇帝欲将南方数省封给吴三桂,以使其能够出兵对付太平军的意图说了。
待鳌拜说完,顺治问石图:“朕想依鳌拜之奏,你意下如何?”
石图忙道:“皇上此举英明!。。。皇上所虑在于吴三桂是否拥兵作乱,若按鳌拜所奏,既可以不给其生乱之口实,又可削弱其力量,还能显皇上宏恩,不失为上策。”
顺治又问石图:“若吴三桂不奉旨,你如何做?”
“臣便想方设法拖延于他。吴三桂所虑在于认为大清丢了江南,不看好咱大清,故生了反意。但若是大清给了他更加有利的选择,他未必不会动心。他不动心,他手下的将领们恐怕也会有人动心。总之,臣去了云南,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想尽一切办法拖住吴三桂。”
石图倒也忠心,竟是抱着必死之心要去云南拖延吴三桂作乱。顺治很是感动。
鳌拜对石图道:“你去了云南,要想办法除掉朱由榔,只要朱由榔死了,吴三桂便无筹码在手,此人性格最是犹豫,或许就能消了反乱之心。”
听了鳌拜所言,顺治亦觉这点十分重要。吴三桂肯定是不愿奉那贼秀才所拥伪唐王的,要不然他也不会把朱由榔接回来。一旦朱由榔死了,吴三桂便没了拥立对象,要么奉伪唐王,那样他能得到的好处不会有太多,要么就自己举旗,那样则更不得人心。最后,他最大的可能是继续拥兵不动。而这,是顺治最愿意看到的结果。
“朕另外派些侍卫给你,你一并带到云南。洪承畴也在云南,吴三桂能反,朕却不信他有反意。你到了云南后一定要多听洪承畴的意见。。。。”
顺治正说着,大学士巴哈纳匆匆来报:“皇上,江南有消息传来,伪唐王在南京登基为帝了,年号定武。”
这个消息让顺治和索尼、鳌拜他们都是沉默。屋内,一片寂静。(未完待续。)
第八百二十五章 宫装女子
江茜临江府萧滩镇是往南昌的必经之道,镇上有家开了二十多年的客栈,掌柜姓董,临江本地人。从前客栈生意还算不错,不过打清军占了江茜后,这客栈生意却是一年不如一年。太平军来了后,这生意也未有什么起色,一年到头下来,也就能勉强温饱。究其原因,却是因为人少了。自古做生意,做的是人,有人便兴旺,便发达,便热闹,这没人,自然冷淡。
别地董掌柜不知道,萧滩镇的情形他却是最清楚。崇祯十七年时候,镇上有两万多人,现在只剩一千多人。这萧滩镇还是交通要道,临江府屈指可数的大镇子,人口却减少得这么厉害,其他地方不想也知了。
进入冬月的江茜虽比不上北方寒冷,但三十多年了,这天也很冷。董掌柜记得他小时候,难得才能看到下雪,可打崇祯朝那会,年年入冬,江茜都会下雪,有时雪还下得很大,四里八方都是白茫茫一片,镇上能十天半月见不到一个过往行人,恍若与世隔绝般的世外桃源般。
这天,这人气,要不是祖祖辈辈居住于此,董掌柜真想举家搬到南边的廣枺ァT僭趺此担先トプ苣芘托┎皇恰?烧馊税。晔酱螅侥钕缜椋嚼氩坏蒙さ牡胤健
今儿没有下雪,不过很冷,狂风呼啸。董掌柜觉得不可能有人来住店了,于是早早上了门板,让仅有的一个伙计去歇了,到自个房里烫上一壶酒,就着老伴炒的鸡蛋喝上那么几口,那感觉真是美滋滋。正喝着,却听门板被敲得“砰砰”响,隐约传来人的喊声。
“谁啊?这么晚了还敲门的!”
董掌柜一百个不情愿的披着棉袄从自己的屋子里探出了头,朝伙计嚷了句:“柱子,去看看,是谁。”
“哎!”
叫柱子的伙计忙应了一句,快步跑到院子里,拔下门栓拉开了门,门刚打开,寒风就“嗖嗖”的吹了进来,冻得柱子情不自禁的把脖子缩了起来。
伴着风声,五六个人进了店。柱子朝外看了眼,还有两个人牵着几匹马在寒风中。
“客官这是要住店还是吃饭?”
柱子一边问着,一边打量着这几个人,发现他们头上都戴着帽子,不过脑后没有辫子,想必是早就绞断了的。
“既住店,也吃饭。”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人,相貌很是英俊,穿得锦皮袄子,看着很是富贵。他的身边站着一个体态很是婀娜的女子,柱子只看一眼,便觉这女子当真是天上的仙女,好看的不得了。
董掌柜这时也穿好衣服过来了,一看店里来了这么多人,一时有些惊讶。待看到那年轻男女时,眼尖的他一眼就知道这二人必定是夫妻,说不得还是官宦人家的小夫妻。
除了这对年轻夫妇,另外还有三个劲装大汉和一个中年男人。那三个劲装大汉身材魁梧,看着颇是凶恶。但董掌柜和柱子都是见怪不怪,这年头在外行走的人,要么是官宦人家,要么就是经商之人。大抵都是身家丰厚的,要是没有保镖,路上指不丁就被人劫了。
那中年人是文士打扮,个子极高,比柱子都要高小半个头,眉目间十分英气,看上去十分惹眼。那中年文士对柱子说了两句,柱子忙出去将外面的两人还有他们的座骑牵到了后院,稍后又领着那两人回来。
那中年文士看了眼那年轻人,待对方点头后便扔给柱子一锭银子,吩咐道:“这银子赏你的,你马上去弄些吃的来,动作要快!”
中年文士扔给柱子的那锭银子足有一两多重,这可是出手够豪绰的了,柱子在这一月累死累活也不过半吊钱,何时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就是平日里碰上大方的客人,也不过几个铜板打赏,换这也要千恩万谢了。现在凭空就得了这么多钱,柱子还不欢喜疯了,张大着嘴巴合不拢嘴,不敢相信的望着手中的银子,就差拿牙去咬一咬这银锭是不是真的了。
董掌柜看着也是眼红,不过倒无意回头去扣柱子这银子。他笑着上前敲了下柱子的头,柱子才从惊喜中反应过来,慌似的把那锭银子给揣在了怀里,屁颠屁颠的就去厨房给客人做饭。那些人似是对柱子这种贫寒之人见到银子的反应见多了,对视一眼,嘴角俱是微翘。
那女子似是不愿意在下面多呆,和丈夫说了几句,那年轻人忙示意董掌柜带他们到房间去。董掌柜忙点头,带他们上到二楼去。上楼时,董掌柜注意到中年文士和几个护卫始终不曾超过那对年轻夫妇,自始至终都保持着落后半步的姿态,模样也甚是恭敬,那年轻夫妇对他们的步伐也似是习惯,坦然的走在他们前面并未有什么不适。
小地方,条件有限。董掌柜已是带年轻夫妇到他这客栈最好的房间了,可那女子却似是还不满意,脸上有些许不愿,还是那年轻人好言劝了几句,这才不再言语。那中年文士和几个护卫倒是随意的很,显是习惯在外,不讲究什么的。
柱子那边和董掌柜的婆娘在厨房忙着炒菜。饭做好后,董掌柜便请客人下来吃饭。那年轻的女子不愿意下来,年轻人只得让董掌柜做一份送上楼,他自个则和中年文士等人到大堂中吃饭。董掌柜特意让柱子生了火炉,热饭下肚,众人都是感到暖意。
吃饭时,几个人都不曾说话,董掌柜也识趣,知定是大户人家的,不喜人多嘴,于是在柜台上拨着算盘珠子。正吃着,外面忽又有敲门声,还有人在喊掌柜开门。董掌柜和柱子都是一惊,旋即又是一喜:今儿个什么好日子,竟然还有客来?
“柱子快去开门!”
董掌柜挥手让柱子赶紧去开门,大门打开后,柱子却如见了鬼似的“啊”的一声大叫,吓得往后直退。
董掌柜和正在吃饭的那帮人见了,也是一个个脸色大变,原来竟是一大帮兵丁冲了进来。
为首的军官看到掌柜、伙计和店里的客人都被自己的兵给吓着,忙哈哈一笑,对正在吃饭的客人道:“不用怕,我们是太平军,不扰百姓,你们且吃你们的。”
说完,对外面的手下吩咐了几句,很快,便有一宫装女子在一侍女的搀扶下步入屋中。那宫装女子看到屋内的人,微微一笑,丝毫没有嫌恶,反而和声细语问道:“掌柜何在?”
“小的在,小的在!”
董掌柜知道来了大人物,满脸堆笑,陪着小心。那宫装女人见他这样,知他害怕自己,正要开口说什么,身后的人却突然指着正在吃饭的几个客人失声叫道:“傅弘烈!”(未完待续。)
第八百二十六章 孔四贞
一声“傅弘烈”叫得那中年文士身子一颤,骇然的看着宫装女子身后的汪士荣,一脸的惊惧。身边的年轻人和那几个劲装护卫知道不妙,不约而同起身,可他们身子刚动,四周的太平军就已经将他们围住。原来汪士荣在发现拜把兄弟傅弘烈时,就已向梁双虎打了眼色。
“傅兄,这位想必就是额驸吧?”
汪士荣踱步上前,一脸惊喜的望着傅弘烈身边的年轻人。年轻人一脸阴沉,直直盯着汪士荣。傅弘烈眉头深锁,他这把兄弟原本是去云南投平西王吴三桂的,可听说太平军下了湖广后就改了主意往投贼秀才,这会看他一身明朝官服,想来已是得了贼秀才重用,而这把兄弟为人最是重利,既是发现他和和硕四公主一行,哪有放过的道理。
傅弘烈越是如此,汪士荣就越断定他身边的年轻人就是孙延龄,他按住心头激动,回身向宫装女子禀道:“公主,这人就是孔有德的女婿孙延龄!”
宫装女子正是长乐公主朱淑仪,那日亲军突然闯殿硬挟唐王北上南都后,长乐与唐王妃惶恐不能安,便央求亲军带她们一同北上。亲军指挥周保国着急走,顾不得公主和王妃,便要百户梁双虎带人留下保护公主和王妃在后面跟上。不想王妃因为不知亲军是作乱还是如何,太过担心丈夫安危,竟是吓得病了。这一病便无法启程,又放心不下丈夫,便要长乐先往南都照顾叔叔。
本来汪士荣是仍留在广东主持镇反的,但因他和徐应元、张安等人擅自策划亲军闯殿,所以留守广东的大学士宋襄公对他十分不满,故而知道梁双虎要护送公主北上后,便也跟了上来。一来是怕宋襄公报复于他,二来则是知道公主北上南都后必然会和大帅完婚,所以也想沾个护送主母的功劳。他也明白,南都既光复,唐王此去必然登基,到时朝堂中心就会移至南都,广东的政治地位肯定有所下降,因此去南都比留在广东更有发展前途。不想,还没到南都,这萧滩镇上天却降一场富贵给他,竟让他碰上了孔有德之女、清廷册封的和顼四公主孔四贞及其丈夫孙延龄一行!
长乐公主不知道孔四贞为何人,也不知孙延龄为何人,但孔有德那个大汉奸她如何不知,当下便要梁双虎将人拿下。
孙延龄和几个护卫想反抗,可双拳难敌四腿,屋内这么多太平军,他们如何反抗得了,当下一一被擒。
孙延龄真是又急又悔,当日他好不容易说服妻子说动皇帝让他夫妇南下,本以为能够接手岳父孔有德的旧部,在广西开僻他孙延龄的一番天地,哪知人刚到湖南,广西就沦陷了。線国安等定南藩下旧部亦是全军覆没,太平军进展神速,很快就攻下长沙,孙延龄一行没法从武昌北返,只能藏在乡间躲避太平军的搜捕。
好在太平军虽占领湖南,但只控制了省城和各大府城,还没能在乡间建立有效统治,因此孙延龄一行倒是藏了下来。可这老藏着也不是回事,太平军终有一日会发现他们,于是在傅弘烈的建议下,他们绞断了辫子,化装成走商的富人,从湖南潜入江西萍乡境内,想从九江渡江去安庆。这一路也是顺利,毕竟江西刚刚被太平军占领,境内不少降官还存着大清兵有可能再打回来的念头,所以对于过境的可疑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