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亲王杰书提出,太平军主力并未北上,攻打莱州的只是他们的水师,所以朝廷必须选派一位优秀的水师将领前往天津坐镇。只要天津不丢,北京就不会有危险。
满蒙八旗可没有什么优秀的水师将领,但是汉官却有。在京中坐了快十年冷板凳,穷得只能靠老婆女儿替人家缝补衣服过日子的施琅再一次被大清重视起来,命其为天津提督,前往天津御敌。
这距离施琅上次被大清重视过了整整一年。
一年前,施琅接到了朝廷调令,命其往江北大营出任水师总兵官,可未等他人到扬州,江北大营就被击溃。无奈,他只好回转北京,继续当他的闲散官,受别人的白眼。
当真是上天不负有心人,施琅终于再次等到了自己的机会。接到朝廷调令后,他立即让妻子替他收拾衣服,然后带着兵部派来的几个官员奔赴天津。
到了天津后,施琅连提督衙门都没去,直接就去了水营。他很清楚,守卫天津的关键在于水营,如果水营不能击退太平军的水师,那陆上再多兵马也是无用,因为你不知道海上的敌人到底会在何处登陆。
天津的清军还不足以处处布防,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主动率领水营寻机歼敌,御敌于“国门”之外。
然而,当施琅看到码头上停放的所谓战船,和那些被上官匆匆叫来的水兵后,他一颗心凉了个彻底。
施琅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就是天津水营,是朝廷计划和莱州水营合并为大清水师的重要组成力量。
船,一共有136条,但其中能称为战船,可以出海作战的却只有区区35艘,其它船只,说没用也有用,或许装上货物倒是可以在天津内河中跑一跑。
施琅虽然一直在北京闲散,但他却密切关注着南方战局,尤其是已被贼秀才收编的郑氏水师一直是他的心头大患。他很清楚,按天津水营现有战力和船只规模,根本不需郑鸣俊叔侄出动主力,仅是派偏师过来,天津水营也只有全军覆没的份。这一点,莱州水营的遭遇已经写的明明白白。
换作别人,明知不可为,只怕就会放弃,得过且过了。可施琅不能,他必须整顿水师,做好出战准备。这倒不是他施琅真对大清忠心耿耿,是个明白人都能看出,丢了江浙财赋之地,且面临太平军和关宁军两面打击的满清,根本就不可能再撑得下去。聪明人,现在应该做的是选择投降哪一方,而不是为满清陪葬。
只是,施琅没有选择,贼秀才收编了郑氏水军,郑氏水军的将领现在都成了太平军的人,郑成功的亲弟弟也成了定武朝廷的亲王,郑鸣俊他们更是封公封侯,而他偏偏是郑家上下所有人都想抓住活活咬死的仇人。所以投太平军根本不可能,因为那是自寻死路。
黄梧派人找过施琅,想拉着他一起向定武朝廷归降,施琅当时就回绝了黄梧,他倒不至于向清廷告密,但他敢肯定黄梧就是投了过去,也绝没有好下场。
困兽尚且犹斗,兔子急了还咬人,施琅可不会束手待毙,他要挣扎,挣扎出一条活路。
守住天津,是施琅唯一的活路。满清不倒,他可以活。满清若倒,他同样可以活,因为他可以向吴三桂投降。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太平军占了天津,施琅打起十二分精神,开始投入对天津水营和驻兵的整顿训练之中。
不得不说,施琅的确是个杰出的水师将领,在他的领导下,仅仅三个月,天津水营就面貌一新。
施琅亲自参与改建战船,将天津水营的战船数量提高到了69艘,淘汰老弱,精选青壮,打造了一支3000人的水兵队伍。鉴于水营严重缺乏火炮,施琅向清廷上奏,将留在关外的火炮都拆了用船运至天津,甚至于原先明军留在宁锦、山海关的大炮都被拆了过来。哪怕锈迹斑斑,却都能解施琅的燃眉之急。
清廷也只能给施琅这么多了,余下的都要他自己想办法,除了武器装备外,天津最缺的肯定是钱粮了。
在北京十年谨小慎微的施琅,这一次却是魄力很大,在没有向清廷奏报的情况下,他大肆向天津的士绅商户摊派,甚至查抄。在天津人人大骂施琅是施剥皮时,天津的防卫总算是像个样子了。
清廷那里自然是接到了无数天津士绅的告状信,朝中也不乏有亲友在天津的官员,他们联名上奏,请求朝廷罢撤施琅,结果,也不过是索尼以太皇太后的名义训斥了施琅一顿。
雷声大,雨点小,都这节骨眼了,清廷如何可能为了些商人士绅而将施琅撤下来。
有了朝廷背书,施琅胆气自是更大。在向莱州那里派去无数细作同时,施琅在天津大肆搜捕太平军奸细,不过奸细没抓到多少,倒是查出许多《逐满歌》纸抄和一些有关清军入关以来在关内大屠杀的书籍、册子。这些,施琅不关心,他关心的是有一本不知何人著的书,竟然称满清非中国,故中国之人都当驱逐满清,恢复中华正统。
“大清若非中国,我施琅算什么?汉奸?国贼?”
施琅很是不满这书所说,命令下面人一定要查出何人所著,若是在大清境内,一定要上奏朝廷将其举族抄杀。
天津水营整顿已经卓有成效,施琅现在等的就是战机,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虽然他的实力不如太平军水师,但他相信,实力不足并非决定胜负的唯一条件,如果指挥得当,时机捕捉合适,他可以以少胜多,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施琅磨刀霍霍,莱州的东海水师也在寻找战机。
郑家叔侄对施琅是恨之入骨。
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章 布木布泰留给瞎子
山东,直隶德州通往济南府的官道上,数千朝鲜士兵在兵马虞侯申浏的带领下正朝济南府赶去。
自三月从朝鲜边城会宁出发,越过图门江进入清朝土地之后,这支朝鲜军队就一直在行军。但十几天前他们接到的命令还是去清朝的中原帮助镇压叛军,现在却被要求前往清朝的山东剿灭乱民,这让朝鲜人十分的不满。
这支朝鲜军队由国内的鸟枪善手和北方边兵组成,武器和粮草都是从国内自备,进入清国之后,他们一直得不到清朝的物资补给,行军路线又一改再改,使得朝鲜将官们对这次助清伐明纷纷抱怨,可是却也敢违抗。
兵马虞侯申浏通过通判向监军的清朝官员韩巨源提出补充粮草,韩巨源倒没回绝,但却说等到了济南后再行补充。
申浏没办法,又提出请清朝地方官员为朝鲜军队提供一批夫子,这个要求并不过份,韩巨源答应了,但却让朝鲜人自己去找夫子。
申浏将找夫子的任务交给了朴正泰,让他带一队兵丁四下去拉一些清国人来做夫役,等到了济南后再放他们回去。
朴正泰是兵马万户,这个官职虽说是万户,但是却只相当于明朝的千户官。在此之前,朴正泰一直担任汉城府的参军,这是个正七品的官职。
朝鲜国王同意助清伐明后,将调兵遣将之事交给了兵曹判书金应海,朴正泰正是金应海的学生。借着这层关系,朴正泰调任为鸟枪厅的兵马万户,随申浏一起到清国来“镀金”。
朝鲜国内虽然反对助清伐明的呼声很大,但却没人认为朝鲜军队会在中国遭遇什么危险。因为之前朝鲜曾经三次出兵帮助清国对付明朝,每每都是大胜。虽说出的兵都是鸟枪手,人数也并不多,但却给了朝鲜国内一个印象,那就是相比能够让朝鲜灭国的满清,曾经宗主国大明的军队太过不堪,已经不再是当年痛击倭兵,挽救朝鲜的天兵了。
因此,包括兵马虞侯申浏在内,这支朝鲜军队对于到中国来作战,充满信心,不虑有任何危险存在。
和朴正泰一起去拉夫子还有察访官金大全,此人不是鸟枪厅的官员,也不是北方边兵的人,而是兵曹直接派下来的官员,属于朝鲜王直派官员。
金大全的官职并不高,只有正六品,但因为他是王上派来的,所以即便是兵马虞侯申浏对他也不敢怠慢。
找夫子这种事,哪里用得着察访官亲自去。金大全只是闲着无事,跟着去看看而矣。
路上,朴正泰问金大全:“金察访,听说中国以前很富饶,百姓生活比我们朝鲜人强得太多,可为什么我们一路过来,看到的都是饥饿的中国人?”
“现在是清国,不是中国,从前的天朝已经不存在了。”
金大全从马上回过头,虽然王上因为畏惧清朝,不得不发兵助清伐明,但在他看来,清朝占领的中国,肯定不能称之为中国,而是应称之为胡国。甚至,若不是清国南方还有明军余部在坚持,金大全都认为中国已经彻底不在,朝鲜才是中国所在。
朝鲜国缺马,这支队伍只有朴正泰和金大全有马骑,其余的朝鲜兵都是步行。因为缺少铁甲,大多数朝鲜兵都是穿的罩袍,身前印有“步”字,如果是水师,那就印“水”字,头上戴的是那种很大的像斗笠一样的帽子,上面有两根绳子系在下巴。
“那看来,清朝对中国的统治很蛮横。”
朴正泰点了点头,他和金大全并不熟悉,加上对方是王上的亲信,所以,有些话他也不敢冒然和对方说。
一个朝鲜军官从前头快步跑过来,报道:“万户,这里的清国人太少,我带人找了好几处都没有发现有清国人的村庄,是不是回去?”
“继续找,这么大的地方,怎么会没有人呢。”朴正泰挥手让那朝鲜军官继续带人去找,想了想,又叮嘱一句:“最好从清国人那里弄点粮食来。”
闻言,金大全眉头皱了一下,但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清国的官员都同意他们自己去找夫子了,从清国百姓手里弄点粮食来,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至于影响两国邦交。
又找了大半个时辰后,朝鲜人终于在一座半山坡发现了清国百姓聚居的村落。远远看去,有上百间草屋依坡而建,还有炊烟升起。
朴正泰很高兴,纵马带兵奔了过去。
突然到来的朝鲜兵让那村子的清国百姓都很惊讶和害怕,尤其是对方穿着他们从没有见过的衣服,不少百姓以为是土匪。
朴正泰的部下有会中国话的军官,他带兵进村让村子里的男人都跟他走,另外将家中的粮食交出来。看到村子里有养鸡,一些朝鲜兵顿时就动手抢了起来。清国百姓不敢反抗,男人们哆嗦着跟着朝鲜兵走,女人们抱着孩子面无人色的看着朝鲜兵将家中仅有的口粮抢走。
因为有金大全这个察访官在,朴正泰不敢纵容部下太过,所以倒没有朝鲜兵去掳掠那些清国妇人。
“金察访,这里的男人太少,只有三十多个,看来我们还得去其它地方找找。”
见这村子里只有三十多个清国男人,抢的粮食也不是太多,因此朴正泰不想就这么回去。
“我只是跟来看看,什么时候回去由万户决定。”
金大全倒没有喧宾夺主,命令朴正泰的意思。这个姿态让朴正泰很满意,让部下们分成几队,继续到四处搜寻清国人的聚居点。
太阳下山前,朝鲜人陆续又有收获,他们从邻近的村镇又绑来了一百多清国男人,抢了不少粮食和牲畜。见天色就要黑了,朴正泰便下令返回。
因为从清国人那里抢到了两口肥猪,所以随朴正泰出来的朝鲜兵们都很兴奋,虽说回去后这两口肥猪大半要交上去,但做为奖励,他们也能分到一些瘦肉。虽然瘦肉没有肥肉好吃,但对于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荤腥的朝鲜兵而言,却是个难得的美味。
如果上官心情好,格外开恩,说不定能赏几块大肥肉下来。一想到那满满一嘴的肥肉味,牵着猪的朝鲜兵口水都快流了下来。
收获不小,朴正泰心情自然不错,金大全也是高兴。清国对他们没有任何粮草供应,所以从渡过图门江以后,他们就一直吃着国内带来的粮食,哪怕他是察访官,也难得能吃上荤腥。
金大全在想,既然清国官员允许他们自己去拉夫子,这便是默认他们可以在清国境内抢掠,早知如此,就不必这么老实,一路大抢特抢就是。反正清国人需要他们的帮助,再说现在中国也不是天朝,而是胡国,身为中华正统承继所在,朝鲜没有理由对胡国的人还有什么友善。
回到大队扎营地时,天色已经黑了。朴正泰他们这一队走后,申浏又派了两队人马,三队各有收获,回来后将抓来的清国男人看押在一起,然后便开始杀猪宰鸡。很快,朝鲜军营里就热闹非凡,香味四溢,一些朝鲜兵还高兴得在那唱起家乡的歌来。
作为和朝鲜国联络及监军的清朝官员韩巨源得到手下的报告,说朝鲜人不仅抓来了不少地方青壮,还抢来了不少粮食和牲畜。
韩手下的人自然是希望韩巨源出面约束一下朝鲜人,训斥他们,免得朝鲜人军纪越发败坏,给沿途百姓造成损失。不过韩巨源却没当回事,出来看了一圈就回去了,还要手下人不要多管闲事,等会朝鲜人送吃的来就收着,其他的话不要多说。
监军大人这个态度肯定让手下人都十分气愤,但他们却不知监军大人的苦处。大清现在非常需要这些朝鲜军队帮助他们作战,北京那边不断派人督促,要朝鲜兵尽快赶到济南,因为山东巡抚黄梧奏报,登莱的于七义军已有十几万之众,并且正在向济南逼近。如果济南失守,山东局面便彻底糜烂了。
朝廷一不给钱,二不给粮,只给个监军的虚名,还不断催促自己,事情办成了,是应有之意,办砸了,是他韩巨源无能。这当口,韩巨源能做什么?他没有丢三下四的巴结朝鲜人就算不错了,又哪里会约束他们什么。
再说了,朝鲜出兵帮大清作战,和蒙古人入关帮大清打明军有什么不同?蒙古人能抢,朝鲜人为什么不可以抢?不抢,留给那些乱民不成?
申浏其实也担心清国官员发现他的部下抢了不少百姓粮食和牲畜,会过来责骂他,可等了半天,也没见清国官员那里有什么动静,不由松了一口气,也隐约有了些底气:似乎清国人现在有求于他们,并且比之前更加急迫。
然而,让申浏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大锅里的肉刚刚煮烂,一队清国骑兵却出现了。
来的清国骑兵是正宗的满州八旗兵,随贝勒屯泰到山东来镇压乱民的,领队的是一个参领。
八旗兵一来,就命令朝鲜人将煮好的肉都拿给他们,还要朝鲜人将他们的战马牵去洗刷喂料。朝鲜人动作稍慢,八旗兵们就是喝骂鞭打。
不少朝鲜人愤怒不已,一些没有来过清国的士兵气得青筋暴起,可那些军官们却一个个耷拉着脑袋连屁也不敢放一个。一些曾经来过清国“助战”的老兵更是警告新兵们,千万不要得罪满州大兵,否则,别看满州兵只有一两百人,但却能让他们吃很大的亏。
朴正泰亲自出面接待了那位满州参领,金大全这个王上亲信心里骂着骚胡,脸上却赔着笑脸极尽恭维,哪敢说半个不是。
韩巨源一听有满州参领过来,也吓得赶紧跑过来。
“朝鲜,不错。”
那满州参领吃饱喝足之后,就要朴正泰给他们腾出地方休息。朴正泰哪里敢不答应,直接将自己的帐逢腾出来供满州参领休息。
直等满州人都睡下后,朴正泰才放下心来,看到部下不少将领一脸愤愤不平,他立即警告他们道:“满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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