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肉阜。继续看看其他的……”
渐渐地,天色暗下来,两人点灯继续解剖,发现每一只小猫小狗都没有所谓的“膜”。蓝采芹怀疑地问道:“这畜生能跟人相比吗?”
“书上说了,就算是真人,也没有真正的******,倘若有,我们每月的信如何出来?再说了,你看我们验出来的这些,根本没有膜,顶多只有一些肉阜。人们一直将那些肉阜当成代表节操的膜了……”
“该怎么说你好呢,素衣……你也是个女孩家,你脑里怎么能想这些……”
宫素衣放下手里的猫尸体,“必须赌一次。”
“赌?”
宫素衣眼珠一转:“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你跟谁赌?”
“天。”
“呵。”蓝采芹冷笑一声,“伴君如伴虎,你还能知道君王的心思了?”
“我就赌赌看,皇上是否想收回心意,由于令出如山,皇上是不可以反悔的,所以,他需要一个下台阶,假如有了下台阶,那么这条诏令就可以收回来了。”
“你又如何肯定皇上会后悔?”
“因为这条诏令过于残忍,不利于治国安民,晋阳行宫那么多宫女的死已经引起很大的民怨了。”
蓝采芹听她说得滴水不漏,却还是不敢相信:“还是那句话,畜生怎么能跟人相比呢?”
“所以我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去哪里找?”
“半年前的一个案,秦木匠……”宫素衣十分把握地说着,她有把握的还不止这些,她甚至已经看到自己不久的将来,就会跟曲萦见面了。
翌日,天光破晓,宫素衣带着蓝采芹好不容易拿出来的钱,来到牢房门口。
宫素衣跟守门的狱卒交谈了几句后,拿出十几个钱币放到守门手上,那狱卒点点头,把她领进了牢房。
牢房两排相对,仿佛一个个关着牲口的栏圈,里面的人憔悴得没有人样,宫素衣虽然听过无数案审,也看过许多人被带进牢房,然而真正走进牢房却是第一次。
这四周充满各种异味,有稻草腐烂的气息,也有伤口糜烂的臭味,这里的空气仿佛凝结不动了似的,所有的气息都散不开去。
宫素衣心里感到一阵压抑,面对一双双绝望的眼神,她的眉头再也展不开了。
尽管这里空气不流动,却还能看见阳光,只是很少,只有一两个牢房的门口能够晒到一点,这些牢房里的犯人便把双腿伸到栏外,似乎要借助那日光烘烤那腐烂的肌肉。
宫素衣眉头紧紧拧着,狱卒将她带到一个比较阴暗的角落里,冲里面喊了句:“有人来看你了。”
宫素衣一眼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其实这里的好几个身影她都认得,只是她对他们的印象还停留在公堂上,当时他们跟普通人看上去没什么区别,如今一看,却都没有人样了。
秦木匠的神情跟别人有点不同,似乎有点优哉游哉,没有什么苦大仇深,这让宫素衣有点迷惑。
秦木匠这会儿看向她,歪了歪脑袋,并不认得,再看又觉得有几分熟悉。
“我在哪里见过你……”
“公堂上。”宫素衣如实相告道,一年前,他还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小伙。
宫素衣打开手帕,放在地上,手帕里包着几张油饼,秦木匠一看,两眼都发亮了,抓起一块大饼便嚼,“好香,好香,就是这个味道。多久没吃到一滴油了,真香……”
宫素衣看他狼吞虎咽的样,说道:“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来看你吧。”
“嗯。”
“这么说吧,我觉得你一年前的案件有些疑点,也许你的疑点能够帮我打赢自己的官司。”
秦木匠看了看宫素衣,眼神有些狐疑:“什么疑点?”
“你原是来擂鼓告状的,最后坐牢的却是你?你后悔告那个状吗?”宫素衣一语刺中了他的心口。
秦木匠吃完一大张油饼,舔舔嘴,“我甘愿的。”
“甘愿?”
“为了她过得好,我睡牢房又算什么。”
“可一年前,你告的就是她啊。”
“一年前是一年前,那时候我不知道那么多事。”秦木匠剔了剔牙齿,将齿缝间的饼屑也吸了进去。
宫素衣赶紧递上另一张油饼,“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我急切地想知道那些疑点。”
“譬如呢?”
“譬如,苏夫人怎么会有两张……丝帕。”
当年,秦木匠状告苏夫人,告她背信弃义,意图谋杀。为了表示自己与苏夫人的关系,他出示了一条带血的丝帕,那是一个女人的初夜。然而,怪就怪在,苏夫人的丈夫苏郎手上也有这么一条初夜的手帕,到底哪一条是真,哪一条是假?如果是真,苏夫人又是怎么瞒天过海的?
。。。
 ;。。。 ; ; 第二天大清早,宫素衣早早便等在门口,等到快中午了,请写状纸的人才姗姗来迟,宫素衣恨不得他赶紧一口气全说出来,没等那人说完,宫素衣便急急地挥起笔来。
“我说你这么急干嘛?平时不见得你这么快的。”蓝采芹觉得事有蹊跷。
宫素衣心知瞒不过蓝采芹,不过还是要瞒。
待她写完状纸,宫素衣又催促道:“快快快,前面四方街就是衙门了,这会儿去的话县令还没吃饭,晚了就得等他午觉睡醒了。我随你去吧。”宫素衣说着披上外衣,带上幂篱。
“就这状纸能打赢吗?”
“能,铁定能。据理力争就是了。”宫素衣急急地说道。
蓝采芹可郁闷了,这宫素衣到底是怎么了?
“采芹,记得给我留饭。”
“留你个头啊,你管的闲事真是越来越多了,你敢惹事回来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蓝采芹不得不把话说狠了,心说这丫头天不上颜色,就知道撒蹄乱跑。
宫素衣戴上幂篱,兴奋地跑出四方街,捂着扑通扑通跳动的心口,跟递状纸的人一并来到县衙门口。
公堂上,两根乌黑的大柱上,刻着十八个红漆大字,银钩铁画,苍劲有力,上书:
堂外四时春和风甘雨
案头尺法烈日严霜
宫素衣站在县衙外面举目望了望,但见周围来来往往都是荷锄下田的人,并没有那个人的踪影。
公案已经开审了,可那个人还是没来,宫素衣心说没关系,也许等上一等,就会来了……
然而,直等到日落黄昏,还是没有等到那个人。
宫素衣有些灰心丧气,却又不想放弃,当月牙儿从树头上升了起来,宫素衣才感到饥肠辘辘,这才想起家里的采芹来。
回到家,宫素衣推开门,一脸无辜地看着蓝采芹,蓝采芹一看到她火气就窜了上来:“舍得回来了?!找你写信的人都走了。”
宫素衣假意委屈地哀求着采芹:“这不回来了吗?我饿了,先给我点吃的吧,好采芹。”
“都不知道你瞎忙些什么,你怕我阻止你,就干脆什么都不跟我说了吗?那以后你做什么事都不用告诉我了!”
“哪里是这样了,我只是去等一个人,看能不能遇见他而已啦。”
“他?就是那个姓李的人?”蓝采芹一听火气更大了。
宫素衣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见他做什么,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你就当曲萦那死丫头已经死了!还跟他打听什么呀!万一被发现了身份,我们又得再逃亡一次。”采芹说着把热乎乎的粥水端了上来,重重地放到宫素衣面前。
宫素衣笑笑,端起粥水便喝:“饿死我了……”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节奏,一天不吵便嫌冷清。
“你知道人家住在哪里吗?”
“不知道。不过,我猜他还会去县衙那里……但说不定,过几天人家就回去了。”说着说着,宫素衣似乎想到了什么,“对了,那些宫女处置得怎样了?”
“我听说,不仅晋阳行宫的宫女要处死,其他离宫的宫女**的也一样要处死,都要以隋炀帝亲属来判。”
宫素衣喃喃自语起来:“这么说来,李公接下来还要去其他几个离宫巡察,不行,我得想个办法出来。”
“你能有什么办法?别告诉我你想替那些宫女打官司。”
“有何不可呢?”宫素衣这句话既是问蓝采芹,也是问自己。
蓝采芹又嚷嚷起来,“你别再惹是生非了,这日好不容易才平一些,你以为你很聪明么?你以为你……”
宫素衣完全听不到蓝采芹在说些什么,脑里有个想法呼之欲出。
“有办法了!”
蓝采芹突然大声吼叫起来:“你没听到我在说什么吗!”
“只要证明没有一种方法能够检验出真正的处女,那么这条法令就失去依据了,失去依据的法令只能作废掉!”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的!”
“有救了有救了!剩下的宫女我一定要救回来!采芹,我们还有多少钱?我记得我最近写了不少状纸呢?清明那会我们还出去摆摊题字呢,应该剩下一些钱的吧。”
蓝采芹已经对着柱猛锤起来,“这日还怎么过呀!”
宫素衣安慰了她几句,又晓以厉害:“你想啊,我要是真的能够让这个诏令废掉,我们就能拯救所有离宫女了,总有人要为她们出一下头吧。大唐建立以来,口口声声说要以法治人,然而法律却没有惠及宫女,没有人能够替他们出头,假如我们能够让律法惠及到宫女,我们拯救的将是千千万万入宫的姓。”
蓝采芹知道她有尺不烂之舌,这会儿肯定说不过她,只是心疼了那些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钱。
“你想怎么花?”蓝采气无奈地问道,明知她会生事,还是阻止不了。
“很快你就知道了。”
这天下午,宫素衣拿着钱便出门了,到了黄昏的时候,才背着一大袋猫狗尸体回来。
“你这是干嘛?!”蓝采芹好怕宫素衣脑里那些虫虫,时不时就抽一下,时不时就反常一下,没少把蓝采芹给吓死。
“我要看看他们有没有******。”
“什么……!!!!!!!”蓝采芹惊讶得无以形容。
宫素衣放下那些猫猫狗狗,“必须快点,不然一会天色就暗了。”
“你疯了,宫素衣。”
“没有时间跟你解释了。”
“这畜生能跟人相比吗?你到底想证明什么?”
“我看过一本书,上面记载过很多女验身的方法,除了守宫砂之外,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方法是保证万无一失的。譬如滴鹦鹉血、稳婆验身、初夜出血、坐木灰什么的……”宫素衣一边说着一边找来菜刀和水,开始解剖。
“稳婆验身跟初夜出血我是听过,但你说什么鹦鹉血,木灰什么的,干什么用的?你说的话我越来越不明白了。”
宫素衣说道:“过来帮忙,按住……所谓滴鹦鹉血就是用把鹦鹉的血滴在女手臂上,倘若鹦鹉的血沿着手臂下滑,那么该女就不是处女,倘若鹦鹉血躺在手臂上一动不动,那该女就是处女……我看过一些偏方的书,上面是这么记载的。”
。。。
 ;。。。 ; ; “我们能有什么事,到哪都是逃亡,还不都一样,除非你敢给我惹事!”蓝采芹撂下话来,很清楚宫素衣的性格,她的性看着就像个短命鬼的性。
蓝采芹端出两碗粥来,用筷敲了敲碗沿:“想什么呢!喝粥了!”蓝采芹说着啜吸了一口粥水,说道:“今年的蚕提前收了,这几天都开始结茧了。对了,今天早上有人找你写状纸,还有一个瘸要你写封信给他宫里的女儿。我替你约了明天早上,明儿早你可别走开啊。”
“宫里的女儿?”宫素衣仿佛只听到了这么一句。
“是啊,听说在宫里当差,叫什么归,起这个名字应该是父亲希望她早点回去的意思吧,可进了皇宫,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出去的。”
“归……这可说不定,得看她在宫里当什么差?”
“这我没问了,对了,那瘸问你会不会画画,叫你再帮他画一副肖像呢。我说你画画可厉害了,画什么像什么。不过啊,你猜他怎么说。他说就是要画得不像才好。”
“为什么呢?”
“他的腿前两年被官兵误伤,女儿一直担心他的病情,他不希望女儿知道他整个腿瘸掉了,所以叫你画好来,让她女儿以为他的腿已经好了,不要担心。”
宫素衣叹了口气,心里酸酸地,低下头来“……只怕他女儿的日也不好过,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宫女不属于律法管辖,她们的生死全被操纵在主人手上,如履薄冰……连律法都不能保护她们,试问她们还有什么可保障的。”
“你又想到哪去了,我先警告你,这你可管不着啊。”蓝采芹慎重地警告道,她明白宫素衣的性格了,这逃亡的十年里,宫素衣每到一个地方都雷打不动地到衙门前听审,也不知道她是真的喜欢诉讼,还是另有所想。这些年来,积累的律法知识已经有一车那么多了,为了逃亡的时候少一些负担,宫素衣将整车的律法全部背了下来。
衙门的人一见到宫素衣就头痛,这个女人经常不好好听审,总要堂而皇之地替人辩护几句,最该死的是这个女人还出口成章,句句有理,句句有据,左右着案审结果,让县令十分难做。
蓝采芹如今担心的就是宫素衣想替那些宫女们出头,那可就全完了。
在街市上跟人小打小闹也就罢了,要是敢到宫里面出头,那可真是活腻了。
宫素衣突然想起什么来:“对了,今天那个人好像说自己姓李,叫什么来着……我看他,锦衣玉带的,该不会是……宫里的人吧?”
“谁?”蓝采芹整颗心往上一提,大有“看吧看吧,我就知道你又要惹事了。”
“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刚好他也去了殉葬坑,如果他真是宫里面的人……我应该跟他打听一下曲萦的消息的……”说到这里,宫素衣懊恼不已,“我竟然忘记问了。”
“曲萦!”蓝采芹话音一落,便狠狠地掐了宫素衣一把,“你醒醒吧你,别在我面前提起那个贱人!”
“快别这么说她,我跟她之间有一个误会,必须解开,不然我这辈都不会安心。”
“有什么误会!要不是她,现在在皇宫里做公主的人就是你了!你还需要到处帮人写状纸么!”
宫素衣连忙捂住她的嘴巴:“管好你的嘴吧。”
“她那样对你,还背叛了我们,亏你还惦记着她,我恨不得撕了她!”
宫素衣知她只是为自己打抱不平而已,于是淡然地笑了笑,“事情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呢,你我都不知道当年的真相到底如何,你就不要一味怪罪曲萦了。唉,都十年了,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了?真的很想见见她,这些年她到底过得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