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小猫紧接着道:“她是仙,却也是个疯子。你师父叫你不要招惹我,我倒是觉得,你更不要招惹她。”
“她疯了?”舒棠诧异道。
小猫拨弄着沙子,漫不经心地问道:“海中生妖,且海中之妖灵气更甚于陆上妖。但是,这片海里,没有半个妖,只有一个疯癫的鬼仙——你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舒棠犹豫问道:“她不让别的妖住在这里?”
小猫顿了一顿,跳上块更高的石头,平视舒棠道:“天真。”
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而出,舒棠倒吸一口冷气,“她将那些妖……都杀了?”
“不仅是杀了,她还将它们的尸骨凝炼成珍珠的模样,摆在自己的寝宫里。”苗婧菡忽而一笑,“你刚才在她哪里,可有见到那些珍珠?”
见到,自然是见到了。舒棠一想到自己醒来时,正是睡在洒满珍珠的贝壳中,便起了全身的鸡皮疙瘩。
看她这模样,苗婧菡已猜出了答案,“她的事我知道不少,你若想问,大可以问我。”没等舒棠开口,她又道:“但是,我现在饿了,不想答。”
舒棠:“……”
小猫趾高气扬地道:“我要吃鱼。”
舒棠:“……哦。”
等她们吃完鱼,已是到了傍晚。
海天一线,夕阳缓缓落入海中,光芒不再刺目耀眼,而是层层叠叠地晕染在云彩之中,由深至浅,犹如火焰燎原。舒棠抱膝坐在沙滩上,身侧趴着舔毛的猫咪,一面看着这落日美景,一面想着师父。
话说回来,她觉得今日的师父似乎格外的温柔。许是因为长久不相见,即使自己犯了错,师父也未多加责备自己,只是初见时告诫自己要有分寸。
如果师父知道绮璇的真实身份,对自己担心也是正常。如此,师父只告诫她一两句,丝毫不过分,相反的,还令舒棠心里泛起丝丝甜蜜。
看来,师父还是时刻关注自己的,既然这样,她更要努力给师父看!
舒棠心情大好,伸出手,模仿夕阳的色彩,缓缓催逼出体内恢复的真气与火之力,使其凝聚成火云的模样。苗婧菡不知她在做什么,单是觉得有趣,便伸出爪子轻挥,使那火云升向天空。
失了火云,舒棠气鼓鼓地揉了把小猫的脑袋,而那小猫又怎会被她白白揉了毛。一人一猫当即打闹起来,等她们闹得累了,才一起倒在沙滩上。
夕阳已落,晚霞穿梭于彩云间。小猫双眸微闪,望着天边霞色,忽而道:“若能一直这般,便是最好了。”
舒棠不知它的意思,捏了捏它肚皮上的毛,问道:“一直怎样?”
“一直在一起修行,你捉鱼,我吃鱼……”它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直到舒棠再也听不见。她心里没来由地有些紧张,干咳两声道:“猪捉鱼已经够耻辱了,哪能一直捉?”
“是啊。”苗婧菡轻轻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舒棠虽不知它是何意,却总觉得,她们之间有什么地方渐渐变得不一样了。
晚霞渐散,海风渐强,小猫终于从地上一跃而起,“喵”了一声,道:“我们该走了。”
“去哪?”
它看着远方,轻声道:“去个老地方,见见老朋友。”
舒棠在人间走过的地方不多,能谈上老地方的,除了清容派便是蛮荒。她怔了怔,还没等问出口,便听小猫愉悦地道了答案:“我们要去的地方,正是蛮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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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蛮荒……见老朋友?
舒棠对小猫顿时警惕起来,紧绷着脸问道:“你所谓的老朋友是谁?”
她紧张的神情落入苗婧菡眼中,小猫隐约发出一声轻叹,随即化成人形,道:“我们这便启程吧。”
她越是不答复自己,舒棠越是警惕。两人间的轻松氛围转瞬间消散,只剩下些许尴尬与茫然。尴尬的是苗婧菡,她本以为这些日子来的朝夕相处会改变些什么,却不想,自己从头至尾都在自作多情。茫然的则是舒棠,她忽然有些弄不清自己对小猫的态度,不知该如何待她。
说实话,苗婧菡自出现起,虽然总是在利用她,但归根结底,她都在领着自己走向好的方向。对于舒棠本人来说,小猫亦师亦友,可是,她也忘不了师父对自己的告诫。
与苗婧菡相处是一件纠结的事,一面受着她的好,一面又因师父的话而对她保持警惕……舒棠紧咬下唇,在对方走出两三步后,忽然道:“苗婧菡,要不然……我们还是分开行事吧。”
前面的人脚步一顿,海浪拍打的声音开始无限扩大,她回过头,黑色的锦袍融入黑夜中,只剩一张微有些惨白的脸。
“你是在赶我走吗?”苗婧菡看了舒棠许久,才轻笑一声,“别忘了,你是在履行承诺,你没有任何资格命令我。”
舒棠抓着衣角,“我真的是在与你交易吗?你给了我一颗返魂丹,又陪我修行,一路上无时无刻不在指导我,你自己却什么都没有得到!”她说话间有些激动,“这样赔本的生意,你这等聪明的人怎会做呢?”
苗婧菡惨白的脸恢复了些血色,她先是扬起嘴角,随即又敛了笑意,认真道:“你说得对,我这等聪明的人不会做赔本买卖。所以,我做的这些,都是有回报的,你现在不知,将来也会知晓。”
顿了顿,她又道:“你给我的,远比我付出的要多。”
舒棠怔愣地站在原地,长久,轻叹了一声。
“我不知你所为何故,也不知你究竟能得到什么,你既执意如此,那便……走罢。”说着,她抬脚走到了苗婧菡身边,与她并肩而站。
又是一阵沉默,苗婧菡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最后,画面定格在那个午后——少女模样的舒棠,在温暖的阳光下清洗着鱼身,额头上的汗水与河水入珍珠般滚落而下。
良久,她轻轻“嗯”了声,御风而起。舒棠紧随其后,尽量保持着与她同样的速度。
不知为什么,在刚才那一瞬间,她突然有些心疼这只一向骄傲任性的猫咪。因为,她在猫咪身上,似乎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一路无言,直到来了蛮荒旁的城池,苗婧菡才率先开口道:“现在已是深夜,你也有半月未得好好休息,不如随我到殿中休息一夜。”
她说的殿,自然是城主的宫殿。舒棠不知她与城主的关系,心中警惕归警惕,仍是随她去了。两人畅通无阻地回到殿中,舒棠这才发现,这殿中连一个婢女、侍卫都没有。
不过,以小猫这种性格,也许真的不需要别人插手她的生活,她实力之强,自然也是不需有人守卫。再者说,现在时候已晚,婢女们也应该是去睡了。可是这样一来,苗婧菡居住的屋子显得无比空旷,一踏进去,只觉得这里半点人气都没有。
好在她们只停留一晚,寝宫如此,倒也无妨。舒棠给自己打了热水,好好洗了个澡后,换上了苗婧菡为她准备的衣服。
这里乃是苗婧菡居住的地方,里面所备着的衣物颜色,也尽是以黑色为主。舒棠觉得自己穿黑衣有些奇怪,但也对付着换上了。倒是小猫觉得她身着黑色十分稀罕,抓着她看了半天,道她穿这深色的衣服也是不错。
被小猫这么一夸,舒棠忽然想起了先前的事,便问她道:“我初化人形时,你在我脸上花了胡子,又说我长得不好看,那是为何?”
“我何时说过你长得不好?”苗婧菡回了熟悉的居所,心情也好上不少,与舒棠调笑道:“我那时对你模样喜欢得紧,半是嫉妒半是欢喜,一气之下,在你脸上留个标记又有何不可?”
舒棠脸上一红,心想,连小猫都是欢喜,那师父对自己对模样……也应是喜欢得紧了?
苗婧菡不知她心里所想,却是看出她眉宇间的疲乏,当即道:“时候不早了,也该休息了。你今日莫要打坐休整,好好睡一觉。”
如此,两人一齐走到床前,舒棠看着孤零零的一张大床,张了张嘴,慢慢道:“我还是……在地上打坐吧。”
苗婧菡眨眼间化成了小猫的模样,在地毯上蹭了蹭爪子,嗖地跳到床头,将身子盘起道:“你上来睡。”
若是两个女子共睡在一张床上,舒棠自是会不适。不过,眼下对方却是化成了萌态满满的小猫,她也不再顾忌,以掌风吹灭蜡烛后,略显拘谨地爬上了床。
一夜过去,等舒棠睡醒时,已是日上三竿,小猫早已没了身影。没想到自己这般嗜睡,她连忙从床上爬起,转过头时,却见昨夜无人躺着的地方,似乎有人打坐的痕迹。
……难道,自己半夜梦游打坐练功了?!
舒棠对自己的勤奋表示自豪,一边穿鞋,一边回忆。可惜,昨儿个一夜无梦,睡得甚是安稳,她完全想不起自己何时起来打了坐。
将自己清洁一番后,她小心地推开大门,正欲寻苗婧菡,却见她要找的人就在外面的青石砖上,身形飘飞,正在练武。
印象里,舒棠从未见过她出手,唯一一次对战,她也只是假装被师父法力压制,没有显现实力。于是,她干脆坐在了台阶上,一直看着对方练完,才开口道:“鬼仙的功法果真与寻常仙人不同,我也算是长了见识。”
苗婧菡收回爆发而出的仙气,走到舒棠面前,道:“你若喜欢,我可以教你,只是你使不出其中精髓。”
舒棠摇了摇头,问道:“我见床上好像有着打坐的痕迹,可是我夜里所为?”
“不是。”苗婧菡忽然翘起嘴角,眼神飘忽,不知看着哪里,“许是有别的猫咪闯了进来,弄乱了床。”
舒棠听得迷迷糊糊,摸不准对方真正想表达的含义。暗处却是有人顿了一顿,没来由地有几分心虚。
她的徒儿与别人同床共眠,做师父的自然不能放任不管……只是,下一次,她定要抹了所有证据,不能再出这等纰漏。
打坐一事便这般过去,舒棠随小猫直接离开了城主宫殿。不过,在这里待了这般久,竟是没有见到一个活人,难免觉得此处略显凄凉。
再回蛮荒,舒棠虽不知小猫为何要带自己来这里,此时也是有些小小的激动。第一次来时,她还是只猪崽,出去时,她已成了人形。而这第二次来,又会有何等奇遇?
不过,苗婧菡说,她们来这里是见老朋友,莫非是说,她们来这里是为了见那不着调的赤焰兽?
带着种种疑问,舒棠默念清心诀,与小猫一齐破了上古神兽的杀阵,无比顺利地进了蛮荒。
黄沙漫天,哀声入耳。舒棠刚站定身子,便催动了真气护体,忽然听身后杀阵出口似乎有异动,回过头时,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再也没有其它异响。
藏匿于土中的玉佩收敛了所有光芒,见前面两人向前走去,它才缩小身形,跟了上去。
在蛮荒中不得使用这等隐身之术,芙玉上仙护徒心切,一时间忘记,险些被徒弟发觉。好在舒棠很快就将注意力转移道其他地方,不然,堂堂上仙还真不知要如何与徒弟解释这种丢脸的事。
绕过白骨堆后,舒棠愣了一愣,竟是未想过,蛮荒会变得如此热闹。她不知,返魂丹一事传播开来后,又激起了一些人蛮荒寻宝的决心,纷纷来到这里寻找自己的机遇,使得蛮荒这段时间热闹非凡。
听苗婧菡与她解释后,舒棠才猛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转过头看向那白骨堆。
果然,她刚才就觉得此处与上次有些不同,原是因为,这白骨堆的规模,可是扩大了不少。
不过,这些来寻宝的人也不都是这么傻,单枪匹马来挑战整个蛮荒的兽魂。他们大多组队前来,一个队伍里,少说也有两个第三境界的强者,有的队伍实力强大,还有散仙助阵。像舒棠这种两人组队的,倒是不多。
站在白骨堆下,她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望着远处组队与兽魂相斗的人们,舒棠轻声问道:“我们此次前来,与他们目的相同吗?”
苗婧菡摇了摇头,带着悬念道:“自然不是。”
眼看着一个兽魂张开血盆大口袭向一个女子,舒棠心有不忍,下意识地便要上前帮忙,瞬间被苗婧菡拉了回来。
“你实力尚弱,我又无意救人,这趟浑水,我们不蹚。”她忽然露出了一个邪气的笑容,“外面这些兽魂不足以入眼,我要带你见的——”她缓缓拖长了声音,道;“必是常人所见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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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穴之中,昏黑幽暗。舒棠没想到,小猫带她来的地方,竟会是那上次化形的洞穴。
想起师父先前对自己的询问,舒棠这次对洞穴多加关注,省的师父再问时,她什么都答不出来。只是话说回来,苗婧菡能大咧咧地带自己来到这里,从某方面来说,也是表明了对自己的信任。若真要自己把小猫要保守的秘密说出来,舒棠觉得,自己许是做不到的。
两人在黑暗的洞穴里行走,双方却都未点火照明。舒棠的功力提升不少,上次在这黑暗中只能看见隐约的景象,这次却是可以看得清楚了。不过,她们二人进入洞穴时乃是用了瞬移之法,没有小猫的带领,舒棠一个人倒是进不来。
这就奇了怪了,蛮荒之中本不可使用瞬移之法,苗婧菡是怎么做到的?
洞中偶有水声,应是千万年来形成的地底细流。舒棠想了一路都想不明白,在看见脚边的涓涓流水时,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苗婧菡听罢,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得意一笑,“我想做到的事,自然都可以做到。”
对于这个答案,舒棠必是不满意的,但对方不愿说,她也不能对其强逼。苗婧菡见她不再继续发问,又是一笑,“怎么了?你不想知道了?”
“你不想回答的问题,自然都可以不答。”舒棠说的干脆,“我又怎会继续问下去?”
因着洞穴之中有着水流,空气中似乎都带了些许潮湿。苗婧菡摸了摸鼻头,抹去了那份湿凉,道:“因为我本就属于这蛮荒,所以才可以在这里使用瞬移。”
舒棠先是愣了一下,未理解她所说的话。数息之间,她转而明白过来,愕然道:“你是蛮荒中的……兽魂?”
“不,兽魂是出不得蛮荒的。”苗婧菡轻声一笑,“我是蛮荒之中生成的天地灵智,后来与一魔兽执念化生,成了魂魄。”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上次所见之处,空气中似乎还带着那日的紧张气息。舒棠震惊地抬头看着苗婧菡白皙的侧脸,心中满是不可置信。
在她的认知中,蛮荒中尽是死物,除了肆虐的风沙,就是执念化成的兽魂。她从未想过,在这蛮荒之中,竟是有着魂魄的。
要说灵智,兽魂们也有,比如赤焰,它的灵智可与当年叱诧风云时相当。但是,既有灵智又有魂魄的,可是闻所未闻。
苗婧菡继续向前走,又道:“我知道,你现在必是觉得此事颇有些蹊跷,说起来,连我自己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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