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若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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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若镜(上)-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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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如何,他们总算有机会入内一探究竟,希望能够顺利挖掘线索。
  两人东张西望悄悄靠近,偷偷摸摸来到了大门口,却沮丧地发现到,门上锁了,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
  “这下可好了,要怎么开门?”皇甫渊失望到用拳头捶了一下门板,坚硬的门板硬得跟石头一样,就算想用蛮力拆开也不可能。
  “不怕,我有法宝。”反之,闵斯琳却是异常兴奋,终于有实际演练的机会。
  “法宝?”皇甫渊一头雾水地看着闵斯琳弯下腰,从袜套里面取出一组长短不一的细针来,感觉她还真有当夜贼的派头。
  “我师父送我的。”闵斯琳骄傲得跟什么似的。“她说为了鼓励我学习到达一个阶段,特地送我这组细针,要我好好运用。”
  “……你师父希望你当夜贼?”不会吧,竟有这么不尽责任的师父。
  “我师父本身就是个夜贼。”闵斯琳理所当然的回答,让皇甫渊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这种奇妙的师徒关系,已超过他所能理解。
  “动作快一点儿,当心被人发现房间是空的,那就不妙了。”为了争取时间,她假装要先念咒祈祷,把仆人全赶出去,最后还用了一捆粗绳把房门反锁,拆掉窗子的木条,跃窗而下,牺牲可以说是非常大。
  “没想到槽沟锁在西汉就有了,我还以为要到东汉才有这玩意儿。”闵斯琳像发现天大的宝物似地大叫,皇甫渊只得翻白眼。
  “麻烦专心开锁好吗?”他第一次看见这么热中古物的女人,连逃命都不忘鉴赏古物,真受不了!
  “再等一下就好。”对习惯挑战高难度的闵斯琳来说,突然来了一把太简单的锁,一时间反而打不开。
  皇甫渊低头看她灵敏的动作,心想她真的很爱走旁门左道,以前他会看不起她这种不循正统的行为,但现在他反而感激她不循正统,否则现在他们可能还站在长安大街上不知所措。
  “开了。”听见弹簧被弹开的喀嚓声,闵斯琳的笑容比任何时刻都灿烂,这代表她学习有成。
  “谢天谢地。”若不成他只好用剑劈开门板,不过那会引来护院的注意,是为下下之策。
  皇甫渊推开门板,迎面立即扑来阵阵冷风,两人不禁打了一下哆嗦,互看了一眼,毅然而然踏进院落……
  在此同时,做为宴客场所的厅堂,却是热闹得不得了,每个人都在举杯邀酒。
  “请、请。”
  “您也请。”
  到处都是劝酒的声音,其中以徐姓士族灌酒灌得最猛。他一想到即将到来的新婚之夜,整个人的精神为之振奋,压根儿不知道新娘已经跑了。
  “徐公,您也该请新娘子出来敬酒了吧?”
  “可不是吗?别自个儿藏着啊,也让我们瞧瞧!”也许是纳妾的缘故,在场的宾客没那么尊重新娘子,纷纷喧闹要闵斯琳出来见客。
  “好好,我这就让下人去喊她出来。”徐姓士族已有七分醉意,话都说不清楚,频打酒嗝。
  “好呀!”所谓的名门豪族,教养也不过尔尔,闹起来跟山野莽夫没两样,只是多穿了一层伪善的外衣。
  徐姓士族正要转身吩咐下人,去请闵斯琳来厅堂,一个他极不愿意再见到的客人却不请自来,大大坏了他的雅兴。
  “大人。”镜铺店主畏畏地向徐姓士族请安,只见徐姓士族脸一沉,不悦地开口道。
  “你来做什么?”竟然还敢出现在他的面前。“老夫不是说过,不想再看到你吗?”
  “贱仆该死。”镜铺店主自个儿掌嘴。“但小的有一件事,非得告诉大人不可,不得不冒坏了大人雅兴的险,求见大人。”
  “有什么事,快说。”当日胆敢私下为他女儿铸造铜镜的帐,他还没有跟他算,竟然还敢来找他。
  “是……恳求大人饶命!”镜铺主人还没开口,便先跪下来对徐姓士族磕头,此举引起其他宾客的注意,大家都安静下来。
  “把话说清楚,快说!”徐姓士族在心里诅咒,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这不知死活的铜镜贩子就来闹场,简直是存心触他霉头。
  “是,大人。”镜铺店主一边发抖一边回答。“事情是这个样子的,犬儿、犬儿不小心将铜镜的事泄漏给外人知道,贱仆一得知此事之后,没敢隐瞒大人,立刻就赶过来通知大人,还望大人开恩……”
  “你说什么?”徐姓士族闻言大怒。“你将此事告知外人?!”
  “不是贱仆,是犬儿……求大人饶过我们父子!”镜铺店主再三叩首,唯恐掉脑袋。
  “把事情的经过说一次!”徐姓士族究竟是见过大风浪的人,很快就冷静下来。
  “贱仆这就说了,大人。”镜铺店主还是不敢放松。“前些日子,有一男一女来到贱仆的店,拿着那面铜镜跟贱仆打听消息,贱仆立刻就打发他们回去,没敢泄漏半句。”
  “然后呢?”徐姓士族不明白的是,镜子他早就派人处理掉了,为何还会流落在外,难道是下人欺骗他?
  “贱仆本来以为没事了,谁知道那个女的竟趁着我外出的时候再度上门,并且、并且用了美人计,从犬儿口中骗得铜镜主人的下落。”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样子那女人应该颇具姿色,他儿子才会中计。
  “犬儿因为害怕被贱仆责备,拖至今日才将实情说出来,贱仆没敢怠慢,立刻就来禀报大人。”镜铺老板又磕头,就怕徐姓士族要了他们父子的性命。
  “那一男一女,可有人认得?”徐姓士族听完了事情的始末,缓缓吐气,想该怎么解决此事。
  “回大人,没人知道这两个人的来历。”他打听过了。“他们自称是兄妹,但我听旅舍店家说,他们是以夫妇的名义投宿,实在教人摸不着头绪。”
  一会儿是兄妹,一会儿是夫妇,看来这对男女大有来头……等等,兄妹?
  “这一男一女,男的是不是长得阳刚俊美,个头高大,女的明艳动人,双眼闪闪有神?”莫非是……
  “是的,大人,您见过?”镜铺店主万分惊讶,徐姓士族竟能说得比自己还仔细。
  他岂止见过,这两个人还在他府中,其中一个人还将跟他成亲!
  “是他们……”徐姓士族气得握紧拳头,愤怒不已。“这一男一女,一定就是皇甫渊和皇甫琳,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尊、尊公。”
  正当徐姓士族思索着该不该立刻质问闵斯琳,弄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这时有位女仆从人群站了出来,表情惴惴不安。
  “又有什么事?”怎么今天这么多事情?
  “有一件事,贱仆不知道该不该说……”女仆犹豫。
  “有话就快说!”他没闲功夫等人。
  “贱仆曾看过皇甫公子,在深夜进出皇甫姑娘的房间……”
  “什么?!”徐姓士族闻言生气地大吼,吓得女仆连忙下跪。
  “饶命啊,尊公。”女仆吓到全身发抖。“贱仆当时以为自己眼花了,根本没想到那黑影真的是皇甫公子,请尊公饶命!”
  女仆和镜铺店主跪在一块儿,好好的一场喜宴,搞得跟衙门一样,皆因徐姓士族太过残暴。
  “可恶的家伙,居然敢骗我……”徐姓士族直到此刻,才察觉到这是一场骗局。他被闵斯琳的美貌所惑,听信她的胡说八道,他们根本不是什么世外高人,只是两个打外地来的骗子。
  “去把那两个人找来,老夫要好好审问他们!”徐姓士族发誓闵斯琳和皇甫渊要是敢欺骗他,天涯海角他都要追到底,绝不放过他们。
  “是!”护院领命前去闵斯琳的房间,门从里头反锁,护院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门板拆下,房内早已人去楼空,什么都不剩。
  “大人,两个人都不见了!”皇甫渊也同样不见人影,两个人恐怕已经窜逃。
  “……可恶!”徐姓士族气得将面前的矮榻打碎。“给我派人去追!”
  “是,大人!”
  “等等!”徐姓士族叫住护院,突然想起闵斯琳和皇甫渊混进徐府的目的,有一个地方他们一定很感兴趣,也必定会在那里。
  “带人到八小姐的院落搜查,他们或许会在那儿。”
  “八小姐?”护院们闻言极为惊讶。“可是——”
  “快去!”非得把他们抓回来不可。
  “是!”
  一大队护院于是像潮水般向八小姐的院落涌去,而稍早,院落内——
  “这儿好暗。”
  话说两人趁着大伙儿都聚集在厅堂,偷偷摸摸进了荒废的院落,迎面而来的是一阵冷风,和一股浓浓的霉味,依他们估计,这地方至少已经荒废半年以上没有人住。
  “都长蜘蛛丝了。”皇甫渊想办法点亮屋内的灯火,原本阴暗的房间,瞬间重见光明。
  “到处都是灰尘,咳咳!”闵斯琳借着微弱的灯火环看屋内,这地方虽然说是一座独立院落,但占地其实十分狭窄,看得出原来的主人在府里并不受宠。
  “这屋子比我想象中还要小,啊——”冷不防看见一个白白的东西,她尖叫。
  “发生了什么事?”皇甫渊闻声连忙转过身,还没抽出宝剑便瞧见她白着脸,指着一条白色长巾直发抖。
  “那、那个……”
  “是白绫。”皇甫渊走到白色长巾下仰望头上的横梁,断定这里是铜镜主人自尽的地方。
  “白、白绫。”闵斯琳用力吞下口水,听故事的时候不觉得可怕,亲眼目睹才觉得惊悚,简直就是鬼影幢幢。
  “看样子这地方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就没再动过。”皇甫渊忙着找线索,压根儿没空理会她害怕。
  一向大胆的闵斯琳,这会儿倒成了胆小鬼,龟缩在皇甫渊的身后随他到处乱转,就是不敢一个人独自行动。
  “你天不怕地不怕,竟然怕这些看不到的东西?”皇甫渊又好气又好笑,都什么时候了,才变成小女人,要撒娇也要看时间。
  “我、我就是怕嘛!”尤其怕白绫。“既然事情都过这么久了,他们为什么还不把那条白绫取下啊——”
  闵斯琳话还没有讲完又尖叫,不过这回她不是因为怕白绫,而是踢到东西。
  “这是什么?”皇甫渊走过去捡起她脚下的物品,是一个玉枕。
  “哇,这是个好东西呢!”一瞧见她热爱的古物,闵斯琳的害怕全都不见了,换上一张热切的脸。
  “大小适中,玉色又好,我要定了。”谁都别想拦她,呵呵。
  “你想带着这粒枕头一起逃亡?”皇甫渊难以置信地望着闵斯琳,以为她疯了。
  “有何不可?”也不过多了粒枕头,重不了多少。“况且,你不觉得它的形状构造很特别,很像是……”
  “通中枕?”皇甫渊接话,表情和她一样兴奋。
  “没错,就是通中枕。”汉朝贵族专门拿来藏重要文件的枕头。“想想看,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再遇到玉做的通中枕,当然得要——咦,通中枕?”
  她瞪大眼睛看皇甫渊,只见他用力点头。
  “你的废话怎么这么多,快看看里面有没有藏什么东西!”皇甫渊等了半天总算等到她会意,闵斯琳立刻走到灯火旁把玉枕举高,果然瞧见了很像是帛书的东西。
  两个人高兴地互看了一眼,由闵斯琳小心地取出帛书。一张一张由丝帛写成的书信,张张皆深情,每一字每一句都透露出一位远征在外的丈夫,对新婚妻子的思念。
  “好感人。”即使像闵斯琳这种对爱情不存幻想的人,也被字里行间的深情打动,忍不住红了眼眶。
  皇甫渊亦接不上话,难以想象帛书中的主人翁才新婚不到几天就要上战场,内心该会是多么不舍,只怕他这趟去了以后,就再也看不见最挚爱的容颜吧!
  生死茫茫两难相见,他日化做空中飞舞的彩蝶,回到爱人身边。
  看着手上的帛书,两个人都叹息了。
  命运真的很爱作弄人,相爱的两人强迫他们分开,互相敌视的两人,却用一条看不见的绳索将他们紧紧绑在一起,还不该感叹吗?
  只是,他们真的互相敌视吗?
  凝望彼此的眼睛,闵斯琳和皇甫渊都怀疑自己。
  如果他们真的那么讨厌对方,就不会在每一次不经意的接触后脸红心跳,不会在每一个睡不着的夜晚,偷偷跑到长廊,看对方房间的灯火熄了没有,他们其实一直很在意彼此。
  “里面好像还有一封信。”闵斯琳首先回神,将玉枕最底部的帛书抽出来,看了以后大吃一惊。
  “这是?”
  “铜镜主人还没有来得及寄出去的书信,是写给她丈夫的。”
  铜镜的主人叫做玉娘,是徐姓士族的第八个女儿,长得国色天香,是长安城内远近驰名的大美人,人人都想娶她。去年年初,由当朝相国作媒,将她许配在骠骑大将军霍去病麾下的唐毅骅将军为妻,当时傅为一段佳话。
  小俩口成亲以后恩爱异常,无奈骠骑大将军准备大举扫荡匈奴,只得将唐将军速速召回部队,夫妻俩因而分离。
  夫妻俩刚开始的时候还互通书信,以书信纡解对彼此的思念之情。孰料随着讨伐匈奴部队的北上迁移,两人失去了连系。加上时有谣言传回长安,说唐将军已经战死,贪心的徐姓士族于是逼迫女儿改嫁,以换取更高的官位。
  玉娘写给丈夫的这封信,就是要告诉丈夫有关他战死沙场的谣言,和即将被迫改嫁的事。可是后来迫于种种原因,信来不及寄出,她便先行上吊了。
  这封信可能是她自杀前,预先藏在枕头中的,期待有一天,哪个有缘人能够帮她带给远在西北打仗的丈夫,让他看见一个妻子对他的思念。
  “也许,她是希望咱们能够帮她把这些东西,送到丈夫的手上。”闵斯琳看看书信,再从怀中掏出玉娘遗留的铜镜,不由自主地猜测道。
  “有可能。”皇甫渊也是这么认为。“你还记得苏员外说过什么话吗?”
  “他说听见那个女人说‘带我去’。”而那个女人,就是玉娘。
  “嗯。”皇甫渊点头。“所以我认为,这一切都是玉娘冥冥中安排好的,否则不可能这么顺利。”喝茶可以碰见详知内情的铸镜师,自称是世外高人也能获得徐姓士族的青睐,这一切都顺遂得离谱。
  “这么说来,咱们必须把这面铜镜和帛书交到唐将军手里,才能回得去喽?”
  “依情势判断,恐怕是的。”
  换句话说,他们必须设法追上唐将军的部队,希望他们别跑太远。
  “里面好像有灯火!”
  “快进去搜查!”
  远处传来护院们的叫嚣声和脚步声,提醒他们赶快逃命,两人连忙把东西收一收,连夜逃出徐府,携手往下一段旅程迈进。
  【上集完】
  编注:有关皇甫渊及闵斯琳如何从冒险中培养出共患难的爱情,敬请期待花蝶1125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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