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莎小姐,你怎么了?”玛丽担心地问,艾尔莎已经完全进入了石化状态。
艾尔莎定了定神,“我想喝水,玛丽,去帮我倒杯水。”
“是,小姐。”玛丽急急地走出去。
艾尔莎坐立不安,总是觉得不妥,腾格拉尔来这里做什么?
13。买卖
心神不宁的艾尔莎走出房间,下楼到书房门口,书房的门没有关,可以清楚听到里面的对话。
腾格拉尔:“子爵,这批纺织机是英国运来的最新品,比你工厂里原来的机器效率还高,喏,我一弄到就赶紧来告诉您了。”
子爵:“谢谢您的好意,但是工厂现在完全能应付过来,再增加一笔纺织机的投入好像没有必要。”
腾格拉尔:“子爵阁下,您可不要错过这个机会,以我多年的经验保证,这绝对会让您的利润翻倍!”
子爵:“好吧,阁下允许我再考虑一下好吗。”
接下来,他们又谈了一会儿生意上的事,艾尔莎听到没有什么重要的消息就悄悄离开了。
“艾尔莎小姐,你不是不舒服吗,怎么不在房间休息?”玛丽端来了水,却发现艾尔莎不在屋子,刚要去找她,就看到艾尔莎回了屋。
“谢谢,玛丽,你去走廊守着点,看到腾格拉尔男爵走了的话,过来通知我。”
“好的,小姐,你可要好好休息不要乱跑了。”玛丽不放心地出去了。
艾尔莎回想着腾格拉尔与利奥内尔的谈话,也许她可以利用上这个机会!世界三大工人大罢工就包括法国丝织工人大罢工,这些罢工运动应该就在不远的将来,虽然罢工不一定会给斯图尔特家的工厂造成致命打击,但肯定是有影响的。如果可以让利奥内尔提前做好准备,也许会把工厂损失减小到最低。而英国的纺织机是目前最先进的作业机器,增加纺织机的使用一定可以增加工厂的利润。艾尔莎想到腾格拉尔的阴险狡诈个性与喜欢投机倒把的本质,一个主意浮上心头。
在走廊里守了一会儿的玛丽轻轻跑了回来,“艾尔莎小姐,男爵走了!”
“我爸爸呢?”
“他在书房。”
“好极了。”艾尔莎满意地笑了,正好趁这个机会去和子爵谈谈。
玛丽歪着头不解地看着艾尔莎,“小姐,你好像又高兴起来了,你的身体好了吗?”
“好了,谢谢玛丽你拿来的水。”
“真的好了?那太好了~”玛丽开心的笑。
艾尔莎来到书房,子爵正心不在焉地捧着一本书,他抬头看到女儿来到门口,顺手就把书合上了,“艾尔莎,有事吗?”
“爸爸,我刚刚无意中听到了腾格拉尔男爵的话,他是要来卖纺织机吗?”艾尔莎走进去。
“是啊,艾尔莎,你怎么对这个有兴趣?不过……我已经告诉他不想买了。”
“我劝您买下这批机器。”
“为什么?”子爵诧异,随即摆摆手,“这都是工厂的事,你们女人家不懂,还是不要管了。”
“我最近看了许多书和报纸,听了男爵的话之后突然产生一点想法,但是总觉得不太妥当,请您听我说说怎么样?纯粹是理论上的,我想让您指导我一下,好让我知道自己哪里不足,好吗,爸爸?”艾尔莎知道冒然地提建议他是肯定不会听的,用这样委婉的请教的方式,子爵应该会乐意指导的。
子爵果然很高兴,艾尔莎的请求正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当然,你说吧。”
“这几年,法国各地都发生了工人罢工,相继出现在不同行业。丝织业是最近发展得最好的,工人多,待遇却一直没提高,如果有人煽风点火,是不是很容易发生罢工呢?”
“是的。”子爵回答。
“如果我们增加了纺织机的使用,就会减掉许多人力,万一发生罢工,因为工人少,局面便容易被我们控制,可以很快地平息、恢复生产。再说,纺织机生产已经是潮流了,虽然买机器要投入一笔钱,但机器能用很久,这笔钱可以从减少的工人工资上省出来。”艾尔莎说。
子爵认真地听着,他从没发现女儿竟然如此聪明,她说的全都正确,其中一些是他也正在考虑的。“艾尔莎,你说的对,可是这笔投入可不小。”
“腾格拉尔男爵说机器已经在他手里了,就说明他必须要找到买主,否则他自己留着有什么用呢?他又不是开工厂的,又为什么要进一批纺织机?我推测这批机器一定是因为某种原因很便宜地被他买到了,他想转手卖一笔钱。所以,你只要狠狠地压价就可以了,他只要得到些利益就会卖给你的,毕竟找买主也不是容易的事。”
“你说的对……可是如果他不肯卖呢?”
“那我们也没有损失啊~”艾尔莎摊手。
伯爵放下手里的书,兴奋得站起来扶住艾尔莎的肩,“艾尔莎,你提醒我了,你说的没错,我会去试试的!幸好今天没有买,他一定正发愁呢,我会去和他谈的!”
艾尔莎满心欢喜,不动声色地告别子爵走出书房,这次谈话结果她很满意。毕竟救人需要人力物力,而这些条件只有用钱才能买到。子爵夫人一直不肯给她零用钱,她只能从子爵身上想办法了。
一年后,伊夫堡。
悲痛万分的爱德蒙斜靠在法利亚神甫的身上,把手按在他的心脏上,手掌下的那具身体正在逐渐变冷,心脏已停止了跳动。法利亚的眼睛仍然睁着,却再也无法发出睿智的光。昨夜,法利亚神甫第三次发病了,那瓶特效药水也没能帮助爱德蒙把神甫从死神的手中夺回。
一种无法克服的恐惧笼罩上爱德蒙的心,他把神甫在床上放好,试图将他的眼睛合上,可是徒劳无功。爱德蒙不忍心再去看那床上的尸体,他吹灭了灯,小心地把它藏起来,然后钻进了地道,把洞口的那块大石头堵好。
整整一天爱德蒙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中度过,晚上狱卒过来了,这一次,他先到了爱德蒙的地牢,给他放进一碗饭,接着就向法利亚的牢房走去。爱德蒙马上钻进地道里,跑到那一端的洞口里侧耳倾听。狱卒正在大声叫喊,不一会儿,传来了好几个脚步声。
“行啦,行啦!”有一个人喊道,“这疯子去找他的宝藏去啦。祝他一路顺风!”
“他虽有百万,却买不起一条裹尸布!”另一个说道。
第三个接上一句:“伊夫堡的裹尸布可不贵!”
爱德蒙一个字都不漏地听着,那些嘲讽的话语像刀子一下下割着他的心。屋子里变得安静,但他仍然不敢进去。过了不知多久,监狱长带着医生和随从来了。房间里沉寂了片刻,紧接着,医生宣布法利亚已经死亡。
“不过,”典狱长说道,“我们还是再确定一下吧。这不是怀疑您的诊断,而是出于责任,我们应该对犯人的死亡十分确定才行。”
“那么,去把热烙铁拿来。”医生说道。
“烙铁”两个字使爱德蒙打了一个寒噤。房间又响起脚步声,过了几分钟,爱德蒙接着听到了烙肉的嘶嘶声,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甚至穿透了墙壁,传到了惊恐的他的鼻孔里。闻到这种人肉被烧焦的气味,爱德蒙的额头冒出了冷汗,胃里一阵抽搐,他紧紧捂住自己的嘴,觉得快要昏过去了。
“您看,先生,他真的死了,”医生说道,“烧脚跟是最厉害的。这个可怜的疯子终于告别了疯病,从监狱生活里解脱出来啦。你们什么时候给他办理后事?”
“就在今天晚上。”监狱长说。
“几点钟?”一个狱卒问。
“十点或十一点左右吧。”
“需要派人看守尸体吗?”
“只要把牢门上锁就行。他活着的时候就很老实,何况是死了?”屋子里又发出一阵哄笑。过了一小会儿,把尸体装进麻袋的工作也进行完毕了。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过后,是上锁的声音,接下来是一片死寂,爱德蒙觉得自己也要死了,他的身体好像沉在了冰窖里,冷汗湿透了全身。
过了好久,爱德蒙打开了洞口的石头爬了出去。床上有一只平放着的粗麻袋,在这个大口袋里,直挺挺地躺着一个长而僵硬的东西。这个口袋就是法利亚裹尸布,正如狱卒所说的,这的确不值几个钱。
法利亚,这位与他曾长期亲密相处的好伙伴,已不再呼吸了。爱德蒙在那张可怕的床边坐下,陷入了迷悯的状态,突然他抬起头,眼神中发出野兽一般狂暴的光,许久未曾有过的自杀念头,再一次从他的脑中浮现,“如果只有死亡才能离开伊夫堡,让我也一起走向死亡吧!”
14。伊夫堡的墓地
极度的悲痛让爱德蒙的思想像风暴一样的波动起伏,自杀念头像撒旦的诅咒一样迷住了他的心智。
“像你说的一样,永远不要放弃希望……”伊林的声音突然在爱德蒙的耳边浮响起。
“啊!是的!”爱德蒙羞愧地抓住自己的头发,“不,你还不能死,你已经忍耐了这么久!我要活,我要重新去获得被剥夺了的幸福!在死以前,我还有几个仇人要去惩罚,还有几个朋友要报答!”
“天啊!”一个念头闪电一般地照亮他的思绪,爱德蒙震惊地张大双眼,“是谁使我有这个想法的?是您吗,慈悲的上帝?既然只有死人才能从这里出去,那就让我来装死吧!”
爱德蒙马上弯身凑到那个粗麻袋面前,用法利亚制造的小刀将它割开,把尸体从口袋里拖出来,再把它背过地牢,放在自己的床上。爱德蒙把自己的被单盖到了法利亚的身上,最后吻了一次那冰冷的额头。然后他又返回地道,回到法利亚的牢房里从墙壁的秘密孔洞里拿出针线,脱掉自己身上破烂的衣衫,以便使自己更像裸_体的“尸身”,然后他钻进了口袋里,按尸体原来的位置躺下又从里面把袋口缝了起来。
此时,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终于,大约就是监狱长指定的那个时间,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爱德蒙知道关键的时刻到了,他鼓起全部的勇气,屏住呼吸,真希望也能屏住心脏剧烈的跳动。
脚步在门口停了下来。那是两个人的脚步声,爱德蒙猜测这是两个掘墓人来抬他了,因为听到了他们放担架时所发出的声音。门开了,爱德蒙透过粗布看到了隐隐约约的亮光。两个黑影朝他的床边走过来,还有一个人留在门口,手里举着火把。这两个人分别走到床的两头,各人扛起布袋的一端。
“这个瘦老头子还挺重的呢,”抬头的那个人说道。
他们把他放到了担架上。爱德蒙为了装得象个死人,故意把自己挺得硬邦邦地,爱德蒙感到自己被抬到了伊夫堡的高处,不久便呼吸到了夜晚新鲜寒冷的空气,感受到海边阴冷的西北风。
爱德蒙再次被放下,他的两脚突然被使劲地绑上了一条绳子,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担架又被抬了起来,他们继续向前走去。又走了五十多步的路,便停下来去开门,然后又向前走去。
波涛冲击岩石所发出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爱德蒙的耳朵里,那声音越来越小,他们依旧在往上走,爱德蒙开始惊慌了:他们要抬我去哪?为什么不去墓地?
“好,我们总算到啦。”一个人说。
“走远一点!上一个就在这儿停的,结果撞到岩石上,到头来还得我们收拾!”另一个说。
他们又向上走了五六步,然后爱德蒙觉得他们把他抬起来了,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把他像吊床一样荡来荡去。”一!二!三,走吧!”爱德蒙被抛入了空中,以抛物线的形状往下坠落,脚上绑着的重物拖着他,使下降的速度飞快。他觉得心脏已经堵在了嗓子眼,下落的时间只有几秒钟却好像经过了几百年。终于,随着一声巨响,麻袋掉进了冰冷的海水里,当他落入水中的时候不禁发出了一声尖叫,但那声喊叫立刻被淹没有浪花里了。
爱德蒙被抛进了海里,他的脚上绑着一个三十六磅重的铁球,正把他拖向海底深处。
大海就是伊夫堡的坟场。
***
巴黎社交界最近流传一个美谈:斯图尔特家有个足不出户的大女儿,凡是去过他家做客的人,回来后无不赞叹她的美貌与修养。听说她还帮助斯图尔特子爵解决了生意上的不少问题,现在子爵的生意蒸蒸日上,资产几乎可以与银行家媲美。
艾尔莎依旧不能单独离开斯图尔特家,只有很少的几次,子爵夫人允许她在仆人的伴随下低调地游览巴黎。艾尔莎分别参观了巴黎圣母院、卢浮宫、凡尔赛宫、香榭丽舍大道以及当时的皇宫——杜伊勒里宫。让她感到遗憾的是埃菲尔铁塔和凯旋门还没有建成,不过以后倒是可以亲眼见证到修建的过程。
马车走到杜伊勒里宫的时候,艾尔莎让车夫停下,她打开黑色的薄纱窗帘,厌恶地看向皇宫。现在在里面执政的还是查理十世,那个颁布了残暴的法令害艾尔莎入狱的人,她默默地对着皇宫在心里竖起中指。
“艾尔莎小姐,你喜欢杜伊勒里宫吗?”玛丽随着艾尔莎执着的目光看去。
“不,玛丽,我讨厌它。”艾尔莎放下窗帘。
“天啊!”玛丽惊吓地摆手,“小姐,你千万不要对别人这么说,可是会坐牢的!”
“坐牢?”艾尔莎的嘴角浮起一抹轻蔑的笑,她已经坐过了!这笔账她早晚会算!
玛丽看着微笑的艾尔莎,莫名地感觉到一阵寒气。她总是弄不明白小姐每天都在思考什么,但她却越来越愿意追随着她,听她讲那些她从未听过的故事和论调。遇到艾尔莎以后,玛丽觉得自己的眼界变宽阔了,和以前同样的事物落在她的眼睛里,也能看出不一样的感觉来。
艾尔莎在一年的时间里又先后学习了拉丁文、唱歌、交谊舞等等贵族小姐必需的技能,钢琴和绘画她原本就会,所以只是稍加练习熟悉了一下。
子爵的工厂的确如艾尔莎所料,遭受了一次工人罢工,而这次罢工很快就平息了。子爵在艾尔莎的建议下给每人增加了适当的福利,工人们不仅安心回了岗位而且更加卖力地工作。机器化生产让子爵大赚了一笔,艾尔莎趁机以买些首饰和服装为借口向子爵请求了几笔零花钱,她把这笔钱都妥善地藏了起来,以备关键时刻使用。
斯图尔特子爵夫人对于艾尔莎近期的表现很满意,觉得该是时候找个人家把她嫁出去了,继续关在家里难免夜长梦多,子爵也对于夫人的观点完全赞同。
“我要准备举办一场舞会,把艾尔莎介绍给所有人,到时,那些巴黎的青年们一定会迷上我们家的女儿。”子爵夫人说,她正露出惯常的那种美丽却透着刻薄的笑,“我已经不太指望把她嫁入哪个名门望族,但对方也决不能降低了我们的身份。艾尔莎完全是自作孽,当初是自己把大好前途毁掉了,我猜她现在一定后悔的要死。”
“夫人,”子爵不想再听她说下去,“您定好舞会的日期,我马上派人准备。”
“就定在周五晚上吧,记得给所有人发请柬。”
“好的。”子爵回答。
如果斯图尔特子爵夫人能够预知这场舞会的结局,那么她是宁肯死掉也不会举办的,现在的她兴致勃勃充满希望,并不知道这场舞会将在几天后化为她的一个噩梦。
15。脱狱
爱德蒙被抛入了大海,所幸他的手里一直攥着那把小刀,他飞快地划破口袋,挣脱出他的身体。但脚上绑着的铁球扔拖着他不断地往下沉,他弯下身子,拚命用力割断了那绑住他两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