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她到底过得开不开心,有没有人真心对她好。”
“不想听不想听,快吃快吃!”蓝采芹用勺敲敲宫素衣的碗沿,不乐地提醒道,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十年前,曲萦、付雪晴、蓝采芹与宫素衣结拜为姐妹,发誓这辈不离不弃,生死与共。不料忽然有一天,曲萦被李家的人收为义女,从此与其他人失去了联系。十年后,李家夺得了天下,曲萦一下从孤儿摇身变成了公主。
也正因为这样,她们的另一个姐妹……付雪情,才会死于非命!
然而不知为什么,宫素衣竟然没有怪罪过曲萦,当年的事情说不清道不明,蓝采芹也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宫素衣搅着碗里的米粒,“后宫那么凶险,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当年是我对不起她,希望她不要介怀……真想再见她一面,亲口跟她说声对不起。”宫素衣说着低落下来,很是自责的样。
“你瞎想什么呢!对不起什么?你根本没有对不起她。”
“你不懂的。”
“我只知道我们吃粥,她吃鱼肉!我们养蚕,她穿丝绸!我们逃亡,她有人服侍!”蓝采芹越来越火大,差点连粥都吃不下了。“总之管好你自己,别再想那贱人了,她现在有个当皇帝的爹爹,有个当的哥哥,日会过得比我们差么!好好喝你的吃粥,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这世道乱成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人家当公主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蓝采芹敲了敲素衣的碗,“吃完洗碗。我去看看那些蚕。”
蓝采芹打断宫素衣的话,却没能打断宫素衣的想法,宫素衣整个思绪停不下来,怎样才能再见到那个人呢?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宫里的人……
这天晚上,宫素衣辗转不能入眠,总是想起白天里遇到的那个男人,似乎有点熟悉,仿佛见过。然而她想了许久,心中还是没有答案。
无奈,只得用她惯用的探案方法来找答案了。
此人姓李,华衣玉带,非富即贵,出现在殉葬坑,十分淡定,仿佛心中早已有数,早已料到,谈起律法,他很熟悉,说起宫女,他很清楚,那么,这样一个人,会是什么身份呢?
宫素衣冥思苦想着,黑暗中突然跃出一个答案:原来如此!
宫素衣微微地笑了,满意地睡去。
。。。
 ;。。。 ; ; 宫素衣忽然答非所问地说道:“朝廷就是这样做事的吗?!这跟草菅人命有什么区别!”
“草菅人命?”
“难道不是么?命如草菅,朝生……暮死……”
“改朝换代之后,她们已经不再是皇上御用的妃美人了,所有人都只是宫奴而已。甚至,连宫奴都算不上,只能说是前朝余孽,一辈带着原罪。”
“前朝余孽?原罪……呵。这个罪名立得可真好,但不知这个罪名还要害死多少人,看来这就是新王朝的作风!并不见得比隋朝英明多少。”宫素衣鄙弃地鼻哼了一声,转过身去,眼角还残留着泪痕。
身后的男吃惊不小,没想到这个女人竟敢拿前朝来责备当今朝廷做事。
“宫奴也是人,她们的生死也应该经由案审才能定刑。”宫素衣仍坚定地说道。
“你错了,所有人都必须经过案审定罪,但宫女却是个例外。”
宫素衣吃了一惊,“例外?律法不是面对所有姓的吗?怎么会有律法以外的刑名存在?”宫素衣自问对律法的研究已经透彻了,就是从来没有想过宫女会是游离于法律之外的特殊群体!这么说来,宫女的生死与否全然决定于主人的喜怒哀乐了。
那男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她们生是皇家人,死是皇家鬼,只有皇家能够决定她们的生死……”
宫素衣听着身后那磁性的声音,那声音仿佛轻描淡写,又仿佛铿锵有力,宫女的生命竟然连一张纸都不如!这到底是轻了还是沉重了?
宫素衣明白了,“你意思是宫女是唯一游离在律法之外的存在?……那么试问还有什么能保护她们?”宫素衣震惊而痛心地说道,律法里竟然没有包括宫女,由此可知她们是多么多么卑微的存在,一辈只能仰赖着皇帝和皇亲国戚而生存。
男没有回答,却已等同于默认。
其实律法里并没有写明宫女是超脱律法的群体,因为这是多么不言而喻的事情,从来不会有谁去质疑皇家的人如何处置一个小小宫女。
耳边传来一阵阵哀嚎的哭声,宫素衣没有畏惧,睁大眼睛看着那红白交替的一幕,白的是刀,红的是血,交织成一张密而不漏的网。
上具刚刚失去生命的尸体,有的还在抽搐,有的还在喷血,宫素衣痛叫一声,差点呼吸不过来,忽然,那人手臂一弯,再将她带进了怀里。
“叫了你别看……”他轻声责备道。
宫素衣久久无法平息,脑海里一片空白,她抬起头,终于认真地看了他一眼。
男人自我介绍道:“在下姓李,名……”
“啊对不起,我得回去了,告辞。”宫素衣想起采芹还在收拾东西准备逃跑呢,于是赶紧挣开他的手臂跑了出去。
那人看着宫素衣的背影,又看了看手心里的湿痕,不知为何,忽然就惆怅了……
他想起一个词,叫:怅然若失。
“竟然一点都不认得我……”
宫素衣双腿疲软,跑到一间破烂的土屋前,打开门,但见蓝采芹坐在土炕上,一只手紧紧抓着包袱,一见宫素衣,赶紧连珠带炮地问:“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跑吗?”
宫素衣摇摇头,心口扑通扑通地跳着,脸色苍白无血,“没事了。”
“兵荒马乱的,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听说战线那边还在吃紧呢,秦王又带兵出征了。”蓝采芹幽幽地说着,但见素衣仍旧没回过神来的样,“素衣,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呢?”
宫素衣忽然脚一软,整个人坐在了地上,“那些宫女都被杀了。”
“宫女?为什么呀,你说的是行宫那些吗?前段时间不是说送走了吗?怎么变成杀人了?”蓝采芹还停留在前几天的回忆上,那会儿一排排姿色良好的女还从自家窗前经过呢,由一排排武兵押着,据说要送到皇宫里边去。
那会儿蓝采芹还不无羡慕地想:要是自己也能被送到宫里边去伺候秦王可就好咯。蓝采芹八岁那年见过秦王一面,那会秦王还只是公而已,但蓝采芹已经被深深地吸引了。
此后蓝采芹一直追逐着秦王的步伐,只要秦王在附近打仗,她便一定要去观看,可惜每次都只能远远地看着千军万马,根本分不清哪一个是李世民。再后来,李家夺取了天下,蓝采芹一直为他感到骄傲,对他的爱慕也越来越深,几乎无法自拔。
几年前,秦王的军队经过一个小镇,刚好蓝采芹跟宫素衣就在那个小镇里逃亡,蓝采芹为了一睹尊荣,跑到军队前面,不料被秦王的马蹄踢伤了肺部,自此便落下了哮喘的病根。
宫素衣只觉得不管谁带兵,不管谁当皇帝,都是将姓踏在脚下的。
但秦王是蓝采芹的一个梦,她是不会阻止采芹去发这个梦的。
宫素衣想到那些被杀害的宫女,忽然捂起脸来,“被送走的都是没被临幸过的,被前朝皇帝临幸过恐怕都要处死,据说明天还要杀一批人……”
蓝采芹吃了一惊,“那得杀多少人啊?都说晋阳行宫里面有上万宫女……原以为,新王朝来了,这些行宫女也该放出来了。没想到……他们怎么能这样……到底犯了什么罪?”
“前朝余孽,这就是罪……”宫素衣幽幽地说道,余惊未了,心口仍旧扑通扑通跳着。
“前朝余孽……这四个字得害死多少人。”
宫素衣微微抬起头来,有气无力地说道:“说是行宫里有人偷偷生下隋炀帝的孩,为绝后患,便要清理前朝行宫。”
蓝采芹眼睛一亮,突然不知死活地说道:“但是新朝的皇帝不也……不也搞过晋阳行宫的女人么?说那个女人还被带到宫里,如今成了妃呢?旧朝新朝还不是共享一个女人。”
“作死呢!这些话也能说的!”
“市井里说的人可多了。说是当年皇上还不肯起兵造反,秦王见形势不对,就让晋阳行宫的宫监准备两个美貌的女去陪酒,把他父亲给灌醉,他父亲一醒来啊,才发现昨晚陪睡的女人竟然是隋炀帝的女人,于是这才不得不反了。大家都说秦王这一招好绝啊!”
“秦王的手段向来是绝的,就像他上阵杀敌一样,绝对不留后。这次我们回晋阳,万事都要小心……”宫素衣欲言又止,看看蓝采芹,不敢往下说去。
。。。
 ;。。。 ; ; ——二十八年前。
正是武德五年,秦王李世民东征西伐后,全国渐趋统一。
正当国内大小事务都必须捋上一捋的时候,朝廷上发生了一件小小的事。
“启禀皇上,洛阳行宫一名宫女诞下前朝余孽,是为男。”
“那便杀了!”李渊坐在龙座上,捋了捋短须。
……
“启禀皇上,逆贼在各地离宫查隋炀帝遗,以隋炀帝风流成性,必有遗孤为由,企图再兴兵起事……”
“杀!”
……
“启禀皇上,晋阳行宫发现怀孕宫女,未知肚里的孩是否为隋炀帝遗?”
“传令,各地离宫之中,但有**的宫女,都属炀帝亲属,一律赐死!”
“是!”
“此事便由李御史负责监察,即日启程赶往晋阳!”
“臣领命!”
……
晋阳大街上,一间破屋里,一个十七、八岁左右的女猫在火灶边起火,正轻轻地往竹筒里吹着风,忽然火苗一下窜了上来,呛得她咳嗽不已。
那女放下竹筒,用手扇了扇飞扬起来的炭灰和火星。
屋另一边的土炕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像是大病未愈。那女听得外面一阵脚步声,勾起头来望向窗外:“素衣,你快看看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很多人在跑,会不会又有战乱了?”
被唤作宫素衣的女打了一个激灵,放下竹筒,打开一条门缝,说道:“你留在这里,我去看看,我把门给锁了,免得有生人进来。”
“嗯。你快点回来。”土炕上的女着急地提醒道。
宫素衣从墙上摘下一个笠帽,低头走了出去。
出了门,宫素衣左右看看,但见人群往左丘山的方向跑去。
“发生什么事了?”宫素衣问旁边一个小伙。
“要杀人了。”
“又要处决俘虏了?”
“这回不是俘虏,是宫女。”
“宫女?”
“行宫里面的宫女,快去认认有没有你的亲人,有没有你认识的,把尸体领回去。”
宫素衣愣愣地应了一声,不觉间,两腿已经跟着人群跑过去了。
跑了一会,前面就是“左丘山”了,山下有一条河流,河流附近有一个天然的大土坑,土坑里站满了一排排白衣女。
女人的哭声渐渐盖过人群骚动的声音,身边一些老人也跟着一阵一阵地恸哭起来。
突然,宫素衣被后面的人群一推,差点扑倒在地上,后面的老妇人一个踉跄,险些压在自己身上,那老妇人泪流满面,一边跑一边哭喊着:“我的女儿啊!!我的女儿啊——!”
老妇人哀嚎不已,一个老汉努力想要拉起她,却怎么也拉不动。
“不要啊,放过我的女儿吧——”
“不要去看,不要去看了!”老汉嚎叫着,想把老妇人给拉回去,然而哪里拉得动。
“我都六年没见过女儿了,你让我去,让我去啊——”
宫素衣从老妇人身下爬了出来,但见前面人影憧憧,哭声震天。
“我的女儿啊——”
……
人群里一片哀嚎,谁见了都为之动容。
这么看来,那坑里的女人是要被处死了!宫素衣心想道。
可是,那么、那么、那么多的女人……
宫素衣心口一堵,难道真的要被处死吗?
身边的老妇人跌跌撞撞地向人群挤过去,“让我见女儿最后一面吧……请让一让吧,我要见我女儿,我我我……我的女儿……”老妇人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宫素衣向山丘上走去,下面有一排排官兵守卫着,不让近身。大坑里,一排女被连捆绑住了,像一串串人鱼,各自扭曲着身形,垂死挣扎着。
“唉,可怜……生前都抢着被临幸,没想到忽然改朝换代,便陪上了卿卿性命……”
宫素衣听着身边那些零零碎碎的话,心里有些明白了,晋阳有几处有名的地方,其中一处便是前朝隋炀帝的行宫。
所谓行宫,又叫离宫,是隋炀帝在各地分设的后宫,隋炀帝下扬州时,沿途设置了四十多处行宫,晋阳行宫只是其中的一处而已。可想而知,无处不在的行宫,为隋炀帝提供了多少女人!
——不少行宫的女在战乱中流落各地,但晋阳行宫的女却基本逃不出去,只因晋阳行宫对李渊、对李世民都有着不可磨灭的记忆!
宫素衣突然感觉肩膀上一沉,身边的老妇人晕倒下去,不远处,大坑上的士兵齐齐举起一把把明晃晃的大刀,那刀光在阳光下熠熠闪烁……
河水反射的日光一闪一闪地,晃得人眼睛生疼,刀尖一般扎着眼球。
宫素衣整颗心被紧紧揪住,不敢看下去,却又移不开目光……
便在这时,眼前突然一暗,一只厚实的大手将她的双眼给捂住,耳边传来一阵“嗖嗖”的刀声,仿佛冷风夹带着冰雪,钢刀夹带着热血,她分明听见了血水划破黄昏的声音……
宫素衣整个人被震住了,毫无反应,不知过了多久,她无力地拉下那只大手,但见宫女们倒在血泊中,僵硬地抽搐着,宫素衣两腿一软,差点站立不住,身后的男一把将她扶住,同时将她的头转向自己,带进怀里,“别看……”
但脑海里那上具奄奄一息的尸体却停留在了宫素衣脑海里,挥之不去!让她难过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宫素衣才渐渐回过神来,一些人低呜着背起自己亲人的尸体,向山坑外爬去,在黄昏里拉出一道道很长很长的身影,将生与死划成两个不同的世界。
耳边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我看你不像是来认尸的,一个女孩家,怎么也敢跑到这里来。”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像父兄一般带着轻轻的责备。
宫素衣这才发现自己竟然靠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她惊恐地逃离那个人的怀抱,仿佛推开一段烧红的木炭。
她惊恐地抬起头,但见一个俊的男正目光炯炯地看着她,身上散发着一股贵族的气质,宫素衣来不及看清他的模样,便羞愧地低下头去,这一低头,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