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一间大屋上的长长横梁终是在烈焰中重重落地,砸得烟尘火星四起。
“救救我。。。”
火场中,有微弱的求救声传来。姚文龙侧身挡在大帅身前,唯恐那里有什么危险。
周士相定睛看去,一个人正在艰难的向这边缓缓挪动。说他是人,却又不是,因为这个人的身上正在冒着烟。
姚文龙走到那人前看了看,这是个清兵,后背四肢都被烧焦了,脸上也是焦黑一片,看不出是汉人还是满洲亦或蒙古人。那人看到有人过来,艰难的想撑起胳脯呼救,可胳脯刚抬起来,却“叭嗒”一声折断了,断裂的骨头尖子重重扎在地上,一股热气从断口处往外喷涌着。姚文龙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被烤得快熟了的清兵,拿刀在他的背上剖开。如刀切豆腐般,那清兵的后背很是轻松的就被刀尖划开了。上面的表皮层都熟了,下面半生不熟,被剖开的瞬间,同样热气喷涌着。
将刀放进刀鞘,姚文龙回来禀报:“是个鞑子。”
周士相微一点头,既是个鞑子,不管他是汉人还是满州人,都没必要去救,况且看他那样子,也是救不得了。
“大帅!”
“殿下!”
一路走过,但凡见到周士相的太平军将士都兴奋的叫着,叫大帅的是太平军的嫡系兵马,叫殿下的却是原先的郑军和浙军。这两个称呼听着没有什么不同,都代表了周士相的身份,但仔细品味,却又有些不同。
士兵们正在忙于救治伤员和搜救能用的军械物资,周士相抬手示意他们做自己的事情便好。他在一个重伤的百户面前停下了,这个百户是:廣枺媳闵饺耍囊惶跬缺磺灞扯希а嗟贾滤皇W詈笠豢谄
“大帅。。。我。。。娘。。。”
这百户死前喃喃说了几个字,虽不知道他究竟想跟自己说什么,但周士相却明白他的意思,他转身吩咐正在登记伤员的一个安军中使:“回头将他娘安置在广州,军帅府专门供养。”
看着这个百户尸体被抬走以后,周士相叹了口气,这一仗的具体损失各镇正在统计,暂时没有一个准确的结果,但从眼前那些尸堆和重伤员来看,周士相知道伤亡不会小。
从南京征发的一些民夫正在用担架将伤员往设在运河的医营运,在那里,轻伤者简单包扎之后便会重返部队,重伤的则一批批由水师送回南京。
运河岸边,痛苦的声音充斥耳中,不时有士兵因为伤势过重死去。他们的尸体被同伴搬运出来,沿着河边一具具的摆放。每个太平军的脖子上都挂着一块名牌,上面刻有他们的姓名,籍贯及生前所属的营卫。
因受前世影响,周士相要求每一名太平军士兵在入营时都要在安军使那里登记一件事,那就是他们死后,是愿意让自己安葬于太平军的集体公墓中,还是运回他们的家乡,葬在他们生长的土地上。同时下令工部铸造铁质名牌,以保证战死的每一个太平军将士都能在世上留下他们的姓名和事迹。
也许,有的人注定如流星般在这个乱世一闪而过,但即便是流星,在闪过时总有星光。是人,就有名字,就有家乡,就有牵挂。
军帅府统计过,一万个士兵中愿意安葬于集体公墓的不到十人,余下尽数是要求万一战死,请求部队将他们的尸骨运回家乡安葬的。
汉人的习俗,人死落叶归根,哪怕在外面当多大的官,发多大的财,最后大多都选择回乡老死,因为那里是他们的根。
运尸回乡安葬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在冬天尚可以办到,若在春夏天,就几乎不可能这么办。千里运尸固然是壮举,是义举,但却会造成不必要的疫病。眼下周士相还没有很好的运输条件能保证每一个士兵死后尸骨都能回到家乡,所以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如秋冬,他会满足士兵们的愿望。不然,只能选择火化,将他们的骨灰送回家乡。
在医营,周士相看到的是人间地狱般的场景,受伤士兵痛苦挣扎的样子让他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谁都是爹生娘养,没有谁比谁更尊贵,生来就高人一等。所以,他不认为这些士兵就应该为自己而死,为汉民族的复兴而死,他们只是不幸者之一。但,这个不幸,没人能够阻止发生,相反,这个不幸还会继续,直到中华大地再无异族。
没有士兵看到大帅到来就挣扎着起身,要说什么让人感动的话,周士相也不需要他们这样做。医营的气氛很是消极,甚至说是绝望。周士相也不认为自己的安慰和鼓励就能让这些垂死挣扎的士兵们活下来,能够让那些断手断脚的士兵重新生龙活虎。他能做的是在哀号声中向前走去,甚至都不能影响抢救的郎中和护兵工作。
走出医营,来到运河边,周士相呼出了一口气。哈出的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好像雾般。冷风吹拂着运河水,身后却是映红半个天空的大火。
血与火,冷与热,就在这里交织着。
于世忠和铁毅找了过来,他们告诉周士相,抓到的俘虏有一万多人,其中满蒙兵有两千多。
“这些清军人不少,咱们伤亡太大,可以将他们补到各镇。”
于世忠建议不要将俘虏杀掉,这一仗虽然获胜,但也是惨胜,各镇伤亡在八千余人,有的营缺员严重,急需新兵补充,所以将这些俘虏补入各镇再好不过。
铁毅对此不置可否。
周士相盯着运河看了片刻后,侧身却说道:“都杀了,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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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二章 阴森恐怖
“都杀了?”
于世忠怔在那里,这上万俘虏不是从乡间强征来,听到炮声就吓得到处跑的夫子,而都是经过训练和战阵的老兵,就这么全杀了是不是太浪费?况且,这不是几百几千人,而是上万人,天这么黑,怎么杀?万一俘虏暴动起来,不是更麻烦?
铁毅也觉得都杀了有些不合适,所以提议留下绿营,只杀满蒙兵。于世忠认可这个提议,满蒙俘虏只有两千多,动手杀的话保险很多,也完全可以用以前的办法,驱使绿营去杀这些满蒙兵,这样就不担心他们会反水,能为己方所用。
可周士相却固执的重复了自己的命令,那就是不留这些俘虏,一个都不留。在他看来,俘虏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太平军不足三万人,俘虏却有一万多,且并非彻底取得胜利,接下来还有更大的仗要打,所以留下这些随时会动摇的俘虏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事情。历朝历代,兵力少的一方面对短时间内难以消化掉的庞大俘虏群时,无一例外全部会选择屠杀。周士相也不例外,他下达了屠杀令。在没有取得对顺治的绝对优势前,他不会做任何妇人之仁的事,哪怕他真的需要这些俘虏来补充伤亡惨重的各镇,但他宁可将一切隐患在萌芽阶段扼杀。
于世忠和铁毅等将见帅令已下,便不再劝阻,改而商量如何最快最有效的将这一万多俘虏处决掉。虽然天色还很黑,但接到命令的各部还是很快行动起来。
第一镇的副将朱庆来首先挑选了500名身高力壮的绿营兵,然后发给他们武器,明确告诉他们,只要他们动手去杀别的俘虏,那他们就会被赦免。不然,他们的下场就是死。
500绿营兵听了这个命令后,一个个很是来劲,他们相信了太平军,因为他们从前也常干这种事。这种事换山寨绿林的说法,就是纳个投名状。想想也坦然,不替太平军做事,手上不沾自己人的血,太平军能信得过他们?这500绿营兵在被太平军挑出时,就有人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不管当明军还是当清军,身强体壮的总是被优先接受,最后也大半会成为将领的亲兵,那些体弱的则大多沦为炮灰。这乱世,物竞天择,强壮的人才能更容易活下来。
500身强的营兵被挑出来后,朱庆来命将余下的两千多俘虏赶到河边,就由这500强壮的俘虏去执行屠杀令。2000多茫然、提心吊胆的俘虏被告知他们将到运河边乘坐水师的战船,然后被分批押回瓜州水营,再渡江送到南京城。若是有人不走,或者趁机闹事暴乱的话,那就休怪太平军的刀枪无眼。
“起来,都起来!跟着这面红旗走,快点!”
一个掌旗的太平军大步走到一个小土堆上,居高临下将手中的红旗摇了摇,四周的太平军们立即拿刀持矛去敲打那些坐在地上的俘虏,威逼他们立即起身跟着红旗走。
“你们要干什么?我们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俘虏中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太平军要送他们上船,有几个满州兵始终觉得不对劲,一边用满州话相互提醒什么,一边本能的往人群后缩。
“找死!”
见状,几个太平军如狼似虎的冲到那几个满州兵面前,二话不说就用手中的长矛狠狠的去捅他们。顷刻间,那几个满兵被捅得血如泉涌,瘫在地上动弹不得。其余的俘虏见了,一个个吓得都是脸色苍白,没人再敢往后缩了。
“不想死的赶紧走!”
在太平军的催逼下,俘虏们一个个往运河边走去。到了河边后,太平军又要求这些俘虏全部抱头蹲在地上,不这样做的立即刀枪加身。
“老老实实的,上了船送你们去南京,到时会专门安置你们,愿意当咱们太平军的,那往后就是我们的兄弟,不愿意的等咱们杀了鞑子皇帝后,就会发给你们盘缠让你们回家。”
“。。。。。。”
一句句谎言被执行屠杀的太平军们一字不改的说给那些俘虏听。谎言很轻易的被俘虏们接受,虽然太平军的态度是那么的恶劣,但那些允诺却给了俘虏们一丝希望。如果真能活下来将来还能回家,就是被打上一顿,做几年苦力,他们也是甘心的。可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看到了先前被挑走的那些身体强壮的同伴们手中拿着长刀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动手!”
红旗猛的一摇,500俘虏如狼似虎的冲向了他们的同伴,他们疯狂的砍杀,浑然不理会对方的哀求。一些俘虏和杀他们的俘虏来自一个村,他们当中甚至有人还是亲戚,可杀人的俘虏刀落下时却一点也不犹豫。
当最后一个俘虏被砍倒在满是血泊的地上,当最先死去的俘虏身上血液都结冰时,杀人的俘虏们方从疯狂状态平静下来,他们呆呆的看着地上的尸体,怔怔的望着手中染血的长刀。
朱庆来很满意这些身强俘虏的表现,吩咐下去让他们将死尸掩埋掉。然后当这些俘虏将刀交上去,改而准备去领铁锹埋尸时,太平军却翻了脸。
冷风吹过,河滩上又多了500具尸体。
。。。。。。。。。
第五镇看押着三千多俘虏,于世忠将屠杀命令交由旅校曹寿执行。曹寿没跟第一镇那样挑人动手,他嫌麻烦,于是下令直接将这三千多俘虏赶到正在起火的镇子里。
三千多人被往着火的镇子里赶。远处不时有惨叫声传来,他们意识到什么,一些人在偷偷哭泣,人群上下弥漫着一股恐惧。很多人甚至想趁太平军不备逃走,可是,太平军守得很是严密,他们根本没有机会溜出队伍。
俘虏队伍走到镇口后,最前面的人停了下来,他们有些不安的望着眼前正在焚烧的大火,神情和眼神都很复杂,内心也是纠结万分,不知道是不是继续朝前走。
看到俘虏队伍突然停了下来,曹寿不耐烦的下令:“赶他们进去,若是不肯走,就杀!”
一队队拿着狼宪的太平军上前去威逼俘虏往前走,在这些人的推挤下,前面的人很难立在原地,但又不肯进去,只能用手抱着脸或护着脑袋任由太平军殴打。
“再不走,就开铳了!”
几百个手持火铳的太平军将火把对准了手中的火绳,黑洞洞的铳口对准了前面的俘虏,随时就要点火。一队队按刀的太平军也打着火把冲了过来,刀都抽在手中,随时要上来砍杀不听命令的俘虏。
“别,别开铳,我们走,我们走。。。”
看到太平军真要杀人,那些不肯前进的俘虏吓得连忙求饶,相比心中的不安,眼前明晃晃的刀剑和乌黑的铳口让他们更加害怕。
人群一批批的进入镇子后,太平军将他们以百人为一队关押到那些尚未起火的屋中。此举让俘虏们稍稍心安,但很快,他们所呆的屋子里就被扔进一罐罐的火油,外面的太平军开始放火。大火中,俘虏们拼命的去推门砸窗,可是一切都迟了。他们只能在大火中惨叫,哀号,哭求。
新一镇逼迫俘虏挖大坑,哄骗俘虏是挖坑埋死尸。结果坑挖好后,埋的却是这些挖坑的俘虏。
火烧、刀砍、活埋、斩首。。。。
在周士相的帅令下,太平军各部在卞家河口上演了惨绝人寰的屠杀行为。
毫无人性,近乎野蛮的屠杀。
。。。。。。。
天亮之后,鳌拜带领的满蒙骑兵终是赶到了离卞家河口不足三里多地的余新圩。那里,有一条官道一直通往卞家河口。清军没有继续前进,因为鳌拜没有动。
鳌拜的视线中,余家圩的官道两侧,每隔几丈就树立着一根木头,木头之间用铁丝连着。铁丝上,悬挂着一颗颗首级。从余家圩直到卞家河口,一路上全是首级。
德克素尼、额和克、多弼、佟国纲。。。。一颗颗熟悉的脑袋让鳌拜头皮发麻,虽然太阳当头,但这官道上却阴森恐怖。
。。。。。。。。
昨天丈母娘五十岁生日,中午晚上都喝酒,差点喝死,以后不喝酒了,头到现在都疼,吐得一塌糊涂。
(未完待续。)
第八百四十三章 吴克善在哪!
“我死后,葬在梅花岭上。”——史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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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城北广储门外,有一积土成丘,丘上植梅,故名梅花岭。
“扬州十日”后,城中尸骨堆积如山,死难者六十余万。阁部督师史可法遗体遭清兵乱刀分尸,难以辨认,不知下落。一年后,其义子史德威以袍笏招魂,将其衣冠葬于岭上,时人称之为“史阁部墓”。
15年过去,梅花岭上的史阁部墓正北所对方向,夜色中,蒙古鞑子大营升起的篝火,将大半个夜空照得透明。梅花岭上,却一片漆黑。
岭下的蒙古鞑子大营有近三万蒙古兵,除了六千多蒙八旗外,都是刚刚从口外调来的外藩蒙军。所谓外藩蒙古即指非隶蒙八旗的亲附蒙古部落,又分为内札萨克蒙古和外札萨克蒙古两部(内外蒙古)。大营中的内蒙兵即科尔沁、敖汉、喀喇沁、乌珠穆沁等被满清称为内蒙二十四旗的蒙军,约有一万两千人。剩下的一万多人都是外蒙古部落兵,来源很是复杂,大小几十个部落。多的来了两千人,小的只有百多人。满州内部对这些蒙古兵又称口外蒙军。
和满蒙八旗一样,外藩蒙古也以旗划分,每旗置札萨克一人,如满八旗旗主例掌一旗政令;下设协理台吉二至四人,协助札萨克办理旗务。其下有管旗章京一人,副章京二人,以及参领、佐领、骁骑校等,视其编户数而定。
满清以满州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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