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哈哈一笑,手中的长刀出鞘,对着亲卫们喝了一声:“随我杀进城去!”
“我等与殿下同生共死,但现在,还不是殿下上阵的时候!”
一众追随晋王多年的亲卫们默契的挡住了晋王的前路。
晋王知道他们的心意,他感到一股暖意,可他却喝令亲卫们让开。
晋王有种强烈的感觉,这一仗将是他此生所打的最后一仗,所以,他要亲自上阵,就如当年他亲自跃马将尼堪斩于马下一般。
白文选知道李定国要做什么,他没有劝阻,而是和李定国一样,决心亲自上阵。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千秋李晋王
李定国的亲卫队长黄孟泽却怎么也不愿带人退开,他跪在李定国的面前,说晋王要过去,便从他的尸体上踏过。
晋王举刀,刀却最终没有落下。
“你们为何不让孤去,为何不让孤去!难道将士们的命不是命,孤的命就是命了吗!难道将士们想回国,孤就不想吗!退开,让孤过去!今日孤要带着将士们回国,哪怕死了,孤都要带着他们的鬼魂回国,回到他们的家乡!”
晋王心意已决,或者说死意已决。他一脚踢开黄孟泽,可黄孟泽眨眼间又抱住了他。
“等我们死光了,殿下再上也不迟!”
黄孟泽说着就要起身,带着部下去攻城。可是边上的巩昌王白文选和世子李嗣兴却突然失声道:“城门怎么开了?!”
城门开了?
晋王和黄孟泽等亲卫都是一惊,不约而同看向木棉州城。果然,方才紧闭的城门不知何时洞开,原先密布于城上的吴军也悄然不见。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正在冲锋的明军将士们也都呆住了,前面的人下意识的止住脚步,因为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后面的人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仍在朝前涌,导致明军队列一片混乱。等到弄明白究竟发生什么事后,数千明军都是张大了嘴巴,呆呆的看着城门。
城门怎么就开了?
“这,发生了什么事?”
晋王的双手在发抖,声音也在发颤,他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景像。
难道这世间真的有奇迹?
李嗣兴没有多想,激动的一下跳了起来,叫道:“父亲,他们放我们回国了!”
白文选心中却在忐忑,等到发现城中冲出来的不是吴军的骑兵,而是几十骑穿着赤红军服的骑兵后,他猛的一激灵,旋即大喜过望,对晋王兴奋的喊道:“是太平军,殿下,是太平军!”
。。。。。。。。。
从城中出来的正是太平军新五军的总镇卢光祖,和他一同过来的还有勒统武。
得知昆明已经易帜,巡抚林天擎身死后,本就不忍对李定国部动手的木棉州守将立时命令部下放下武器,放太平军进城。
知道城外明军正在准备进攻木棉州城,邵九公吓了一跳,忙让卢光祖和勒统武赶紧出城和晋王取得联络。
“晋王麾下的将士们,云南已经易帜反正了,你们可以回国了!”
“我是勒统武,弟兄们,云南反正了,大伙可以回国了!”
卢光祖和勒统武纵马在明军阵前大声呼喊,很快消息传遍整个明军,也传到了晋王的耳中。
“巩殿下,看来这世间还是有奇迹的!”
晋王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和高兴,他如何能不激动,如何能不高兴。这一刻,许许多多的将士不会再枉死在这国门,他们终于能够踏上故土了!
上天,终是给他李定国留下了一线生机;上天,也终于没有再辜负李定国,这位汉人的大英雄。
白文选也是激动连连,甚至在部下们面前落下了热泪。看到巩昌王殿下如此,许多明军将领都是热泪盈眶。
所有的明军将士都在欢呼,后方的家属们则是嚎啕大哭,这一次,她们不是为亲人而哭,而是为活着而哭,为能归国而哭。
城内的吴军在邵九公的命令下,将储存的粮食拿了出来,搜罗了城中所有的铁锅,为明军将士们提供他们归国之后的第一顿饭。
这一顿,流落边外长达两年多的明军将士终于能够安安心心的吃一顿饭,一顿饱饭。
看到那些因为缺医少食而瘦弱憔悴的晋王部将士,邵九公十分动容,心中暗责自己来晚了,若是早一点过来,这些人就能少受一点罪。
在部下和家口们都安置在城中后,晋王方和巩昌王,还有世子李嗣兴、吴三省等将领一起赴宴。
。。。。。。。。
宴席是邵九公专门张罗的,虽然没有什么山珍海味,但已然是晋王等人许久未见过的大鱼大肉了。
“参见晋王殿下!”
“参见巩昌王殿下!”
晋王和巩昌王等人刚一进来,邵九公便领着麾下一众文武向他们行了参拜大礼。
“使不得,快快起来,快快起来!”
望着数十位太平军将领整齐的跪在他面前,李定国有些措手不及,他没有想到太平军的人会向他落难王爷行这么大的礼。
巩昌王也是有些发怔,受也不是,不受也不是。随二位王爷一起来的吴三省等明军将领看到太平军的人如此对待二位王爷,让他们动容的同时也油然生出敬意。
邵九公等人执意行了参见亲王、郡王的礼节,这才请晋王和巩昌王落座。
“邵将军不必如此,我和巩殿下不过是劫后余生之人,若非你们,只怕现在,我二人或许已然战死,哪里还能站在此间。”
李定国说的是真心话,他已经做好了战死在城下的准备,甚至他希望自己能够死在进攻的道路上。
白文选点了点头,虽然太平军的人向他和李定国行了大礼,但他却不敢真的将自己看作什么王爷。
待晋王和巩昌王落座之后,邵九公一脸诚恳道:“我家大帅一直挂念殿下,早就想出兵援救殿下回国,可是国内情势万分紧急,为了早日收复南都,我家大帅不得不让殿下在边外受苦。故而我家大帅特意让我转告殿下,请殿下能够原谅于他,他日若至南都,我家大帅必当面向殿下请罪!”
“孤从来不曾怪过齐王,换做是孤,也当以收复南都为重。甲申以来,我大明受的苦难太多了,孤受的这些苦又算的什么。。。毕竟,孤还活着,死去的人却再也不能复生,一想到他们,孤这心里就难受,好像有万斤大石压着一般。。。。”
李定国根本没有怪周士相迟迟不来援救于他,收复南都对于抗清大局的重要性可比他李定国重要的多,甚至可以说十个李定国都不及收复南都重要。他现在心里真的是难过,痛惜那些葬身异域的将士们。
白文选见状,忙劝道:“殿下,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不说这些,不说这些。死去的兄弟如果知道殿下平安回国,恐怕也是高兴的。”
邵九公、卢光祖和吴三省等人也纷纷劝慰晋王,说道今日已经回国,殿下便将心事放下。待他日休整之后,点齐兵马杀赴缅甸,踏平他缅甸王城,为死难将士复仇便是。
晋王按下心头情绪,不想众人因他情绪而坏了心情。毕竟,今日是将士们回国的大喜日子。
晋王亲自端起酒杯起身,谢过太平军相救之恩。邵九公连说不敢当,和诸将一饮而尽。巩昌王白文选和吴三省他们也纷纷举杯,很快,席间忧霾一扫而空。
因为高兴,晋王多喝了几杯,脸色有些烫红。见巩昌王和吴三省他们与太平军的将领交谈甚欢,他心中很是感慨,沉吟片刻,放下酒杯,缓缓对邵九公道:“却不知齐王殿下如何安排我手下这些将士?是就地安置在云南,还是另择他处?”
闻言,席间的热闹嘎然而止,吴三省他们的目光都落在了邵九公脸上。
邵九公笑道:“殿下刚刚回国,这些事情日后再说。眼下,殿下和将士们还是以休整为要。”
晋王看了眼欲要开口的巩昌王,沉声对邵九公道:“孤一直以来,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带着将士们归国。如今,这心愿已了,故孤已经决定解甲归田,待此间事了,便去南都听侯齐王殿下发落。所以,孤手下这些将士如何安置,孤想知道你们齐王殿下是否有所安排。”
此言一出,白文选、吴三省他们都是大惊,邵九公和卢光祖等人也都怔住。
“殿下,你不能离开我们!”
勒统武激动的站了起来,吴三省他们也是瞬间心乱如麻。
白文选叹了口气,早在边外时,他就和李定国商量过这件事。李定国当时就很明确的告诉他,如果有朝一日周士相能够帮助他和将士们归国,那他便放下兵权去南都,免得因为他的存在,使得部下将士被周士相疑忌。
一山不容二虎,白文选知道李定国的决定没有错,如果李定国不这么做,周士相就是暂时能容他,将来也不会容他,就好像当年孙可望和李定国的关系一样。
如今周士相拥立唐王登基于南都,颇有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势,他如何会不防备李定国。要知道,当年可是李定国从孙可望手中将朱由榔抢到昆明去,由此才有了后面一连串的变故,最终导致西南沦陷。如果不是周士相,大明已然彻底亡国。
如果不想现在抗清的大好局面重演当年旧事,李定国最好的选择就是放弃兵权,到南都周士相的眼皮子底下老老实实呆着。
换作是白文选,他也会做出和李定国一样的选择,因为他们实际也没有和周士相分庭抗礼的实力了。只是,他没有想到李定国会这么急着就做出决定。
众人惊诧时,邵九公缓缓从椅子上站起,往后退了一步,朝李定国一抱拳,然后扬声说道:“殿下,你不必解甲归田,也不必去南都!因为殿下不但是大明的晋王,也是我汉人的晋王,更是战场上的晋王,所以我家大帅早就说过,晋王必须为和他一样,为我大明,为我汉人战斗到底,如此才是千秋李晋王!”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云南整编 夔东请镇
经点算,李部现有官兵4652人,家口4782人,马350匹,象3只,铳1200余杆,虎蹲炮、大杆子铳各百杆,随行官员126人。另有少量被称为兵的土司兵,人数大概在八百人左右。
因李部官兵长年在边外得不到粮食补充,所以大多营养不良,并且缺少武器,短期之内难以迅速恢复往昔战斗力,投入对清战事。故邵九公和李定国商量之后,将李部官兵分批迁往昆明安置,休整半年并补充之后,再行调用。
镇江已将对李定国部的整编计划快马送至,按这份计划,李定国和白文选所部将连同云南吴军被整编成三个镇,一个甲级镇,一个乙级镇、一个丙级镇,归属第三战区统一指挥。
整编后剩下的老弱病残一律就地裁撤,给予遣散费,安置在云南各地,由各地官府重新上册,发予田地,组织互助开垦,使他们能够自食其力。李部随军家口也都安置在昆明。
三镇兵分别由总兵吴三省、提督张大元、原孙可望驾前军总兵、后在柳州大战归降太平军的周国定统领。
李定国在了解了太平军甲、乙、丙三镇编制区别后,对这个整编方案没有意见,反而很是高兴。因为他的部下是被整编成甲级镇,这意味着周士相对他麾下将士的战斗力是认可的,对他李定国也是真的极其信任的,不然,也不会将他的部下整编为太平军的第九个甲级镇。
经历了孙可望降清、西南沦陷、边外流落、屡次救驾却被视为逆臣,一腔忠心换来的只是不断的背叛之后,李定国现在真是看透了。从前,他一心扶保朱明,驱逐满州,恢复中华。现在,他只想让手下这些追随了自己十多年的老弟兄这辈子还能返回他们的故乡陕西,至于天子是何人来做,他倒是不再看重了。
早些年和孙可望争权夺利的心思,李定国已然不存,甚至于他隐隐有些后悔当年不应该被朱由榔拉拢,背叛义兄孙可望,导致大西军的基业全盘葬送。
朱由榔是怎么死的,李定国根本不关心,对于这个懦弱无能的皇帝,他真的是寒透了心。他现在只希望周士相能够诺言,让他李定国能在战场上再次和满清对决,替死难的千千万万同胞复仇。
这种心态下,李定国自然不可能对部队整编和各级将领安排有什么不满和异议,哪怕他看出这个这个安排有些防范他的意思,他也视若不见。倒是白文选眉头皱了皱,心里有些不痛快。
白文选不痛快的原因是因为张大元曾是洪承畴手下的鹰犬,提督云南时没少让边外明军吃苦头,所以张大元和他的部下是有血仇的。可现在此人却摇身一变成了太平军的镇将,这难免让他心里有芥蒂。可想若非张大元除掉林天擎,云南也不会这么快易帜反正。便是再晚一些,木棉州城外都不知伏尸多少了,他和晋王也不定能活下来。
这么想着,白文选对张大元的恨意就淡了些,可对周国定,却是仍放不下恨意。这人,在他看来,就是一卑鄙无耻的小人,却不知怎的走了这等狗屎运,成了太平军的镇将。
周国定知道自己被任命为云南暂编镇的镇将后,心里也是一咯噔。他担心白文选会找自己麻烦,因为他当初曾随白文选背叛孙可望投靠李定国,可在清军入滇后,他却立即倒戈降清,并参与了对白文选的围攻,害得白文选仓惶南逃,连巩昌王的金印都叫清军缴获了去。
这一仗,也是白文选平生所打的最狼狈,损失最惨重的一仗,他的妻子和两个儿子就是在此战被清军所杀。
有这深仇大恨在,白文选对周国定这个叛徒咬牙切齿,周国定也肯定白文选恨自己入骨,所以他不想去云南当这个镇将,更不想和白文选碰面。对方虽说是郡王,可自己现在在太平军中也是旅校,只要躲着他,白文选难不成还敢到他的军营来找他不成!
周国定打定主意不去,请战区重新任命人选,可战区都督邵九公却不理睬他,对他言明,除非他现在咽气,要不然这个镇将他不当也得当。
没有办法,周国定总不能真个就把自己脖子抹了吧,于是只好在同是驾前军出身的同僚陆三香等人“你多加保重”的眼神下,硬着头皮去云南上任。
走到半路,周国定却一下精神振发,因为他想到白文选虽是个郡王,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他若真敢找自己这个镇将麻烦,大不了和他硬顶就是,想来白文选也不敢真的得罪太平军。自己先前想的,完全就是自己吓唬自己,他白文选刚从边外被救回来,就敢对他这打进西南的太平军有功将领下手?他真敢如此,那就是叛乱,自己大可领兵直接干掉他。
念头豁达之后的周国定,当真是有了万般胆气,这胆气就是他身后站着的太平军,是他的身份。他不相信白文选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他这个太平军的镇将。
同时,周国定也在猜测,战区都督让自己这么一个和李定国、白文选都不对付的人去云南当镇将,是不是也有监视李白旧部的意思?
这个念头一出来,周国定越想越对,因为另一个镇将张大元并非大西军出身,和李、白二人走不到一起去,甚至和李、白二人还有仇恨。因此张大元和自己一样,只有紧抱太平军大腿这一条路可以走,绝不会倒向李、白。
云南三镇兵,现在就吴三省那个镇是李、白旧部改编,另外两个则是彻底投了太平军,所以李、白想在云南做什么,只怕根本不可能了。
至少,周国定是这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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