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们永远都睡不饱,吃过午饭,除了几个看衣服的兵外,其他的新兵,几乎全部倒头便睡!
午后的阳光晒得身上暖洋洋的,其他中队和班排的几个新兵都靠在墙角睡着了,江猛灌了一肚子油水,打扫完卫生,也跑了过来。这是兄弟几个一个多月来第一次这样无所顾忌地坐在一起聊天。四个人都觉得有点儿生分了,不像在学校时那样有聊不完的话题。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杜超的脑子就转开了,神秘兮兮地站起来四下张望了一下,掏出一张百元大钞亮了亮,小声地说道:“我出钱,谁去买点东西过来吃?”
兄弟三个就都盯着江猛,江猛装糊涂。这小子今天起码吃了两斤羊肉外加七八个鸡蛋,这会儿正坐在那里一边剔牙一边打饱嗝,一点食欲都没有。看到几个好朋友又在打他的主意,就低着头不说话。
杜超见江猛不吭声,就说道:“猛哥,自觉一点!”
江猛没好气地说:“凭什么让我去啊?不干!”
杜超恨得牙痒痒,可又不能发作,就又调转头来对赵子军说:“一姐,你去吧,你那身材最合适了,目标小,不容易被发现,吱溜一下就过去了!”
赵子军摇摇头:“要是被抓到了,关老子禁闭就完了!”
杜超:“我已经摸清了,队长和指导员他们在睡觉,排长和班长吃过早饭就出了门,肯定是去找老乡了,你去去就来,只要我们不说,谁都不知道!”
赵子军虽然馋得慌,可他胆子小,听杜超一说还是一个劲地直摇头。
杜超气得要命,又不好意思指使雷霆,就闷闷地骂了一句:“你们这帮白眼狼!等会我自己去,你们一粒瓜子壳都甭想得到!”
江猛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瓮声瓮气地出着主意:“你们三个都去,一个人拿几样揣在大衣里,不容易被发觉,我在这给你们看着!”
赵子军的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好好好,你们要去我就去,关禁闭的时候三个人还可以凑在一块拱猪!”
雷霆一直不说话,他觉得这样不合适,可又不忍心去扫兄弟们的兴。杜超最烦的就是雷霆这一点了,整天装得跟共产党员似的,一副清正廉洁出污泥而不染的样子,其实就是个胆小鬼!杜超起身对赵子军说:“走吧,人太多了目标大,咱们速去速回!”
这两小子没敢去军人服务社,更没胆子翻墙溜出支队大院,他们蹿到了卫生队的后门。那里紧挨着支队家属楼,原来转业的三大队副大队长家住一楼,副大队长的老婆就开了个小卖部,偷偷卖点香烟啤酒和小吃顺便弄了个电话。东西比服务社和外面的小店贵一倍,白天基本上没生意,平常也就关着窗户,不过,他们一天二十四小时营业,只要轻轻地敲下窗户就行了。
那地方有东西卖,杜超也是听炊事班的老兵们无意中说起的。小卖部的老板娘,也就是三大队原副大队长的夫人,是个唐山人,却没有唐山人那么厚道。她知道新兵口袋里都有钱,还没地儿花,就想尽办法费尽口舌忽悠新兵们多买东西,而且还闭着眼睛满天要价。
杜超花光了那一百块钱,只买回了十根火腿肠,十块面包,五袋牛肉干,五袋果仁和五块比压缩饼干还难吃的巧克力。结完帐,唐山女人顺手抓了两颗果冻塞给杜超,那表情像救世主一样,意思是:看看嫂子我多痛爱你们!临走的时候,唐山女人还一个劲地嘱咐:“大兄弟,以后多来啊!”
杜超恨不得掐死这个胖女人,赵子军却一脸讪笑着,千恩万谢的与女人道别。
就这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却惊险重重。先是韩洪涛回了中队,从下面走了一圈,也没吱声就回去了。接着骆敏背着双手又过来走了一圈,还跟江猛和雷霆开了个玩笑,骆敏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床单问他们俩:“这被单是不是我们中队的?”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骆敏摇摇头,笑道:“你们这帮小子过得也太舒服了!晚上还有精力跑马,画了那么大一个地图!”
骆敏走后,雷霆和江猛起身去看,那个床单上果然有好几块精斑没洗干净,而且每一块的面积还不小!
杜超和赵子军回来的时候,骆敏的身影刚刚从中队门口消失,江猛和雷霆吓得两腿发软,幸亏队长和排长没问起杜超和赵子军,否则江猛和雷霆不定就两腿一软全招了。
告状的是一个陕西兵,名叫庄永航。这小子恨死了杜超,刘二牛出小操的事,他就想去告一状再顺便把与刘二牛“同流合污”的杜超也一并告了,后来想想,这一状告下去,刘二牛肯定得给自己小鞋穿,搞不好下了连队还得挨揍!也就不敢再打这个主意。这下苍天有眼,终于被他抓住了杜超的把柄。
这家伙上厕所的时候,无意中往窗外看了一眼,正好看见杜超和赵子军从怀里往外掏东西,四个人一人一份又全掖到了大衣里。庄永航转身就去找韩洪涛,骆敏正好在跟韩洪涛下棋,庄永航吭哧了半天,咬咬牙就开始报告。
韩洪涛气势汹汹地下了楼,四个兄弟吓得脸色苍白,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在韩洪涛的逼视下,最后都两只手恨命地夹住大衣,慢腾腾地站了起来。
韩洪涛像端了一锅鬼子,一声断吼:“举起双手!”
四个人就都举起了手,先是火腿肠,接着是牛肉干、面包、果仁和巧克力,噼噼叭叭往下掉……
站在二楼窗口的骆敏大声提醒韩洪涛:“让他们给我蹦几下!”
杜超口袋里的最后两颗果冻也滚了出来……
韩洪涛脸都气绿了,歇斯底里的叫道:“目标,后靶场!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停!”
这个星期天的下午,四个兄弟都在靶场上度过的,他们不知道跑了多少圈。反正三个小时连跑带走一直没停过!五点钟刚过,骆敏亲自带队,把一中队整个全拉到了靶场,开跑前他对所有的新兵说:“我想让你们舒服,但你们自己闲不住!那我就陪你们一起练!”
这天晚上,四个兄弟又在楼道里蹲了两个小时,刘二牛亲自盯着。
谁都没有看见庄永肮去告状,韩洪涛不会说,骆敏更不会说。但那个星期天过后直到新兵连结束,一班的所有新兵几乎没有一个人主动搭理过庄永航。几年后,庄永航在警校跟同班同学雷霆说起了当年发生的这个事,并且主动向雷霆道歉。雷霆笑着说:“杜超第一次拿枪作瞄准练习的时候,第一个瞄的就是你的脑袋!他还跟我说,有一天持枪练习,你吊着砖头站在他前面,那天,他把你小子打成了蜂窝煤!”
第三章(4)
如果有人要问新兵连最难忘的事是什么?我想,一百个当过兵的就会有一百个答案,因为新兵连需要大书特书的事情太多了。但,所有的军爷和曾经的军爷们,一定不会忘记发生在新兵连的两件事情:第一次紧急集合和授衔。
授衔是事先通知过的,但紧急集合却不会有人事前通知。
为了紧急集合,杜超从新兵连的第一天开始就作好了准备。可以说,他是盼星星盼月亮,天天都在盼着紧急集合。因为紧急集合,特别是第一次紧急集合,可以考验一个新兵的综合素质,从心理素质到反应速度再到体能要求。它是一面镜子,好兵、孬兵立马显形。
杜公子有把握在紧急集合的时候一鸣惊人,因为他掌握了一手绝活,边跑边缠背包的绝活。这手绝活是他早几年缠着军分区的一个参谋学来的,那个从某精锐部队侦察大队负伤后转调军分区担任参谋的上尉同志告诉杜超,在他们侦察大队,速度快的老兵边跑边缠,基本上一分钟内就可以按标准将背包缠好上肩,五十公里急行军,背包不带半点松动的。
得了真传的杜超,起码练习了不下百次,这手绝活早已经练得出神入化。他曾经精准的作过计算,自己五十秒种左右就可以搞定。也就是说,自己的速度已经完全有资格与侦察连的优等兵抗衡了。所以,杜公子才迫不及待地想展示自己的这手绝活。
到这里,或许很多读者朋友,包括曾经当过兵的朋友会质疑,因为很多部队的新兵入伍不到半个月就拉过多次紧急集合,为什么你一个武警精锐部队的新兵,马上就要授衔了还没拉过?这一点作者还真不好解释,我琢磨着应该跟大队长马啸杨推行的这套全新的新训方案有关,因为很多细节的部分,完全被颠覆了。老兵油子刘二牛都摸不清脉路,常常应对突然下达的命令时,叫苦不迭。
授衔的前夜,兄弟四个无一例外的全部失眠。相信失眠的远不至他们四个人,因为中士刘二牛同志也在床上辗转反侧。按道理,他不应该像新兵们这样激动,可事实上,刘二牛比任何一个新兵都激动。只有他自己清楚,这一个多月来,为证明自己的价值,付出了多少努力,对这个班倾注了多少心血。教学相长,这一个月的磨砺,也让他得到了很大的提升。这么多次的大小会操,兄弟们给足了自己面子,为中队、为班排几乎扛回了所有的大小红旗,这都是对自己付出的回报。
不经历就不知道带兵有多辛苦,有多少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刘二牛深深的体会到,作为一个带兵人的职责所在。骆敏和指导员唐宪政不至一次的暗示过刘二牛,只要他继续这种势头,新兵一中队,甚至新兵大队的优秀班长肯定跑不了!回到老连队担任班长,再顺理成章的转志愿兵,都变得越来越现实,仿佛触手可及。明天,自己的兄弟们就要骄傲地戴上领花和肩章,接受首长们的检阅,成长为一名真正的人民子弟兵了。万事涌上心头,刘二牛同志的心情如何能平静得了?怎能不让他感慨万千?
刘二牛睡不着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早几天韩洪涛就悄悄地提醒过他,这几天会拉紧急集合奔袭十公里,而且是大队统一组织,三个中队同一时间吹哨。刘二牛预感到肯定会发生在今晚,为了保持新兵们的体力,晚上刘二牛破天荒的没再安排给新兵开小灶。鬼灵精怪的杜超觉得有点不对劲,就问刘二牛,刘二牛说:“明天就授衔了,今天晚上犒劳一下你们,明天都给我精神点!”
其实,刘二牛是很想提醒一下兄弟们的,后来想想,这样干多少有点卑鄙,也没什么意思。兄弟们到底是骡子是马,拉出去遛遛才知道,早点提醒了,就是全班在大队反应最快,那成绩也是虚的,以刘二牛的个性,他干不出来。
可惜,不是所有的人都有刘二牛那么牛,二班长张震生就是个典型。张震生是唐山人,因为出生的时候正赶上大地震,母亲怀着他在瓦砾下被埋了三十多个小时后才被解放军用手扒出来的。出生后,母亲给他起了个“震生”的名字。
失去父亲的张震生在党的关怀和母亲含辛茹苦的培育下,从小学到高中,年年成绩都是全年级第一,可这小子从小就铁了心要当兵,高中毕业放弃了高考,就等着来当兵。指导员唐宪政曾经把他当作典型来教育新兵们:“二班长投笔从戎,当年清华和北大随他挑的,可是他一腔热血寄军营……”
他是被马啸杨钦点来新兵大队带兵的三个班长之一。如果不是突发阑尾炎,错过了考学,这小子现在肯定已经扛上学员牌牌了。
张震生比刘二牛晚一年兵,在老连队,只有他的军事素质能跟刘二牛有得一比。但刘二牛显然是压他一头,不过这小子在老连队是班长,而刘二牛虽然当过班副,多数时间却是个老兵。他俩根本对不上眼,两个人是互相看不惯,刘二牛觉得张震生有点娘娘腔,张震生却觉得刘二牛太粗鲁,没文化,没教养。全中队的新兵都知道这两个班长面和心不和。
到了新兵中队,没当过班长的刘二牛却又抢了当了近一年班长的张震生的风头。张震生有的是耐心,抓管理也是有一套,但他那一套显然没有刘二牛管用。整天笑呵呵的,脸上没一点杀气,二班的新兵没有一个怕自己的班长。刘二牛却是那种光眼神就可以毙人的悍兵,剑眉倒竖,谁看了都发悸,连天不怕,地不怕牛气烘天的杜超都心服口服。
张震生是个聪明人,一班长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特别是大队长和中队长的厚此薄比,偏爱自己的对手,更让他心里堵得慌。张震生清楚刘二牛看不起自己,可是面对刘二牛他又有心无力,只能空叹“既生瑜,何生亮?”
紧急集合的事,张震生熄灯前就提醒了自己的兄弟们。那时候,住在二班的值班排长韩洪涛正在中队部待命。张震生看到排长吃过晚饭就没回来过,就猜到今天晚上一定有情况。得到暗示的赵子军和另外三个新兵没*服就上了床,张震生装着没看见,默认了。结果熄完灯后,其他的新兵全部把衣服穿上了,还有的尽然明目张胆地开始打起了背包……
“嘟……嘟嘟嘟……”一阵急促的哨音响起。
“快,紧急集合!”没等刘二牛开口,杜超第一个从床上蹦起来,兴奋地大声提醒着全班的战友。
“嘭!”火星撞地球!急于表现的庄永航,直奔门口企图开灯,结果一头撞上了站在那里身体前倾的刘二牛的脑袋。
“他妈的!抢死啊?”晕头转向的刘二牛火冒三丈,捂着脑袋一脚把庄永航卷了回去。
“我的鞋子,谁他妈地穿走了我的鞋子?”江猛杀猪般地大声叫喊着。
“给我闭上鸟嘴,不准说话!找不到鞋子就给我光脚丫子!”刘二牛不紧不慢地在绑着背包。
一分钟后,杜超抱着被子夺门而出,他已经听不到刘二牛的大声提醒了。
三分钟后,刘二牛最后叮嘱了一句,第二个跑了出去。
雷霆和江猛一前一后奔下楼的时候,全中队已经到了三分之一的人。杜超同志远远地蹲在队伍的后面,手忙脚乱的在地上捆着被子……
杜超同志又出错了,就像这群新兵蛋子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拉紧急集合一样,杜超同志永远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犯错误。一切似乎都在印证着杜超的想法,第一个奔到集合场地,一分钟不到就基本上缠好了背包……
可惜,杜超还是失手了。他的速度太快了,快得让人匪夷所思。他太扎眼了,偌大的一个操场上,除了值班的韩洪涛外,再没有第二个人。
韩洪涛没有看出来,他还来不及考虑杜超为什么会这么快,比起骆敏,他还是太嫩了。
骆敏其实早就穿戴整齐地站在了中队门口的一棵杨树下,那地方的视线很好,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到营区里的每一个角落,他在观察着每一个突奔而出的新兵。当然,他也在观察学员排长韩洪涛。
看到杜超露面,骆敏着实吓了一跳,他作梦也不会想到,会有新兵这么快。但他看清了是杜超后,捎带着看清了杜超夹在腋下的背包,凭直觉,他明白这个刺头儿新兵肯定又在投机取巧,施展自己高人一等的军事素质,那背包肯定是边跑边缠的。
骆敏不着急,他有耐心观察,凭他的经验,大批量新兵涌出,起码还要等三分钟以上。
杜超整理好着装后,对站在面前的韩洪涛说道:“排长,他们怎么这么慢啊?起码有两分钟了吧?”
韩洪涛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因为照这样的环境,以自己的速度估计这辈子也甭想赶上面前这个神奇的小子,他只能选择沉默。
杜超不知道队长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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