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儿不为奴》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汉儿不为奴- 第50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范文程以为儿子能够明白他的苦心,和荷兰国人签约的事情皇帝很重视,承谟能将这差事办好了,回来不说是迁升了,恐怕能连升数级,如此机遇,要不是他豁出老臣的脸面去请,哪里能落到承谟头上。

    岂料范承谟却有些不愿意,他一脸为难道:“儿子在京里很安逸,那东番孤悬海外,儿子又从未和红毛鬼打过交道,只怕会把事办坏了”范承谟在翰林院做弘文院编修,年后便能迁至秘书院学士,虽说现在大清不比从前,可毕竟还未亡国,他只需踏踏实实的做他自己的事就行,根本不必冒着出海的风险去搏大富贵,因此对父亲的安排有些抵触。

    范文程气不打一处来:“你现在不过是个编修,就算迁你为秘书院学士,能有几多出息?就姜造反那一年,当了三个月粮台差使,过此何曾见你拿过大宗儿银子进来。现在家里头开销,一天大似一天,终不然要我老头儿一个儿支持不成!”

    范承谟被父亲训得低下脑袋,却仍道:“父亲教训的何尝不是。只是皇上这刚有意和荷兰国人结约,儿子就谋国使一差,万一有人参起咱们来,说咱们父子营私植党,可怎样呢?老爷不见宁完我那么谨慎,上月还有人参他呢!何况咱们。”

    “你以为皇上这时候还在乎什么结党不结党的?”

    范文程亲自给长子安排的差事,又经皇帝认可了,如何能容承谟不答应。无奈,范承谟也只有硬着头皮接下这差事。范文程让他回屋叫屋里的收拾一下行装,就这一两天可能就要启程从天津卫出海,届时还会有汤若望派来的教士同行。

    范承谟一脸不情愿的从父亲那里离开后,其三弟范承勋却拿着一张纸神神秘秘的进了屋。

    范文程见到鬼鬼崇崇的三子,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喝住要溜走的范承勋:“过来,你手里拿的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范承勋有些惊慌,想掩藏手中的纸,可却无处可藏。他这样子,让范文程看着更是来气,伸手要承勋将东西拿给他。范承勋的胆子比长兄范承谟还要小,哪里敢不应,小心翼翼的将纸交给了父亲。

    范文程打了纸上一眼,便是面色大变,那纸上抬头写着三字《逐满歌》。

    “这东西你从何处得来?”

    范文程的脸阴沉如水,“逐满歌”三字是何含义,还用他猜?满是什么,除了满州还有什么!

    范承勋被父亲的样子吓得不轻,他也知这《逐满歌》关系厉害,当下老实说道:“京里不知怎的流传起来的,街巷小儿都有唱的,儿子也是听得好奇,便给了几个铜板叫两小儿唱来听,拿笔给记下了。”说完,又补了一句:“儿子本就是要拿给父亲看的。”

    “哼,拿给我看做什么?”范文程怒瞪了承勋一眼:“这歌分明是有人传播,动摇我大清国基,煽动无知百姓造反用的,你既发觉,何以不去报官,反带进府中!你可知,这东西要是被人发现,可是灭门之祸!”

    “父亲,儿子错了!”

    范承勋吓得跪在地上,额头冷汗迭出。

    范文程哼了一声,不理会跪在地上的承勋,拿起案桌上的老花镜,逐字看这《逐满歌》写的什么。

    “莫打鼓,莫敲锣,听我唱这逐满歌;如今皇帝非汉人,满洲清妖老猢狲。辫子像个老鼠尾,头戴红樱真狗帽,顶挂朝珠如鼠套。他的老祖努尔哈,带领兵丁到我家。龙虎将军曾归化,却被汉人骑胯。下。后来叛逆作皇帝,天命天聪放狗屁。他的孙子叫福临,趁着狗运坐燕京,摄政亲王他叔父,叔嫂**娶太后,遍赐狗官尝喜酒。。。。可怜我等汉家人,却同羊猪进屠门。扬州屠城有十日,嘉定广州都杀毕,四川湖广无人区。。。我今苦口劝兄弟,要把死仇心里记。当初清妖破进关,尔父被杀母被淫。兄弟你是汉家种,不杀仇人不算勇。”

    “妖言惑众,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范文程只看得气血上涌,怒极之下便要将这《逐满歌》撕个粉碎,却见这歌最后落款却是一个人名“周士相”

    “这贼秀才!”

    范文程将老花镜重重砸在案上,镜面顿时碎裂。

第一千三十八章 衣冠不改生前制,名姓空留死后诗

    福建,长乐,郑军大营,甘辉已经等了四天。

    四天内,郑森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这让甘辉愈发忧虑。

    有关世子郑经和乳母私通之事,甘辉起初也是半信半疑,直到黄昭和萧拱辰等人证实这件事后,他才终是相信世子殿下做了有悖人伦之事。

    “藩主一开始倒并未大怒,接到唐尚书的信后,才气得要建平侯处死主母和世子及长孙。”

    萧拱辰原是定国公郑鸿逵的镇将,和甘辉一向要好。黄昭能够从金厦逃脱到军中报讯,便是萧拱辰暗中相助。事后,郑经派兵要抓萧拱辰,他却是提前一步逃离金厦,才幸免于难。萧拱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简短和甘辉说了,甘辉听后也只能唏嘘。这件事毕竟是藩主的家事,他现在虽在齐王麾下效命,可也不好对旧主的家事过多议论。

    “余新在南都城下对不住藩主,可他在江北和鞑子血战,死得壮烈,也算对得起藩主,对得起南都城下那些阵亡将士了。”

    “藩主听到余新的死讯后,也很伤心,将自己关在屋内整整一天。”

    提起战死的余新,萧拱辰心里也不好受。

    “我这次来的目的,一是圣上听说藩主病了,特意遣我来慰问;二来,齐王想和藩主一晤。”

    “藩主如今这样子,如何和齐王会面?”萧拱辰苦笑这一声,这里也无外人,当下也就对甘辉直言:“恐怕藩主命不久矣。”

    甘辉默然。这几天,他虽没有见到藩主,但有关藩主的病情,却是早就多方打探了。藩主的确病得很重,并非外界流传的乃是被其弟郑袭软禁。

    “藩主上次醒来时,已遗言要袭公子继承王位,掌理金厦军政。”

    “世子怕是不会答应。”

    “同室操戈,再所难免。”萧拱辰叹了一口气,“世子殿下做了这种有悖人伦之事,又断了大军粮草,致使藩主病危,将士们哪里还会服他?”

    “那他们是什么意思?”

    甘辉没有问萧拱辰是支持袭公子还是支持世子,因为萧拱辰出现在藩主的军营中已经说明一切。他关心的是郑袭和黄昭、刘国轩、吴豪等军中大将的立场和态度。

    萧拱辰看了眼甘辉:“这边的意见主要是世子有悖人伦,不堪为主上。”

    甘辉点了点头,道:“袭公子素无威望,恐难指挥得动大军。再者,建平侯站在世子那边,若两边动起手来,袭公子未必就能占上风。”

    “袭公子现在很听黄昭的话,黄昭是坚绝不肯再奉世子的。”说到这,萧拱奈突然顿住,尔后问甘辉:“南都那边什么意思?”

    甘辉斟酌道:“朝廷显然是不会插手藩主家事的。”

    萧拱辰摇了摇头:“甘兄,你莫与我打马虎眼,你明白我问的意思。”

    甘辉沉默片刻,道:“齐王想和藩主一见,依我看,恐怕就是为了金厦。可惜,这件事怕是难成。藩主都这样了,哪里还能见面。”说完,甘辉又道,“不过我想,齐王应该不会对金厦如何。”

    “齐王的四路兵马齐汇福州,达素一死,金厦的事情恐怕就不是我们想与不想的事了。”

    萧拱辰看的明白,太平军只要夺取福州,解决了达素,那么郑家作为福建境内的一支独立兵马,必然要面临是听从定武朝廷征调还是被太平军讨平的现实。

    齐王到底会不会对金厦动兵,甘辉真的说不上来。他能肯定的是,太平军真的动手,作为曾经的延平旧将,他甘辉是万万不会领军向昔日同袍挥刀的。

    “这件事到底如何解决,也就看袭公子和世子谁能分出个高低来了。要是袭公子顺利继承藩位,金厦入朝的事应当不会有问题。可万一是世子殿下胜出,这件事怕是就要多生波折了。建平侯他们毕竟是姓郑。”

    萧拱辰说的含糊也不含糊,甘辉也不难理解他的意思。自郑家海上崛起以来,近三十年,向来是听宣不听调的。自被清廷软禁在北。京的郑芝龙以下,郑家人从来都不肯放弃自己的利益,入朝做个安乐翁。

    “走一步看一步吧,藩主毕竟还在,这件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甘辉说的底气不足,藩主究竟还能在世多少天,他实在是不清楚。二人正说着,却有黄昭的亲兵来报,说是藩主醒了。

    。。。。。。。

    郑森醒了,比上次苏醒过来还要清醒许多,这让一直在床头伺候兄长的郑袭很是高兴。只是郑袭还没来得及向兄长叙说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兄长却让他将一直带在身边的一口箱子打开。里面,大半都是这十多年来的明朝孤臣临终绝命之作,还有一些有关这些明朝孤臣的事迹。

    郑袭不知道兄长要他取谁人诗作,捧着一堆诗作在那发呆。

    “《浩气吟》。”

    郑森的声音不大,几天昏迷,只以肉汤喂入胃中,自是精神不佳。

    郑袭忙从诗作中翻寻,找出瞿式耜的那首《浩气吟》。

    “念。”郑森的左手食指微微动了一动。

    “是,大兄。”

    郑袭忙轻声诵了起来:

    “藉草为茵枕土眠,更长寂寂夜如年。

    苏卿绛节惟思汉,信国丹心只告天。

    九死如始遑惜苦,三生有石只随缘。

    残灯一宣群魔绕,宁识孤臣梦坦然。”

    诵完之后,郑袭却听兄长在那低声道:“瞿公怎么死的?”

    郑袭一愣,大兄不是知道瞿式耜怎么死的么,怎么还问?但却不敢露出半点疑惑之色,当下道:“永历十年,清兵至桂林,瞿公危坐府中,总兵戚良勋操二骑至,跪而请说:‘公为元老,系国安危,身出危城,尚可号召诸勋,再图恢复。’公却道:‘四年忍死留守,其义谓何?我为大臣,不能御敌,以至于此,更何面目见皇上。遣调诸勋乎?人谁不死,但愿死得明白耳。’家人劝他说二公子正从常熟赶来,一二日便至,让他忍耐暂避一下,这样父子就能见面了。公却说我是留守,我没有守好这个地方,对不起国家,还顾什么子女。。。。。”

    郑袭一边说着当年瞿式耜的事迹,一边留心观察大兄脸色,他有着不详的预感,似乎大兄这次醒来后就再也不会醒来了。

    “孔有德杀害张同敞和瞿公后,二人尸不仆,首坠地,跃而前者三。顷刻大雷电,雪花如掌,空中震击者亦三。有德股栗,观者靡不泣下。”

    黄昭进来时,正好听见郑袭在说瞿式耜和张同敞死后之事,心中也有困惑,但发现藩主正躺在那凝神倾听,也不敢上前打扰,轻步走到一边。随后赶到的刘永轩、萧拱辰、甘辉等人也都如此,无人敢惊动藩主。前军后镇将吴豪则是将郎中带到外面,轻声询问藩主这次醒来是否是病情好转的缘故。郎中还没来得及替藩主把脉,一时也说不出个什么来。

    说完当年事,郑袭见大兄只盯着他看,又不发一语,一时不知所措。众将也是困惑。

    许久,郑森突然轻叹一声,尔后诵道:“莫笑老夫轻一死,汗青留取姓名香。衣冠不改生前制,名姓空留死后诗。”因为过于虚弱,郑森这首诗诵的断断续续,有些字也是不清,黄昭他们却是听出这诗的前两句是瞿式耜就义前所作,后面两句则是他的学生张同敞的回应。合在一起,便是一首绝命诗。

    藩主为何提起瞿式耜和张同敞,还念他们的绝命诗?

    众将心头不由涌上一层阴影。

第一千三十九章 国姓逝世

    “是甘辉么?”

    郑森看到了站在萧拱辰左侧的甘辉,脸上露出些许惊讶之色。他隐约记得,自己上次醒来时并不曾看到过甘辉,却不知他几时回来的。

    “藩主!”

    甘辉上前跪在床侧,他有千言万语要和藩主说,却哽咽着一句也说不出口。此刻甘辉心中更多的是对藩主的愧疚之情,原因是他在脱困之后没有选择回到金厦,而是留在了太平军。不管齐王待他如何恩重,这一做法总是会让人诟病,从前甘辉可以用为南都阵亡将士复仇安慰自己留在太平军没错,但真当他踏进郑军营中,见到久卧病床的旧主时,这心中总难免生出波涛。

    甘辉的到来却让郑森苍白的面目多了一丝笑容,望着这位昔日的得力大将,他吃力的动了动手指,示意甘辉靠得近些。然后轻声说道:“你能回来,很好。”

    “是,藩主,末将回来了。”

    甘辉泪水落下,一年前的藩主领军北上时是何等的英姿勃发,现在的藩主却是个重病将死之人,这让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郑森的笑容越发明显,但声音却越发微弱。他刚刚苏醒,精力实在不济,彼时早已感到吃力。黄昭见状轻轻扯了扯郑袭,示意袭公子上前劝藩主不要太伤神。郑袭刚要开口,却听大兄突然问道:“父亲可有来信?”

    郑袭摇了摇头:“父亲并无来信。”

    郑森有些失落,又问:“二弟呢?”

    郑袭依旧摇头,父亲和二兄都被鞑子软禁在北。京,若是来信,自是一起来,哪会单独来。

    郑森叹了一口气,视线环顾众将,道:“永华何在?”

    “永华在!”

    和刘国轩等人一起赶来的陈永华当即上前答应一声。

    郑森问他:“郑泰到底有没有执行我的军令?”

    陈永华迟疑在那,郑森见状,脸色不由冷了下来:“他还是不肯听令,看来,他是不将我这藩主放在眼里了。”

    “藩主息怒!建平侯也是有苦衷的。”

    身为世子的老师,陈永华出于师生之情及维护金厦军政角度出发,其实是不同意藩主杀子的。他想为世子,为建平侯郑泰解释,可郑森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愤声道:“他有什么苦衷,他不过是想自己做主而矣!还有董娴,要不是她教子无方,怎会让逆子做出这等丑事来!”

    藩主此言很是严重,又是刚刚苏醒,陈永华不敢争辨。甘辉却突然为世子求情道:“藩主,世子年轻无知,不谙世事,未曾经历闯荡磨炼,自然难拒诱惑难辨是非;夫人孤身经营后方,终日操劳,虽然事无巨细,也难免有疏漏。世子有悖人伦不假,但藩主以此要杀世子却是太过苛刻,末将以为还是给世子一个机会。”

    甘辉所言自是得到了陈永华附和,郑森绷着脸在那,并不理会甘辉,只对陈永华道:“你是世子的老师,有师生情谊在,自是不愿我杀世子,这也是人伦所在,倒也怪不得你。”

    “永华只想为世子向藩主求一个机会,若藩主能允,永华自会请教徒无方之罪。”

    陈永华也是铁了心要保世子,他是世子老师,军中现在都主张拥戴袭公子,这自然与他主张不符。他不敢告诉藩主的是,数天前,他秘密给世子送去了一封信,信中要世子先发制人。陈永华也是逼不得已才这么做,若是藩主不流遗言要袭公子继位,他自是还能等待。可遗书一留,这件事就没有任何挽回余地了。黄昭等人这些日子来可是连袭公子护理军政事务,讨伐世子的檄文都弄出来了,他再不有所动作,也枉为人师了。

    陈永华的求情没有让郑森的心软,郑森变色道:“这么说你要违抗军令了?”

    “永华不敢!”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