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杭州满城的财富,周士相明确要求先行用于在江北阵亡的太平军将士抚恤,各官若有私下截留者,一律处死。
扬州之战已过去快半年,可是对于阵亡、负伤将士的抚恤和安置才进行了一半,连番大战耗光了周士相不多的家底,不得不用清欠、通虏等名义大肆收敛钱财,否则,财政难以维持。
早期太平军采用的公库制因为太平军兵员不多的原因,保证了太平军的发展和凝聚力,但随着兵员的增多,地盘的扩大,不断的战事及采用了战兵、正兵、辅兵和军官定禄制度,公库早已为之耗光,只在广东一地开设的广东银库暂时也无法向其它地方推行,所以太平军现在越依赖军饷。高抚恤固是能提高军心士气,可代价却是从前几乎不考虑钱财的周士相不得不为如何弄钱而头疼,也算是体会到了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滋味。
前世只是一个普通士兵的周士相很难在这个时代想出什么好的捞钱法子,但是通商口岸(特区)这个认知却是有的。他很想在松江,也就是后世的上海地区设立港口,仿照郑家通过海贸聚敛大量财富,以用来养军,让百姓休生养息,可没有一支强大的海军在手,这个念头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倒是广东却有这个条件,一来广东本就有澳门西夷在此经商,二来珠江被太平军的水师掌握,郑家没有将手伸向这里,所以理论上在广州或珠海一带设立港口进行海贸是可行的。然而,周士相如果这样做,肯定和澳门的葡萄牙人发生冲突,双方之前已经有过一次纷争,那一次是以葡萄牙人的退缩结局。但这一次葡萄牙人肯定不会轻易退缩,因为一旦明朝开港海贸,触动的肯定是葡萄牙人在东方的利益。他们不会容忍澳门的地位被其它地方越过,因此战争肯定是必然的。
周士相眼下还无意和葡萄牙人来一次战争,他在等待,如果他没有记错,国姓爷的去世恐怕就是眼前的事了。如果国姓爷真如史一样去世,那他留下的庞大水师,周士相断然是不会让郑经接手的。
哪怕发动战争,周士相也要抢到郑军的庞大水师,为此,他在所不惜,哪怕背上内讧的骂名,他也毫不在乎。
内战,也许真的不会避免。甚至于,如果国姓没有病死,周士相也准备发动针对金厦的内战,因为他需要海军。(未完待续。。)
第九百八十六章 心急如焚
六百多骑兵第二镇的满州官兵心急如焚的望着遥远的北方,期盼着地平线上能够早点出现人影。
第二镇的安军大使周培公也有些着急,因为这是他突然被齐王殿下指名调任第二镇后独自负责的第一件大事。这件大事就是从清军手中接回归降太平军的老白旗满兵的家眷。
当日功间色、兀尔特等老白旗满州兵将投降后,周士相除了封赏他们之外,便是允诺只要击败顺治大军,就一定会带着他们北上打到北京,解救他们的家人。可是顺治虽然败逃,可太平军在这场大战中也是伤亡惨重,根本无力北上,连徐州都夺不下,何况远在千里之外的北京城。
王辅臣如实向周士相回禀了兀尔特等满州兵将知道福临逃跑后的绝望神情,之后,周士相便一直将解救白旗家眷的事情放在心上。这倒不是因为周士相对这些投过来的满州兵真的视如嫡系了,而是为了安抚住他们,让他们将来在北进的战场上和他们的同胞拼个你死我活。解救白旗家眷,又何尝不是将这些家眷作为人质控扼在手。
派徐应元北上议和,周士相不担心福临不肯议和,因为他知道,福临比他更需要议和。如果说福临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不过是他那可怜的皇帝面子而矣。就如当年的崇祯皇帝一般,在秘密与清朝议和一事泄露后,为了帝王的面子,他将陈新甲推出来当了替罪羊。
好在,福临虽比崇祯年轻,不过却更识时务,知道他最需要的是什么,最不需要的是什么。
议和成功了。
依据太平军和满清的秘密停战协定,清廷须将归降太平军的满州兵家眷移交给太平军,太平军则将被俘后不肯归降的满蒙及汉军俘虏交还清廷。在双方来回几次清点后,清廷共计需向太平军移交8300余满兵家眷,而太平军给出的移交名单是216人,其中包括一个镶黄旗的副都统、两个正蓝旗的参领。
太平军的这个移交俘虏名单显然不被福临接受,因为虽然对外声称扬州之战大清虽失利,但阵亡将士并不多,满蒙八旗实力未损,元气仍在。可实际清军仅是满州兵将阵亡就有七千余人,被俘官兵数字不下五千。故而福临以为太平军至少会放还两千左右的满州将士,谁知对方只给出一个216人的名单,这自然让福临怒不可遏,险些就此停止议和。最终还是在鳌拜和索尼的劝说下接受了这个事实。形势比人弱,是一个让皇帝都得忍气吞声的现实。
明清秘密议和事项,太平军方面主事的人是徐应元,满清那边主持的是鳌拜。具体到这次移交,清廷负责的人选是驻防徐州的贝勒屯泰,太平军这边则是第二镇的安军大使周昌周培公。
周培公之前在安庆有过表现,不过之后却没有什么表现的机会,其不过是个举子,在归顺太平军之前也只是狱头,算不得什么大人物。这样的人物,现在南京城中有很多。不过就连周培公自己都没想到,他只耳闻却未曾亲眼见过的周大帅会点了他的名,叫他出任一镇安军大使这么重要的职位。
安军大使是太平军建制中的一个重要职务,其虽不直接领军,负责军事指挥,可却是一镇之将的副手,负责一镇大小人事和军纪要务,是个不折不扣的要害岗位。一般军中能够升任安军大使的都是从识字将领中提拔出来的,很少直接委任一个从前没有带过兵的人为安军大使。周培公破了这个例,当时骑兵第二镇的镇将邵成国听说大帅给自己配了个举人安军大使,十分吃惊的很。
带着忐忑和激动之情上任的周培公,可以说是士为知己者而死了,军部配发的《安军使手册》几乎都被他翻烂了,上面所列的一条条安军使工作要点几乎是烂熟于心。上任不到半个月,周培公就开始组织全镇各旅安军使会议,并且从上面争取到了一定经费和教员,在第二镇开展了浩浩荡荡的识字扫盲行动。成果很是显着,现在骑兵第二镇就是马夫辅兵都能识上百来个字,为此受到了江北军和江淮经略衙门及军帅府的表彰。大帅周士相更在一次军议时将骑兵第二镇开展识字扫盲作为典型,要全军上下都向第二镇学习,乐得参会的邵成国笑得合不拢嘴。
这一次和清军移交俘虏、接回满兵家眷的事是周培公上任来的又一次考验,若是能圆满完成此事,他这安军大使显然就在第二镇立足脚了。所以,一众满州兵将着急,他周培公心里也是急的,只是身为安军大使,他不能同下面人一样将心态暴露出来,故而脸上很是云淡风轻。
“周安使,他们什么时候到?”
百户岳得济又一次打马奔到周培公身边,这已是他第四次过来询问了。
周培公看了岳得济一眼,笑了起来,道:“稍安勿急,和清军定的交接时辰尚未到呢。”
“唉!”
虽然明知得到的答案仍和上次一样,可岳得济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周培公见状,笑着道:“你且耐着心,人一定会到的。”
“嗯。”
岳得济虽然十分努力学习汉话,也参加了军中的识字班,但学的却不行,几月下来,只认得几十个汉字,汉话简短的勉强能说,稍长或稍复杂的,便怎么也说不出。就是能说出来,也是结结巴巴的。因此他很想再问问周安使,也苦于不知如何开口而闭紧嘴巴。
岳得济离开后,兀尔特打马过来了,他的汉话很流利,和周培公能够对答无误。兀尔特是骑兵第二镇的副将,身上另外担着山东总兵的虚衔,无论是在明朝还是在清朝,这山东总兵官都是高品武官,不过他却不因此而将自己高看一眼,反而对自己的身分定位有清晰的认知。(未完待续。。)
第九百八十七章 倒霉的祖泽清
周培公知道兀尔特吃过人,多尼和罗可铎带着两万多满蒙大兵从贵阳经过四川无人区回到保宁这一路都干了些什么,早已是举世皆知。不过周培公却不因此对兀尔特感到厌恶,因为他明白,人到绝境时,是什么都能吃,也是什么都必须吃的。这乱世,活下去的人才有资格传承后代,才有资格决定史书如何写,无论明清,无论满汉,皆如此。
让周培公感到庆幸的是,太平军没有吃过人,这支从岭南一路打到南京城下的兵马有着人类最起码的良知底线。虽然这支军队统帅的父母妻儿被人当作盘中餐吃进了肚中,虽然这支军队中有大量曾经吃过人的清军降将降兵,但这支军队哪怕再如何作恶,也没有干过拿人当军粮的事。
唯一在参加太平军后还主动吃过人肉的只有两人,一个是李凤鸣,一个则是王。辅臣。当日在肇庆,这两人将清简亲王济度的脑袋当了下酒菜。不过军中一提起这两位的壮举,总是会自觉将他们同岳爷爷那句“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联系起来。
周培公不是那种保守的儒生,所以他也很欣赏李凤鸣和王。辅臣的壮举,也同样不排斥曾在四川宰食过绿营和百姓的兀尔特等一众满兵。早年读史时,周培公就曾叹过,世人皆赞曹孟德,又有谁会替徐州那二十万被曹孟德杀了做军粮的百姓鸣冤呢。
胜者为王,哪怕胜者是禽兽,也是英明无比;败者才会为千夫指,为万人骂,哪怕败者无比仁义,也避不过后世污名。
史就是这么现实。
兀尔特向周培公表达了抱歉之意,意思他的部下们太心急了。对此,周培公自是一笑而过,和兀尔特有一句没一句说着徐州清军的事。正说着,有人喊了起来:“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兀尔特的身子勐的一颤,继而往前一倾,翘首看向北面。
视线中,有军旗在风中飘荡。军旗后,是长长的队伍。
“我们的人来了!”
千户邵尔岱激动的一甩马鞭,胯下座骑吃痛不过,嘶鸣一声跃出四蹄向前方疾驰而去。
“驾!”
功间色也是勐一打马鞭,座骑如离弦之箭往前方奔驰而去。岳得济的尿意早已没了,这会只恨骑的不是飞马,眨眼就能奔到额娘身边。
“驾!”
“驾!”
一匹匹战马从队伍中驰出,数百满兵一个接一个的打马向北。一张张脸庞尽不相同,脸上的惊喜之色却是如同一个模子刻出。
“兀尔特,我们过去吧。”
周培公笑着轻抽马鞭,他的骑术可不及这帮满州兵厉害,只能缓慢奔跑。兀尔特虽挂念亲人,但也放缓着马速和周培公并骑。
向骆马湖行来的清军看到前面大队骑兵向他们唿啸而来,一阵骚动后很快安静下来,继续保持着速度向前。紧随清军而来的是八千多从北京南下的满兵家眷,千里旅程让他们个个辛苦不堪,人人脸上都是疲倦之色,但是前方传来的喜讯却让大部分人为之精神一振,似眼前就是再有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他们也会咬紧牙关艰难攀登。
“额娘,阿玛在那等着我们吗?”
“阿牟,我们马上就能见到阿牟其了吗?”
“尾伦,你爱根就在前面。”
“。。。。。。”
近万人的队伍行走在并不宽阔的道路上,绵延数十里地。亲人就在前方的喜讯如波浪一般,一**的向后传递着。人群中,满州家眷们彼此低声窃语着,脸上掩不住的激动。队伍两侧,那些一路押送他们的清兵也是神情各异,汉军们脸色阴沉,绿旗兵们却是如释重负。
向太平军移交白旗家眷之事极为机密,为了不泄露此事,鳌拜是分六批将这些白旗家眷往徐州转送的,其余各旗有人问询,用的名义是在徐州设满城,这些家眷是驻防徐州满州的。扬州之战的具体伤亡知道的人并不多,顺治更是严禁向旗下透露,故在扬州到底阵亡了多少满州八旗将士,就是一些王公大臣也是笔煳涂账。如此便让鳌拜操作家眷移送之事变得易行,在最后一批家眷从运河抵达徐州后,鳌拜给贝勒屯泰一封秘信,让他派汉军和绿旗兵负责将这些家眷移送南边,千万不能动用满蒙兵,免此事泄露出去。
屯泰接到鳌拜的秘信后,也知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对满州军心的打击势必极大,要是闹得满朝皆知,鳌拜固然倒霉,他屯泰也肯定会被牵连,所以屯泰都不敢让这些家眷住进徐州城,而是在城外分批安置。
因为事先早已约定,明清双方接触后,并不是剑拔弩张,反而很是平静。
周培公和兀尔特一起见到了奉贝勒屯泰之命前来移交的汉军正红旗参领祖泽清。
相比周培公的一脸轻松,兀尔特等人的欢天喜地,祖泽清却是一脸晦气,话也不愿多说几句,草草和周培公客套几句,便要双方赶紧移交,他好回徐州复命。
祖泽清如此,倒非周培公以为的失落,而是郁闷。郁闷的原因也不是因为这些他带来的满州家眷,而是因为他的身份。
祖泽清除了汉军正红旗参领这个身份外,还有两个身份,一个是祖大寿之子,一个则是吴三桂表弟。
前者,带给祖泽清的是好处,正因为他是祖大寿之子,所以他才能和他几个哥哥一起入汉军旗,做清廷的高官。后者,曾经也给祖泽清带来过无数好处,现在却让他的前程乃至性命蒙上了一层阴影。
没人相信做表哥的背叛大清,做表弟的还会忠于大清。吴三桂反清的消息传过来后,祖泽清就一直被监视着,哪怕扬州大战时他也竭力卖命想证明自己,可事实是随屯泰退到徐州后,不但满州人怀疑他,就是汉军同僚对他祖泽清也是戒心十足。这一次屯泰将移交满州家眷的事交给祖泽清负责,明面上看着是信重他祖泽清,但祖泽清却知道,若是这件事被捅出来,他很有可能是第一个被推出来当替死鬼的倒霉蛋。
。。。。。。。
作者注:史上,祖泽清二次反清,兵败后与其子被康熙处以车裂之刑。(未完待续。。)
第九百八十八章 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周培公不知道祖泽清的郁闷和担心,他关心的是祖泽清带来的满兵家眷是否如和约所定一个不少。
人太多,不是一时半会就能交接的。周培公和祖泽清各自派出了人手,拿着名单一一对比。
因为事先知道太平军向己方移交的只有216人,所以祖泽清直接提出将人交给他带回。
周培公答应了,命人将那些俘虏带上来。
人带上后,祖泽清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随他一同来的清军将领也都又怒又悲。
216名满州俘虏并没有缺手短脚,而是都被斩断了右脚上的大拇指。单只右脚大拇指被挑,这些俘虏们还是能够照常走路,只是却不能奔跑,更不能再次骑马,所以这些俘虏跟残废没有区别,回到清朝除了浪费粮食,别无价值,甚至都不及一个身体健全的汉人阿哈有用。
“这是怎么回事!”
职责所在,祖泽清不能不问个明白,他若弄不清楚原因,回去之后倒霉的自然是他。
周培公淡淡说道:“依约移交,并无不妥。216人一个不差,祖参领若是有疑问,可逐一对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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