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勃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到阳光之下,因为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而自己,已经是众矢之的,相信很多人都想取下自己的顶上人头——魔教恶徒,人人得而诛之,不是吗?
顾永伤这样笑着说出“家破人亡”这么沉重的话,卫小鱼根本就不信,用力的睁着莫名的感到困倦的眼皮,“你就骗人吧你,我才不……不信呢……”她的语音愈加不详,说到最后的时候忽然就软了手臂,趴在了桌上。
顾永伤依然笑着,只是那笑里已经带上了悲哀的意味,他轻轻的走过来,淡若游丝的吐出一句:“你说的没错,我是……骗了你……”
那一碗她觉得很好喝的参汤里,加了镇魂蛊,还加了安眠草。
顾永伤把卫小鱼抱到床上,帮她盖好被子,坐在床边看了她很久很久,直到月华如霜,洒满一地……
第二天一早,当卫小鱼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她拍拍脑袋,不知道昨天自己怎么就忽然睡着了,也许是因为太累了?
卫小鱼下了床伸伸懒腰,随意四顾的目光却被桌上的一样东西给吸引住了,那是一块折得整整齐齐的白帕子,衬着深红色的桌面分外引人注目。
卫小鱼一怔,慢慢的走过去拿起了帕子,丝滑柔软的手感,淡雅的青竹纹,左下角一个鹅黄丝线绣着的“戚”字,正是戚无归给她的那方手帕。
她还以为昨天掉下江后,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被冲走了,原来这手帕还在。
应该是小玉帮她换衣服的时候看到了,然后洗干净晾干了,现在是要还给她吧?
“小玉!”卫小鱼扬声叫小玉,叫了几声却没人应,不禁觉得有点奇怪,打开房门走出去,“小玉!顾永伤!”
没有人回应,整座宅子仿佛一夜之间就成了一座空城,声音传出去只震动了空气里的浮尘,而阳光依然静静的照着花木扶疏的庭院,默然无语。
卫小鱼在周围转了几圈,终于相信已人去楼空了,如果不是身上的衣服,还有捏在手里的帕子,她真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离奇的梦。
卫小鱼垂头丧气,喃喃自语,“顾永伤那家伙真是的,就算要偷偷溜走,也该告诉我怎么下山嘛……”她还想多腹诽几句,就突然看见了眼前的柱子上画着黑色的类似箭头一样的符号。
卫小鱼惊奇的走过去,发现几乎每一个柱子上都画着这样的符号,卫小鱼有点明白了,她按照箭头指示的方向,走完一道回廊,转过两个弯后,不出所料的就到了宅子的红木大门,而且门外就有一道蜿蜒下山的石子小路。
“终于可以下山了!”卫小鱼欢呼一声,雀跃的沿着小路向山下跑去,只是顾永伤为什么也会知道她路痴的事?
那当然是因为小玉跟顾永伤说了这件事,顾永伤听完之后就一边笑一边提了墨水,画了那些记号——这些卫小鱼自然是不知道的。
卫小鱼想了一会想不明白也就不去管他,反正能离开这里就好,不知道戚无归他们现在在哪里?以那几个男人的性格为人,肯定不会相信她已经沉尸水底,更不会抛下她不管,应该都还在焦急的寻找她吧?
她要尽快跟他们汇合才行,否则还会一直让他们挂心,卫小鱼这样想着脚步就迈的更加急促,看着路面就只管闷头往前跑。
“卫小鱼!”一道低沉又饱含惊喜的嗓音突然在前方响起。
这个熟悉的声音是……卫小鱼猛的抬起头,欣喜欲狂的挥起双手,欢呼着向着那个奔来的黑色身影跑去,“秦笑天!”
作者有话要说:顾小伤的戏份暂时到这里,妖孽党的童鞋期待下一次的再会吧,挥手帕~(≧▽≦)/~
我喜欢你
平州,凤仙客栈。
夜阑人静的时分,卫小鱼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心里千头万绪。
今早见到秦笑天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太幸运了,所以那么凑巧就被他找到了,却原来秦笑天从昨天中午就一直找到今天早上,没有片刻休息,走遍了许多地方,最终还是花了几个时辰攀上了附近最高的那座山峰,从山顶上望下来,才发现了桃叶山上那间大宅子,然后抱着希望寻了过来。
她问他是怎么找到她的时候,他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下,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刚见面的时候他那紊乱的呼吸,就连自己这个不会武的人都察觉的到,可见他有多心急,又费了多少心力。
卫小鱼把头蒙进薄被里,不知该感动还是该愤怒,那个笨蛋男人,而且笨的还不只秦笑天一个,戚无归也同样的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戚无归受伤的事本来也不想让她知道,是跟他们会面的时候她太过激动扑过去,无意中碰到了他的伤口,这事才漏了馅的,他还笑笑的说是跟白霜打斗的时候不小心伤到的,过几天就好没什么大碍。
卫小鱼很想翻白眼,这些喜欢逞强的男人,偶尔示一下弱也不会要他们的命吧?一个个都以为自己是金刚之躯吗?
搭上从雁湖重新开出来的船来到平州,下榻在这里后,她就直奔厨房去给他们炖了一些补血补气的药汤,否则她良心上还真过意不去。
虽然她也隐约知道他们想要的回应并不是这个,秦笑天是什么心理她不知道就算他当她是朋友所以为她着急吧,但是戚无归呢?
卫小鱼想起大楚山上戚无归隐晦的告白,想起他被她拒绝后那个苦涩的表情,不由的愈加心乱如麻,猛的把被子掀开甩到一边,披衣出了门。
月光如水,晶莹皎洁的笼罩着走廊下栽种着凤仙花的庭院,绯红色的花瓣就像一只只火红的凤凰,不显俗艳反而风姿清丽,落落大方。
卫小鱼直接在石阶上坐下,托腮呆呆的望着这一庭的花叶,毫无睡意。
“小鱼。”温润清淡的嗓音自身后传来,卫小鱼转头一看,就见戚无归也只是随意的披着头发,肩上搭一件月白外衣,缓步走了过来。
“怎么了,睡不着吗?”戚无归在她旁边坐下,关切的询问。
卫小鱼看到他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他为她伤了胳膊的事,心里有点异样,只得局促的笑了笑,“嗯,你呢?”
戚无归其实是听到她的脚步声才出来的,嘴里却是说:“我出来上茅房。”这话也不假,今天他和秦笑天都被卫小鱼灌了一肚子的药汤。
“哦。”卫小鱼简单的应了声,竟然不知该说什么,仿佛有些事情改变了,再也不能像之前那么轻松而百无禁忌的说话。
戚无归见她这个样子,心里轻轻一叹,自己挑起话题,“你白天里说是顾永伤救了你,他……没伤害你吧?”那个男人对小鱼存的是何种心思?见了小鱼两次但都没有对她下手,到底图谋着什么?
卫小鱼摇摇头,“没有,他还挺客气的。”还叫了小玉来照顾她。
戚无归微一沉吟,“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卫小鱼歪歪头,一手撑着下巴,“长的跟个妖孽似的,又喜怒无常,一点都不讨人喜欢……”她这样说着,嘴边却分明带着笑,其实她觉得顾永伤就像一个小屁孩,一不顺着他的心意他就会捉狂,但只要逗的他开心了,他也就给你一副好脸色。
戚无归被那抹微笑刺的眼瞳一缩,勉强维持着笑容,“那,你喜欢他吗?”他承认他很在乎这个问题。
卫小鱼一愣,然后失笑,仿佛他说的是天方夜谭,“喜欢他?那怎么可能?”她可不敢喜欢一个杀人如麻心思叵测的男人,那种男人太危险,而且她永远不知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随时需要猜测和防备的爱,对她来说太沉重。
戚无归闻言悄悄的松了口气,终于笑的轻松一点,“那就好。”
“不过,我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男人,”卫小鱼想起来还觉得脖子痛,“他说他叫赫连勃。”
戚无归本来脸上还带着笑,一听到这个名字却脸色大变,失态的捉住她的手臂,“你说他叫什么名字?”
卫小鱼被吓了一跳,虽然手臂被他的力道捉的有点痛,但还是乖乖重复了一遍,“赫连勃。”
“他果然出现了……”戚无归低喃着,缓缓的放开了手,眼里仿佛沉淀了太多的东西所以显得乌黑一片,脸色却是苍白的,就像这夜里的月光。
“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他最害怕那人会伤害小鱼。
卫小鱼想起来心有余悸,那个疯狂的男人,“他好像想杀死我,还叫我离开你。”她端详着戚无归异样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问,“你们……认识吗?”
幸好小鱼平安无事,戚无归稍微一想也知道那人为何没有杀死她,赫连勃还顾虑着自己吗?何必呢,两人都已经变成如今的样子了。
而曾经,明明那么要好的,亲如兄弟。
戚无归抬头看着漆黑夜空中的半轮弯月,眼神悠远,“我和他是一起长大的。”
卫小鱼吃了一惊,既困惑又好奇,“那你们怎么……”后半句她没有说出来,相信戚无归也听的懂,为什么一起长大的两个人后来却站在了相反的立场上?
“他十岁的时候来到我家,那个时候我五岁,”戚无归开始了回忆,“虽然他总是一声不吭,但是对我很好,我也把他当哥哥看待,时间一久,爹娘也把他当成另一个儿子来养了,我们一起习武一起念书,日子过的很快乐。”
戚无归转头看了卫小鱼一眼,明明是微笑着的,但卫小鱼却看到他眼里有化不开的伤感,“就这样过了五年,我十岁他十五的时候,有一天晚上,他意图刺杀我爹。”
卫小鱼惊愕的喘了口气,不会吧,那个赫连勃为何想杀死把他养大的人?
戚无归忽然捂住脸,长长的吸了口气,肩膀似乎有点颤抖,但当他放下手后露出来的脸依然是含着浅笑的,只是那笑只能让人感觉悲伤,“他想杀死我爹,却没想到那一掌打了在我娘身上。”
卫小鱼猛的捂住嘴巴,不敢置信的瞪大眼,“你、你娘她怎么样了?”不会就这样……死了吧?
一阵夹杂着夜晚凉气的风轻轻吹过,戚无归拢了一下外衣,轻轻的垂下眼帘,温润的薄唇也失去了颜色,苍白透明的像清薄的月色,“我娘当时就口吐鲜血昏了过去,我爹简直像疯了,一掌震开赫连勃,就抱着我娘冲了出去。”
卫小鱼把声音放的很轻,仿佛怕一不小心就震碎了这个男人佯作的平静,“那后来呢?”
戚无归缓缓的抬起头来,那双黑眸里终于清清楚楚的坦露出哀伤和痛苦,卫小鱼几乎瞬间就被那浓重的墨色淹没了,胸膛里的心重重的疼了一下,只听得他道:“没有后来了,我爹抱着我娘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卫小鱼终于明白以前他说“我爹娘并不在家”的真实含义,那时她还以为他父母出去游玩了,原来却是有着这样令人难受的原因。
她没有体会过被父母疼爱是什么感觉,但可以想象那一定是很美好的,可以朝夕相见,可以一起吃饭一起上街,天气冷了会有人叮嘱你添衣服,在外面玩的忘了时间也会有人来叫你回家……她从来没有得到过,所以没有的时候也不会很痛苦,但是戚无归不一样,那个时候他才十岁,而且在一夕之间就失去了父母,这种落差会让人更痛苦。
这么多年孤单的岁月啊,他肯定每天都盼着父母回来对不对?可是盼了这么久,还是没有等到……
卫小鱼心底泛酸,然后整颗心软成了一片,她突然伸出手臂抱住这个在月光下显得脆弱的男人,“阿归,为什么你总是笑着?”这难道不是值得难过的事情吗?就像她独自一人在深夜里想起那狠心抛弃自己的父母,那种揪心的感觉。
戚无归意外落到她温暖的怀里,怔了怔,脸上微微一红,然后温柔一笑,“我不笑,又能怎么样呢?如果换做是你,小鱼你会一直哭吗?”男人可以掉眼泪,但是不可以软弱,因为身上担负着东西还有很多,他要学着打理素玉坊,学着如何撑起一个家,也不能让身边的人一直为自己担心。
卫小鱼想了想,摇摇头,那种成天以泪洗脸的事情她做不来,人无论经历什么都要学着自己站起来,“我也不会。”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觉得人总该坚强一点。”想想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不是更好?
戚无归着迷一般看着她明亮耀眼的眼眸,顺着她的手臂倒下去,躺在她的膝盖上,光滑柔软的黑发如水一样披散而开,乌黑浓密的长睫微微一眨,清润淡红的薄唇缓缓扬起一抹比月光更柔和的微笑,那一瞬间,卫小鱼觉得腿上这人比顾永伤更加魅人心魂。
戚无归握着卫小鱼的手,在她手指上轻轻一吻,凝视着她的眼缓缓的道:“小鱼,我喜欢你。”
他的嘴唇明明清凉,卫小鱼却觉得被触碰到的皮肤像要燃烧起来,那股暖意一直烧到她的脸颊,心跳猛然快了几拍。
戚无归却在说完那句话的时候,就静静的合上了眼,不知是累了还是怕会听到她的拒绝,他就那样握着她的手进入了梦乡。
卫小鱼低头看着他安静的睡脸,轻轻一笑,其实她根本没想过要拒绝,她承认,她对这个男人动心了,不只是现在,应该说是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这种心跳失控的、危险又令人沉沦的快感——
卫小鱼反握住他的手,弯下腰在他唇角轻轻一触,悄若无声的说:“戚无归,我也喜欢你。”所以,请你不要让我失望,她再次把心交出去,不是为了再受一次伤害。
月色朦胧,花香浮动,两人乌黑柔亮的长发迤逦缠绕,就像他们密密交缠的手指。
他们都没有发觉,远处的柱子后面有一个人已经站在那里看了很久,他一动不动,直到看见卫小鱼低头去吻戚无归的时候才用力的闭了闭眼,黑色的衣角一动,人影已消失在万籁俱寂的夜色里……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这章是不是很暧昧啊?
无归和赫连的番外会在后面再放送
中毒
接下来的几天似乎一切都没有什么改变,卫小鱼照样一天三餐的熬药炖汤,以至于后来秦笑天一闻到汤药味就跑掉了,卫小鱼捧着碗在后面追,秦笑天充耳不闻:他没受伤更不是体虚,喝这些东西干什么?
卫小鱼追不上秦笑天,一边碎碎念一边走回来,然后对戚无归笑的分外温柔:“还是阿归乖,不像小秦子,好像我逼着他喝毒药似的。”
戚无归很乖的喝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十全大补汤,其实是有苦说不出:他很确定他的流的血已经被她补回来了,能不能不要喝了?他怕再补就要流鼻血了。
荆橦摇着扇子在一边偷笑,非常愉快的夹了一块红烧鸡入口:幸好自己不用喝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还能吃一些“正常”的饭菜。
戚无归借着捧碗喝汤的动作瞪了他一眼,荆橦更加无耻的咧嘴向他抛了个媚眼。
站在旁边的卫小鱼岂会看不见他俩的“眉目传情”,眯着眼对荆橦柔情万分的笑了笑,“阿橦,