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一惊:“你什么意思?”
冯铨仍是冷冷一笑:“没什么意思,就是人家看不上咱们,咱们总不能老是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吧。”
冯铨走后,王熙一直琢磨他刚才那话,可是却越想越惊,以至于都不敢深想。
“六撤四复”过后,索尼倒是没有再出什么新令,不过太皇太后却下了一道懿旨,是好事。太皇太后的懿旨恢复安亲王岳乐的名份,以其第九子雅图承袭安亲王爵。
岳乐死后被顺治骂为阿那其,称其猪狗不如,顶着满朝压力,拒不恢复岳乐名声,还查抄了安亲王府,这导致八旗不少人对顺治失望。当日江北大战时,一些岳乐部下的满州将士便临阵反戈,投奔了明朝。现在太皇太后恢复安亲王声名,也算是替儿子做了一件生前没有做的好事。
雅图是岳乐的第九个儿子,母亲岳乐的庶福晋周雅住。雅图上面还有八个哥哥,可惜没一个活下来。最大的那个不过十岁就夭折了,最小的那个才三岁。说起来,岳乐怕是上辈子干尽了坏事,要不然也不至于连折九个儿子。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直隶总督
慈宁宫,宁静无比,宫女太监们都小心翼翼的踮着脚走路,压低着声音说话,生怕惊扰了太皇太后。
这些日子,宫中可是经了太多事,先是董鄂皇后病逝,再是皇帝驾崩,接着是新君登基,最近还有裁撤十三衙门的事,所以能够留在宫中的太监宫女现在可是小心的不能再小心,唯恐自己一个疏忽就被赶出宫去。
前两日,因为过于哀伤,一直强撑着的太皇太后终于累倒在床上。太皇太后这一病,一下就让本就处处弥漫着悲痛气氛的慈宁宫又添了许多不安气氛。一些宫女太监觉得,要是这个时候太皇太后再有什么意外,天下非大乱不可。龙椅上是有了新主人,可谁都知道新主子不过是个小皇帝,是个孩子,能指着这孩子做什么事?大清朝现在的真正顶梁柱,还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
寝宫里,太皇太后布木布泰安卧床上,似乎还在睡着。贴身侍女苏麻喇姑坐在床前做着针线。南窗下炕桌边,刚刚登基不过两月的小皇帝玄烨正在专心看书,两个金丝熏炉烧得正旺,龙涎香悄悄地向四周弥漫。寝宫里非常静,只听得西洋钟的“滴嗒“和玄烨间或翻书页的声音。
一双小脚迈进寝宫的门槛,随后一双胖胖的小手拨开门帘,露出二阿哥福全那张圆圆的苹果似的小脸。福全眨动着小眼睛,手轻脚慢地跑到皇祖母榻前。苏麻喇姑抬头看了,见是二阿哥,不由朝他摆手,示意福全不要惊醒他的皇祖母。
玄烨看到哥哥,很是高兴,又做手势又努嘴又眨眼。福全冲着弟弟扮了个鬼脸,两个孩子都抿着嘴笑了。见弟弟在看书,福全便上前拿起弟弟的笔,跪在炕桌边用弟弟的纸墨临帖。他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的弟弟现在已经是他的君主,是大清的皇帝,他所用的每一件物品都是御用之物,福全如果用了,那就是“僭越”,是大不敬。
毕竟还是孩子,身为皇帝的玄烨也没有意识到哥哥的举动是对他的不敬,他知道哥哥的功课不好,汉人的字总写不好,所以很是热心的在那写了两个汉字给哥哥做示范。
苏麻喇姑放下针线,定定的看着这两个孩子,并没有上前制止福全的“不敬”。布木布泰其实已经听到了两个孩子的动静,却故作不知。她在床上翻了个身,睁眼慢慢问苏麻:“有什么要紧奏章送来吗?”
“皇阿奶!”
听到皇祖母的声音,福全撂下笔跳下炕,扬着双手直奔过去,上去就搂住布木布泰的脖子,把小脸贴在皇祖母的腮上,很是关心的道:“皇阿奶,你病好了吧?”
福全虽是二阿哥,可大阿哥牛钮早夭,所以在布木布泰心中,福全实是自己的长孙。只是因为福全没有出过痘,所以才无缘皇位。对此,布木布泰心中有些愧疚,她亲了亲福全,道:“福全最亲皇阿奶,是不是?”
福全将小脑袋不住猛点,布木布泰瞧着,这两月来心中的阴影一下就去了大半。这时,玄烨在边上不高兴地搭碴儿说道:“皇阿奶,还有我呢?孙儿也最亲皇阿奶了!”
布木布泰笑了起来,连声道:“都亲,都亲!…亏得皇阿奶在草原上长大,要不然,这回可真活不成了…福全,让皇阿奶起来。”
福全蹙起眉毛,摇摇头:“我不!皇阿奶不许死!皇阿奶死了,福全怎么办,没人管啦!”
听了大孙子这话,布木布泰心头一软,笑道:“好,好!皇阿奶不死,不死!…”
闻言,福全这才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苏麻喇姑服侍布木布泰穿上衣服,靠床坐好,一面为她梳理头发,一面说道:“辅臣拟的几项谕旨已经发下,是用皇上圣谕发的…”
布木布泰听着,没有作声。那几项谕旨不能不发。面对眼前大局,她一妇道人家也没有太多主意,只能以辅政大臣的政见、措施,来平息前几年福临的过分行动造成的积怨。皇帝归天没有引起动乱,内外平静,她很满意。至于索尼和苏克萨哈搞出来的新政,虽说违背了福临生前意愿,但毕竟没有推翻全部,且有些章程还是很合适宜的,诸如增添满州官吏,听着像是区别满汉,但满州八旗现在已然有很多汉人抬旗补入,这些新抬旗的“满州”一样可以行使“满州”的特权,使他们对满州生出归属,从而能够保住满州根本。另外,罢十三衙门,减少宫庭开支等等,无一不是缓减国库开支的好事,所以布木布泰就没有干涉。
苏麻又道:“方才有两件要紧折子,一件是吏部的,说一个叫于成龙的汉人知县,上书请太后垂帘听政……”
“哦?……太后垂帘听政,我朝向无此例呀!……国家政务繁杂,我已力不从心,还是专心抚育教训为好。平心而论,要不是为了这冲龄天子,我何必再留人世!……”
布木布泰说着,眼眶竟红了,声音也呜咽了。苏麻喇姑连忙劝解道:“太后千万珍重,不必再伤心了。总是佛爷的意思,谁也违拗不得的……”
布木布泰看了看这位从幼年就一直相伴的贴身女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抚摸着梳得很光洁的鬓角,慢慢站起身,问道:“还有一件呢?“
苏麻喇姑心事重重地说:“是一道密折,鳌拜上的,他说开封可能守不住了。“
布木布泰一怔,又慢慢坐下。福全已懂事地跑回玄烨身边,两个孩子听着苏麻喇姑和皇阿奶说话的口气,都感到那是一件大事。
鳌拜上的是密折,直送宫中,这道密折现在连索尼他们都不知道。
布木布泰沉思片刻,说道:“呈那折子来!”
不多时,慈宁宫总管捧着折匣进来了,先跪安道:“奴才给老佛爷请安!”自玄烨即位,已经尊太后为太皇太后,所以太监们都改了称呼。加上驱逐大批宦官,留下的人对老太后自然感恩戴德,态度格外恭敬,早已将太皇太后尊为佛爷了。
苏麻喇姑接过折匣,打开后将折子呈给布木布泰。她立即埋头看了下去,鳌拜在折子上禀告说原闯贼余部组成的忠贞营在大寇李来亨的率领下从归德北上,转向开封,吴三桂的关宁叛军也趁机向开封进逼,鳌拜自忖无法两面对敌,故而有意弃守开封,退往河北,择机对敌。
“鳌拜要是退了,这中原不就丢了。汉人说逐鹿中原,可见中原的紧要。咱大清现在困难的很,可万万不能丢了中原。当初,崇祯那般困难,这中原不也没丢吗?难不成,咱大清现在不如他崇祯了?”
布木布泰虽然不知道前线战况的真实情况,也不怀疑鳌拜的密折,只是她不同意鳌拜放弃开封,她对苏麻喇姑道:“你给给拟个旨意给鳌拜,开封断不能丢,不管他用什么法子,断不能退入河北,要不然哀家就死给他看。”
苏麻一愣,缓缓点了点头,又道:“鳌拜说现在河南危急,各地援军无一能至,唯江南右提督库恩布率部增援,以不到万人之众连败李来亨部,现已至开封东南。鳌拜的意思是库恩布既可用,不妨让朝廷升他为直隶总督,牵制李来亨部,这样鳌拜那里也能压力小些。”
“哪个库恩布?”
布木布泰对这个人名却是有些陌生。苏麻忙道这人是汉人,叫唐三水,原先是广东尚可喜部下的一名千总官,尚可喜兵败之后,此人以不到三千之众力拒贼秀才的太平军,接连打了几场胜仗,将太平军封堵在岭南之地,为此得了福临信重,提其为广东提督。不过后来广东还是落在了太平军之手,唐三水率部退入江西。太平军大举北上后,唐三水又率部坚守安庆,被福临破格提为江南右提督,抬入满州正黄旗,赐满州名库恩布。先前一直在江南右的庐江、凤阳一带坚守。得知忠贞营大举北上后,唐三水不顾南边的太平军,紧急率部北上追赶忠贞营,其赤诚赤诚,堪为大清表率。
听了苏麻的一番介绍,布木布泰不由感慨道:“这么说来,这库恩布倒是我大清的一员忠臣良将了。”
“皇上在时就欣赏他,鳌拜也说他是良将,想来不假。”苏麻道。
“若我大清的官都像库恩布这样,又何至今天这番局面。”
布木布泰轻叹一声,准了鳌拜的折子,叫总管太监去通传一下辅臣,让那库恩布做直隶总督,率部抵御忠贞营。索尼也是知道库恩布的,当初也是他向先帝进言赐库恩布满州名的,加之中原战事告急,确需重赏汉官汉军,让他们为大清效死命,故没有反对,当即以康熙帝的名义拟旨,升任江南右提督库满布为直隶总督,命其率部勤王,抵御明军忠贞营。
远在千里之外的唐三水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因为“勇猛过人”的表现被鳌拜上折保举,他现在只知道自己是进退两难,原本只是想打个边鼓,演出戏,不想,却成了戏台上的主角,要一人唱起整台大戏来了。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渡河
仪封县是开封东面的门户,四天前就被江南右勤王军接管。
江南右提督库恩布大人将他的提督军帐就设在了仪封南门外,提督大人连城也没进,他欲通过此举向世人昭示,有他在,忠贞大寇们就休想西犯开封一步。
库恩布自率军北上追击以来,和明军忠贞营大小接战六次,除一次因明军援军赶到,库恩布部无力同时应付两支明军,害怕后路被断不得不退却外,其余五战都有斩获。其中归德宁陵一战,库恩部麾下戴罪立功的原固山额真金砺更是阵斩寇首白蛟龙,尽歼其部千余兵,一时令各路大寇都是震动。
得知江南右的清军竟然北上追击,顺王李来亨很是不解,因为先前他率部攻入凤阳时,安徽巡抚蒋和曾派人请他撤兵,说那满清任命的江南右提督库恩布已经有向齐王殿下投诚之意,现在双方正在就投诚之事进行具体磋商,若忠贞营现在攻打凤阳和庐江,势必会激怒库恩布,认为明朝不守信诺,不肯再投诚。
当时李来亨想撤兵,可部下老闯将们却不肯,都说凤阳和庐江的清军没有多少,他们来都来了,哪有空手而归的道理。在一众老闯将的执意请求下,李来亨不得不冒着得罪齐王的风险,继续向凤阳深入。结果,庐江的清军迅速来援凤阳,并且带来了许多大炮,且兵强马壮,人数虽少,却是精锐无比。倘若硬拼,忠贞营肯定会有很大损失,局面有些骑虎难下。不想,那清朝的江南右提督库恩布也无意和忠贞营大战,通过太平军方面请和,并且忠贞营贿赂了大批金银和钱粮,使得李来亨终于强硬一回,也有了退兵的借口。老闯将们本就被库恩布部吓住,得了好处之后也不再叫嚷什么到嘴的鸭子岂能飞了,一个个纷纷表示唯小老虎是从。
为了解决忠贞营全军缺粮,各路兵马都是半死不活的问题,李来亨和刘体纯决定在永城召集各路首领大会,共同商议日后的用兵方略。最终,永城大会定下全营北上,冒死一拼夺取北。京的决策,随后,豫东和豫南活动的忠贞营各路兵马连同一起来的摇黄各大当家,还有沿路收编的河南本地土寇陆续集结于归德。
按刘体纯制定的计划,北上大军分为三路,一路由贺珍统领,自归德北攻单县,夺取朱驿口渡口;另一路由王光兴统领,自归德西进睢州,再转北夺取考城渡;这两路兵马都以夺取黄河渡口为首要任务,并且相互策应。贺珍部主要的敌人是山东方面的清军,王光兴要防备的则是河南的清军。最后一路也是全营主力,由李来亨亲自统领,在归德府城一带居中策应,待另两路兵马得手后迅速渡过黄河,三路兵马齐头并进,浩浩荡荡向北。京杀去。
然而,贺珍部在夺取朱驿口渡口时,却遭到山东清军的顽强抵抗。率兵驻防在徐州的清贝勒屯泰收到单县发来的紧急军情后,立即率领满汉骑兵四千余自砀山出发,两天时间赶到朱驿口,一下就出现在贺珍部的侧后方。清军疲惫,明军更疲惫,加之朱驿口一带是平原地形,没有有利地形可供明军依托,鏖战一日,贺珍部战死两千余,另有数千溃散,不得不放弃夺取朱驿口渡口,趁着夜色退走。清军虽获大胜,但也疲劳到极点,并没有趁势追击。
贺珍的右路军失利之后,忠贞营渡过黄河的唯一指望便是王光兴统领的左路军了。李来亨一边命令贺珍带领右路军西进和王光兴会合,一边自己率主力绕过归德府城,进至西北的宁陵。刘体纯亲自带了一支骑兵越过宁陵,赶往民权,对付有可能出动的开封清军八旗兵。然而就在李来亨部刚刚抵达宁陵时,后方的马腾云却发来急报,安徽的清江南右提督库恩布带领步骑万余人突然自凤阳北上,直奔归德而来。马腾云说那库恩布宣称是要北上勤王,因为他手里只有两三千老弱病残,根本无力阻止这支勤王的清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消息赶紧报过来,然后带着手下还能跑得动的儿郎躲避清军。
归德府城还在清知府赵诚信手中,先前因为这个赵诚信虽不肯开门投降,但也不敢开门袭扰,所以李来亨他们并没有将归德府城潜在的危险放在眼里。现在,事情却有些棘手了。马腾云挡不住库恩布,要不了几天对方就能赶到归德,到时以归德府城为依托,随时都能威胁到忠贞营的后翼。那库恩布的兵马,在凤阳时老闯将们都是见识过的,知道对方兵马虽然不多,可却比己方精锐得多。打崇祯年间,活到现在的这帮老闯将们再不知兵也知兵了,明白这打仗靠的不是人多,而是靠人数极少的精锐,如明军总兵那些家丁以及他们手下那些“老底子”。
库恩布部有近万人,还是步骑两军,再怎么打折扣,老闯将们都相信库恩布手下能拉出来的精锐敢战之士不会少于三千人。而忠贞营连同那些土寇们加在一起,总兵马是有十多万,真正能战的也不会超过三万。现在又分成了三路,王光兴和贺珍那里有一半,余下这一半又被刘二虎带了几千去民权戒备鳌拜,故而李来亨这里能够拉出去的也不过几千人。
真要豁出去,李来亨倒也自认能收拾掉那个库恩布,可是代价却实在大,尤其是现在忠贞营的战略目标是北上夺取北。京城,而不是在河南这里和清军纠缠。更要命的是,李来亨根本没有足够的粮草供他暂缓北进,掉头收拾库恩布。库恩布部从凤阳紧急北上勤王,随军携带的粮草肯定也不多,可是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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